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先欺负我。”坨坨撅着嘴巴和梁树叶告状,“树叶,我摔得可疼了。我的屁股肯定和你上回一样,青了。”
“你瞎说,咋可能一下子把腚摔青。”二狗反驳,“坨坨你就是瞎说。”
“我没瞎说,我脱裤子给你看!”说着坨坨开始掀衣服,真打算把裤子脱了,让人看看他的屁股到底青没青。
巧子听着动静,赶紧过来,拦住坨坨,“天冷,坨坨别脱裤子,去找洪山给你们拿花生吃。”
花生?兜明敏锐地捕捉到巧子话里的重点。他没管坨坨,带着小丛直直往洪山跟前走,“洪山,花生。”
“花生在屋里呢,我去给你拿。”洪山掉头跑回屋,再回来时,坨坨和梁树叶已经和兜明站在一块了,其余的小孩还在院子里找鞭炮。
洪山把花生放进兜明手里,又对梁树叶和坨坨说,“你两等等,我再给你们拿花生。”
他又跑进屋里,很快捧着一捧花生跑过来。不等坨坨和梁树叶伸手接着,兜明先截了胡。
他从手里拿出几个花生,给梁树叶和坨坨一人分了三个。
坨坨立马不干了,“这是洪山给我们的!”
兜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突然问,“你想不想打大狗、二狗?”
云灵山的妖怪不能先动手,不能伤人,要不是记得这个规矩,刚刚坨坨肯定不会放过大狗、二狗的。虽然是大狗先动的手,可他是人类孩童,即使先动手,他们也不能对人类孩童出手。
坨坨怀疑地看向兜明,这只笨老虎能想到什么方法不触犯规矩,还能打大狗、二狗?
“花生给我吃,一会儿我帮你打回去。”兜明志在必得的口气让坨坨更怀疑了。
“你不是骗我的吧?”
“骗你是小狗。”兜明将花生揣进兜里,“你等着就是。”
一旁的小丛也将信将疑,兜明想出什么法子了?
眼见着来凑热闹、捡小炮的孩子们放完捡到的小炮, 兜明始终没有任何行动。
坨坨憋不住地拽兜明衣袖,“你是不是骗我花生吃?你怎么还不动手。”
兜明已经趁着刚刚的时间吃完了花生,坨坨完全有理由怀疑, 这只老虎说能帮他报复回去只是为了吃花生拖延时间。
“哼,看着吧。”兜明表示不服, 他堂堂一头五百岁的老虎,像是说瞎话骗一百岁人参精花生吃的妖吗?真是人参精眼看妖低。
兜明向前跨出两步, 对着三三两两凑在一块的孩子提议道,“雪这么大, 咱们打雪仗吧。”
孩子们立马同意了, 并且很快分出了两队人。
见着大狗、二狗在对手队伍里,兜明满意地笑了。
坨坨一脸懵地看着兜明,打雪仗算什么报复?他拽着兜明衣摆, 气哼哼地说,“你这什么嘛。打雪仗怎么替我打他俩?”
“怎么不是打?”兜明一脸你真蠢的表情看向坨坨, “打雪仗打雪仗, 第一个字不就是‘打’么。”
小丛惊讶地抬头, 一项不爱动脑的兜明现在居然能想到混淆事情了。
“不是这个‘打’, 是那个‘打’,打人的打。”坨坨气咻咻地使劲拍打兜明的后背,“坏兜明, 你骗我花生。”
“一样的‘打’。”兜明急了,粗声粗气道,“说了没骗就是没骗。你且等着。”
说完,他蹲下身, 在地上开始滚雪球。
冷不丁地从一旁飞来一个小雪球,正砸在兜明的后脑勺上。兜明转头看了一眼, 二狗装作无辜地眨巴眼睛,“哈哈哈。兜明哥哥,你怎么不玩呀?”
梁树叶蹲下身随意地抓了两把雪,在手里快速搓搓揉揉,冲着二狗的正脸砸了过去,“今儿就逮着你砸。”这兄弟两个可真讨厌哇。
兜明淡定地转回身,对着身旁的小丛说,“你给我滚雪球,要大点,结实点的,像坨坨头那么大的雪球。”
这边梁树叶和坨坨围追二狗,兜明和小丛在一旁淡定地滚雪球。
期间不管身上被砸了几下,兜明都无动于衷。而他手里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需要两手抱起来,兜明这才停下手。
转头在人群中搜索大狗的身影,他很快锁定目标,抱着超大雪球快速向大狗的位置跑去。
“哇。兜明哥的雪球真大。”栓子张圆了嘴巴感叹。这是他打雪仗时见过的最大的雪球了。得有一个四岁的小孩那么大了吧。可是,这么大的雪球扔得起来吗?
这么大的雪球兜明自然不是扔的。
他跑的速度快,坨坨和梁树叶又配合着堵着大狗、二狗兄弟两个。
趁着大狗蹲在地上抓雪,兜明已经跑到了他的后面。
然后,一个硕大的雪球从上方掉落,直直砸在大狗脑袋上。
兜明的雪球搓得结实,大狗被这一砸直接砸倒趴在地上。雪球在他身边散成两半。
“哇。”看到大雪球砸人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从来没想过,打雪仗可以这么‘打’!
兜明抓起散掉的一半雪球,直接糊在大狗脸上。
大狗吃了一嘴雪,“呸呸呸”地向外吐雪。
一旁的二狗赶紧将手中的雪球砸在兜明脑袋上,“你太欺负人了。哪有用那么大的雪球。”
兜明虎目一瞪,“谁说不能用这么大的雪球?”抓起地上剩下的半个大雪球,兜明轻轻一抛,雪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转身向后跑的二狗身上。
梁树叶紧接着上前,抓了一把雪就往二狗的衣领里塞。边塞边骂,“谁欺负你了?打雪仗不就是这么玩的吗?小瘪三。”
“你骂谁小瘪三?”二狗赶紧将掖在裤腰里的上衣拽了出来,抖落怀里的雪。
雪在后背滑了一圈,可真冷。
二狗重新系上裤腰带,刚要开口和对面三人理论,就见小丛抱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雪球跑过来。
他心道不好。那雪球肯定是兜明他们用来砸他和大狗的。
二狗拉着大狗,一点没犹豫,转身撒腿就跑。
“想跑?”兜明接过雪球,瞄准二狗的后背,猛地扔出。
野兽的直觉让兜明做出了正确判断,雪球将二狗砸了一个踉跄,他往前跑了几步后摔倒在地。
大狗停下身,看着后面的兄弟四人,再看自己这边只有他和二狗。突然哭嚎出声,“你们欺负人,四个欺负我们两个。我要告诉我娘。”
“我们哪里欺负你们了?你们玩不起!”坨坨得意地喊道,“打雪仗都要哭,丢人!”
被坨坨这一句丢人说的大狗也不好意思哭了,他抹了抹眼睛,笨笨地说,“可是就是你们欺负人。是吧,二狗?”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二狗爬起身,恨恨地看了坨坨他们一眼,拉着自家大哥往家跑。他和大狗打不过坨坨兄弟四个。留下来也要被他们欺负,不如回家。
“看,我给你报仇了吧。”兜明得意洋洋,“我可没坏规矩,也打了他们。我不白吃你花生。”
坨坨点头如小鸡啄米。笨蛋兜明今天真聪明了一回。
他们四个往回走,这下可没调皮的孩子再往兜明身上扔雪球。可没谁想被和自己脑袋一样大的雪球砸到。更何况,兜明哥哥会滚一个比人还大的雪球砸人。
栓子玩闹的间隙跑过来对坨坨说,“就该好好治治他们。谁叫他们明目张胆地欺负人。等下回打雪仗时,我也帮你打他们。”
“刚刚你咋不上?”坨坨歪头问栓子,“干啥等下回。这回你就该上。”
“我不是被人追着没空么。”栓子在村子里的玩伴多,冲他身上砸雪球的人也多。刚刚他一直躲雪球,压根没顾上坨坨这边。
小孩子喜欢和厉害的人玩。洪山现在就很崇拜兜明。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兜明用了一个超大的雪球来打雪仗。那么大的雪球,搬起来都费劲,刚刚他可是看见兜明哥抱着飞跑的。
洪山扭身往屋里跑,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捧花生。他自个儿凑到兜明身边,满眼崇拜,“兜明哥,你咋那么厉害。”主动将花生往兜明手里放。
“兜明哥,花生我家还有,你要吃,我再给你拿。”
兜明非常高兴地点了点头,问洪山要了个凳子,他就坐在洪山家院子里开始扒花生。
小丛、坨坨和梁树叶还在孩子堆里玩闹。
扒完了一把花生,兜明拍掉手上沾着的红色花生皮,轻轻拍拍洪山的肩膀,“吃完了。”
“吃完啦。”洪山问,“你还吃吗?”
兜明喜笑颜开地点头,“吃。”
洪山给兜明又抓了五捧子花生,兜明还说要吃。
看着地上堆起的花生壳子,洪山心疼了。听说兜明哥饭量挺大呢。要是这么一直吃,把家里的花生全吃完怎么办,他爷爷和奶奶还要吃呢。
洪山再次进屋,只拿了半把花生,眼睛落在地上的花生壳上,不自在地说,“兜明哥,就剩这些了。”
兜明不在意,接过花生,扒了壳子将花生米往嘴里丢。吃完后,他拍拍手,“那我回家了。”
洪山点头。
兜明就大声喊,“小丛,回家了。”
巧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挖着耳朵笑说,“兜明你这嗓门喊上一句,咱一个村子都能听见。比鞭炮炸开的动静还大。”
巧子就这么说了一句,倒是让小丛记在心里了。
坨坨听说有人家过年买鞭炮,也缠过花旗让他买一挂自家放。
买鞭跑花钱,加上云善上次又被小炮吓哭过,花旗就不让坨坨买鞭炮。
现在巧子说,兜明喊话的声音比鞭炮声炸开还大。那如果兜明模仿鞭炮声,他们不就可以拥有不花钱的鞭炮,还是什么想时候炸就什么时候炸。
小丛就把这话说给兜明听。
兜明就想啊,鞭炮声是什么声?那不就是“噼里啪啦”的声嘛。
他酝酿了一下,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突然起来的大动静将屋子里的秦娘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上回野兽进村的事。
她心里有些犯怵,脑子里转了一圈,揽过一旁的二狗,“你这孩子,不过是没玩过人家,跑回家来告什么状?玩不过人家是你自己没本事!”
秀娘惊讶地看向自家向来刻薄的大嫂。这样的话可不像是大嫂能对二狗说的。她贯来是偏心二狗的。按照往常这时候,大嫂一准得跳起来拉着二狗去找兜明他们讨要说法。
不止秀娘惊讶,屋子里其他人也复杂地看向秦娘。
二狗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这还是他娘吗?!不是应该帮他嘛,怎么反而说他不好。
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一直有,秦娘的心越跳越快,觉得心口不舒服。
夏生皱着眉,“谁家一直放鞭炮呢,怎么这个动静,炸得这么慢。”他后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炫耀自家有钱呢,这么一直炸着鞭,得花多少钱?”
“不对,不对。”坨坨捂着耳朵撞兜明的腰,“你喊得太慢了,你得快点。”
兜明停下看他。
坨坨就快速地念叨着,“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兜明,你得像我说得这样快。炸鞭很快的。”
兜明刚准备学,瞧见了右手边院子里有棵断了半截的树。再一瞧旁边的鸡圈,有点眼熟。
哦豁,这不是那个秦娘家吗?
兜明转着脑袋边走边往回看,一、二、三、四、五、六,这家又养了六只鸡。
兜明在心里馋这六只鸡,一回头,看到百灵站在菜园子旁冲他们招手,“坨坨。”
“百灵。”坨坨也招手回应。
“都说了你要叫我百灵婶子。坨坨你怎么总是记不得。”百灵抱怨,“过年了小孩可不能不听话。你赶紧叫我一声婶子。”
“就叫你百灵。”坨坨坚持。
在他们身后的屋子里,秦娘听不见“噼里啪啦”声后,狂跳的心慢慢静下来。
见二狗斜着眼睛看她,她一巴掌呼到自家儿子头上,“这什么眼神?说你还有错了?还不是你自己个儿没本事。自己搬个凳子去吃饭去!”
百灵给兜明、坨坨、小丛还有梁树叶一人抓了一把自家炸的面果子。
她知道梁树叶是花旗家后来收养的孩子, 特意嘱咐他,“以后叫我百灵婶子,别和坨坨学。没大没小的。”她嗔了没大没小的坨坨一眼。
坨坨赶紧咽下嘴里的面果子, “树叶,她就叫百灵, 我没骗你。”
“哼。”百灵轻轻捏了捏坨坨的胖脸,“没大没小。”
兜明吃完手里的面果子, 开口道,“好吃。”“还有吗?”夸一夸是花旗说的人情世故, 这一点兜明记得很牢。
在外面吃不饱兜明就开口要, 只要他开口,别人都会给。就比如桂花婶、洪山。
每次张口都能要到东西,兜明就一点不害羞。只要想要就说出来。
“还有呢。我去给你拿。”被夸了的百灵心里高兴, 跑回家里又捧了一把面果子放进兜明手里。
兜明心满意足地吃着面果子往回走,完全忘了刚刚的“噼里啪啦”。
一路往家走, 坨坨看见有人家院子门口堆了雪人。他和梁树叶挨个看了雪人, 提议回家也要堆雪人, 让雪人给家里守门。
小丛吃东西慢, 走到家门口时手里还剩下两根面果子。他戳戳兜明,把剩下的面果子塞进兜明手里。
兜明毫不客气地捏着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
“啊!啊!”正对大门的云善瞧见人了, 坐在小床里对着大门方向喊出声。他瞧见自己的哥哥们了。
小床是云善会坐后西觉特意给他打的,四周用木头围起来,专门给云善坐在里面玩。
现在小床里面铺着厚厚的小被子,云善身后是小丛缝的枕头, 云善腿上还盖着狼皮小毯子。
毯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是之前在镇上买的。
听到云善有动静, 走廊下的西觉往云善的小床边走了两步,见是小妖怪们回来了,他什么也没说,又坐回凳子上继续做自己的手工活。
西觉最近正在雕木头豹子。
秋生给春花雕了个木头小人玩,西觉就仿着要给云善雕木头豹子。等雕完了木头豹子,还要雕小老虎,小穿山甲,小人参,小蛇,还有小人。都是说好了的。
小老虎是兜明,小穿山甲是小丛,小人参是坨坨,小蛇是花旗,小人当然就是梁树叶啦。整整齐齐的,谁都没落。
西觉手艺显然不怎么样,那一个木头豹子他已经雕了十来天。现在嘛,才刚刚成型,勉勉强强能看出来不是狗。
其实有个第一版,因为被秋生说雕得像狗,西觉就把第一版扔进灶台里用来烧锅了。
“云善!”
“云善弟弟!”
梁树叶和坨坨一妖一人亲热地大叫着跑进院子。
云善显然也受到他们的感染,自己坐在小床里激动地叫着,“啊!啊!啊!”小手摆动着,不小心拍在腿边的拨浪鼓上,小鼓被打得发出闷闷的响声。
坨坨飞奔到小床前,将云善一把抱了出来。
小胖脸贴着大胖脸,两张胖脸贴在一块蹭了蹭。云善掉了口水,抹在坨坨脸上。
坨坨嫌弃地叫道,“云善,你怎么能流口水。”坨坨可不是好吃的东西!
一个上午没见到自己的小哥哥们,云善现在见了谁都亲热。
小丛从小床里拿出小手绢擦掉云善嘴边的口水,云善探着脑袋,侧着自己的小胖脸,“啊——”这个哥哥也要蹭蹭脸。
蹭完小丛,再蹭蹭兜明,还要蹭蹭梁树叶。大家都配合着云善,主动把脸伸过去和他蹭一蹭。
和几个哥哥都蹭过脸后,云善这才满意。
兜明就觉得云善这一点不像个人类小崽,像是妖怪的崽子。他们妖怪就爱蹭脸,舔脸。
坨坨用袖子抹掉脸上的口水,拍了拍云善的屁股,决定先堆一个和云善一样的小雪人。
院子里的雪被勤劳的梁树叶全部扫到院子外,他们要堆雪人,得去外面滚雪球。
哥哥们一阵风似的跑去外面滚雪球,又剩下云善一个人坐在小床里。
云善眨巴眨巴眼,不舍地冲着门外喊,“啊!啊!啊!”仿佛在喊,别丢下我,带我一起去玩。热闹是属于能跑能跳的人,孤独是属于一个口不能言脚不能走的娃娃。
兜明他们没走远,就在秀娘家屋后滚雪球,云善坐在院子里也能看见他们。
白胖的小娃娃坐在小床里,腿上盖着狼皮小被子,伸着小手和西觉“咿咿呀呀”地告状。
西觉哪能知道他什么意思呀,就连人类都不懂他们小崽的话,就别为难一头豹子了。他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又沉浸在自己的木雕艺术里。
云善又去盯着厨房门看,里面有锅铲擦过铁锅的声音。可却没有熟悉的说话声,花旗也一直没出厨房。
盯了会儿厨房门,云善又转着脑袋盯着门外的雪球的哥哥们看。
看到兜明抱着一个雪球跑回来,云善立马叫出声,“呀!”
兜明放下雪球,被雪冻得冰凉的手摸了摸云善的小胖脸,云善立马往回缩,“啊?”
“坨坨说堆个和你一样的雪人。”兜明不闹他,转身要出门。
云善又在后面叫,“啊!”
兜明转头看他,想了一下,他跑出院子搓了个小雪球拿回来塞进云善的小手里,“这个给你玩。”
云善低下小脑袋好奇地看手里冰冰凉的雪球,又抬头看了一眼兜明离开的背影。这一次他没叫了,小手牢牢地抓着小雪球,另一只小手好奇地伸过来戳了戳。
云善自己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抬头去看院子外的哥哥们。手有点冷,可是他舍不得扔下手里的东西。
于是云善就这么攥着小雪球,痴迷地看向院子外。
在他玩小雪球的时候,坨坨他们已经在院子里放了许多个大小不一的雪球。
坨坨抱着雪球跑回来,高兴地对云善说,“云善你看,一会儿就有好多个雪人了。让他们给咱们守门。”
云善什么也不知道,可见坨坨高兴,他就也高兴。咧着小嘴笑得开心,全然没注意自己手里的雪球小了一些。
大雪球上堆个小雪球就是一个雪人啦。
坨坨在小雪球上堆了一个更小,更圆的雪球,他给雪球插了两根树枝做手,还给雪人挖出了鼻子和眼。
坨坨把小雪人抱起来给云善看,“云善你看,这就是你。和你一样大。”
坐在一边的西觉听到这话,抬起头,就见坨坨手里举着一个小鼻子小眼的雪人在和云善说,“这就是你。云善你好看,小雪人也很好看呢。”
好看?西觉看了一眼小床上可爱的小胖娃娃,又看向坨坨手里丑不拉几的雪人。哪里像?简直比当初的第一版木头豹子还丑。这么丑的东西就应该去烧锅!
没等他开口说话,厨房的门终于打开。一个上午不见的花旗端着盘冒着热气的菜往堂屋走。
一个上午不见花旗,云善早就想了,“啊!——”伸着小手要抱。
花旗路过小床,俯下身子,一只手拦住云善的腰,云善两条小腿自觉地夹住花旗的腰。
“什么玩意儿这么丑。”花旗不经意看见坨坨手里的雪人,“这是什么妖怪,眼咋这么小?”
“兜明,饭好了,端菜去。”他招呼院子里的兜明。
坨坨说,“这不是妖怪,这是云善。”
“云善?”花旗嫌弃地瞥了一眼雪人,“你看云善白白胖胖,脑袋也大大的。你这雪人,头太小身子又太大。眼也小,你看云善的眼睛,就像山里七月的葡萄一样大。这雪人连云善的小手指都比不上。”
坨坨把雪人的脸转过来自己看了看,确实有点头小身大,小眼睛,这么一看确实有点丑。
花旗带着云善进了堂屋,兜明和梁树叶去端菜。坨坨在看自己的小雪人,明明是照着云善做的,做出来咋能是这样呢?既然眼睛小,那就再抠大点。
只有小丛一只妖默默地将院子里的雪球摞起来,堆成一个个站在院子里的雪人。
西觉觉得小妖怪们堆的雪人碍事,挨个把雪人抱起来往墙边挪。
花旗放下菜,把云善好好地抱在怀里。
云善就把脸伸过去,在花旗脸上蹭来蹭去。
花旗打趣道,“哟,哟,哟,一只香香的小狗。”
云善听了就哈哈笑,伸出小手,要给花旗展示自己的小雪球。
他攥了那么长时间,原本有他小拳头大的小雪球,现在只剩一点点,和水一块落在云善的小手里。
“呀?”云善瞪大眼睛,小雪球呢?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花旗却注意到,水顺着云善的手指缝流下,一路流进了云善的袖子里。
他摸了一把,云善的袖子果然是湿的。他低低地笑骂一句,“傻小子。”
见云善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小手心看,花旗轻柔地说,“雪是会化的呀,云善。雪化了就变成水啦。”
花旗将他手里剩下的小雪球扔掉,给他擦干净小手,抱着他回屋里换衣裳。
云善躺在炕上,花旗就问他,“哪个给你的雪球?”
云善当然不会回答啦。
花旗自己继续聊下去,“那也是个傻子。不知道雪会化吗?居然塞给你玩。那个傻子是谁?兜明还是坨坨?”
抱着一盆肉走进堂屋的兜明:......我听见了。我听见花旗骂我傻子!!!
跟在他身后进屋的坨坨显然也听见了,立马跑到堂屋门口证明清白,“不是我。”他才不是那个傻子。
兜明默默地看了坨坨一眼,默默地把菜放在桌上。好吧,你们两个都说我是傻子。他自己小声嘟囔,“我才不是傻子。坨坨是傻子。”
云善换上水粉色的小袄, 被花旗抱出来放在小床里。
小床就放在花旗坐的长边,夹在他和西觉中间。
云善虽然不会吃饭,可他愿意陪吃。
家里其他人吃饭, 云善就愿意坐在小床里,坐在饭桌边, 陪着大家一块吃。
陪吃的前两天,云善嘴馋, 瞧着花旗吃东西自己掉口水。也张嘴,“啊, 啊”地要过几回吃的。
可花旗不让他吃, 连筷头子都不让他舔。云善为此哭过一回,可也没得到一点菜吃。
当时一向疼他的花旗板着脸直直地看着他哭,不哄他, 也不抱他。
云善哭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他也不闹了, 自己揉揉眼, 擦掉眼泪, 抽抽搭搭地倚着被子看大家吃饭。
打那之后, 云善陪吃时不再要东西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小床里,就拿眼睛瞅着大家看。谁说话, 他就看谁。
现在,他正看着兜明。
“下午我带云善去山上玩。”
听见自己的名字了,云善应道,“呀。”
“那你带他去观里上柱香。我上次还听秀娘说, 过年要烧纸。要不,你带着云善去山上烧点纸?”烧纸这些事花旗原本是知道的, 可在山上过了几百年,人间的一切都模糊在记忆里。有了秀娘提醒,他这才想起来,人类还有这么一种活动。
“烧什么纸?剩下来的小红纸?”兜明问花旗。
“不是小红纸。”梁树叶赶紧咽下嘴里的饭,“是纸钱。”
“纸钱?”兜明疑惑地转过头。纸钱,他也是见过的。香满楼的老裴有一回就掏了纸钱给别人。好像一张一百两银子。
“咱家没有一百两银子的纸钱吧?”兜明心想,家里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要给灵隐烧一百两。
“应该不会吧。我听秋生叔说,他上次烧了一刀纸。”小丛说,“秋生叔家没那么多钱。”
“不是真的钱。是纸做的钱。”花旗道,“等秋生和秀娘回来,你们去问问。要是有纸钱就带点去山上烧给......”
有梁树叶在,花旗后面的话便没说出来。
其余妖怪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梁树叶看看花娘,看看西觉,又看看一旁的坨坨。花娘怎么不把话说完?烧纸不就是烧给家里死去的人吗?许是西觉的爹娘,他没见过的爷爷奶奶?
在梁树叶心里,花娘就是娘,西觉就是爹。虽然他从未叫过,但是他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是捡来的,可西觉和花娘对他和家里其他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就觉得爹是大家共同的爹,娘是大家共同的娘。再说坨坨、小丛和兜明也没有一个管花旗、西觉叫爹娘的,大家都是一样的。
“行。”兜明应下了。观里他是绝对不会进去的,倒是可以去后山的入口处给灵隐烧纸。后山算是灵隐的坟吧?人类是一对夫妻一个坟头,云灵山是一群掌门一个坟头。就是坟头大了点,有一个山头那么大。
等秋生和秀娘回来后,兜明抱着云善去问烧纸的事。
“烧纸?”秋生一愣。“谁家现在还有这东西啊。昨天就都烧完了。你要买烧纸得去西莱村,有一家住在村子西南角的就卖烧纸。”
“你们怎么初一烧纸?”秋生说,“咱们这都是年三十烧纸。”
兜明哪里知道什么年三十烧纸和初一烧纸的事,只是花旗今天吃饭时提了,他下午带云善去山上,打算顺道把这事给办了。
被秋生这么一问,兜明愣住了。还是小丛在一旁说,“花旗说今天烧纸。”
“哦。可能你们郦城的跟咱们这不一样。”秋生说,“你们去西莱村看看。初一不一定卖纸。”
既然要去买东西了,兜明自然而然地回家问花旗要钱。
“钱?”花旗坐在炕上,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兜明身上,“秀娘不是给你钱了吗?”
“那是买花生的钱。”兜明捂住自己的口袋,“等去镇上,我要买花生吃的。”
花旗哼笑一声,问坨坨,“那十文钱你打算买什么?”
坨坨晃着脑袋,“我还没想好。我要去镇子上逛一逛。”
“其实吧。”花旗嘴角挂着一丝笑,“我觉得你们都应该出点钱是不是。毕竟......帮了你们不少。尤其是坨坨。怎么着,都应该花点自己的钱去给......烧点纸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