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小师傅by纸扇长衫
纸扇长衫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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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一个场景闪现在脑海中。
五年前冬,灵隐的六弟子白术在大雪中与小松鼠说话。那时他刚睡醒出来溜达,无意间听到白术说,“师父算了卦,此去是大凶。”
白术坦然一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我在炕边给你了留了些南瓜子。是今年才炒的。你总想吃,这下子都给你。你记得去吃。”
小松鼠蹲在枝头,迷茫地问白术,“大凶为什么还去?你们别去吧,留在山上。”
“为了能多活些人。”白术伸手一点小松鼠的脑袋,朗生笑道,“若是我身死,能换千万人活,值得很。”
后来,灵隐就带着弟子下山了。半年后,只有灵隐一人回来。西觉明白,其他的弟子应该是死了。
明知大凶却还是要去。明知不归却也还是要走。西觉想不明白,灵隐他们是怎么想的?这实在不是明智之选,他不会选这条路。
愣神片刻,西觉轻叹一声,“请回。”
“我要去找树叶哥哥——啊——树叶哥哥——”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喊声。
西觉立刻回头,只间云善右手握着小木剑,左手拽着自己的红棉袄。红棉袄半只袖子在云善的小手里,大半截拖在地上。
兜明、小丛和坨坨跟在云善身边,“云善别下山了。外面太危险。树叶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和我们一起等等。说不定他明天就回来了。”
云善不听,带着一脸泪水扯着棉袄走到西觉身边。
西觉蹲下,正准备抱他。云善往后退了两步,满眼泪花地睁大眼睛,“你是谁啊?”
西觉变成别人,云善不认识了。
坨坨跑过来,拉住云善袖子,“云善,快吃饭了,快回去我给你做饭。”
刚刚在屋里,云善好一通哭闹。哭得三只小妖没了主意。云善调皮,也经常哭闹,但都不会太过,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又很容易被哄好。好久都没见过云善这样哭。一时间,三只小妖麻爪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任由云善哭闹着出了厨房门,跑进卧室。
云善记得梁树叶去南方前有收拾行李,带了棉袄。他跟着学样,也要带棉袄。他自己爬上炕,从炕柜里翻出自己的红棉袄一路拖到外面。这就是云善自己准备去南方的唯一行李。
云善撇过脸,冲着孔游一行人,“云善不吃饭。云善跟着他们去南方,去救树叶哥哥。”
孔游一脸懵,小道童的树叶哥哥怎么了?

说再多没用, 云善扯着自己的红棉袄,握紧小木剑,就是要下山去救他树叶哥哥。
孔游都莫名其妙地加入了哄云善的队伍, “小师傅,你去哪找你树叶哥哥?”
云善挥挥小木剑, “我去南方。树叶哥哥去南方。”
“南方可大了,你树叶哥哥去南方哪个城了?”
这个问题云善可不知道, 一扭头看向他小丛哥哥。小丛哥哥总是什么都知道的。
小丛摇摇头,“云善, 我也不知道树叶在哪。”
“就在南方!就在南方!”云善嚷嚷着, “树叶哥哥就在南方!”什么城他不管,他就要去南方找树叶哥哥。
西觉变成别的模样,云善不认得, 不让他抱。小妖怪们哄不好云善。
兜明扯着云善手里的红棉袄把他往回拽,云善使劲往回扯, 哭嚎着喊, “树叶哥哥, 树叶哥哥。云善要去南方。”
小丛挥手, 一道信诀悄无声息地飞往山顶。
“去什么南方?”花旗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云善回头,正瞧见花旗往这边走。他丢掉扯着的小棉袄,往花旗身边跑, “花旗,花旗。”
花旗抱起他,给他擦掉眼泪,替他擦掉挂着的鼻涕, “云善不去南方。”
“去!”云善贴着花旗蹭啊蹭,“树叶哥哥, 挨打,云善去救。”
小丛发去的信诀只匆匆说了云善闹着要下山,并没有说树叶的事。花旗皱起眉头,“树叶怎么挨打了?”
“抢东西,树叶哥哥天天挨打。”云善抬起自己的胳膊给花旗看,“断了。”
花旗吓了一大跳,赶紧摸摸他的胳膊,什么事都没有。“你胳膊好好的呢。”
“树叶哥哥的断了。”云善搂着花旗脖子,小手指向山下,“走,救树叶哥哥。”
花旗扫了一眼陌生人,低声问坨坨,“树叶怎么了?”
“树叶在外面挨打了呀!”坨坨也焦急树叶的情况,“胳膊被打断了。”
小丛无力地叹出一口气,只好暗暗给花旗传信,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花旗理清思路,一阵无语。没想到竟然发生这么多事。他抱着云善往回走,“云善不去,咱们一起等树叶回来。树叶一定没事的。”他压低着声音说,“胳膊断了没关系,很快能长好。”
云善闹腾着不回去,就要去南方找树叶,一路哭喊着被花旗强制抱回云灵观。
孔游被回过神,赶紧带着人紧跟花旗一行人。
“跟着我们干什么?”兜明没好气地问道。
“我们再求求师傅。”知道兜明他们确实不是说谎,自己一行人昨日又是住在兜明家,孔游今日态度好很多,“小兄弟,你帮帮忙,如何才能劝师傅帮我们?”
兜明看着他们正心烦呢,恶声恶气道,“怎么都劝不了。”
孔游一行人跟到云灵观,直接吃了个闭门羹。这一家子人连门都不愿意让他们进。
身后有人打退堂鼓,“孔先生,云灵观的人都是不好相与的,要不,咱们还是再去打听打听找别的师傅。”
“真的不好相处。”
孔游却道,“再试一天,若是明日道长还不答应,我们也只好另寻他路。有本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云灵观的道长,他无论如何都要再试试的。
有花旗在,终于镇得住云善。云善向来都是最听花旗的话。被花旗看着,他乖乖地吃了午饭,午睡前还念叨着树叶哥哥,念着念着睡了过去。妖怪们终于松了口气。
“外面的人还没走。”兜明坐在炕边,不满道,“都说了不帮了。”
“时间长,自然就走了。”花旗根本不在意外面那群人。压低着声道,“你们骗云善也找个好借口。吓唬他干吗?”
“?”坨坨迷茫道,“你们吓唬云善什么了?”
没妖搭理他。坨坨看着大家不太高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话。他在云善身边躺下,准备陪云善一起睡个午觉。
云善这一觉整整睡了一个时辰,小脸蛋红扑扑地坐起身。眼睛朦胧着瞧见花旗盘在他身边,立马抱着花旗,蹭了蹭,“花~旗~”
“咳咳。”
花旗竖起蛇头,“云善今天就在云灵观玩。我听说你会写字了?你写给我看看。”
“嗯,咳咳咳咳咳。”
云善咳嗽两声,整个人醒了许多。看到睡在一旁的坨坨,云善爬过去,整个人爬到坨坨身上压着。小手作乱地去扒坨坨眼皮,“坨坨,坨坨,坨坨。”
坨坨摆着脑袋不愿意睁眼,听着云善咳咳咳,脸上被喷了许多水。他推开云善,不情愿地睁开眼擦脸,“云善,你怎么还往我脸上吐口水。”
云善红着小脸蛋开心地笑,又爬进被窝里,侧躺着看坨坨。
坨坨伸手挠他小肚子,惹得云善哈哈笑着乱踢。“坨坨,哈哈,坨坨。”
和云善玩了会儿,坨坨想起睡前的聊天。他趴在云善耳朵边小声问,“他们怎么吓唬你了?”
“没有啊。”云善翻身面对坨坨。
坨坨这才发现云善的小脸一直都是红的。“你热吗?”
“嗯。”云善开始拉扯自己的小棉袄,费了好大力气扯开一个扣子。“咳咳咳咳咳。”
坨坨用手给他扇风,“凉快凉快。云善你怎么咳嗽了?”
云善不说话,恹恹地躺在那。坨坨扯他,云善只拿眼睛瞅着坨坨。要是平时,云善早就顺着坨坨的力道站起来了。
“云善你怎么啦?”坨坨扯他,“起来玩呢。我带你去山上找小兔子玩。”
云善摇头,躺在那不愿意动。
“你还想睡觉啊。”坨坨说,“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起来玩吧。”
云善不想动,坨坨一直烦他。他蹬蹬腿,甩不开坨坨扯他的手,直接哭了起来。
花旗倏地睁开眼睛,抬起蛇头。
坨坨立马撒手,“我就拉他起来。”
“不起。”云善瞧着没什么精神,说起话软乎乎的。“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云善的小脸更红了,眼里带上泪花。
花旗从炕头的陶罐里倒了水喂给云善喝。
云善还是咳嗽,咳一会儿自己爬进花旗怀里坐着哭。
“云善怎么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情况。花旗摸他的小脸,才发现云善的脸竟然发烫。
“云善!”花旗抬起他的小脸看,云善的脸一直都红红的,再摸他脑门,居然是烫手的。
花旗赶紧变成人形给云善穿好衣服,慌张地喊道,“下山,快下山,云善生病了。”
妖怪们一直把云善保护得很好,他又从小练功,基本没生过病。这一病让妖怪们慌得不得了。
孔游一行人在云灵观门口站了两个多时辰,瞧着太阳开始往下落,正准备下山。没想到,云灵观的门突然就打开了。
上午最后出现,那个叫做花旗的人怀里抱着小道童,一行人瞧着十分匆忙。
“小兄......”
“砰”地关门声打断他的话。
出来的人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匆匆下山。
一行人目瞪口呆。
“孔先生,要不咱们敲敲门,再找找道长?”
门敲了十多下,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人开门。孔游叹息一声,领着一行人下山。
花旗抱着云善直奔东望村的赤脚医生老张家。
未到门口,兜明着急地先跑几步大喊,“老张!老张在家吗?”
“在家,在家。”老张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话音刚落,就瞧见西觉一家上门来了。
“看看云善。”花旗把云善的小脸转过来给老张看。
“咳咳咳咳咳。”云善一边咳嗽一边打量着老张。
扯过云善的小手,老张皱着眉头把脉,又摸了摸他的脑门,表情放松下来,“染了风寒。”
“他咳嗽。”坨坨紧张地说。“一直咳嗽。”
“灌了风。不碍事。”老张转身,边说边往屋里去,“先抓六帖药,早晚各一次。今晚喝了就能退热,三天后还不好,就得去镇上看。”
兜明领了药,一行人急匆匆地又往秀娘家去。
此时日已西落,秋生站在门口喊大牛牛回家。等把牛关进棚里,准备锁门,刚好瞧见兜明提着药闯进来。
“兜明?”秋生惊讶,“这么晚下山?”
“秋生叔,我熬药。”
“熬什么药?”秋生拧起眉头,“咋了?你生病了?”
“咳咳咳咳咳。”门外响起小孩子的咳嗽声。秋生一听就知道是云善要喝药。来不及多问,喊了堂屋里正在摆碗筷的秀娘,“秀娘,快出来。”
秀娘开门出来,看见花旗抱着云善进院子。“花娘,今年的身体好了?”
“没好。云善生病,刚在老张那抓了药。秀娘,你会熬药吗?”
“会。药给我。”秀娘瞧着云善果然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看人。要是平时,云善早就跑去找小黄闹开了。
“先吃点饭垫垫。”秋生领着花旗进屋。小丛和坨坨跟着秀娘去厨房盯着药。
秋生盛了碗米汤递给花旗,哄云善道,“云善吃些饭。你秀娘婶子今天刚炒的萝卜干,叫你娘拌在粥里给你吃。”
云善脸埋进花旗怀里,闷声闷气道,“不要,不吃。”
“弟弟。”春花手里攥着包子跑到花旗身边,伸出小手戳云善后背,“弟弟。”
云善转过头。
“弟弟,吃。”春花垫起脚,努力把自己啃了半边的包子递到云善嘴边。
云善嘟嘟着嘴巴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
春花对着云善露出笑脸,自己也咬一口包子,见云善吃完,又举着小手喂给云善吃。
可是这次,云善闭着嘴巴,扭过头。“咳咳咳咳咳咳。”
西觉心疼得厉害。云善嘴壮,平时给什么吃什么,半点不挑嘴,生病竟然连饭都不想吃。人类孩子果然是脆弱的。
他接过云善,舀出一勺米汤喂到云善嘴边,“云善喝点水。”
云善张着小嘴喝了一口。第二口又不愿意喝了。西觉和花旗换着哄,终于哄着他喝了半碗粥。
小丛慢慢地用碟子端着碗,把药送进来。
“小丛真疼他弟弟,刚出锅的药上手就端。”秀娘在小丛身后端着一锅米汤。“小丛,一会儿赶紧到外面找雪搓搓手。”
小丛放下药,在一旁盯着云善。还是秀娘拉他出去,给他用雪把手搓了一遍。
西觉舀一勺药,吹凉后喂给云善,“云善吃药。吃完药就舒服了。”
云善听话,就着勺子抿了一口,立马扭过脸,委屈道,“不好喝。”
“药就是不好喝。但是喝了能好。云善喝完药,婶子给你块麦芽糖,可甜了,你春花姐姐可爱吃了。”秀娘给小丛和坨坨盛了热粥。她拿过桌上兜明的碗,“兜明再吃点?”
兜明头一次摇头拒绝添饭,“够了,不吃了。”
秀娘说的多,云善还是不愿意吃药。就把小脸扭到一旁,怎么哄都不愿意喝。
秋生到屋里找了麦芽糖,拿着给云善舔了一口,“这个好吃吧?你喝完药,就能吃这个。”
云善伸着小手要糖。
“你得喝完药才能吃糖。”秋生笑着催他,“快喝。”
“西西。”云善软绵绵地叫西觉,边咳边说,“吃,咳咳,糖。”
云善很少被吊着,他想要什么,妖怪们都会给。秋生这样说,云善就不当回事,直接找西觉要。
“别给。”秀娘喝下一大口,“不行就得灌下去。小孩子都不愿意吃苦药。”
西觉一直哄着云善,云善就是不愿意吃药。眼见药快冷,花旗一狠心,端起碗,捏住云善下巴,直接往下灌。
“哇哇哇,啊——”云善手脚一起扑腾,小脚踹在花旗腿上。
西觉一边心疼,一边抓住云善胡乱动的两只小手。 “云善乖,喝完就没事了。”
春花听见云善哭,吃包子的动作慢下来,慢慢地跟着小声哭起来。
“你哭什么?”秀娘把春花抱进怀里,“你云善弟弟喝药呢。春花继续吃饭。”
花旗把一碗药全给云善灌完,这才放下碗。
云善眯着眼张大嘴哭,花旗赶紧将桌上的麦芽糖塞进他嘴里,“云善你尝尝,是不是甜的。”
云善砸吧砸吧嘴,眼泪挂在脸边,好不可怜,“嗯。”他把脸埋进西觉怀里,决定暂时不要理花旗了。花旗坏,喂他吃苦药。
“笃——笃——笃。”院子里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秋生打开门,冲着外面扬声问。
“兄弟,是我。孔游。”
“孔游是谁哇?”坨坨印象里,东望村没有叫孔游的人。
“外地来云灵观找师傅帮忙的,带头那个叫孔游。”秀娘问向花旗,“昨天他们住在你家,住房钱秋生说已经给小丛了。”
“嗯,给我了。”花旗伸手去探云善的脑门,还是烫的。
云善把脑袋往西觉怀里拱,他还记得刚刚的事呢,哼哼。看花旗只摸了他一下,没别的动作,云善偏过脸看向花旗。“咳咳咳。”
“吃饭吗?”
云善把脑袋又转了回去。
“云善还咳嗽呢。”秀娘指挥兜明,“去外头扒两根葱,带着须,一会和大枣干熬水。专门治咳嗽的。夜里也能端一碗水放在炕边。”
兜明出屋薅葱,听见外地人和秋生叔说想要住在他家。他不高兴地小声嘟囔,“不让。”
秋生很快回来,“西觉兄弟,胡阳城的人还想在你家住一晚。”
胡阳城?喝完药的云善精神点,脑袋从西觉怀里探出头,“树叶哥哥。我要去救树叶哥哥。”
“树叶怎么了?”秀娘担忧地问花旗。
“什么事都没有。”花旗小声说,“等会儿和你说。”
云善又闹着要去南方了,西觉不同意。
“西西~”云善一只小手抓着西觉的大拇指,又哭起来,“去,去,咳咳咳咳咳。”
西觉瞧着他咳嗽的越来越厉害,替他轻轻拍拍背。看他遭罪,西觉心里疼得厉害。云善哪里这样过,他都是天天满山跑着,每天笑嘻嘻的。
云善边哭边喊要去南方找树叶哥哥,又夹着咳嗽声。西觉实在是心疼,“等云善病好就去南方找树叶。”
花旗抬头看想西觉,西觉对他摇摇头。
小妖怪们面面相觑,真的要下山去南方?

第193章 去南方
晚饭后, 云善退了热,精神许多。他被西觉拘在炕上,没处玩, 就从炕左边跑到右边,来来回回地跑了十几趟。他自己玩了会儿后又去扒树叶留下来的枕头。
梁树叶藏东西爱往枕头里塞, 云善见过不少次他树叶哥哥从枕头里掏出东西来。
“哈!”云善从里面摸出一文钱,惊喜地叫小哥哥, “坨坨!”
坨坨转头,见着一文钱, 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爬到云善身边,抓了一文钱攥在手心里,眼睛亮晶晶地看枕头, “云善,咱们再摸摸, 兴许还有铜板呢!”
小兄弟两个伸手在枕头里摸来摸去, 又摸出一本小册子便什么也没了。坨坨不死心地把枕头拆开, 把荞麦枕头芯扒了出来, 使劲抖抖枕头皮,里面真的什么都没了。
树叶只落了这一文钱。
“坨坨。”盘在炕里的花旗睁开眼,“钱拿来。”
坨坨撅着嘴巴把一文钱扔到花旗身边, 挨着云善坐好,小声嘀咕着,“一文钱都不给我。”
“要去南方,咱们有钱吗?”小丛突然小声问。“我听树叶说, 外面吃东西都要花钱买。”
大家一起看向花旗。
花旗吐着蛇信子抬起头,“钱在树叶那。上回他走的时候, 我把钱都塞他箱子里了。多带些钱,在外面好生活。”
“那咱们不是没钱了!”坨坨愁苦道,“没钱就没东西吃,我们去不了南方。”
云善一听去不了南方,他急了,爬到花旗身边伸出小手,“钱呐~?”
“云善要去南方。要钱!”
花旗嘴里吐出一个小钱袋,“只剩这么多了。小丛今天才给我的。”
坨坨抓过钱袋子,倒出里面的铜板,一二三四五地数起来。他数数不算好,可这几十个铜板他还是数的清的,“五十八个铜板。加上树叶枕头里的,咱们才五十九个铜板。”
“树叶说镇上带芝麻的素烧饼三文钱一个。咱们能买......”坨坨在脑子里算了一圈,算不出五十九个铜板能买几个烧饼,“反正买不了五十九个。五十九个只够咱们吃一顿。”
只够吃一顿!一天有三顿饭呢。云善顿时也愁苦起来了,蹙着小眉头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钱~”
小丛小声提醒,“五十文药钱还没给老张呢。”
坨坨倒吸一口气,“那咱们只剩下九个铜板了!!!只能买三个烧饼,你一个,我一个,云善一个,花旗、西觉和兜明就没得吃了。”
什么?花旗、西觉和兜明没得吃了。云善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吃,都吃。咳咳咳,花旗吃饭,咳咳咳,西西吃饭,兜明哥哥吃饭,咳咳咳咳咳。”
“吃吃吃,我们都吃饭。”西觉端了炕头热着的水喂云善喝下一小口,给他轻轻拍着后背顺气,“云善不急。”
西觉看一眼木门,小声道,“胡阳城的人不是来请咱们去捉妖吗。咱们跟着他们吃,总不能叫我们饿着吧。办事都是要给钱的。”
“我们还要给他们捉妖?”兜明抬起大虎头,惊讶道,“我们打不过外面的妖精!”
“谁说一定要给他们捉妖了。”花旗抬起蛇头,“他们都说,好几波道长都找不到那妖精,咱们法力低微,找不到走就是了。”
“对。”坨坨赞同,“找不到咱们就走!”
后面的话,云善就听不太懂了。他坐在西觉玩了会儿手指,摸到从梁树叶枕头皮里找出的小册子翻看起来。
“小丛真好,又给我做了条裤子。”
“云善弟弟把屎拉在裤子里!坨坨洗的裤子!”
云善嘟着嘴巴,抬头和西觉说,“云善没把屎拉在裤子里!”
兜明挤过来,“我记得,你两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总是憋着,快上出来的时候才叫人给你脱裤子。”
云善知道羞,红着小脸强调,“云善没有。”他不记得就是没有。
“还是我洗的吗?”坨坨小声说,“我怎么会洗有屎的裤子?”
“咱们把裤子挂在水里冲了整整三天后才洗。”小丛提醒,“你忘了吗?咱们还专门跑了好几个山头找了个小瀑布冲裤子。”
坨坨拧着眉头仔细想了又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树叶记这些干什么。云善你再看看他记什么了?”
“花娘又去山里了,又得一个冬天不见她。想她。”
“咦——”坨坨拖长了音小声嫌弃,“臭黑蛇有什么好想的?”
“今天收租的粮食卖了三两银子二十五文。”
“坨坨有了把剑,让西觉也给我做一把。”
“兜明好厉害,今天打了两头猪。”
“坨坨和小丛又把布染错色了。云善弟弟又穿了花衣服。”
“我在山上看到老虎尾巴了。有点害怕,但是大家都说不用怕。”
“我看见猴子给云善弟弟穿衣服。云善弟弟真的是二猴王吗?那我可以做巴猴王吗?”
“坨坨好奇怪,他冬天一直穿肚兜,怎么不冷的呢?”
“这世界有多大?我想去看看。云善弟弟去游过七十二座山,我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镇上。”
“现在的生活真好,我很满足。花娘和西觉对我特别好,我觉得,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今天花了一些钱给坨坨他们带了烧饼,我们躲在山下吃了,花娘没有发现。”
花旗抬起蛇头,眼神犀利地看向坨坨,“什么时候买的烧饼?”
“啊?”坨坨心想,梁树叶怎么什么都记!“今,今年春天。”
云善也记得这事呢。他们可是一块偷偷下山吃烧饼的,谁都没落下哦。“肉烧饼好吃~”
“那等去镇上再给云善买。”对上云善,花旗态度立马大转变。
云善高高兴兴地点头,继续读梁树叶记的小册子。
“云善弟弟长高了很多,也长胖了。我现在有点抱不动他,但是坨坨和小丛都能抱得动。”
“云善是长大了。”西觉摸摸他圆圆的脑袋。妖怪的力气本来就比人类力气大。树叶抱不动云善很正常。
“嗯。”云善觉得长大,长胖,长得好都是夸他。他美滋滋地看册子。
大家围在炕上把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想起了这几年发生的许多趣事。云善以前小小的听不懂话,现在居然能和大家一起说事。没想到啊,四年时光竟然嗖地一下过去了。
妖怪们不敢睡,守了云善一夜。好在老张开的药好用,云善一夜没再发热。只是夜里咳醒一回。这就够妖怪们心疼的了。
西觉抱着云善喂水,哄着他睡觉,抱了半个晚上没撒手。
夜里,妖怪们又商量着去南方的事。如果能在胡阳城找到梁树叶是最好的,要是找不到,就找个理由把云善骗回来。反正他们也去过南方了。
隔天一早,花旗天亮就去厨房里烧饭,烙了好些饼子。等孔游一行人起床,外面早已飘起了饭菜香味。
孔游鼻子嗅动两下就知道今早炒的菜一定是葱爆鸡蛋。刚出锅的葱爆鸡蛋夹在面饼里,那味道是真香,他自己就能吃一大块饼子。
“收拾收拾,马上就能吃饭。”西觉主动对孔游一行人打招呼。
“哎,好,好。”孔游领着人赶紧洗漱。
坨坨已经殷勤地摆好碗筷。小丛牵着云善到七边桌上坐好。
仅一夜,小道童一家人的态度与昨日相差甚大。孔游一边吃着饼夹葱爆鸡蛋,一边思索是何原因。
直到吃完饭,两个小孩收拾了碗,大个儿男孩擦完了桌子,那个叫花旗的男人抱着小道童开口,“这是云灵观的掌门。”
“两天后,要是掌门的咳嗽好了,就随你们去胡阳城去捉妖。”
孔游一行人面露震惊,捉妖,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这云灵观前两日拒人于千里之外,今天竟然开始耍人玩了?
人群中有人嗤笑,“指望一个四岁的娃娃捉妖?”
坨坨抿唇,瞧着花旗怀里晃着腿的云善,是有些不靠谱的样子。他们都打不过外面的妖怪,更何况才开始修行两年的云善呢。
“怎么办呀小丛。”坨坨小声和小丛讲话,“他们要是不要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吃饭?”
“云善,你将镇邪祟的符纸贴在那人脑门上。”花旗指着刚刚嗤笑云善的人。
云善从花旗怀里跳下来,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符纸,走到那人身边,往上伸长小胳膊,甚至还跳了两下,可是也够不着大人的脑门。他为难地转过身,“够不着呀~”
“胡闹。”那人压低了声音,“你们云灵观莫不是耍我们玩?!”
花旗忽略那人的话,“你用法术贴。”
云善拿着符纸站在原地,“法术?”
“嗯。”花旗说,“你现在可以用法术。”
云善慢吞吞地转过身看了那人一眼,睁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孔游站在一旁,听说法术,眼里亮了,期待地看向屋子里没人腿高的云灵观小掌门。
云善两指夹着符合,软乎乎地喝道,“去!”那黄色符纸自云善手中飞出,径直飞向面对之人的脑门,赫然粘了上去。
“这.......这......”那人拿下符纸,又摸了摸自己脑门,不敢相信,“这......您真是位小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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