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幻想乡(14)
事发突然,齐沅虽然在杨恩明动用灵力的同时就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所在,但那人撞来的速度极快,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在压身前的盾牌上,再加之他自身已经是头脑疲惫,反应力下降的状态,想要躲开本就十分勉强。
更不要说,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事不省的沈笑莹。带着一个身着轻甲的成年女性一起瞬间闪身并不现实,齐沅也就没打算躲,抬眼看向前方极速袭来的身影时,目光已然变得凌厉。
杨恩明似乎料定他不会在危急关头置曾经的同阵营的队友于不顾,兀自躲开,毫不意外地看见齐沅停留在原地的身影,脸上露骨的得意和森然的愤恨几乎溢出高高耸起的颧骨。
有了魇境里对于角色自带武器的加持,他手中的盾牌在注入灵力后显得格外大,绣着狮子的银色表面反射出闪烁的阳光。
齐沅凝视盾牌之下杨恩明狰狞可怖的方脸,浑身的灵力在瞬间催生到一个高峰,莹白的光芒自他身上大作,围着身体轮廓形成一个格外宽厚的保护罩,仿佛巨人的盔甲,他再次没有凭借任何东西,单纯用浑厚的灵力做出防御的姿势。
“天真!”
杨恩明狞笑一声,疾驰的步伐丝毫不为所动,之前的交锋让他对于自己手中盾牌的威力抱有盲目的自信,他似乎已经能看见齐沅被撞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
声势浩大的碰撞很快爆发在山脚下。
浓烟滚滚,碎石声噼里啪啦传来,连赶来追击的左思琪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一直显得有点愚笨的杨恩明能搞出这么大阵仗,却很快看到那倒飞而出的壮硕身影。灰烟自他满是尘土和伤痕的身上弥散,在空中带出几道灰色的线条,带着破碎的盾牌一起摔在她身前的土地里。
杨恩明受到重创,齐沅自然也没好到哪去,碰撞的瞬间虽然是他的灵力铠甲更甚一筹,击退了杨恩明的盾牌,他自己却也受到不小的反作用力,胸口一阵发麻,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直打颤。
他陷在浓烟之中,看不清对面的位置,捂着胸口咳了两下,身子直打晃,耳边尽是蜂鸣声。废了好大力气总算把汹涌的呕意压从嗓子眼压下去,他回头看到沈笑莹似乎在响动中动了动手臂,恢复了意识,总算放心下来。
自己已经几乎是强弩之末,如果沈笑莹维持人事不省的状态,面对左思琪他们持续的进攻,肯定撑不下去。
“齐沅!”
浓烟快要散尽的时候,清亮的喊声自树林中传出,围了一圈络腮胡的冉瑭欣喜地跑向他,却看到他止不住颤抖的肩膀时转而显得忧心忡忡。
他的造型即使放在严肃紧张的战场上也有些让人想笑,一身近似蛮族服饰皮衣皮袄,手上还拿着一把大砍刀,和头顶的小啾啾放在一起格外滑稽。
“原来矮人族是这副造型。”
齐沅确实也没憋住,看到冉瑭的瞬间就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像是全然忘记了之前的难受劲儿,除了过于苍白的脸色之外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你还有功夫笑,刚才那么大动静,没受伤吧?”
陆准跟在冉瑭后面,身上服饰和冉瑭如出一辙,他一只手撑着宋以辞的腰,后者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低垂着头,手臂揽着他的肩膀,身上有不少石灰土垢,有很多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模样一改之前的素雅温润,狼狈极了。
“宋以辞还好吗?”
“还行,就是运气不太好,被山石砸到脑袋。”
宋以辞并没有失去意识,听到齐沅的问话便抬起头看他,他的一只眼睛被血糊得有点睁不开,发丝凌乱,眼镜也碎了,被他握在手里。
“希望我可爱的小主人到时候不要嫌弃一只头上破了个洞的娃娃。”
“你们俩真有意思,这会儿了还能说笑。”
陆准翻了个白眼,还是老老实实带着宋以辞,跟着冉瑭走到齐沅身边。
激烈的碰撞声不止吸引来了矮人族的帮手,严溯很快也顺着靠近山体的一侧快速赶来,扶起刚刚恢复意识的沈笑莹,站在齐沅身后。
左思琪就在他们几人身前不远处约莫十几米的地方,神情在看到聚集起来的人群后有些凝重,她并不是冒失的人,思索了一下,对身侧畏畏缩缩的曹典说了一句“带上杨恩明”,在对面有所行动之前就先一步骑上法杖高高飞起,小胖墩连忙费力扛起杨恩明跟上去,临走前回给齐沅一个抱歉的眼神。
敌对方败退后,齐沅几人原地交流了一番,决定先各自回到阵营休整一下,以防过于破败的状态导致被魇主沈乐臻判定为破损的娃娃而导致出局,在下个黄昏到来之后再进一步商量对策。
“大概就是这样。”
齐沅积攒了一点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后,仔细洗了一把脸,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沙发上原封不动地把几小时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和谢临说了一遍。
他清楚谢临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所以除了自己和杨恩明碰撞的细节,他的讲述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另外就是关于我在巨石上看到的反馈……”
“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临坐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听到一半忽然凑近他,在他脖颈间轻轻嗅了嗅。
“哦,和杨恩明打的时候划伤了腿。”
齐沅早就有所准备,他淡白的嘴唇弯了弯,抬手给谢临展示自己缠了绷带的腿。
这话确实也没什么毛病,他的腿确实在战斗中被划了一道口子,他当时神经紧绷还没觉得痛,还是冉瑭注意到他腿上的红色,惊叫着蹲下来替他清理伤口,包扎的时候才觉得有些疼。
至于为什么要把受了内伤,顺带把之前的病症也激了起来的事情隐瞒——因为掉以轻心而受伤多多少少有点糗,更重要的是,齐沅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让别人因为自己的一点伤情而分心,至少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的伤问题不大。
谢临目光投向他的小腿。
他在此之前就知道齐沅的腿格外漂亮,但只是有那样的感觉,没思考过原因。如今这人大剌剌撩开裙子,把瓷白光洁的小腿完全展露出来,他才发觉齐沅腿部肌肉的线条比较柔和,相比较而言更偏向于女性,弧度流畅自然,却又结合了男性修长的筋骨。
他这会儿正好脱了靴子,被短袜包裹的跟腱轮廓清晰利落,脚踝在灯光下愈发显出近乎脆弱的纤细。
确实是很漂亮的腿。
只是左腿上那渗着淡淡血色的绷带格外碍眼。
谢临皱了眉,没有再去质疑齐沅身上的淡淡血腥味从何而来,手指轻轻掠过他的伤处,抬眼说道:“继续反馈的话题吧。”
齐沅看他终于彻底消了疑心,不禁松了一口气,暗暗心道这人果真不好应付,连忙顺着他的话茬接下去:“我在拿到那个非凡之物之后,巨石升空的途中,我先是听到一声‘滴’。”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点像什么东西的机械音,总之听起来有点诡异。然后我看到沈乐臻住院的一些画面,大概就是他一个人在病房里呆着,嘴里说着关于收看幻想乡的事情。”
“他说他不想住院了,觉得无聊——呃,还说了给约尔……就是我,买了条新裙子,但这个肯定不重要。”
齐沅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愈发觉得当时看到的那段景象格外违和。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明明沈乐臻的一言一行都很正常,和魇境里的区别也不大,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像是一个他早该察觉到的事情,这会儿他把小男孩倚靠在病床上自言自语的片段翻来覆去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起来确实像是反馈。”谢临沉思一会儿,替他做了总结,“和现实对得上,沈乐臻从小就一直住院。”
“对了。除了最初的机械音,我还听到了别的奇怪声音。”齐沅蹙起眉,断断续续地连接已经不算太清晰的回忆。
这次的魇境等级比之前高,反馈似乎也格外猛烈一点,大约是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一定的精神攻击,现在他思考事情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好像是……开头的时候,有一道很细小的声音,说了什么来着……”
“读取中。”齐沅眼前一亮,仿佛终于在记忆之海的边角处捞起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看到沈乐臻之前,我先听到了‘读取中’三个字,有点那种电子音的感觉,之后是一声‘读取完毕’。”
“这又代表着什么?”
在齐沅的认知里,只有数码设备上才会显示这样的语句。
谢临小幅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想法,继而问道:“和你一起找到黑潮的时候……那些黑色的小方块,你还记得吗?”
“那么诡异的事情,我怎么会忘。”齐沅点点头应声,“在我看到的反馈中,沈乐臻的脸上最后也出现了类似的东西。”
黑色波浪状的,细密的小方块。
它们撕扯着划开山间的石壁,让他们意外坠落,又在反馈之中洞穿沈乐臻童真稚嫩的脸庞。
它们没有实体。
和那段带着沙沙杂音的“读取中”一样,回想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我可能在哪里见过那样的东西。”谢临抬手蹭过耳饰,抿了一下嘴,显出一点烦躁:“但现在想不起来。”
“没事,我们这才听了一句预言诗而已,还有很多时间。”齐沅对那些神秘而异样的小方块也是毫无头绪,便转移了话题:“刚才给你的那个小东西,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重要的。”谢临掏出那个凝胶状的半弧形小块固体摊在手心,“但它可以吸收灵力。”
吸收灵力?
齐沅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想要伸手拿过它,谢临却拢了手指,先一步朝里面注入了一点淡金色的灵力,只见它半透明的身躯闪了闪,然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贪婪的大嘴顺着轮廓边缘舔了一圈,谢临的灵力瞬间就被它夺走了,淡金色的痕迹转瞬即逝。
没错,比起“吸收”,更像是“抢夺”。
“这么神奇?”
齐沅接过那带着弧度的小块,在光线下再次仔细观察,却并没有新的发现,谢临注入的那丝灵力仿佛失去了踪影,他的手中仍是一块无机质的固体。
“它是残缺的。”谢临说。
“什么意思?”
“一侧带有弧度,另外两侧却是平直的切面。也许这是某个物件的其中一块碎片。”
“有可能……那就意味着剩下的预言诗所指向的地方,也存在这样的小东西。”齐沅沉吟几秒,掩唇轻咳,“看来,进一步的推理只能等到下个黄昏之后了。”
终究是耗费了太多精力,虽然千辛万苦瞒住了吐血的事,齐沅和谢临也不过是交谈了短短半个小时,但他还是很快感到了疲累。失血让他的头脑有些昏沉,轻微的眩晕感时不时袭来,他不得已选择上床休息。
谢临暂时没有走,他坐在床边凝视齐沅侧脸的轮廓,发觉这人好像比之前躺在医疗部里的时候看起来瘦了一些,身子陷在鹅绒大床上,被子遮盖之下看上去格外单薄。
他盯着齐沅微微蹙起的眉心看了一会儿,观察他清浅的呼吸和微颤睫毛边上的两颗小痣。破魇对于齐沅来说一直是个对身体负担很大的事情,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看到他在魇境里疲惫脆弱的模样,却每每都控制不住烦躁的心绪。
不想再让他受伤。
谢临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银发的精灵睡得并不安稳的眉眼,走到床边倾下身子,伸手虚浮于他眉心之上,悄悄送了一点灵力过去,看着那人眉间的褶皱逐渐消失,神情松懈下来,侧身走出房间。
齐沅是被一阵震动声吵醒的,一睁眼,沈乐臻已经把他捧在手心,乐呵呵地盯着他看。
可能是这次实在累得厉害,他睡的很沉,竟然没有感受到从人型变成娃娃时那种皮开肉绽般的痛苦,只有胸口仍然发闷。
沈乐臻看到他光着脚,伸手在赤红帝国的位置,也就是床头柜里翻找了一阵,把一双白色小短靴拿出来,睁着大眼睛仔细给他穿上。
之后的过程和之前的两次黄昏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虽然这一天中四大阵营的净魂师们彼此都打了照面,也交战了一番,却并没有造成减员。虽然彼此都受了伤,齐沅视线范围内看到的几个有破损的娃娃却并没有让沈乐臻产生想要丢弃的想法,他只是苦恼地揉揉娃娃们的脑袋,告诉他们下次要注意。
看来在魇境里,只要不是到了重伤或者死亡的程度,些许的破损都在沈乐臻的容忍范围之内。
“今天也是发生了阵营变化的一天呢。”沈乐臻趴在床上,点了点人类阵营一个胖乎乎的娃娃,“迪克里,你从赤红帝国来到亚当之域啦。是露丝把你召唤来的吧?既然去了人族,就要好好和他们一起努力哦。”
沈乐臻说完,拍了拍手:“好啦,大家听我说。在昨天告诉你们第一句诗之后,我发现你们竟然超级快地破解了它其中包含的秘密!可喜可贺!”
他喜滋滋地鼓着掌,暖橘色的阳光从窗外洒在他的背上,房间里除了他清脆如同鸟儿一般的童声,再无其他声音,安静得可怕。
“那今天吧,我要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庆祝第三个黄昏,等你们回到住处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家变大啦!不止休息、用餐的地方,还会有各种阵营限定的场所提供给你们玩耍哦,也会有人为你们服务呢。”
看来各个阵营各自尚未开放的区域终于要解封一部分了。齐沅一面默默地听着,一面观察着沈乐臻的表情。他总觉得眼前的孩子和在反馈里看到的,坐在病床上的男孩看上去有哪里不同,但却说不上来,只知道那不同并不来源于气色一类的外在变化,而是给人的一种感觉。
“第二件事,自然是公布第二句预言诗啦!你们可要听好了哦。”
像是早早做好了准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一字一句朗读起来。
“遇龙之地现巨灵镇守秘宝,见白雪覆于霜天方能沉寂。”
齐沅的视线刚好能抵达那上面的文字,他随着沈乐臻在念诗时变得低沉的嗓音,把两行诗上的每个字在心里逐个记下。
这句诗确实不同于第一句那样带有明显的指向性,一时间脑海中竟没能浮现与之有关的事物,让他隐隐感到棘手。
“第二句比第一句难度有所升级哦。不过其实呢,我都没想到第一句诗会被你们破解得这么快。”沈乐臻托腮在床上乐呵了几声,“比我预计的要早了一整天呢。但是看到剧情进展得很顺利,我的……”
窗外的暖阳闪烁了一下。
“……心,情,还是很愉快的。”他的笑容僵在嘴角,眼中的亮光明灭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咧嘴笑。
“那就祝你们这次也顺利。我去吃晚饭啦,晚上还要去医院呢,真讨厌。”
他把娃娃送回各自领地内的“房间”,而齐沅大概是因为房间未定,被放在了床头柜中央,也就是赤红帝国大厅的位置,随后脚步声轻快地离去,门发出一声闷响。
由于身体状态不好的原因,这次从娃娃变成人形的时候,除去几乎习惯了的皮肉撕裂感,齐沅还感到胸口像是有个大爪子在搅动一般,血腥气顺着食道往上涌,熏得他沁出许多眼泪。他弯腰站在长桌边捂嘴咳了一阵,单手抵着胃腹,总算是没有吐出来。
齐沅扶着长桌边的椅背休息了一会儿,努力深呼吸汲取空气中的氧气,极力平复犹如鼓鸣般的心跳。谢临正巧从自己房间走出来,他的双眼还有些失焦,望向谢临的时候显出片刻的茫然,面色苍白如纸。
“反应这么大?”
谢临冷着脸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佣人打扮,低垂着眉眼的血族,齐沅看清之后一时有些发愣,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沈乐臻所说的“有人服务”。
“自从来了赤红帝国就这样,大概是水土不服。”齐沅朝他笑笑,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逗留,“第二句诗有些复杂,等刘圣羽出来我们……”
“陛下,您还是得跟我们来。”一位管家模样,带着银边眼镜,灰白头发,穿着燕尾服的血族开了口,语调平直,毫无起伏。
齐沅看他机械一般麻木的神态,猜测他应该是npc一类的角色,又或许是被吸入魇境的灵魂被洗脑而受了控制,毕竟S级魇境的威力非同小可。
谢临看到齐沅被打断,看向管家的神色有些不满,但齐沅很快对他做了个“跟他走”的嘴形,他只好拧着眉头,一脸不情愿地跟随面无表情的管家走入新开放的另一侧走廊。
“齐沅,你刚刚是不是喊我?”巨型哈士奇棕色的卷发从卧室所在的走廊里冒出来,看着谢临远去的身影,懒散地挠了挠头:“谢临去干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但毕竟他是女帝……”齐沅说到女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可能会获得一些新的权能,我们在这里等一等。”
“哦。”刘圣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金发血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立刻把齐沅拉到角落,一副憋了很久的样子,张口就问:“你俩真的一起睡觉了?”
“啊?”齐沅被口无遮拦的刘圣羽吓得一哆嗦,眼睛倏地睁大,“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和谢临真的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啊?”刘圣羽又朝无人的走廊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冲他耳语:“昨天晚上你说要睡觉,谢临不是让你去他房间吗?我可都听到了,但当时你看上去太困了,我又不敢问谢临……急死我了。”
“哦,我们没有一起睡。”齐沅总算明白他在问什么,连忙解释:“可能是卧室数量不够吧?他把床借我睡而已,他自己晚上都没在房间里。”
“问题是,咱们这儿还有很多空卧室啊!”刘圣羽朝他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没事,你俩就算有点什么,我都会帮忙瞒着的。”
他伸出胳膊肘顶了齐沅一下,神色是露骨的八卦:“放心,我绝对支持你俩在一起。强者就要和强者结合才对。还有,虽然现在你名义上嫁给了我,但我对你绝对没有那种心思——我就是挺欣赏你的,嘿嘿。”
巨型哈士奇的灰眼睛澄亮,傻了吧唧的模样,和之前战斗时的状态判若两人,说话的时候齐沅仿佛看到有一根大尾巴在他身后来来回回地摇摆。
“……你的想象力有点太丰富了。”齐沅扶额,按着胸口咳了两声,“我和谢临就是正常组队关系,没别的。”
“真的?”哈士奇一脸狐疑,“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点……”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有点什么?”
第78章 幻想乡(16)
“没,没什么!”刘圣羽一个激灵后退几步,一回头就看到谢临有些阴沉的脸,连忙打哈哈:“有点……对了,我是说,我觉得你们今天这么快找到第一句诗里的宝物,有点太厉害了。”
周围的冷空气让人仿若置身冰天雪地,再迟钝的人被谢大佬的眼刀扫上一眼也知道自己怕是命不久矣,然而某只巨型哈士奇却并没有放弃,仍想垂死挣扎。
“刚才我就是在和齐沅说,你们这么厉害,要是下次出去打架的时候带上我就更好了,我真的更擅长打架一些。守家太无聊了,现在曹典也走了,可别把我一个人扔这儿啊……”
他有些底气不足,声音越说越小,低着头却感觉那道冷的怕人的视线逐消失,再一抬头,看见谢临已经把目光转向齐沅。
于是他可怜巴巴给了齐沅一个江湖救急的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叹了口气装模作样走上前,挡住瑟瑟发抖的二哈,岔开话题:“那个血族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谢临冷哼一声,看到他和刘圣羽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周身的隐形暴风雪逐渐停歇,留给齐沅一个小气巴巴的眼神,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不重要,至少现在用不上。”
“哦……”
齐沅撇撇嘴,身前那人现在明显心情不太好,一个字也不打算多说,他便也没再追问,只暗自腹诽刘圣羽先前过分天马行空的想法,好像除了战斗之外,他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不过对他来说,眼下最关键的自然是解开第二句诗的谜底,除此之外别的事情确实都可以放一放。
他朝前迈步,打算喊谢临一起讨论预言诗,脑中却忽然响起一道宽厚的声音:“齐沅,听得到吗?”
齐沅被这不知名的声音吓了一跳,脚跟很不自然地在地上捻了一下,短靴摩擦大理石地板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尖响,他出现短暂的眩晕,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谢临立刻回了头,跟在齐沅身后亦步亦趋的刘圣羽也瞬间抬起脑袋。
“怎么了?”
“嘘。”齐沅靠在墙边,竖起食指贴着嘴唇,垂眸等待眩晕过去,轻声询问:“你是……严溯?”
“齐沅,我是严溯。我作为风律之城的城主,刚刚激活了一个新能力,可以和所有种族为精灵的人通过意识对话。如果你听得到,静下心来在心里回复我。”
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事。齐沅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番严溯回荡在脑海里尚未消散的声音,默默重新回复。
严溯,你听得到我吗?
“听到了!太好了,我们刚才讨论了半天,还是觉得你的外形看上去仍然是精灵,就试了一下,竟然真的有效果!”严溯的声音十分激动,“是这样的,刚才我们统一了意见,一致认为之前的合作还算成功,这次联系你是想邀请你们阵营来风律之城一起讨论第二句诗——你知道的,马上要日落了,我们不太方便出门。”
没问题,我和他们说一下,尽快来。
“好。我们静候你们的到来。”
齐沅闭眼在心里送出回话,再睁开眼时,不仅巨型哈士奇一脸懵逼凑在跟前盯着他看,谢临也对他刚才忽然仿佛老僧入定的模样感到好奇,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长话短说,刚才精灵族的人联系我继续合作。”齐沅对谢临投去一个微笑,又着看向刘圣羽,“恭喜你,图坦卡蒙王子殿下。”
“你总算可以出门了。”
圣树阿卡扎卡顶端,风律之城。
“第二句诗是这样的,我写在纸上会方便一点。”齐沅坐在白色方形茶桌的一侧,熟练拿出羊皮纸和羽毛笔,谢临敛着眉眼坐在他身侧。
遇龙之地现巨灵镇守秘宝,见白雪覆于霜天方能沉寂。
隽秀的字迹在纸上浮现,笔尖沙沙划过粗糙的直面,油墨味在房间散开。
“你如何确定是这几个字?”茶桌另一侧的宋以辞问道,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头上缠了一圈绷带。
“我看到沈乐臻的笔记本了。”齐沅说着,微微侧了身,女仆打扮,面无表情的精灵替他倒上一杯咖啡,咖啡豆的香气冲开笔墨的味道,飘入鼻腔。
胸腔的闷痛还在不轻不重地持续,胃腹也并不安分,他看着杯中微起涟漪的液面,还是没敢真的喝下口,只是伸出冰凉的手指去拢温热的杯壁,试图让在卫生间久坐之后就一直存留体内的寒气退散一些。咖啡味清香微苦,好像真的能冲淡他呼吸之间上涌的血腥味。
“关于这两句诗,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齐沅把羽毛笔搁下,环视一圈,在对面沈笑莹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得到英姿飒爽的精灵骑士一个略显无奈的摇头。
无人应答,连对幻想乡最为了解的沈笑莹都没有头绪。
齐沅叹了口气,微微皱眉。
遇龙之地,巨灵,白雪覆于霜天……这些词句都太抽象了,并不具有什么特征。
即使能找到白雪,要如何才能覆于云端之上的霜天呢。
“别那么紧绷,各位。乐臻也说过,我们解密的时间已经早于他的预期,现在并不是什么危急关头的时刻。”头戴皇冠的严溯拍了拍手,朝大家露出一个稳定人心的微笑。
“喝点咖啡放松一下,对了,我们阵营的小点心很美味,你们不尝尝——”他温和宽厚声音被一声“咔嚓”打断了。
齐沅朝右侧看过去,被特许出门的巨型哈士奇嘴里叼着一截被咬了半块的曲奇饼干,一脸饼干渣,手里抓着空空如也的饼干盘,朝他无辜地瞪大银灰色的眼睛。
腮帮子嚼得震天响。
“你也想吃巧克力味的?早说啊。”哈士奇含糊不清地和他嘟囔。
“……”齐沅扶额。
突如其来的,不想承认自己和这家伙是一个阵营的的羞耻感围绕了他,他不禁愈发怀念初见时的刘圣羽,战斗时的他虽然显得疯癫且激进……却远没有这么傻。
“刘圣羽,你好歹参与一下讨论。”
“不是我不想参加,这种文邹邹的句子我看了就头疼。”哈士奇端起杯子炫了半杯咖啡,终于把噎了一嘴的曲奇咽下肚,“你是不知道,当年的文化课成绩我可是垫底——不过陆准也就比我高几分,我们半斤八两。”
“你还好意思提。”宋以辞显得有些无奈,“哪次作业不是陆准抄我的,你抄陆准的。”
沈笑莹闻言,眉头一皱:“你们总是这样,这明明不合规定。宋以辞,要是宋叔叔知道你又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肯定要扒了你的皮。”
“看来我听说的不假,最近学院的管得是越来越松了。”严溯喝了一口咖啡,感叹道,“我们那会儿,老师查作业特别严格,考试更是连及格都难,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毕不了业。”
“说起来,净魂师和普通人上的学校有什么区别?”
齐沅听他们这么聊起来,难免有些好奇。之前在上一个魇境他也听陆准和宋以辞提到过考试什么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多问,如今他们暂时对新线索没有头绪,干坐着也无济于事,不如聊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