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坨坨没什么意见。到目前为止,他只见过两个人类婴孩,就是云善和春花。
“你这是弟弟还是妹妹?”栓子问,又自己说,“应该是个妹妹吧。长得这么小。坨坨,要不咱们玩过家家,等下次我把我弟弟带来,让他和你妹妹成亲。”
“成亲?”坨坨疑惑地看向栓子,“云善是个男孩,怎么和你弟弟成亲?”
“是个男孩啊。”栓子撇嘴,“那玩不了过家家了。”
孩子群里,一个高个子孩子喊道,“栓子快来。”
栓子看了眼坨坨,跑回孩子堆。
小丛听见孩子们的玩闹声,从院子里跑出来,没看见坨坨似的,直接跑到了一群孩子边上,站在那看别人做游戏。
本就眼红的坨坨立马不干了,他喊了小丛,“小丛你过来。”
“干嘛?”小丛看向他,脚下不动。
“你过来,我和你商量事。”
听到说要商量事,小丛这才跑过去,站在坨坨边上问,“什么事?”
“咱两一人看着云善一会儿。我看着云善的时候,你去玩,你看着云善的时候我去玩。”
小丛低头看看小掌门天真的睡脸,又抬头看看坨坨一脸你赶快答应,我想去玩的模样,无奈道,“那好吧。”
“那你先看着,我先去玩,一会儿我替你。”坨坨立马站起身,将云善塞进小丛怀中,一蹦一跳地蹦到孩子堆里,“栓子,我来了。”
小丛:......他认命地抱着云善在坨坨刚刚坐着的地方坐下。
面前慢悠悠地晃过来一个人,小丛抬眼瞧瞧觉得眼生。
刘三喜远远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冲着秋生家的院子里张望。立马引起了小丛的注意。他紧紧地盯着这个陌生男人。
没见到花娘,刘三喜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见到院子边上抱着孩子的小丛脸生,他立马想到村子里的人说花娘还带着几个孩子。
刘三喜走过去,在小丛身边蹲下。小丛抱着云善的胳膊紧了紧。
“小孩,你叫什么名?”
小丛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坨坨很快注意到这边情况,从小孩子堆里跑了过来,问向刘三喜,“你是谁?”
四五岁的孩子只穿个大红肚兜,一旁的孩子身上更是补丁摞补丁,刘三喜当下就对花娘家的情况有了判断,这家子是个穷的。听村里人说,花娘男人有力气。有力气又怎么样,还不是养活不起一家人,让花娘跟着他受罪。自己可是村里的富户,家里有二十亩田。只佃出去的田,每年收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喝。
“我叫刘三喜。”刘三喜笑呵呵地和坨坨说话,“我家住在这条道往前走三个屋子,青砖瓦房带个大院子的就是我家。你可以去我家玩。”
坨坨看向刘三喜,问他道,“你来找秋生和秀娘?”
“不找。”刘三喜摆摆手,“我就在村里随便转转。你们刚来?咋没见过你们。”
“刚来。”坨坨回他。
这个叫刘三喜的一直拉着他们说话,时不时地瞥向院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随便转转,也不像是随意和他们闲聊。一直看着秋生家的院子,看着倒像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坨坨警惕地看向刘三喜,花旗说人类里有的坏的很。他拽着小丛的肩膀,拉着他往院子里跑。
“哎?”刘三喜弄不明白,这两个小孩怎么突然就一声不吭地跑回院子了?他往前走了几步,依旧不死心地探着脑袋快速扫了一眼秋生家的院子。
刚刚的两个小孩已经跑到树下,秋生在做活,边上的男人听了孩子的话,立马看向这边。刘三喜马上缩回脖子,乖乖,这男人眼神怪吓人的。瞧着不像是个好脾气。
“刘三喜在外面?”秋生放下手中活,快走几步出院子,果然看见刘三喜向村里走去的背影。他蹙起眉头,一脸的不高兴。刘三喜家里富裕,在村子里整日游手好闲。村里有闲话,说他和东子的媳妇儿勾勾搭搭。东子一年前去参军,家里留了刚生完孩子的媳妇儿。这两人还真有可能勾搭在一起。秋生心里生出危机感,刘三喜莫不是想来勾搭秀娘。他要是勾搭秀娘,自己就一斧子劈了这个王八蛋。
秀娘从屋里出来,去树下拿板凳。见秋生一脸愤愤地走进院子,她好奇地问,“咋了?谁惹你了?”
“没咋。”秋生坐回凳子上,拿起工具继续干手里的活,“刘三喜最近常来咱家这边转悠?”
“没呀。”秀娘觉得奇怪,“你咋突然问这个?”花娘他们没来的时候,秀娘天天抱着孩子在院子外的树荫下呆着,基本没见过刘三喜在这边出现过。
“没啥事。坨坨刚刚说外面有个奇怪的人一直在问他话,我出去一看,是刘三喜。”秋生这下放心了,刘三喜没常来转就行。
秀娘知道刘三喜的风评不好,她自己身正,也没太当回事。“许是偶尔过来,见到陌生孩子,好奇问两句。”
经过刚刚的事情,小丛不想把云善抱出去,就坐在树底下,和西觉一起看着秋生做活。兜明又跑回山上了,早知道跟着兜明一起去了。
小丛不出去玩,属坨坨最高兴。刚刚说的你看一会儿我玩一会儿不成立了,小丛可是自愿留在院子里的。趁着小丛不注意,坨坨悄悄地跑出院子,一头扎进孩子堆里,继续刚刚的游戏。
西觉暗暗在心里记下刘三喜。这人鬼鬼祟祟的,瞧着不像好人。若是他对云善掌门不利,干脆直接打断腿。
花旗抱着箩筐出来找秀娘,两人在树底下又支了张桌子。一边干着活一边闲聊。
秀娘用一种白色的石头在布上划下些印子,又拿了布到云善身边比划。用白色石头修改两遍后,动了剪刀,按着刚刚画好的线剪开。秀娘将剪下用不着的碎布头给花旗,教他穿针引线,亲自示范了简单的缝补给花旗看。
花旗捏着针,笨拙地缝着碎布头,针脚歪歪扭扭,碎布头一展开,两张中间空了很大的缝,针线七零八落地连在一起。花旗不耐烦地将碎布头扔在桌上,“这也太难了,太难为我了。”
“刚学不都这样么,慢慢来。多练练手就熟了。”秀娘安慰他,接过他刚刚封好的碎布头,用剪刀将中间的线剪开,把线拽掉,将碎布头放在花旗面前,“都是练出来的。”
花旗勉为其难地又练了两回,一回比一回惨不忍睹。他泄气了,看向一旁的西觉,“西觉,你来。”为什么要为难自己,他们中只要有一只妖学会如何缝补就好了。
“哪能让你家男人做衣服?”西觉没说出拒绝的话,秀娘先不同意,“他们得挣钱养家,哪有时间干这种细致活。”
“那小丛来。”花旗看向小丛,小丛心里一颤,不敢拒绝,将云善交给西觉后,乖乖地抱着凳子坐到小桌边。
“你。”花娘失笑,“小丛是个男孩。哪有男孩子学这些的。”
“男孩怎么不能学这些?”要是小丛再不学,以后这活就要落在他身上。这绝对不行,他可没耐心捏着针坐在这里缝一下午衣裳。花旗说,“男孩子也要多学门手艺。一会儿我把坨坨和兜明都叫来一块学。”
“男孩学这个算什么手艺?”秀娘见他实在是烦了做针线活,没再多说。
小丛一直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话不多,做事极其认真。他仔细观摩秀娘缝衣服的样子,在心里细细揣摩,这才拿起针和线,慢慢地下了几针。花旗在一边鼓励道,“我看小丛干的不错。”
把碎布头展开,除了针脚有些大,其余的没问题,小丛做的出乎意料地好。花旗得意了,这事以后就交给小丛。小丛以后就给云善缝衣裳。
不用秀娘拆,小丛自己拿着剪刀,一点点将线剪断,重新捏着布,认真地又缝了一遍。第二遍比第一遍进步很大,针脚也密实起来。秀娘忍不住地夸道,“小丛可真能干。我小时候学缝东西,我娘教了我一下午,缝出来的没有小丛做的好。”
小丛坐在桌子边腼腆地笑。
昨天一个下午,再加上半个上午,秋生终于做完了一个摇篮,看着要比他从他大嫂家拿来的摇篮好。大嫂家的摇篮看着笨重,秋生做的这个看起来轻便很多。
摇篮很简单,一块厚木板,中间挖空,作成船形。摇篮底部和地面接触的面是弧面。摇篮里被秋生打磨得十分光滑。西觉把已经睡醒的云善放了进去,轻轻晃一下,摇篮可以摇很久。云善在里面扑腾着小手小脚,咯咯咯地笑,看出来是很喜欢摇篮。
兜明上山从不空手而归,这次他扛了头鹿回来。
东望村村民吃过山里的兔肉,野鸡肉,上次还从秀娘家买了野猪肉。不过这鹿肉,可没几个人吃过。兜明从山下一路走到秀娘家,身后缀着一串村民。有专门来瞧热闹的,有带钱来想尝个鲜的。
知道兜明是个不好说话的,上次没买到野猪肉的五婶子跟进院子后,直接找了秀娘,“鹿肉卖不卖?”
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花旗听了这话立马热情道,“卖!”
“只卖十斤。”兜明怕上次卖了半头猪的事再发生,马上接在后面补充。
“那这鹿肉多少钱一斤?”刚刚五婶子远远瞧见兜明扛着东西回来,立马就回家取钱去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尝尝山上野物的滋味。
秀娘只知道猪肉的价钱,鹿肉她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要卖多少钱一斤。总之得比猪肉贵吧。她小声和花旗商量,“鹿肉应该要比猪肉贵吧。咱们,咱们收二十文一斤?”
花旗随意瞟一眼地上的鹿,瞧着也就八十斤。二十文一斤,卖十斤肉也有二百文钱。他点头,“好,二十文就二十文。”
“二十文?”那可是讨了大便宜,五婶子直接笑出声。这鹿肉,放在外面酒楼里,一斤恐怕得卖上百文吧。“秀娘,上次我没买到猪肉,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卖些鹿肉给我。小哥,我要三斤!”
秀娘赶紧地将支起来的小桌子收拾好,把布和针线拿回屋里,叮嘱一旁的小丛“你进屋看着云善和春花吧。”
“好。”小丛抱起春花,和西觉带着云善回屋。
秋生拿出大案板,兜明洗了刀。
“兜明,让你秋生叔来,他会做这些细致活。这张鹿皮可得好好收着,冬天做靴子穿。”趁着兜明还未下刀,秀娘连忙拦住。
“行。”兜明将刀递给秋生,站在一旁认真看秋生如何剥皮。他们老虎可不在意冬天还要穿靴子。这鹿皮还是要给云善小掌门攒着。
“我来买一斤鹿肉。”巧子快步从院外走来。
恰好秋生剥好鹿皮,兜明将鹿皮拿到树下阴凉处,和巧子擦着身走过。巧子看上鹿皮了,“你家这鹿皮卖不卖?”她秋天想给孩子做双皮靴子。
“不卖。”兜明拎着鹿皮走过。
巧子羡慕地看了眼摊开的兽皮,挤到案板前,放下铜板,“秋生,给我来斤肉。”
“没了。”五婶子得意道,“巧子,你得赶早。一共就卖十斤肉,已经分完了。”
“啊?又不卖肉了?”巧子皱起眉头,拍着案板上的铜钱问,“怎么卖肉给别人不卖给我?我的钱和别人的不一样?”
秀娘赶忙上前拉住巧子,笑道,“钱哪还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铜子儿么。这鹿本就不大,兜明只让卖十斤。”
“这鹿瞧着也有八十斤吧。怎么只卖十斤?大夏天的,肉不卖都得坏。不如卖了钱。下次你们再去山上捉,吃新鲜的。”巧子琢磨不明白,上次的猪剩下快二百斤,吃一个月也吃不完吧。“腌肉可是很费盐的。”
“巧子。”秀娘解释,“西觉家的人都能吃呢。要不然咋有力气抓野猪和鹿的?你看咱们村的猎户大力,平时上山只捉到些小的野物。要也像兜明这么能吃,长那么些力气,肯定也能捉到大野物。保不齐,连山上的老虎也能打下来。”
兜明呼吸一滞,目光锐利地看向秀娘。猎户大力吃了东西能打老虎?笑话,他一巴掌能把大力从云灵山上拍回东望村!大力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巧子切了一声,“能吃?有多能吃?”上次秀娘就说刚来的一家子能吃。她倒要看看,这家人有多能吃。
“上次剩下的肉。我原以为要吃上十天半个月。谁晓得,当天晚上,一顿饭的功夫就见了底。”想到西觉一家子的食量,秀娘也不禁胆颤,这一家子人要开多少荒地才能养活自己。她一转头,看到兜明似乎有些生气,立马心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别人饭量大,这实在是不好。一会儿得想法子哄哄兜明。
“什么?!”巧子震惊,“二百斤肉,一顿饭?”她挨个扫过花旗,西觉,兜明,这几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顿能吃二百斤肉的。她看回秀娘,觉得这只是秀娘不想卖肉找出的借口。“秀娘,你莫要诳我,这咋可能。”
“秀娘怎么诳你了?”花旗莫名其妙地开口,“上次剩下的猪,吃完就是吃完了。吃的又不是你家的肉,诳你做什么。”
巧子瞪了花旗一眼,知道这家人都不好说话。她挂着笑转向秀娘,“给我匀一斤吧,家里孩子等着吃肉呢。”
“说了不卖就是不卖。要想买,下回趁早。”花旗一点不客气地瞪回去。
“你......你这人怎么这不好说话。”巧子叉腰道,“我不就是只想买斤肉嘛。以后你也是要住在村里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这般不好相处,以后咱们不跟你处。”
花旗抱臂,冷哼一声,“不处就不处。当我稀罕。”
“花娘!”秀娘扯他衣裳,花旗对着巧子翻了个白眼。
“花娘,巧子说的也没错。大家以后都住在一个村里,别把关系弄得太僵。”秀娘劝他。
巧子得意地看向花旗,她就不信,这刚来的人敢和她硬钢。
谁知,花旗压根不吃这一套。“来买肉,咱们欢迎。可今天卖完了就是卖完了。没得说。我若是今儿把肉给她,那昨天没买到肉的还要来找我要说法了。以后咱们家打猎先紧着大家伙分,分完了就剩下骨头架子,我们自家分?你看我家这几个可有谁愿意?”
“我不愿意!”兜明头反对。
坨坨听见院子里的热闹,和一帮孩子扒在院子门口看戏。听到花旗这么一声,坨坨迈开腿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我也不愿意。”
西觉沉声道,“我也不愿意。”
“看看。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我家这几个都不愿意。”花旗看向巧子,摊摊手,“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那不能。那咋能强买呢。”五婶子开口,“巧子,下回你赶早啊。上次我和你一起都没买到肉,这次我赶早了,你看,我不就买着了。”她拎着买来的鹿肉给巧子看,“还得赶早。”
巧子跺跺脚,跑出秋生家的院子。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坨坨又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泥娃娃,被花旗嫌弃道,“赶紧去洗洗,一天到晚灰里来土里去。”
“我本来就是长在土里的。”坨坨小声嘀咕。他跑到水桶边,熟练地脱下肚兜撩水洗澡,又把肚兜洗了一遍,光溜溜地跑进屋。
“你咋又不穿衣服,这又不是山上。”小丛小声说。
“刚洗完澡。”坨坨爬上床,趴在云善边上看了会儿。小掌门刚睡醒,正在玩自己的小手。
一旁的春花突然翻身,吓了坨坨一跳。“小丛你快看,春花翻身了。”
他们两个爬过去,看着春花又翻了个声,两人觉得十分惊奇。看着还在玩手的小掌门,坨坨爬回去,将云善翻身,让他趴在床上。
云善的脸紧紧贴在床上,来回晃着头,十分不舒服。他很快哭了起来。
“小掌门,你别哭。你翻个身,像春花那样翻身。”坨坨在一旁指导他,“小掌门,你看我,就这样翻身。”
“是不是尿了?”小丛去摸戒子,干的。也不可能是饿的,刚喂完奶没多久呢。
“哇——”云善哭的一声比一声大,小手在床上来回蹭着。
花旗快速跑进屋,身后跟着西觉和兜明。他打开门,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在教他翻身,他怎么老哭。”坨坨不明白,春花一下就翻过来了,小掌门怎么一直掌翻不了。
花旗走过去将云善抱起。云善的嗓门更大了,委屈地在花旗怀里哇哇地哭个不停。花旗笨拙地哄道,“不哭,不哭。咱们不学翻身了。”
秀娘跟在后面笑出声,“云善才刚一个月,骨头还没长好呢,哪里能翻身。春花三个月了,骨头长得好了,自然会翻身。老人们不都说,三翻六坐九爬爬么。”
“啊?”坨坨摸摸脑袋,被花旗狠狠瞪了一眼。
云善一直没止住哭,一张小脸上哭得全是泪。花旗让他哭得没了主意,抱着他凑到秀娘面前,“秀娘,你说,咋办?他怎么一直哭。”
秀娘,“你得哄哄他。”
“咋哄?”花旗为难地看向秀娘。
秀娘说,“你抱着他慢慢晃一晃,拍一拍。嘴里说些话。”
“说什么话?”花旗求救。
“小乖乖真乖。没事,没事,娘在这里。不哭,不哭,娘在这里。”花娘咋连孩子都不会哄,秀娘一脸担忧地看向云善,以后花娘咋养云善呢。“类似的话,一定要温柔地说。”
“温柔。”花旗重复一句。
“对,一定要温柔。”秀娘跟着强调。
“小乖乖,真乖。没事的,没事的,娘,”花旗一顿,他算哪门子娘。他可是条公蛇,再怎么样也做不了云善的娘,做爹还行。
“你得和他说,娘在这里。小孩子就爱听这些。村里那些妇人都这么哄孩子。”秀娘说。
小孩子都爱听这些?娘来娘去的,妖精的小崽子们可不是这样的吧。花旗突然想到,从山上跟着春意下来的小羊羔,一直紧紧地跟着春意。妖精的小崽子也要娘的。
他轻轻拍打手臂上的婴儿,嘴里哄道,“云善乖,不哭,娘在这里。小乖不哭。”
哄了几句后,云善真的慢慢安静下来。躺在花旗怀中,刚哭过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水灵灵。他张开小嘴冲花旗露出笑脸。
花旗也跟着笑,可把这闹人的小崽子给哄好了。
坨坨犯了事,明显见老实。不再整天惦记着出去玩,主动帮着照顾云善。
花旗昨晚给兜明分了任务,让他去山里多捉些小的野物,卖掉换成钱,早日起屋子。
兜明一大早就上山了,坨坨抱着云善和小丛一起跟了上去。
秀娘又急了,“花娘,坨坨抱着云善跟着去山里了!”
花旗正在厨房忙着揣面,这是今早刚和秀娘学的。他们今天要吃大面饼子。“不用管,小丛会看着他的。”
“我是说,四个小孩不能上山!”秀娘一拍大腿,平日里,坨坨和小丛上山也就罢了,怎么这次连云善都抱去了。
“没事,兜明会照顾他们的。”花旗一点不在意。
秀娘跑进厨房,焦急地说,“你咋一点都不怕?你还是不是个做娘的了。”
花旗放下面,“你不也说了,兜明吃的多,力气大。山里的野物不是他的对手。坨坨和小丛不会带着他去山里面,他们也就在山边转悠。没什么事。”到山上去比在村里还安全呢。
只是在山边转转,那倒真不是什么大事。村里半大的孩子们经常一起去山边跑跑,不过都不敢进山。
“他两还小。一个八岁,一个五岁。这...”
花旗挥挥手,“不小了不小了。秀娘,面揣好后做什么?”
“唉。”秀娘跺脚,花旗这娘当的可一点不像个样子。
“喂,你们是要上山?”一个眉眼坚毅,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站在路上,背着一把弓看向兜明。
“对啊。”兜明回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是村里的猎户刘大力。”男人说,“我听说你们打死过野猪,还弄了头鹿。要不,咱两一块打猎吧。太深的山里我都没敢去过。”
兜明的眼神立马变了。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就是猎户大力?”
“正是我。”大力爽朗一笑,“村里人和你说过我?”
“我听说,你吃饱了饭能打死老虎?”兜明抱臂,这男人虽然长得壮实,必然也扛不住他的一爪子。除非,真的天生神力。
小丛看看大力,又看看兜明。这人吃饱了饭,能打死兜明?村里人这么厉害吗?他缩着脖子,躲到兜明背后。
“这是谁传的瞎话?”大力被逗笑了,“我哪里能打死老虎。莫说打死,我见都没见过。老虎都在深山里,我只敢在山边上打打小野物。运气好,也弄过鹿。”
兜明嘴角勾起笑,心里得意,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打死老虎。“不过,你一定见过老虎。”
“嗯?”大力不解地看向他。
兜明直接绕过他,带着小丛和坨坨继续往山上走。
“咱一块呗。”大力自觉地跟上。
“不要你!”坨坨抱着云善转头瞪他,这人类跟着他们,他还怎么去钻土?
大力停下脚步,有些无措。见三个孩子步速很快地往山上走,他快跑几步跟上,“你们就这么去打猎?不带工具?”
“谁说我们去打猎?我们是去山上玩的。”坨坨嘟嘴,“你别跟着我们呀。我们和你又玩不到一块去。”
大力问,“你们平时打猎用什么工具?我听村里人说,没人见过你们带弓上山。”
兜明皱眉。之前野猪脖子被西觉咬穿,让村里人发现了。他们就商量过猎物不能直接咬死。最近兜明抓到猎物,要么是把脖子拧断,要么就是用石头砸死。这种捕猎一点都不方便。
他停下脚步问大力,“你说的弓好用吗?好打猎么?”
大力取下身上背着的弓,搭上箭,射向不远处的树上,“只要射中脖子,猎物就跑不不了。”
看向插在树上的箭,兜明陷入沉思。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如果他咬死猎物,再拿箭在伤口上对穿,那不就没人怀疑了吗?以后他也说,那是用箭射死的。兜明脸上露出笑,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大力看的莫名其妙,半大少年可真是心思难猜,这会儿怎么又笑了。“我知道你们厉害,你们带上我吧。”
“不带不带。”坨坨嘟囔着抱着云善小跑起来。
任由大力怎么追,那三个孩子远远地把他甩在身后,很快消失在山林里。
“唉。”大力叹气,想来,人家有本事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暴露。他一个大人竟然追不上三个孩子。怪不得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上山打猎。身上肯定是有不少本事的。他唉声叹气地坐在石头上,掀起衣服给自己扇风。
“甩掉了吗?”坨坨停下脚步。云善醒了,咿咿呀呀地自己说话。
小丛回头,用法术查探,肯定地点头,“已经甩了。我看到他还在山脚下。”
“小丛,你抱着小掌门,我去土里钻一钻。”坨坨高兴地将云善交给小丛,头上长出花苞,他头朝下,猛地往土里一栽,整个人钻下去。
兜明变成老虎,咆哮着往后山跑去。
小丛抱着云善,慢悠悠地走在山间。云善好奇地睁着眼睛到处张望。
小麻雀落在小丛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小丛,你们最近还好吗?云善掌门最近好吗?”
“都好都好。掌门最近吃的挺多。”小丛摘朵花,放进云善手中。云善攥着花,咯咯咯地笑,笑声惊动林间树木,重山很快过来了。
小老头拄着木杖,笑眯眯地看着小丛怀里的云善,“像是胖了些。”
小丛低下头仔细打量,怎么也看不出云善掌门哪里有变胖。每天晚上洗澡时还能摸到几条小肋骨,和春花一点也不一样。
重山从小丛怀里接过云善,还未对小掌门多说第二句,云善咧开嘴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重山皱起眉头。
小丛熟练地摸摸戒子,没湿,上山前秀娘给喂过奶,也不是饿的。怎么就哭了?“我来抱吧。”
云善回到小丛怀里,很快就不哭了。攥着小花,往自己眼前拿。
“这是,不要我?”重山笑了,“我以前听说人类孩子认生,不是亲近的人抱,就会哭啼。现在看来,果真是这样。”
亲近的人?小丛低头,云善在他怀里笑,到重山的怀里哭。他已经成了小掌门亲近的人吗?
重山问,“你们攒了多少银钱?可够起屋子?”
小丛摇头,“人间钱财不好挣。咱们每天卖柴火,能挣个一百文钱。得攒好一段时间,才够起屋子。上次花旗说,云灵观有功德箱,里面有银钱,可以拿来用。”
重山捋胡子,“功德箱里没有银钱。我原本也是动了这个心思。前儿打开一看,里面只有零星几个铜板。想来灵隐下山时,应该取过。除了百姓捐赠,山上的道士们可没银钱。”
山上的小妖怪们自觉地捡了树枝,他们和人类不同,除非必要,不会砍树。这些树枝都是他们从林子里捡来的。有的小妖还专门去了后面山脉,挑粗壮的枯枝捡。
见到小掌门回山上,林子里的小妖们慢慢凑近。猴子精大着胆子站在小丛身旁,探头看了一眼,立马缩回身子,跑回小妖堆里,“咱们云善掌门长得真好。一双眼睛可大了。比最黑的石头都黑。”
“小掌门的眼睛很亮,比夜晚天空的星星还亮。”小麻雀停在小鹿的背上说。
小妖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说云善这也好,那也好。眼睛好看,嘴巴好看。他们云灵山上的小掌门是哪哪都好。
坨坨从土里钻出,惊得一群小妖四散跑开。他抖抖身上沾着的泥土,大叫“你们都跑什么跑。刚刚不是在云善吗?”
小妖们已经跑进林子里,凭坨坨怎么喊,也只躲在林子中探头探脑,并不出来。
兜明拎着打来的野兔野鸡走来,小妖们躲得更远了,直往林子深处钻。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着兜明带着重重的柴火和坨坨、小丛一起抱着云善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