别装—— by路曲十三 CP
路曲十三  发于:2024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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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烨看着他,辨不出喜怒,半晌才冷道:“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北堂是当初李氏创立时被分出去的一个分部,由李鸿卓年轻时的合伙人掌权,几年来北堂和总部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可李烨为了增加筹码,竟动了吞并的念头,企图收购北堂股份。
“怎么能叫我搞鬼?”李漆笑道,“你动了人家的蛋糕,去到人家的地盘,可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李烨懒得和他逞嘴上威风,沉声道,“你查宁柯干什么?”
“哟,消息挺灵通啊。”李漆扫了一眼站在李烨身旁的侯玮,皮笑肉不笑:“怎么,我查个人还需要你同意?”
“你查他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李烨厉声逼问,大掌狠狠拍向办公桌,把桌上的文件都震得弹起来,他难得爆了粗:“你他妈疯了?知不知道他爷爷是谁?惹了他,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李漆皱眉,面露怀疑。
“想查是不是,好,你告诉他。”
侯玮迟疑了一瞬,斟酌着说道:“宁家的背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宁柯的爷爷宁政华,在朋城还处在一片混沌之时就坐拥半壁江山。后来国家打击黑社会,宁政华金盆洗手下海经商,短短几年时间就打下如今宁家的大半家产。宁政华一共两个儿子,一个从商一个从政,都是朋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宁柯,是宁家唯一的孙子。
“你以为宁政华二十几年白在道上混的?今天你要是敢动宁柯一根手指头,信不信明天宁家就有本事让你进监狱!”李烨气急败坏地说。
“你巴不得我进监狱呢吧?”李漆混不吝地说,“装什么。”
李烨抽手想给他一巴掌,下一秒,太阳穴却突然一阵冰冷。李漆用枪口抵着他,阴森森地说:“大哥,别乱动,我的枪可不长眼睛。”
“你疯了李漆!”侯玮瞳孔紧缩,“把枪放下。”
李烨却笃定他不会开枪,不紧不慢地勾起唇:“不信的话你尽管动手。”他当然巴不得李漆进监狱,这样就没人和他抢集团股份,但要是李漆动了宁柯,依宁政华的性子,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整个李家。
他不想因为李漆而坏了他的好事。
李漆眯起眼睛,半晌缓缓放下了枪,冷声道,“我们走着瞧。”
他走后,李烨重新坐回椅子里,锐利的视线紧盯侯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让他找到那批货。”
侯玮面露难色:“除了恒域的韩骥,现在没人知道那批货的下落。”
李烨闭起眼睛,良久,“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另一边,医院里。
周齐看着宁柯。
宁柯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小声说:“之前见过,在宴会上。”
周齐沉默了一瞬,都快忘了宁柯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在他们上流社会,认识一个人简直太正常了。
“怎么了?”宁柯问。
“没什么。”
宁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他这个人风评不好,很危险的。对了,”宁柯突然问,“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还跑到医院看你。”
“不算认识,生意上的事。”
周齐无意向宁柯透露过多,这些事情,他知道的越少越好。然而宁柯拧起眉头,“他刚才说的那批货,是什么?”
“问那么多。手不疼了?”周齐挑着眉看他。
“疼!”宁柯立马说,“疼死了。”他絮絮地撒起娇来,见他不追问,周齐松了口气,可他不知道的是,宁柯早把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周齐笑了一声,接过被宁柯削了一半的苹果,三两下削完了,递了一块儿到他嘴边。
宁柯愣在原地,犹豫半晌,才低声问:“你不烦我了么?”
愣怔的人换成了周齐。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很快,他回想起在海上沉船的一瞬间。都说人在濒死的时候脑海里会闪现许多画面,走马灯似的,但奇怪的是,当时他并没有想到很多,脑子里唯一的画面,竟然是那晚宁柯垂着头,崩溃地让他送他回家。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送宁柯回家。那一瞬间,这是周齐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吃吧。”漫长的沉默之后,周齐低低叹了一声。
这时,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周齐身体瞬间紧绷,可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是老二。
“没打扰你们吧?”老二笑。
周齐放松下来,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老大醒了吗?”
老二摇了摇头,“还没有。”
宁柯也和老二打了个招呼,自然而然地又举起果篮里的苹果:“吃苹果吗?”
还不等老二说话,周齐一把拿走他手里的苹果,“还嫌手不够疼?”
宁柯吐了吐舌头,老实了。
老二挑了挑眉。
宁柯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自觉站起来说要到外面逛逛,他才刚走到门口,突然看见从隔壁病房出来的护士神色匆匆——
“快通知傅医生,病人醒了!”
宁柯回头,老二和周齐显然也听到了。他们快步走向隔壁病房,宁柯在最前面,在走进病房的一瞬间,看见了站在病床前的陶阮。
陶阮缓缓转过头,四目相接的刹那,他看见了陶阮眼中的惊慌和无措,浓重到令人心惊。
宁柯浑身一震。

“你是谁?”
韩骥坐起来,裸露的手臂上还有陶阮不久前替他上的药,然而他十分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贯锋利的眉眼在此刻显愈发锐利:
“你到底是谁?”他又问了一遍。
陶阮说不出话,定定地看着他,想从韩骥脸上找出曾经熟悉的神情,结果却是徒劳。
韩骥已经多久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陶阮记不清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最初韩骥看他的眼神,就是这样。
充满戒备,还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傅修明很快赶到病房,看清韩骥的眼神,也是一愣。“老傅?”韩骥叫他,“我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意识到什么,傅修明面色一沉,接着不动声色地问:“你受伤了,不记得了吗?”
周齐和老二上前两步,看见他们,韩骥皱着眉:“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有没有受伤?阿杰呢,他有没有事?”
见周齐穿着病号服,手臂上还有绷带,韩骥眉头皱得更深,“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围剿马国安的行动,周齐明明没有参加,为什么还会受伤?
“我昨晚不是让你先带阿杰撤走吗,他人呢?”
老二和傅修明对视一眼。
“他没事,现在在家照看老骆。”老二说。
韩骥这才放心,他低头打量自己,判断了一下伤势,蓦地,却突然抬起头:
“你究竟是谁?”
从睁开眼睛到现在,韩骥身上总追着一道视线,他看向视线的主人,一个漂亮的青年。青年脸色十分苍白,身形也单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韩骥心间突然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陌生的青年和程子安有些类似,都是清秀白皙的长相,甚至比程子安更加漂亮。明明是他最讨厌的样子,可当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韩骥却罕见地出了神。
陶阮视线牢牢地钉在韩骥身上,很久都未曾挪眼,久到傅修明看不下去,“陶阮,你和我出来一下。”
傅修明率先往病房外走,陶阮也跟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韩骥极短地皱了下眉,低声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陶阮。
“陶阮。”傅修明一脸凝重,“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了。”
“失忆。”陶阮替他说道。
“没错。”傅修明问他,“还记得半年前韩骥受伤的那次吗,我现在怀疑,他的记忆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除了皮外伤,还伤了腿,他给韩骥接的骨,韩骥记得自己受了伤,也记得那晚周齐并没有参与行动,却唯独不记得陶阮这个人。
“半夜三更的他来医院找我,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后来我才知道,那晚给他处理伤口的人是你。”傅修明说。
“所以,”陶阮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现在的记忆,在见到我之前?”
“简单来说,他把我给忘了,对吗?”
傅修明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不忍:“可以这么说。”但很快傅修明又接着说道:“今早我们才复查过,并没有发现他有脑部出血的迹象,依我的判断,这种失忆现象极有可能只和撞击有关,并非完全不可逆。”
“你的意思是?”
“短期失忆。”
傅修明笑了笑,“所以说,别太担心。”
“他醒过来就好,别的都不重要。”陶阮叹了口气。
“真的?”傅修明一脸戏谑,“脸色那么难看,刚刚在里面看你都快哭了。”
“不哭才不正常吧,我那是喜极而泣。”陶阮扯着嘴角。
傅修明本就是有心缓和气氛,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陶阮心里难过,但就像陶阮说的,好歹人是醒过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拍了拍陶阮的肩:“行了,进去吧。”
陶阮半只脚都踏进了病房,忽然一个转身,“傅医生。”
“嗯?”傅修明不明所以。
陶阮思索片刻,突然问:“那李漆这个人呢,他现在还是否记得?”
傅修明闻言也顿了一下,作为一些事情的知情人,他只能说:“关于李漆,他很久之前就开始调查了。”
“之后的事情,他还记得多少,恐怕只有当面问他了。”
“包括那批货的下落吗?”
“是。”傅修明说。
陶阮点了点头,他抬脚正准备进病房,宁柯就走了出来,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陶阮被他看得心里一紧,和傅修明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先进去。
“小陶,”宁柯声音沉闷,“韩哥也不记得我是谁。”
陶阮以为他是因为这个难过,但这也是意料之中。韩骥连他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因他而结识的宁柯呢?
“这么难过啊?”
“才不是。”宁柯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我是为你难过好不好!”
陶阮一顿。
“你那么喜欢他,他却把你给忘了。韩哥对你那么特别,我差点以为你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宁柯越说越难过,“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冲进病房,看到韩哥看你的那个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那种眼神,连他都受不了,更别说陶阮了。宁柯都不敢想,换了自己,在病床前守了那么久,担惊受怕那么久,好不容易人醒了,却把自己给忘了……
小陶心里得难受成什么样儿?
“你到底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戳我心窝子的?”陶阮叹了口气。
“当然是来安慰你的!”宁柯闷闷地说,“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好了,我不难过。”陶阮搂了搂他的肩膀,“我高兴呢。没有什么比他醒了更让我高兴的。”
这是实话。
宁柯反抱了陶阮一下,“不管高兴和难过,我都在呢,你和我说。”
陶阮笑着点头。
宁柯一直不松手,陶阮实在被他抱的热了,捏了捏他腰上的软肉,宁柯才好不容易松开。
病房里老二和周齐正在和韩骥交谈,陶阮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目光专注而热切地落在韩骥身上。可他没想到,下一秒,韩骥会突然抬头,和他视线相撞。
陶阮愣着没反应,只听见韩骥低声叫他的名字。
“陶阮。”
韩骥又重复了一遍。

“听他们说,我们认识。”韩骥率先说。
老二和周齐早就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们还说什么了?”陶阮问。
韩骥一直盯着他,似乎是想从眼前这个漂亮青年身上找出两人曾经相识的痕迹,但陶阮不想再看见韩骥的眼神,所以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种眼神,和打量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见他垂下眼睫,韩骥不悦地皱眉,“只说了这次任务的事。”刚才周齐告诉他,在成功取回那批货后,他们乘坐的快艇遭受了轮船的撞击。当时情况很危急,他下命令让另外两个前来接应的人,穿上救生衣带着手提箱先跳船。
在他们跳入海里的同一瞬间,快艇整个爆炸,炸出的残骸迅速在水下震开,他被一块船体碎片撞击到头部,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要不是周齐拖着他,他绝对会命丧于此。
陶阮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们死里逃生的细节,不自觉地就握紧拳头,连韩骥叫他都差点没听到。
“……怎么了?”
韩骥见状眉头皱得更紧,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也越来越重。他回想起方才醒过来时,眼前这个叫陶阮的青年,那么急切地看着他,眼底流露出巨大欣喜,直到他问出那句“你是谁”,青年眼神一颤,紧接着,眼里的光慢慢消失殆尽。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传来的钝痛,和现在如出一辙。
“没什么。”陶阮松开拳头,“还有呢,他们还说了什么?”
韩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李漆来过?”
陶阮闻言苦笑了一下,“你不用试探我,我不是他的人。你和李漆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也知道你要对付他。”
他明白韩骥的顾虑与怀疑,换作是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只是明白归明白,但也难免心寒。
韩骥闻言一顿,下意识就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但很快,他皱起眉头,意识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解释?
对于“凭空出现”的陶阮,他当然不能信任,也确实存了试探的心思,可为什么一看到陶阮脸上难过的表情,会有一丝慌乱?
陶阮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现在首先要消除韩骥对他的怀疑:“出发之前,你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成功取到这批货,李漆会打消对你的疑虑。半个月后的李氏家宴,我们要找机会在李漆身上安装监视器。”
“你放心,我对他恨之入骨,没理由是他派来的人。”
陶阮省略了他强迫带韩骥回家的那一段,对韩骥说了他与李漆恩怨的始末。李漆的存在对陶阮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帮韩骥还是帮自己,他都是最希望将李漆绳之以法的那个人。
话落,韩骥沉默了很长时间,陶阮以为他会追问更多细节,却没想韩骥会问他: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陶阮闻言也顿了一下,继而挑起眉:“你确定要听?”
“嗯。”
陶阮盯着他,一双灰暗的眸子终于重新变得灵动:“你捉马国安的那晚受了伤,倒在我家小区门口的垃圾桶,我把你捡回了家。”
韩骥没说话,只是眉间多了个“川”字,但没打断,仍然听陶阮继续说。
“我给你处理了伤口,你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对我一见钟情了。”
韩骥眉间这下彻底结了个死结,他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不喜欢长得漂亮的人。”韩骥说。
陶阮挑了挑眉:“谢谢。”
“……”
陶阮又说:“那是以前。”
“现在也不喜欢。”
陶阮眼神狡黠:“你确定?”
韩骥默了下,不知道陶阮那双眼睛有什么魔力,还真叫他讲不出话来。
见他不说话,陶阮淡淡笑了声,他终于有勇气能够直视韩骥的眼睛,深深地望进去,然后说:
“反了。”
“什么?”韩骥皱眉。
“反了。”陶阮轻声说,“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韩骥像被钉在了原地。心头那股怪异感觉又涌了上来,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掺杂了一丝酸涩,在胸口反复乱撞,撞得他心口发麻。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陶阮,直到陶阮被他盯的受不了,率先挪开了视线。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久了,连空气都变得黏稠。陶阮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次性全告诉你。”
韩骥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现在相信我了吗?”他换了种问法。
韩骥心头还有许多疑惑,比如他为什么会容许一个喜欢自己的漂亮青年留在身边,又为什么会让他扯进李漆的事情来,但当陶阮真这么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不”字。
“真没了?”陶阮扬起眉毛,“没有就好。”他走到病房的茶几旁,上面摆着好几份馄饨,全是老二带来的。韩骥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只靠输营养液吊着,胃里肯定空得很。
“吃点东西吧,老骆特意熬的粥。”陶阮从一众饭盒里拎出一个三层的保温饭盒,他下意识地用受了伤的胳膊,伤口传来轻微疼痛时才反应过来,很快换了左手。
一直没说话的韩骥突然伸手接过了饭盒,语气里带了丝犹疑:“右手,枪伤?”
陶阮打开饭盒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记起来了?”
韩骥摇头。他只是在看见陶阮刚才的动作时,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个讯息,而其他的,还是一片空白。
“可以给我看看吗。”
“什么?”陶阮没反应过来。
“伤口。”
陶阮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长袖t,还是前天晚上到医院时穿的那一件。他从来没有把一件衣服穿两天以上,此时听见韩骥的话,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捞起松散的袖子,露出还缠着一层薄薄绷带的胳膊。
看见伤口的一瞬,韩骥心里又涌起那种怪异的感觉。
陶阮很瘦,胳膊比起寻常男生要细上一圈,也很白,绷带上有一片干涸的血迹,异常显眼。
“出血了,怎么不找傅修明换绷带?”
陶阮也是现在才发现,他抬起胳膊草草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道:“都干了。”
韩骥皱着眉,但没说什么。
“快趁热吃。”比起绷带,陶阮更关心饭盒里的粥有没有冷掉,他用手背探了探,还是温热的。陶阮似乎为此而感到高兴,眼睛里有了些细碎的笑意,又被额头前的碎发挡住一些,在夕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软。
韩骥顿了顿,半晌才开始喝粥。“你连老骆都认识?”
“嗯哼。”陶阮看着他,“我还知道程子安。”
韩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为什么讨厌漂亮的人,是因为他吗?”陶阮问。
失忆之前,他从来没有在韩骥面前提过程子安,他清楚这个人曾经给韩骥带来了伤害,所以一直避而不谈。但事实又是否仅仅如此?答案只有陶阮自己知道。
在程子安陪在韩骥身边的那几年,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韩骥对程子安,会不会有过不一样的感情。
他没有立场去问。然而现在,在韩骥失忆之际,他突然就想这么问,即使没有立场没有身份,也冲动地问出口了。
韩骥在犹豫。
犹豫的不是问题的答案,而是问题的本身。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接受不了程子安的背叛,因为程子安背叛的不只是他。
“又或者说,是因为严晗吗?”陶阮轻声问。
从他口中听到“严晗”这个名字,韩骥瞳孔猛地一缩,继而震惊地看向陶阮。严晗的事,就连周齐和老二都不知道。除了本就知情的傅修明和林仲景,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陶阮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会知道严晗?”
陶阮又叹了口气,“你亲口告诉我的。还记得你房间里的那个相框吗?我见过。”
韩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有什么东西缠在他记忆深处,明明就快呼之欲出,可就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叫做陶阮的青年,一定是他很信任的人,否则,他不可能把严晗的事情轻易告诉任何人。
想到这,韩骥表情有瞬间的古怪——很信任的人,一见钟情,再加上面对陶阮时心里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陶阮催促,这一次更为直白,“你有没有喜欢过程子安?”
韩骥沉默良久,给出了确切的答案,他说:“没有。”
对程子安,就连一开始的恻隐之心,都是因为那双和严晗极为相像的眼睛,他把他带回家,一度把程子安当作自己的亲弟弟。
陶阮笑了。
病房外传来一阵窸窣声,周齐带着笑的声音透过门窗:“老大,说完了没有啊,馄饨都快凉了——”
宁柯也饿了,摸着肚子小声和周齐说话:“你还饿啊?不是吃了苹果么。”
周齐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能饱么?”
一个苹果,宁柯削完只剩二分之一,自己还要吃一半儿,真正到周齐嘴里的估计也就两块儿。
宁柯理亏,脸颊浮起一团红云,小声嗫嚅道,“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吃大餐。”想了想,又补充:“请大家吃!”
老二站在他们后面,无奈地笑了笑。

走出医院大楼,陶阮被太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自从韩骥昏迷到现在,他整整两天没有洗澡,抬手的时候都闻不到衣服上的香味儿了。傅修明看不下去,说他憔悴得跟小鬼似的,催促他回家换洗换洗再过来。
“我们这么多人在呢,你还不放心?”
陶阮想了想,也是,于是准备回一趟幸福家园。还要回别墅一趟,躺病床上这么多天,韩骥肯定也需要几身干净的换洗衣服。
傅修明的私人医院离市区很远,他本想打车,宁柯却自告奋勇的要充当司机。
“不在这儿陪他?”陶阮揶揄,走到医院门口的石墩时突然蹲了下来,随手撸了一把花坛里虎头虎脑的小野猫。
“陪,回来就陪。”宁柯也跟着蹲下来,小猫很亲人,轮流在两人手心轻蹭,“我回去给他煲汤。”
陶阮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我让阿姨煲。”宁柯不好意思地说。
陶阮笑了笑,但很快,他眯起眼睛:“你三天两头往周齐身边跑,学校里的课不上了?”
宁柯后背一凉,顿时有种小时候被他爹抓功课的心虚感,嗫嚅半天,最后还是脖子一梗说翘了。陶阮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倒把宁柯整得无所适从了。
“你怎么不骂我?”
陶阮哭笑不得:“你还真把我当你爹了?”
宁柯哼哼两声,“我不信你上学的时候没翘过课。”他话锋一转:“小陶,你上学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追吧?”
“嗯。”
宁柯傻眼,“你咋一点都不谦虚。”
陶阮一乐:“你自己要问的。”又说,“我这是实事求是。”
“行了,好好开你的车……”
宁柯只有感叹一句小陶果然魅力无边,然后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好司机。
小黄跑车很快驶进幸福家园,宁柯本来要等陶阮洗完澡再送他去别墅,可陶阮嫌麻烦,轰他快点回去煲汤。
“别老取笑我,”宁柯龇牙咧嘴,“早晚有一天我能学会自己煲汤的!”
“快去吧。”陶阮笑。
宁柯走后,他一分钟也等不了地进了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在医院闻惯了消毒水味,连原本难以忍受的奇香无比的沐浴露都变得好闻了起来。
洗完澡他收拾了几件衣物,记挂着医院里的某人,很快便收拾好东西出门准备打车去别墅。
自从上次李漆在他门口放了信封里的那叠照片后,陶阮每次进出门都会下意识留个心眼,可 就在刚才,在他即将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陶阮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四楼与三楼之间的楼道拐弯处,似乎闪过一道人影。
“……”陶阮不动声色地关上门。
他神色如常地下了楼,并在小区门口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商业街小熊酒吧。麻烦了。”
“好嘞。”师傅爽快答应。车子起步,陶阮透过后视镜,果然看见出租车后还跟了一辆黑色的车。
时间才刚过下午五点,小熊酒吧里还没客人,只有许久未见的刘潼坐在吧台,指挥着工人把新到的音响往舞台上搬。
“陶子?”
刘潼颇为惊奇地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那辆黑车一路跟着他,见他进了酒吧反而停在外面没进来。陶阮心中了然,顿了顿才回答刘潼的问题,“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陶阮笑了笑,“好多了。”
刘潼却像很感慨,盯着他,半晌才说,“我总是在想,当初要不是我把你挖进小熊酒吧……”刘潼叹了口气,“到底是对还是错。”
陶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不解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我把你挖过来,你和李漆应该不会有交集。”刘潼说。
陶阮恍然。但很快,他摇了摇头,“该来的始终会来,和你没关系。”
如果他不在小熊酒吧,而是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难保李漆同样还是会遇见他,毕竟李漆背地里做的勾当全是用娱乐场所作掩护。再说了,就算没有李漆,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
人生就像无数条没有端点的线,和这一条相交,又和那一条平行,没人能预料。
但刘潼还是很内疚,觉得这段时间以来陶阮频繁受伤,和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见安慰无效,陶阮索性问他:“潼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答应跳槽吗?”
明明当时的酒吧待遇也不错,刘潼盘下黑森林重新开业后找上他要挖人,陶阮只考虑了一天就点头答应了。
“为什么?”刘潼还真不知道。
“名字。”
“名字?”
陶阮笑了笑,举起手机,“我喜欢草莓熊。”
手机壳的背面,一个毛茸茸的熊头挂在上面,因为挤压显得又些瘪,陶阮顺手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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