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太华宗修行的弟子大部分出自修仙世家,像祝如霜没有任何世家背景的弟子少之又少。
祝如霜一出生就输其他人一步,现在仅靠自己成为了太华宗名列前茅的弟子,甚至超过了楼兰皇室和西洲城主家的孩子,这如何不叫人钦佩。
祝如霜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和唯一的亲人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相依为命。一句话总结就是:早逝的双亲,重病的兄长,无情道的他。
选入太华宗后,祝如霜接了不少委托补贴家用,又有贺兰熹暗中相助,家中境况大有改善,兄长的病情也好转了不少。
贺兰熹带着宋玄机和精心准备的礼品拜访了祝家兄长。祝如霜的兄长一介平民,靠在商铺里做账房先生将祝如霜拉扯长大,算是半个生意人。
两人突然的拜访让祝家兄长受宠若惊,硬要强撑病体,亲自下厨为两人备上一桌中秋宴席。
贺兰熹婉拒了宴席,说自己构思了一个如何白手起家成为金陵城首富的故事,希望祝家哥哥能点评一二。
贺兰熹的故事环环相扣,构思精妙,情节跌宕起伏,听得祝家兄弟一愣一愣的,连宋玄机都开口问道:“何时想的这些。”
“你不和我说话的那一年想的。”贺兰熹感慨万千,“自从你开始和我说话,我的创作之路就彻底被堵死了。”
宋玄机若有所思:“所以,你我认识的第一年,你在我身边时,都在想别的。”
贺兰熹:“……不是,你就从我的故事里学到了这些啊?”
有客人在,祝家兄长难免拘谨。贺兰熹不想打扰兄弟二人团聚的时光,略坐坐就带着宋玄机告辞了。
临走之前,他趁宋玄机没注意,偷偷问祝如霜:“祝云,广陵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哭出来啊。”
祝如霜:“什么?”
贺兰熹:“我今日想让宋玄机主动亲我。但如果我直说,就不能算他主动了。我不能直说,但他一定要亲,所以只能是我哭。”
祝如霜:“啊???”
贺兰熹的解释反而让祝如霜更迷惑了。贺兰熹没时间解释太多:“你就告诉我去哪里能哭出来就好了。”
祝如霜:“你让我想想……”
贺兰熹和宋玄机都是第一次来广陵。广陵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乃文人墨客笔下无可代替的胜地。
可惜,心里惦记着事情的贺兰熹无心欣赏广陵的美景。他和宋玄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因为心不在焉被宋玄机提醒了好几次看路。
“在看了在看了,本座即是‘看路真君’。”贺兰熹随口敷衍了一句,随后状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宋浔,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宋玄机:“?你辟谷了,你不会饿。”
贺兰熹急了:“我的意思是我馋了,我想吃蜀菜。”
宋玄机:“你来广陵吃蜀菜?”
“不行吗?”贺兰熹理直气壮,“我现在就馋蜀菜。”
宋玄机垂眸看着贺兰熹,把贺兰熹看得有些心虚。
宋玄机那么聪明,他总觉得宋玄机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好在宋玄机没有多问,只道:“你喜欢就好。”
贺兰熹喜笑颜开:“我听祝云说,广陵有家蜀菜做得很地道,我带你去。”
宋玄机点点头,忽然道:“贺兰熹。”
贺兰熹:“嗯?”
宋玄机:“你知道自己很可疑吗。”
贺兰熹心中一哽,认命地小声承认:“……知道,但我就是想吃。”
宋玄机:“嗯,走罢。”
第81章
祝如霜向贺兰熹提供了两个建议,其中之一便是吃一顿地道的蜀菜。贺兰熹吃了会不会哭他不确定,反正去年他吃的时候,心虽然被无情道封印了一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祝如霜推荐的蜀菜馆在当地似乎没什么名气,贺兰熹向路人打听了许久才找到地方。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店名气不大,人却挺多,在中秋这样的大节日里几乎座无虚席。
飘散着红油味,满是烟火锅气的大堂里,两个无情道少年面面相觑。
他们穿着纤尘不染的胜雪白衣,气质容貌恍若仙人,与四周火热喧闹的气氛甚是格格不入。
贺兰熹看着端坐在小板凳上的高冷美人用术法给瘸了一条腿的桌子垫上冰块,有点想笑,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长孙策认识久了,脑子被带得不好用了。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这里的菜能把他辣哭,环境不重要。
一道道招牌菜上桌,霸道热烈的味道迎面扑来。火红的汤汁犹如一片热腾腾的火海,混着重口的香料一同渗进食物里,光是看一眼贺兰熹就有一种舌尖在燃烧的错觉。
贺兰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宋玄机淡道:“现在说出你的目的,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不是宋玄机完全主动的了。
贺兰熹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碟:“我没什么目的啊。”
宋玄机想了想,道:“你想双修?”
贺兰熹一口辣菜没吃先被宋玄机的话呛了一大口:“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宋玄机说出自己的推论:“吃辣易使人落泪,你落泪我容易硬,所以你想双修。”
贺兰熹登时惊为天人。
虽然早就知道宋玄机有多机智过人,此时此刻贺兰熹还是忍不住暗暗为宋玄机的脑子拍案叫绝。
但很遗憾,宋玄机思路正确,答案却错了。
贺兰熹反驳道:“你才想双修。”
宋玄机没有否认:“那么,不是为了双修?”
“不是,我今天就没想过双修。”贺兰熹非常笃定地说,“我只是单纯想尝个新鲜。”
宋玄机沉吟道:“你太可疑了。”
贺兰熹破罐子破摔:“对,我一生下来便是如此,我的乳名就叫‘可疑’。”
宋玄机:“那被你母亲唤‘熹儿’的是谁——你邻居?”
贺兰熹自知他不可能说得过宋玄机,干脆搬出北洛上神留给无情道弟子的传世道徽:“閇。 ”
宋玄机则回以贺兰熹道训:“。”
贺兰熹决心不再在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夹起一筷水煮鱼片,视死如归地塞进了嘴里。
刹那间,辣味在他舌尖迸发,迅猛地蔓延至整个口腔,喉咙里仿佛点燃了一串爆竹。
贺兰熹的脸颊和眼角当即泛起红晕,眼泪也如他所愿地涌了出来。
这副模样和他之前在宋玄机面前哭的样子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前提是忽略他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和捂住的嘴巴,以及不停给自己扇风的手。
太辣了,这种程度的辣对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来说完全无法接受。
贺兰熹被辣到睁不开眼睛。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咦……宋玄机在笑?
贺兰熹蓦地一愣,连忙睁开了一只眼睛,刚好错过了宋玄机唇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看不懂你。”宋玄机将提前倒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道:“但确实好看。”
贺兰熹悲愤欲绝。好看你倒是主动一点,别光顾着倒水啊宋同学!
贺兰熹吃了几口菜,宋玄机就帮他倒了几杯水,喝到后面他人都麻木了,越发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无妨,此计不成,他还有一计。
最后,两人带着一身的辣子红油味走出蜀菜馆,每人手上还捧着一杯老板娘热情相赠的冰糖雪梨汁。
宋玄机一口辣菜都没碰,冰糖雪梨汁到手没多久就被他喝了一半。他用术法除去了两人身上的味道,道:“据传,广陵运河,值得一观。”
贺兰熹摇了摇头,愈战愈勇:“我不观,我要去听说书。”
宋玄机:“嗯?”
祝如霜推荐的两个能让人哭的地方,除了蜀菜馆便是一间茶馆。
这间茶馆的茶只能算普普通通,吸引客人络绎不绝的是在茶馆里说书的先生。
这位说书先生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件太华宗的宝物,那宝物和合欢道院《最真实的春宫图》应该是同种原理,能让画中之人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在客人眼前。
活灵活现的画面配上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述,效果自是事半功倍。
茶馆为了感谢太华宗,太华宗的弟子进茶馆喝茶,只要出示道院令牌就能打上五折。
祝如霜和他兄长来此听过一出感人至深的《犹情债》,他倒是没哭,他兄长则哭得稀里哗啦,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贺兰熹已经打听过了,今日茶馆要说的书正是那一出《犹情债》。
贺兰熹和宋玄机来到茶馆时,雅间已经全被包出去了,厅堂所剩的位置亦寥寥无几。
宋玄机一手拉着贺兰熹,一手拿着贺兰熹喝不完暂存在他那里的冰糖雪梨,穿越重重人群找到了两个相连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不把梨汁放灵囊里,因为贺兰熹时不时想起来就要就着他的手喝上一口。
贺兰熹前前后后全是人,身边还有一个捧着冰糖雪梨的宋玄机,不免心生感慨。
放在一年前,他恐怕死也想不到宋玄机会有坐在人群中和他一起听书的一天,简直像仙人下了凡一样。
贺兰熹听见“仙人”问他:“梨汁还喝吗。”
贺兰熹:“不想喝了,有点腻了。”
宋玄机:“我帮你喝掉。”
贺兰熹心尖一颤,只想冲回蜀菜馆给宋玄机买上一百杯梨汁,再冲回来亲宋玄机一口。
这时,厅堂内忽地响起了满堂彩,原来是说书先生登台亮相了。
说书先生鹤发童颜,精神矍烁,面朝客人鞠躬示意,笑道:“今日中秋佳节,一本《广陵合家欢》献给诸位,望能博君一笑。”
准备大哭一场的贺兰熹:“……?”
说好的催人泪下《犹情债》呢?你们临时改话本怎么也不提前通知啊!
宋玄机疑心顿消,道:“此话本确实合你胃口。”
贺兰熹垮着一张脸,恨不能将茶馆告到律理道院:“我现在不可疑了是吧。”
宋玄机:“嗯。”
贺兰熹生无可恋之余,不忘借机圆谎:“我早就说了我只是单纯想尝个新鲜,你还不信。”
那说书先生的确有几分本事在身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面无表情的贺兰熹就有了表情,接着绷不住地笑出声,随后笑倒在了宋玄机身上再没起来过。
哭不出来,他真的一滴都哭不出来啊!
走出茶馆的时候,贺兰熹的脸都快笑僵了。此时天色已晚,广陵城笼罩在一片暮色中,他们差不多要赶回太华宗了。
心愿未遂的贺兰熹闹起了脾气:“宋浔你根本不喜欢我。”
宋玄机:“?我很喜欢。”
贺兰熹冷哼一声:“走了走了,接上祝云回宗。”
宋玄机望着贺兰熹扬长而去的背影:“……确实看不懂。”
两人回到祝家,和祝如霜一起向兄长告别。之后随着宋玄机的一声“缩地成寸”,三人回到了太华宗。
贺兰熹本来想着宋玄机的落脚地如果选在无情道院外,那他们在路上或许还有亲近的机会,不料宋玄机直接将他们送回了无情道院,刚好是在祝如霜仙舍门口。
行吧,回到许师兄的地盘了,今日的亲嘴彻底没戏了。
祝如霜回仙舍之前,问两个道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月饼赏月?”
贺兰熹心中默默叹气,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祝如霜看看贺兰熹,又看看宋玄机,露出了然的微笑:“好,你们去吧。”
贺兰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倒希望是祝如霜想的那样。
去找绯月真君之前,贺兰熹需要回仙舍一趟做些准备。
“我特意为无咎真君准备的金陵美酒。”贺兰熹对宋玄机道,“先用美酒讨好他,你再说一说你有多思念家人,无咎真君肯定会让我们见小叔一面。”
宋玄机道:“我不说也能见到。”
宋玄机将贺兰熹送到仙舍门口便不能进去了,否则宋玄机前脚进去,许师兄后脚就到。
“你快回去吧,”贺兰熹不安地催促道,“晚上合欢道院见?”
宋玄机:“嗯。”
明明马上就要再见,贺兰熹却莫名有些不舍,或许是因为知道他和宋玄机闲暇的假日就要到此为止了吧。
贺兰熹收拾好心情,冲宋玄机笑了笑:“那我先进去啦?”
宋玄机看着他,轻一颔首:“好。”
贺兰熹刚要推开门,宋玄机忽然唤了他一声:“贺兰熹。”
“嗯?”
贺兰熹转过身,然后被轻轻一推,背靠上了仙舍的门。
金簪流苏从他眼前扫过,宋玄机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像是微凉的雪花落在了唇间,贺兰熹脑海瞬间空白,甚至忘记了要闭上眼睛。
他都以为没戏了,他以为宋玄机今天不会亲他,他以为宋玄机叫住他是为了和他谈论正事。
宋玄机在假日的尾巴,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亲了他。
那么意外,那么突然,搞得他从心如止水到心口乱撞只用了半个呼吸的声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呆在原地,维持着转身而至的姿势,都没有仰起头去迎合宋玄机。
宋玄机为了亲他低下了头,两鬓流苏顺势落在他脸颊两侧,就好像戴在了他的发间一样。
在一片早已失控的心跳声中,贺兰熹终于想起自己应该闭上眼睛。
因为宋玄机就是闭着眼的,长睫投下微颤的剪影,近在咫尺的五官放大了他的美貌,宛若一抹清冷皎洁的月色,安安静静地在亲他。
贺兰熹缓缓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宋玄机的美貌不再那么有冲击力,他反而大胆了起来,他知道他的手该往哪里放了。
贺兰熹抬起手,青涩又坚定地放在了宋玄机的肩膀上。
宋玄机还算平稳的呼吸微微一顿,试探性地在贺兰熹唇瓣舔了一下。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是甜的。
开始起风了。风吹起两人纯白的衣袍,似与无情道院的雪景融为了一体。
金簪上的流苏也被风吹得晃动了起来,尾端轻轻扫过贺兰熹的脸颊,把他弄得有一点点痒。
贺兰熹不知道别人亲嘴亲多久,他只知道宋玄机亲了他很久,亲到他有些呼吸不顺,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却只能被更紧地抵在仙舍的门上。
仙舍……对了,他们好像是在无情道院里来着?
贺兰熹猛然睁开眼,慌慌张张地推开宋玄机:“宋浔!”
宋玄机眼睫一扫,眼底是贺兰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深沉,语调却依旧平静淡定:“别慌。”
起初的徐徐清风不知何时变成了大作的狂风,风声清晰可闻,在冰原上呼啸而过。
无情道院常年保持着冰天雪地的冬日,几乎不会有骤然变天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院内发生了严重的背道之事或是无情道院内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比如……两个无情道在仙舍门口明目张胆地亲嘴。
贺兰熹被狂风吹得长发凌乱,眼睛也控制不住地眯了起来:“我有个问题。”
宋玄机:“问。”
贺兰熹:“你为什么现在才亲我?在广陵的时候为什么不亲?”
宋玄机怔了一怔,看他目光忽然微妙起来:“你是经过思考问出这个问题的吗。”
“是啊,我想不明白!”贺兰熹委屈地控诉道,“你说你喜欢我哭,我当时都被辣哭了,你却只知道倒水给我喝?”
宋玄机:“。”
贺兰熹:“你还说很喜欢我呢。那么喜欢我的话,当时为什么不亲我?”
宋玄机沉默片刻,道:“因为人多。”
贺兰熹瞬间呆住。的确,无论是在蜀菜馆还是在茶馆,亦或是在广陵的街道上,人都很多。
“但你可以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亲啊,”贺兰熹找到了新的论点,“为什么非要回来亲?”
“我对广陵不熟,”宋玄机有理有据,“我不知道哪里人少,你我不会被打扰。”
贺兰熹全然无法反驳,在狂风中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你又押韵。”
宋玄机望着天际密布的乌云,道:“不过,无情道院似乎也不是亲你的绝佳之处。”
贺兰熹:“你知道还在这里亲?”
宋玄机:“没忍住。”
宋玄机的回答害贺兰熹没忍住笑了一下:“宋浔你别笑了,现在怎么办?我有种预感,许师兄马上就要来了。”
“是你在笑。”宋玄机朝他摊开掌心,“手给我,我自有应对之策。”
贺兰熹把手交给宋玄机,一声“缩地成寸”后,脚下的冰原变成了一地金黄的花瓣——宋玄机带他来到了合欢道院。
贺兰熹望着眼前花前月下的美景,迟疑道:“你别告诉我,逃跑就是你的应对之策。”
宋玄机不置可否:“先去找浣尘真君。”
绯月真君自封灵识和灵脉后,肉身一直由无咎真君看顾。两人在广陵城时,就从和长孙策的传音中得知无咎真君今夜会与沂厄真君一同在吞花卧酒处夜饮。
当然了,长孙策在透露这个消息之前对他们招呼不打一声就把祝如霜带回广陵的行为进行了异常强烈的谴责。
贺兰熹环顾四周,合欢道院不愧是十二道院中最具情趣的道院。院内布置了应景的花灯,灵植道院特意赠送的月桂满院飘香,随处可见从万兽道院借来的小灵兔一蹦一跳地给弟子发放月饼。
贺兰熹每来一次合欢道院,心里就要不平衡一次,灵植道院怎么就不给无情道院送月桂花呢。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好吧,但办正事前,我要先……”趁着四周无人,贺兰熹于一棵金黄点缀的月桂树下飞快地在宋玄机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样一下。”
宋玄机微怔,贺兰熹身后的桂花树恰好亮了起来,花瓣簌簌而落,闪烁着金黄的微光。
“这才是适合亲嘴的地方。”贺兰熹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漫天的桂花雨,不禁感叹:“景色漂亮,还不会被人发现。相比之下,你挑的无情道院是什么鬼地方。”
宋玄机朝他走近一步:“那重新亲?”
“恐怕不行,”贺兰熹瞥见不远处有个人影正朝他们走来,惋惜道:“小白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等贺兰熹回答,白观宁又随口道:“哦,刚才又有人在这里亲热了。”
贺兰熹:“?”
宋玄机:“。”
贺兰熹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白观宁指了指两人身后的月桂:“灵植道院特意为合欢道栽种的桂花树,一旦有人在树下心意相通,桂花树便会……”那么美的景色,美到贺兰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在白观宁口中只有简单的五个字:“发光又下雨。”
贺兰熹:“。”
偌大的太华宗,难道就没有一个亲嘴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吗?
白观宁:“也不知哪对道侣大过节的在此处亲热。”
贺兰熹目光游移:“我刚刚好像看到一对合欢道弟子从树下经过,想必就是他们。”
白观宁对这等风流韵事也不是很感兴趣:“算了,与我无关——你们到底来干嘛的?”
宋玄机:“祝云看了一日的《机关学》。”
白观宁:“……走了,明日迷津渡见。”
打发走白观宁后,两人来到吞花卧酒处。忙得脚不沾地的沂厄真君喝完团圆酒就走了,只留下一个喝得微醺的无咎真君。
贺兰熹忘记了带金陵美酒来,只能先搬出准备好的说辞:“无咎真君,中秋团圆之际,我们思念绯月真君,特来探望。”
喝得微醺的无咎真君一看,两人一个是宋流纾的亲侄子,一个是屡立奇功的小无情道。
这两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宋流纾对他们的信任搞不好比对他还多。
无咎真君随手一挥:“去吧,宋流纾在里头躺着。”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内室,贺兰熹有点懵:“就这么简单吗?”宋玄机都还没有表达对小叔的思念之情呢。
宋玄机道:“别低估自己的身份。”
贺兰熹这才意识到院长们有多信任他。好在他这么做也不算辜负院长们的信任,他只是想找到浣尘真君,找到他被选入无情道院的真正原因。
第83章
绯月真君平日满头的珠翠和金簪流苏悉数褪去,精致华丽的妆容被看不惯男子化妆的无咎真君擦了个一干二净,眼尾两抹拉长的艳色却依旧存在,嘴唇也比旁人鲜艳不少。
气质华贵的大美人身着纯红素衣静静躺在床上的画面,让贺兰熹不禁发问:“宋浔,你说小叔真的喜欢浣尘真君的话,他是想当上面那个,还是想当下面那个呢?”
一向无所不知的宋玄机眉心微低,竟然被问住了:“好问题。你很关心?”
贺兰熹笑得眉眼盈盈:“不关心,我就是好奇。”
虽说这么想对长辈有不尊重的嫌疑,但两人一个是无情道院长,一个是合欢道院长,他们之间的过往怎么能不让他这个身在无情道,心在合欢道的学生好奇。
宋玄机:“找到浣尘真君,或可知晓。”
贺兰熹:“怎么知晓,直接问浣尘真君?”
宋玄机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贺兰熹头顶。
贺兰熹纳闷宋玄机为何突然摸他头,无意识地扬起脑袋在宋玄机掌心蹭了蹭,问:“怎么啦?”
宋玄机的手保持着和他脑袋一样的高度,不紧不慢地平移到了宋玄机鼻梁下方的位置。
贺兰熹反应过来,表情登时一抽:“这种事情未必就看身长的吧!”
“是吗。”宋玄机不露辞色,“我问你,当日在风月宝匣,你为何自愿在下?”
贺兰熹思索良久,不情不愿地承认:“……因为你比我高。”
自封灵识的绯月真君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两个无情道在床边比身长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想要验证之前他们对浣尘真君下落的推测是否正确,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贺兰熹和宋玄机在绯月真君身上用了他们能想到的所有显形术法,没看到浣尘真君,却发现了绯月真君用术法刻意隐藏的,满头的白发。
贺兰熹看着绯月真君一头青丝转眼间化成了雪色,怔愣许久,才听见宋玄机道:“他常年游走于阴阳两界,阳寿折损,自会如此。”
贺兰熹想起当日他和宋玄机误入鬼界,绯月真君第一时间扔给他们的以身相代符,喉咙有些干涩,忍不住对着沉睡的绯月真君轻唤了声“小叔”。
宋玄机为绯月真君恢复了乌黑的发色,平静道:“继续。”
绯月真君善于发明制造各类法器,浣尘真君既然不是被他用术法藏在身边,那就极可能是被他藏在某件法宝里。
两人一个个检查了绯月真君随身携带的法器,贺兰熹又被迫涨了不少见识。
由于贺兰熹“万物嫌”的特殊体质,高阶法宝在他面前自动失效,检查起来并不费劲。相反,那些低阶却带着合欢道鲜明特色的法宝让他们花了更多的时间。
宋玄机之前从绯月真君处借来的法器因为上次许之维突如其来的查寝被没收得差不多了,什么最真实的春宫图,春情茧,审判律……贺兰熹当时还惋惜了好久。而现在,他居然在绯月真君的法宝库里看到了春宫图和春情茧的改良版本。
改良后的最真实春宫图,图中的主角拥有了色彩,不再是单一的颜色,发出的声音更是让人身临其境,贺兰熹看了两眼赶紧关了。
春情茧则有了更多的选择,除了最基本的床铺,还增加了汤泉,马车,讲堂等场景。
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贺兰熹简直叹为观止。
绯月真君身为一院之长,既要管好合欢道院又要寻找北洛神像及鬼殿下们,他哪来的时间研究这些啊。
两人在绯月真君的诸多法宝中仍然没有找到浣尘真君,宋玄机还顺手牵羊了一本最真实的春宫图。
贺兰熹问他为什么要拿,他只说后续能用得上。
贺兰熹脸蛋一红:“那干脆也把春情茧一起借走好了。有了它,日后我们出游在外过夜就不用露宿荒野了。”
宋玄机清心寡欲:“好。”
“所以,浣尘真君不在幻术里,也不在法宝中……这就完了?”贺兰熹不甘心地说,“我们之前猜错了,浣尘真君不在小叔身边?”
“未必。”宋玄机将最真实的春宫图收好,目光看向一旁:“你忘了它。”
贺兰熹顺着宋玄机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把和绯月真君一样了无生机,安静沉睡的剑。
——绯月真君的本命剑,无处相思。
贺兰熹心领神会,从剑架上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无处相思。
剑如其主,剑鞘华贵无比,剑柄镶嵌着瑰丽的宝石。贺兰熹拿在手中端详,问:“小叔平时都怎么称呼它?”
宋玄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般给剑取小名。”
贺兰熹:“好吧,这名字还挺长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般给剑取小名’,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宋玄机:“。”
修为到了绯月真君的境界,寻常人等别说拔他的本命剑出鞘了,恐怕连无处相思的身都近不了,而贺兰熹却像是拔自己的载星月和北濯天权似的,手上稍稍用力,无处相思便已出鞘。
无处相思被与主人截然不同的灵气唤醒,剑身宛若冬日的溪水般澄澈,散发出象征着无情道院的冰蓝之光。
见无处相思也这么听话,贺兰熹欣慰笑了笑,问:“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剑灵呀?”
话落,无处相思剑气大涨,流光溢彩,温顺乖巧地向贺兰熹打开了通往它剑灵的通道。
贺兰熹一手召出北濯天权,一手牵起宋玄机的手。两人一同踏入迷雾,来到由无处相思剑气幻化而成的世界。
耳畔一片寂静,贺兰熹和宋玄机站在渐渐散去的雾气中,四周的景物在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