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道歉?我让你去送信,又不是让你杀掉福泽社长,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不需要难过。”太宰治叹息着,却让中岛敦更加紧张。
——他自己也说不出理由,但或许是猫科动物的惊觉,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一种方才面对福泽谕吉时都不曾有的恐惧感。
“敦君。”
“是!”话一出口,中岛敦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他涨红了脸,补救一般地加了一句:“太宰先生……”
这一行为逗笑了太宰治,他伸出手按在了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轻声道:“我要交给你和芥川一个任务,能做到吗?”
虽然要和自己讨厌的家伙一起,但这是来自太宰治的命令,中岛敦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能的,太宰先生!”
“很好,真是有活力的回答。”太宰治道:“我会让黑蜥蜴的人配合你们行动,不用担心。”
“——任务内容很简单,我要你们杀死武装侦探社的一个人。”
仿佛没有感受到身后中岛敦骤然停止的呼吸,太宰治半垂下眼帘,冷酷地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江户川乱步。”
“可不要让我失望哦,敦君。”
…………
中岛敦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随着大门的关闭,房间再度恢复了一片黑暗。而就在这片黑暗之中,太宰治离开落地窗,将自己窝进了沙发里。
他从披在身上的厚重大衣的内侧夹层中取出了一个隔光的布袋,打开封口轻轻一抖,一枚橙色的奶嘴就这样滚落在他的腿上,一闪一闪发出柔和的光辉。
“光明正大的约谈啊……呵呵,真是有胆量呢。”
虽然发出了轻笑声,但是太宰治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夹杂了冬日的风雪,冷得像是极地不化的冰川,那双鸢色的眼睛在奶嘴明灭的光辉下明暗交错,好似即将熄灭的煤炭,又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端的让人不寒而栗。
或者说这才是太宰治,身为黑色组织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不在泽田纲吉的面前展示的、让无数人畏之如虎的“黑色恶魔”。
一个优雅的宛若大提琴鸣响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响起:“已经确定好地点了吗?”
鸢眼少年却并不意外:“啊,明天早晨九点四十五分,Lupin酒吧——对方倒是会选择位置。”
优雅的声音又问:“直接动手?”
“我打算和来人多聊几句,毕竟,我也想多知道属于纲君的秘密呐。”说到重要的人,太宰治的声音明显温柔许多:“圣杯战争开始后,帕拉塞尔苏斯无法再出现,‘组合’的菲茨杰拉德先生的忍耐也快要到达极限——飞艇‘白鲸’明日凌晨就能抵达横滨了吧?”
优雅的声音发出不屑地冷哼:“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
翱翔于天空中,物如其名的超大型武装飞艇“白鲸”,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可以轻易毁掉的破烂玩具罢了。
太宰治慢悠悠道:“如果在那之前,组合发动攻击,就麻烦你抽空处理下了。”
优雅的声音疑惑:“让中也去不是更好,避免——”
鸢眼少年将手中不再发光的橙色奶嘴收回怀里,听到身后人的疑问,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中也很聪明啊,哪怕我故意让敦君和芥川做烟雾弹,想必他也不会放下怀疑吧?”
“…………”
“此刻的心情如何?要再度和亲爱的弟弟对战,你是期待居多,还是犹豫居多呢?”
“我们总是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不愿退后半步。如果没有纲吉,或许半年前我们到最后也无法和解……我们的字典里没有‘屈服’二字,而我所学到的‘爱’,亦是‘支配’。”提到重要的人,如同大提琴鸣响般好听的嗓音发出好似咏叹一般的温柔叹息:“仔细想来,反而是纲吉总能让我们改变自己的坚持,明明那孩子才是看上去最容易退让的。”
——让心怀憎恨与骄傲的他自愿屈服,让同样倔强不屈的弟弟自愿被支配。
“没有什么期待或者犹豫,毕竟说到底,这个世界……”
他笑着说。
“——本就是输赢定胜负的。”
…………
………………
纲吉刚一恢复意识,就被狂风暴雨灌了一嘴。
狂乱到怒嚎的风声夹杂着冰冷的雨,密集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而风雨之中还裹挟着零碎的树枝、广告牌、木板等等破碎物,更让这几乎能将少年首领整个人都吹起来的暴风危机四伏。
“台、台风?!”险些被吹飞的少年首领下意识地抱住身边的电线杆,崩溃呐喊:“哪里来的台风?!都十五级以上了吧?!呸呸呸,这是——哇啊!”
纲吉惨叫着躲开迎面飞来的巨大铁皮广告牌,避免了被砸的头破血流的凄惨下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躲进了身边无人的便利店中。便利店的大门已经不知被台风卷到哪里去了,自然带来的灾害还在持续加大着破坏的力度,但不管怎么说,走到里面的位置去,至少还是安全的。
不过几秒的时间,完全化身落汤鸡的少年首领一脸懵逼地看着外边的狂风暴雨与周身的现代化设施,愣是没想通自己安顿好费奥多尔时,周围还是平静的、下着小雪的原始森林,怎么再来就成了这副世界末日的鬼样子。
“啊,欢迎回来,我的御主。”便利店最里侧的休息区,有人发出了满含笑意又十分虚弱的声音:“我有好好的发挥价值,提前做好调查哦——这一次的区域,是你熟悉的地方呢。”
“费佳?啊,你自己一个人跑去新的区域了?”而他会跑到费奥多尔的身边,也难怪整个场景突然变换了:“真是的,不是说好了等我来了一起行动吗?你一个人去新区域多危险啊。”
“呵呵,毕竟我要努力展现我的价值才可以啊。孤独的等待可不是我的喜好。”说着似真似假的话语,坐在简易沙发中的费奥多尔点了点面前的餐桌,示意少年首领去看:“这里是这个区域的大致地形图,恭喜纲吉,可以再看到过去的残影。”
纲吉挤干衬衫的雨水,浑身湿漉漉的感觉十分不适,他干脆点燃火焰,在一片黑暗与狂风怒嚎的环境中看向桌面手工绘制的简易地图:“这是……”
——好熟悉。
残存的记忆在提醒着他,当目光转移到那代表了大桥的横杠时,灵光一闪,他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所在地:“这里是冬木市?!”
位于日本极东之地的冬木市,一个并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城市,是……他当年参加的圣杯战争的战场,也是这场跨越世界的旅程的起点,是一切的起源之地。
也即将是他的旅程的终结之地。
哪怕是纲吉,在此时此刻都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
“我刚进入这片空间的时候,虽然是个只有架构的无人虚拟世界,但好歹也是风和日丽。”费奥多尔笑着说:“变成现在世界末日的模样,还是在我看到征服王驾车前往郊外的不久后。”
纲吉闻言看向便利店外,他明白费奥多尔的意思,等级超越15级台风所造成的狂风暴雨还在继续,能够引起这种气象变化的战斗,存在于这个区域的英灵组合,或许是超越他曾经所面对过的任何一个敌人的强大。
但是他却不太害怕。
如果他的猜测和预感没有错,为他大开方便之门的圣杯所召唤来的英灵主从大多与他有联系,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纲吉有些出神,怔愣间,他突然发现在手中摇曳的火焰的映照下明明灭灭的费奥多尔的脸色十分的……正常。
仔细确认对方红润的脸颊并非因为火焰的照耀,这在普通人身上正常的气色,放在原本病态苍白的费奥多尔身上就显得十分违和。他心中一惊快步走过去,用小臂触碰对方的额头,心中大惊:“好烫!费佳,你——”
对方的衣服也是,虽然没有他刚进来时那么糟糕,却也是冰冷濡湿的——或者说,已经从湿透变半干了。
比起纲吉的担心,当事人却显得十分淡定:“只是小小的发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这个,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赶往战场比较好吧?纲吉不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见到自己过去的熟人吗?”
“……这种天气出行太不利了,费佳。哪怕心中着急,我也不会拿你我的性命去赌。”可惜便利店和学校一样,也只是被复制出的空壳,徒有其表,并没有任何可以拿来使用的物资。少年首领只能加大掌心的火焰输出提高温度,哪怕是火焰状态下,他都忍不住吐槽:“你们这些聪明的人,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
“哦呀,真是过分呐……纲吉这是在将我当做谁的替身吗?”
“唉……是是是,总之你先躺下,就算赶路,也要等风力下降再说。”强硬地将费奥多尔压倒在不大的沙发上,纲吉撕掉自己的衬衫下摆,尚且湿润的布条被风吹的冰凉,正好适合拿来降温。放在对方的额头上,想到自己来之前高烧不退的太宰治,他担心道:“反正我也不需要你去战斗,对自己好一点吧。”
费奥多尔没有拒绝,额头的冰冷与身边火焰的温暖形成两极对比,让他忍不住笑起来:“……真是温柔呢,纲吉。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纲吉叹了口气。
——关于这一点,他也很想问为什么啊……
第167章
仿佛是看出了纲吉心里的想法,费奥多尔笑得更加开心了:“善良是很好的美德,我的御主,不过……有时候对错误的人善良,是要付出代价的。”
纲吉:“……”这句话可真是耳熟到震耳欲聋呢。
想想好友涩泽龙彦也说过同样的话,再联想到对方无限近似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宣言,心里呕的一口血都快喷出来了。
本来打算坐在地上的少年首领赌着气挤到了费奥多尔躺着的简易沙发里,但是想比厚脸皮,他显然是输定了。只见被挤开的紫眸男子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是顺势舒展身体,直接抬头枕到了纲吉的大腿上,在对方吓得马上要跳起来之前虚弱呻||吟:“头……好痛啊……”
纲吉瞬间不敢动了,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我腿上还湿着呢。”你不难受吗?
“正好我热得不行,纲吉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哦。”
纲吉深呼吸几口气,到底是做不出把发着高烧的人扔到地上去的举动,只好忍下去了。不仅要忍下去,他还要老老实实的加大手中的火焰,为二人带来充足的热度。
“……先把外边的湿衣服脱掉啊。”纠结了一会,纲吉还是忍不住说:“你还真的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啊……”
在他来之前对方就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结果直到身上的衣服都干了一半,也没说把外套脱下来拧拧水,简直活受罪。结果现在发起高热,这个世界连药都没有……
“对了,药!”纲吉伸出手在裤子口袋里掏,逼的费奥多尔不得不抬起了头:“……太好了,运气不错,正好是消炎药和退烧药。”
中原中也的药袋子太满,他当时顺手就把掉出来的两盒药装进了裤子口袋,没想到居然就派上用场了。照着说明书取了药,少年首领刚想说这药没有毒,然后猛地意识到,面前的费奥多尔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情报商人,而是与他契约相连的“英灵”。
【先不说英灵也会发烧……英灵吃感冒药有用吗????】
纲吉还尚且在自我怀疑中,费奥多尔就非常识趣的自己拿了药,干脆利落的生吞了下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反而看愣了刚想好说辞的纲吉。好在火焰给了他足够的镇定作用,看着重新躺回自己腿上的费奥多尔,他不禁问:“你……你不怕我下毒吗?”
“我的御主,你在和说笑吗?”费奥多尔闭着眼睛,声音虚弱,语气中却满是笑意:“你可是拥有善良美德的好人,怎么会做如此下作的事情呢?”
纲吉:“……”他算是懂了,每次对方嘲讽自己的时候,都会用“我的御主”来称呼他。
深呼了一口气,纲吉认真的为自己辩解:“我很强的。”
“嗯?”
“如果强大到可以面对所有灾难,那么,凭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些在你眼中十分愚蠢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吧?”纲吉没有看腿上的费奥多尔,反而是看着自己燃烧着温暖的柔之炎的双手:“我重要的人都对我说可以任性一点,我也不想因为要去做什么而改变我自己,让自己变成不喜欢的样子……只要我能承担得起代价,那么凭借自己的心意行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可以吧?毕竟——”
他喃喃着,似乎是在对费奥多尔说,也似乎是在重复着某个人的话。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书写。”
“我可以接受的,我会乖乖接受,乐意按照他人为我铺好的道路行走。”
“我无法接受的,我绝不会接受,哪怕所有人都会反对我也不会回头。”
这一次,少年首领的双眸对上了费奥多尔睁开的迷离双眸,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也面临火车铁轨的选择,那么,我选择两个都救。”
“……没看出来,我的御主居然是如此贪婪而任性的人呢。”
燃烧着火焰的纲吉笑了,这个状态的他总是冷淡的,所以这份笑容显得格外的美丽。
“……贪婪和任性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的话,这样——也不错。”
毕竟,他已经不再迷茫了。
“费佳,这可是你教我的啊……哪怕为了感谢,我也会好好保护你,带你离开这个狭间。”
他如此承诺。
“所以,好好睡吧。”
在风雨的咆哮之中,被火焰点亮了一方天地的小小空间中,居然显得格外温馨。
…………
费奥多尔是被外界的天光弄醒的。
他的御主已经再度前往了另一个世界,昨晚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台风已经停歇,满目狼藉的街道外是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他的发烧没有因为吃药而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不知道是否是生病的关系,仿佛要将脑袋锤爆的疼痛中,他有点恍惚。
——他居然睡着了。
在一个对着他似敌似友,会关照着他,偶尔也对他抱有敌意的少年身边睡着了。
“这就是未来的‘我’所追求的‘神明大人’吗?真是……”
他下意识的想说“无聊”,未来的自己也不过如此,但是反应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将“无聊”二字脱出口。
“……真是麻烦啊。”扶着简易沙发站起来,头重脚轻的,让他的视线也跟着天旋地转。他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细微的改变,还是在说这糟糕的身体状况,在勉强行动了两步后,终于听到细微响动的费奥多尔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抹微笑。
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一脸狂喜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身黑色的长风衣,他右手中握着一柄匕首,手背上血红色的三道令咒在昏暗的房间中仿若活物,流淌着奇异的光辉。看着因为体力不支再度倒在地上的费奥多尔,冷笑着道:“如何,毒药的滋味好受吗?就算那个驾驶战车的骑兵救了你,没有我的解药,你也挺不过今天!你那个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御主不再,你一个虚弱至此的数值废物的从者怎么反抗我?”
费奥多尔笑着说:“你来的还真是慢啊,狂战士的御主……呵呵,果然,只要从者败北,即便没有死亡,也会被圣杯判定为输……这场赌局,是我赢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戳到了黑衣男人的痛处,他的嘴角因为愤怒抽搐着,暴喝道:“帕拉塞尔苏斯那个蠢货!——呵,无所谓,就算我不能赢,我也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小鬼赢!只要你死了,他自然会自动退场!他害我得不到圣杯,我就让他也一无所有!”
费奥多尔轻笑。
…………
………………
——Lupin酒吧·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今年十月的天还有些热,太宰治站在酒吧门前松了松领口,面对即将见到的人,哪怕是他也不确定自己背上的汗究竟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快速跃动的心脏。
鸢眼少年缓缓推开了酒吧的大门,“吱呀”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房间,也为这个昏暗的环境带来了一丝光亮。
酒吧案台上,是一个背对他坐着的婴儿。听到门响,婴儿转动的身下的座椅转向了大门,朝他打起了招呼:“Ciao~”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呢?”
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笑了:“叫我里包恩就行哦。”
绿色的蜥蜴顺着里包恩的话语从他肩膀爬行到了他的手臂,爬行动物冰冷的竖瞳注视着背光的黑衣少年缓步走进了酒吧。他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世界,随着大门的关闭,这里变成了一个绝佳的作案空间。
“哦呀,真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呢,阿纲那个笨蛋和你们在一起,想来十分辛苦吧。”小婴儿语调含笑,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还没见面就想要杀掉我,我的弟子还真是容易吸引一些危险的家伙。”
太宰治笑眯眯地走到吧台前,与小婴儿隔了一个座位坐下:“……里包恩君这么说可真是过分啊,我明明很期待你的到来的。”
“你骗人。”
“我一个非武斗派都孤身一人来了,还不算真诚?”
“你骗人。”
“我以为本次赴约,双方都应该很有诚意?”
“你骗人。”
“……唉,你总不会也是个直觉系吧?唔,不是呢。”太宰治笑了起来:“明明是一副婴儿的可爱模样,眼神还真是可怕。”
“哪里,彼此彼此,小鬼,你还太年轻了些。”里包恩依旧是含笑的语调,但是那双乌黑的眼眸,却不见一丝笑意:“我不打算告诉你任何关于阿纲的事情哦,我家的孩子,可还有一个大家族的人在等他回去呢,绝不能留在这个糟糕的世界。”
太宰治丝毫不恼,只是笑着说:“婴儿可以喝酒吗?”
“当然,不过我不会喝你的。”里包恩笑道:“我可没打算死于这种无聊的毒杀呢——小鬼,想要暗杀身为最强杀手的我,还真是大胆的家伙。”
绿色的蜥蜴在婴儿的手指上变作了一把玩具枪似的大口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淡定微笑的太宰治:“你想去三途川游泳吗?”
“三途川游泳啊……那一定十分有趣吧?不过没有纲君作陪,无论哪里都令人寂寞呢。”太宰治自顾自的调着酒,不,那根本不是调酒,只是把手臂能拿到的酒都拿过来,胡乱地倒进杯中:“里包恩先生,你为什么还不开枪?只要杀掉我,你就少了带走纲君的最大阻碍哦。”
里包恩没有说话。
太宰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被混杂成深红色的酒液,他倾倒杯壁,任由好似鲜血一般的酒液如珠帘般滴落:“呵呵,因为你也知道啊,我死掉的话,纲君的心也会破碎的。”
他半垂下眼帘,轻声道:“那个孩子如此的坚强,也是如此的脆弱呢。”
“你错了哦。”里包恩冷冷道:“蠢纲从来都不脆弱。”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朝后方黑暗的角落毫不留情的连射三枪!
射速在0.05秒以下的超级速射快的连太宰治都是一惊!子弹命中了黑暗中潜伏的猎人,随着子弹落地的轻响,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形修长高大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
不再流浪的北欧神明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上,流下了细细的血痕。
魏尔伦的重力异能可以让所有物理攻击无效化——其实准确的说,是有质量的物体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都会被停止。所以,子弹是可以打中他的,只不过无法发挥作用罢了。
那么,如果用超高速大口径的枪||弹射击,在子弹因为重力停止的一瞬间,就能造成伤害。
但是,魏尔伦同时也是作为战争兵器而诞生的人造神明,他是天生的战士,他身体的每一个基因都是创造者穷尽心血设计出的。这样强横的肉||体与反应神经,即便是面对高穿透的狙||击枪的枪林弹雨,哪怕每秒都会承受二三十发子弹的洗礼,他会受伤,会感受到疼痛,却连让他最脆弱的皮肤出血都做不到。
可是,里包恩做到了。
他的射速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离谱的射速下,他的三枪全部都打在了同一个点上。
如果不是魏尔伦凭借生死之中锻炼出的经验及时闪躲,第三枪就会射穿他的面庞!
“有意思……”这个世上被列国誉为“暗杀王”的男人冷笑着擦掉脸颊边的鲜血,暗红色的异能包裹住他的身体:“既然你不愿意说出我亲爱的弟弟的故事,那你也没有继续活着的价值了。”
随着魏尔伦的话落,巨型金色的立方体将整个无人区笼罩,手持枪||械的战场精英把守在每一个关键点架起狙||击枪,白色的雾气在立方体之外迅速弥漫,隔绝掉所有窥视的眼睛。
“瓮中捉鳖?”里包恩笑了起来,他轻触手腕上的手表,随着魏尔伦发动攻势,婴儿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快速拔长,这一次,所有观望者听到的,是一个低沉性感的男音:“你们觉得,谁才是那可怜的‘鳖’呢?”
…………
………………
纲吉睁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才突然发现时间已经指向九点三十分。
——明明之前,太宰治会在他九点回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叫醒他。
少年首领顿时担心的连洗漱都顾不得,直接穿上床边的大衣就从准备冲出房间。但就在即将打开房门的刹那,他顺从心中直觉的提醒,转头看向了床头柜——那里放着一本书,名为《完全自杀手册》,一看就知道是太宰治的东西。
犹豫了一秒,他跑回去一把将不算大的书揣进大衣内侧的大口袋里,随即再不停留地跑了出来。所幸二层楼的别墅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纲吉在一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快跑着从楼上下来,来到自己的伙伴身边:“中也,太宰君呢?他一个人出去了吗?”
“啊,鬼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一如既往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只会给我添麻烦。”即将出远门的中原中也冷冷地说着,烦躁地按住自己的帽子:“大早晨跑到就酒吧去,还勒令我不许跟着,真的是——”
“酒吧?”纲吉突然想到了一个地点:“Lupin?”
“是这个名字。”
虽然向来相信太宰治的判断,但是纲吉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现在的横滨确实不安全,敌人躲在暗处蠢蠢欲动。太宰治纵然智计无双,但体术实在是不怎么样。他的“人间失格”即便能阻挡无数异能,却无法防御枪弹。
“我去找他吧。”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可是——”
“交给我就好!放心吧,我知道路的。”
——因为那是太宰治与他唯二的好友,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每次聚会的地点,对于他的挚友来说,亦是非常特殊的地方。
今年十月份的天似乎格外的冷。
纲吉快步走在大街上,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打了个哆嗦,再度下意识的担心兰波是否会觉得难受。他有些后悔当时答应了森鸥外让兰波也加入搜寻阻止帕拉塞尔苏斯的队伍,这样的天气,对于怕冷的兰波而言,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港口Mafia,顺便看着魏尔伦不要让他再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
……只有这样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能冲淡他对太宰治的担忧。
想起方才与中原中也之间的对话,明明自己最需要做的是立刻赶去Lupin酒吧确保挚友的安全,可不知为什么,被神性所强化的超直感在隐隐约约的警告着他什么,让他的心都忍不住酸涩发颤,脚步不由得就慢了下来。
可是再怎么拖延,他还是在十点整的时候来到了Lupin酒吧的门口。
少年首领深深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他反而不害怕了。
他拉开了酒吧的门,迎面看到的,是两个并排坐在酒吧案台前的男人。
一位黑衣,一位白衣。
两个都是他认识的人。
黑衣的是太宰治,白衣的是太宰治的好友织田作之助。
而此时此刻,两个原本应该十分亲密的友人却剑拔弩张——准确的说,太宰治低着头一动不动,而他面前一身白衣的织田作之助举着自己的爱枪,将枪口对准了本应是他好友的太宰治的额心。
“想开枪的话你就开枪吧,不过要是你能允许我有一个奢望,我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在这家店开枪。”
太宰治用如同幽灵一般的语气颤声说:“只要不是在这家店,你想在哪里对我开枪都无所谓。”
他的话语似乎有着魔力,让对着太宰治充满敌意的织田作之助打算将手中的枪收入怀中。
纲吉就是在这刹那打开的门。
他听到了太宰治的最后一句话,也看到了织田作之助还没离开太宰治脑门的枪口。而他的突然到来让曾经的杀手顿时警觉,织田作之助再度伸直了手臂,将枪口二次对准面前失魂落魄的太宰治。
但是太宰治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他轻轻笑了声,织田作之助发现那空洞无物的眼眸,因为身后少年人的到来而染上了细碎的星光——如此的美丽,让人动容。
“欢迎回来,纲君。”
背对着纲吉的太宰治从吧台座椅上跳了下来,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少年首领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只是这一次,不再隐藏的他,即便是微笑着,都是如同彷徨在黑暗中的幽灵一般,阴郁而污浊。
他说:“被你发现啦。”
“很遗憾,看来过家家只能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