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也不好。”秋生一时半会儿地也说不清。
两人正掰扯这事时,摊子前走来一个带着小帽,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这人个头不高,一脸的精明相。秋生脑子里当即冒出一句话,心眼子太多,累得长不高。
“你们这些柴火怎么卖?”中年男人走到牛车边翻来翻去都看了一遍,“这些全要了,要多少钱?”
秋生讨好地笑,“一百个铜板。牛车给您一路拉着送到地方。”
小个子中年男人“啧”了一声,“这些我全要了,你就便宜点。我是开酒楼的,一直要用柴火。以后你要是有柴火送来,可以直接送去我那。”
“行。”秋生一咬牙,“给您九十五个铜板,不能再少了。这是我们爷几个劈了两天才劈出来的柴。你看这树枝,两个小娃子在山上一点点捡来的。”
小个子中年男人看了眼车上的坨坨和小丛,确实都是不大的小孩。“九十五就九十五,你帮我把柴火拉到院子里,我给你结钱。”
“行。”秋生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柴火卖出去,还能定好下一回生意。他们今天的运气也太好了。
小个子中年男人领着他们往酒楼走,介绍自己道,“我姓裴,你们叫我老裴就行。香满楼就是我家的酒楼。”
秋生附和,“那是大酒楼。”
“没多大。就一个酒楼。”这家的柴火报价不高,属于低价,柴火质量不错,老裴一眼就相中了。说来也巧,他本就是来东市找柴火的。刚刚小子那一嗓门,顿时就让老裴注意到这家了。
加上卖柴火的钱,西觉手里一共有九百多文。
秋生领着他们去了布庄,找到秀娘说的棉布。“喏,就这种,扯上几尺就行。”
“就这一整个,多少钱?”西觉摸了摸棉布,软和的。云善掌门连件蔽体的衣服也没有,多扯些布,回去请村里的妇人帮着做身衣裳。
伙计喜笑颜开,“五百文。”
“买这么多?”秋生连忙拦道,“扯几尺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给云善做衣裳。”西觉淡淡地说。
“ 啊。”秋生干巴巴地应道,转头看向还穿着红肚兜的坨坨,拉着西觉小声说,“不扯些布给坨坨做衣裳吗?”
“不扯。”西觉很肯定地回他。
坨坨晃着头顶的朝天辫,眨巴着大眼看向西觉。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秋生撇嘴,世上咋还有这么偏心的爹。心都不是偏的,直接长在了云善那一边。
“秋生叔,我不要衣裳。都给云善。这样穿凉快。”
瞧瞧,坨坨多懂事。秋生看着坨坨愈发怜爱,“夏天就算了,秋天可一定要给坨坨扯布做衣裳。”
坨坨秋冬穿成这样在雪地里跑也不冷。不过这样的事,凡人是不懂的。西觉敷衍道,“到时候再说。”
买完布,秋生要去打油。西觉跟着秋生进了杂货铺,坨坨、兜明和小丛站在外面瞧热闹。隔壁是一家医馆。坨坨见到一个男人,拿着白布包着东西进了医馆。只闻一下,他就知道,白布里包的是人参。
他好奇地用了法力探听,听到医馆的大夫和男人说,“你这参是二十年的参,看在还新鲜的份上,三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男人还想抬价,“大夫,这是我挖到的最大的参,三两银子实在是有些少。您看着再多给点吧。不行我再去别家医馆问问。”
老大夫沉吟片刻,“我不瞒你,你去别家最多也就给三两半。我最多也给三两半。绝对不能再多了。”
见老大夫坚持,价格也给的差不多,男人应道,“三两半就三两半。”
坨坨“呀”了一声,二十年的人参值三两银子。昨天他已经听花旗说了,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兜明卖了那么多肉才八百多文。他是一颗百年人参,头上的须须应该也很值钱吧。想到这里,坨坨当即从朝天辫上扒拉下几根头发,攥在手里,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他后,他颠颠地跑进医馆,“老大夫,我来卖人参须须。”
还在观摩二十年人参的老大夫抬头,又一个来卖参的。等等,什么叫人参须须?他收了几十年参,还从没见过有人来卖人参须须。
穿着大红肚兜,半人高的白胖孩子跑到柜台前,将手摊开,几根半尺长的须子躺在孩子掌心。
老大夫一愣。
“老大夫,我这个是百年参的须须,你看能值多少钱?”看着掌心的须须,坨坨有些心疼。要不是为了云善掌门,他可舍不得拔自己的须须。
老大夫回神,不去拿坨坨手中的须须,摸着胡子,皱起眉头,“我收药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拿人参须过来卖的。你不是说有百年参,你把那百年参拿来。那个能卖上价钱。”
坨坨戒备地看了一眼老大夫,觉得这老头不像个好人,他只是来卖须须的,这老头怎么还惦记上他了。“百年参已经卖了,我只拽下来几根须须,你到底要不要?”
老大夫看着坨坨摇头,捏起人参须,放在鼻子下,一股子清香味瞬间涌入鼻尖。“确实是好参的须子。”他摸着胡子沉吟片刻,“一根二百文,你这有三根,我都要了。总共六百文”
“六百文?”坨坨拧起小眉头,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刚刚那男人二十年的参卖了三两半银子,他这百年参的须须只值二百文一根?他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这老人家莫要诳我。”虽然是人参须须,可这是百年人参的须须,不一样的。
“小孩,你尽管去打听,我这李氏医馆收药价格向来公道。怎会诳你?两百文一根就是两百文一根。”老大夫小心翼翼地将二十年参收好,这个等会儿拿去炮制。“你卖不卖?不卖赶紧回家去,一会儿你娘该找你了。”
“卖!”六百文就六百文。须须都拽下来了,可不能随意扔了。
拿着老大夫给的六百文钱,坨坨垂头丧气地走出医馆。
秋生和西觉已经买好油,见到坨坨手里拿着钱,很是震惊,“坨坨,你哪来的钱?”
“卖人参须须得来的。”
秋生疑问,“人参须须?那人参呢?”
坨坨瘪嘴,一脸的不开心,“跑了!”
听到完整事情经过的兜明噗嗤笑出声。坨坨更不开心了,回家的路上一直低着脑袋不出声。
秋生将牛车还给邻居,给了三文钱,这是借牛车的费用。西觉很自觉地出了这三文。
第10章 人参须须不值钱
坨坨跑进屋里,见云善小掌门躺在坑上睡觉,他踢掉鞋子爬了上去,摊成大字型躺在云善旁边。
有人看着云善,花旗乐得轻松,当下出了屋子。“怎么样,布买来了?”
“买来了。”西觉将布匹给花旗看,“我摸着料子不错。你问问看秀娘能不能帮着给云善做两身衣裳。我看春花都有小衣裳穿,咱们云善掌门总不能一直光着。”
“行。”花旗一口应下,又问柴火卖了多少钱?买布花了多少钱。
“柴火卖了九十五文,买布花了五百文。坨坨卖了三个须,挣了六百文。”西觉说。
“坨坨的须这么值钱吗?”花旗惊讶,压低声音说,“一会儿我去和他商量商量,让他多拔点须,为云善掌门多做些贡献。”
兜明哼笑一声,“我看他未必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不就是拔他几根须吗。”花旗收了钱,当即转身回屋。
坨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对着屋顶发呆。花旗走到炕边,他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坨坨。”花旗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我听西觉说,你卖须挣了不少钱。”
坨坨转着眼珠子瞥了他一眼。
“你要不再去卖点?”花旗的话音刚落,坨坨迅速坐起身,小声嚷道,“不要,不要。须须不值钱!”
“咋还生气了?”花旗不理解,“怎么不值钱?我听说你卖了六百文。那可不少。”
“少!你不懂!”坨坨气愤地转过身子,“灵隐说了,要脚踏实地,这是投机取巧的事,咱们不能做。当心教坏小掌门,灵隐从秘地出来找你。”
“哼。”这下花旗不乐意了,“不卖就不卖!”提什么灵隐。他说,“你看好云善,我出去给秀娘搭把手。”
出门时遇到兜明,小老虎一脸肯定道,“怎么样,我说的吧。他不一定愿意。”
花旗白了他一眼,往厨房奔去。
秀娘正在切丝瓜。院子里种了三棵丝瓜,藤蔓爬了半个墙头,隔三差五地就能摘几个下来。
“秀娘,让我试试。”花旗好奇地接过刀,随意在丝瓜上划了两下,只切出两道口子。
秀娘笑着示范道,“你得这么切。”她将丝瓜斜着放,手腕带着刀稍微使了些力气向前划。
“今天中午吃啥?”花旗在厨房看了一圈,除了蔬菜,没看到肉。
“丝瓜汤,这个泡饭吃。再炒个小青菜。”
“就这个啊。”花旗干巴巴地说。一会儿小老虎估计又得嫌弃菜不好。
“嗨,哪能像昨天似的吃那么好。农家么,不都这么过日子。”秀娘笑笑。她认为花娘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看不上农家吃食。
“兜明!”花旗站在厨房门口喊道,“你去山上打些吃的。”
兜明听着话了,三两步就蹿出院子,坐在树荫底下的小丛立马跟着跑出去,“兜明,等等我。”
“你咋又让他一个人上山了?多危险!”秀娘明显不赞成,拎着刀追出厨房。昨天的野猪不是捡来的么,哪还能天天有那么好的运气。
“不危险,兜明力气大。一般的野兽奈何不了他。”花旗挥挥手,一副都是小事的模样。
“秀娘。”院子外里传来叫唤声。
听到陌生的声音,坨坨从炕上爬起,探出脑袋,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盘着头发,上半身胖大,双腿却细瘦的妇人。
秀娘从厨房出来,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来回擦了擦,“嫂子,来,树底下坐着,凉快。”
妇女打量跟着出来的花旗,“这是哪个?”
“逃难来咱们村的,暂时住在我家。”秀娘勤快地给妇人倒水。
“跟你一样啊。”妇人无意间的一句话,揭露了秀娘的来历。秀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就因为她家是逃难来的,她婆婆一直都不喜她。觉得她和她娘家会拖累秋生。
妇人自顾说着,“我来看看秋生昨天送来的肉还有吗?爹娘都说喜欢吃。我听村里人说你家昨天卖肉了。人上了年纪,好这么两口。我今天打算再买两斤回去。”来的时候她都打探清楚了,秋生家里还剩半头猪,今天指定还能拿二斤肉回去。秀娘一向好拿捏。
“哪还有肉,昨天全吃了。”秀娘说。
妇人一惊,看着秀娘的眼神带着不善,“秀娘,你不要说笑了。半头猪都吃了?”不如直说不愿意给肉,说这种一下子就能识破的谎话做什么。
“可不是么。”花旗接话道,“我家男人和孩子能吃的很。半头猪也才刚够。”这妇人眼中带着算计,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妇人知道没了猪肉,嘴角立马向下撇。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家里老三不用摇篮了,一会儿让秋生去家里拿给春花用。”
“行。”秀娘应下。
“你家什么时候养羊了?”妇人瞧见树荫下趴着吃草的羊,这羊还没栓绳子。她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有羊好啊,秋天就能吃上羊肉了。
秀娘连忙说道,“不是我家的羊,是花娘家的。她家男人在山上捉的,专门给他家娃娃喝奶。”
“哦。”妇人又打量起花旗,见她一身补丁摞补丁,不愧是逃难来的,瞧这衣裳,在村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衣服还破的了。
妇人又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在她离开后不久,带着西觉去田里看地的秋生回来了。听说大嫂让他去拿摇篮,秋生喝了口水道,“我现在就去。”
西觉没了事干,坐在树荫下乘凉。坨坨将睡着的云善推到炕边,自己先跳下床,然后抱着云善到树下交给西觉,“给你看会儿,我去外面看看。”他说的去外面看看,就是到院子外坐在树下,看一群村里的孩子打闹。
正是伏天,西觉身上本就热,只觉得抱云善的地方像是被一块会发热的东西贴上了。他两手托着云善,将他远离自己。
秋生扛着摇篮进院子,看见西觉将云善举的远远的,顿时笑出声,他将摇篮放在地上,“西觉,你将云善放进来。放进摇篮里就不用人抱着。”
小心翼翼地将云善放进摇篮里,西觉刚松手,云善动动眼皮,睁开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孩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瞳就像最浓的墨点成,眼白则像天边的云彩。云善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西觉,小嘴砸吧两下。
秋生摇起摇篮,云善的眼睛睁着睁着就眯了起来,后面直接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这是好东西。”西觉由衷赞叹,夏天完全解放双手,不用抱着个火炉了。知道秋生专门去拿摇篮肯定是为了春花,云善不过是暂时蹭着用一会儿。西觉仔仔细细地将摇篮看了两遍,心里有些数。准备吃完饭后去山上让小妖精们找些木头,他也要给云善做一个类似的摇篮。
不知是不是山上有道观的原因,云岭山上的动物大都开了灵智。不能食开灵智的动物,这是他们山上的规矩。据说是云灵观第一代掌门定下的。因此他们大多在云灵山后面的山脉中捕猎。
兜明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鸭,小丛怀里抱着一窝野鸭蛋。两人在云灵山上的一块大石头后变成人形。
兜明活动脖子,率先往山下走,催促小丛道,“走走走,快点赶回去吃午饭。”
小丛抱着鸭蛋小心地跟在后面小跑,“你刚刚不是吃了一只野兔么。还饿吗?”
“不饿。赶不上吃午饭就得少吃一顿了。”兜明拎着野兔和野鸭,两人速度很快地往家赶。
“坨坨。”隔了很远,兜明看见坨坨和一群村里的小孩一起趴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
坨坨听着声回头看了一眼,挥了下手,继续趴回去。
兜明来了兴趣,走近几步,看到地上一堆泥巴搓出来的丸子。他见着坨坨手里还在搓,摇摇头觉得没意思。小丛却来了兴趣,将野鸭蛋交给兜明,蹲在地上看一群孩子们玩。
“花旗。”兜明来到厨房,将野鸭、野兔放在地上,“喏,肉来了。”他将怀里的鸭蛋放在案板上,笑嘻嘻地凑到秀娘跟前,“秀娘,鸭蛋都给你,腌鸭蛋吃吧。”
“你从山上打来的?”秀娘看了眼地上的野鸭和野鸡,怪不得花旗不担心呢,兜明是真的有打猎的本事。
“对啊。”兜明自觉地给自己盛了碗丝瓜汤,也不嫌烫,吹上两口,咕噜咕噜一碗就下肚了。
“花娘,你帮我烧水,我把鸭子毛扒了。”看到肉,秀娘脸上笑开花,“兜明,你去叫你秋生叔,让他来扒兔子皮。”
“不用,我来。”兜明拎起野兔,转了一圈,拿起刀子,利索地割上几个口子。一手拽着兔头,另一只手直接拽着往下扯。兔皮刷地一下扒了下来。兔子血肉模糊的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秀娘忍不住转头干呕。
兜明将扒完皮的兔子往案板上一扔,拎起刀使劲剁了起来。没等秀娘捂着胸口干呕完,兜明已经把活做好了。他随意将兔皮扔在一旁桌上,问道,“秀娘,还有啥要我做的?”
“你还是把你秋生叔叫来吧。”秀娘看了一眼案板上已经碎成块的兔子,忍不住又想到刚刚血肉模糊的整体兔子,眼睛一翻,又转头干呕起来。
第11章 维持云灵观的香火
看着秀娘一副不适应地样子,兜明挠挠头去叫秋生。他觉得自己扒皮、剁肉都很好啊,干嘛一定要让秋生叔来做。
抱着春花进厨房,秋生一眼就瞧见案板上的肉,他愣了一下,“哪来的肉?”
“兜明去山里抓的。”花旗回他。
秀娘拍打胸口,好不容易将恶心感压下,忙对秋生说,“你看看兜明扒下来的兔皮。好好弄弄让花娘攒着,冬天做衣裳。”
花旗这才想起来,兔皮有这样的作用。以往见到兔子他是直接一整个吞掉,从没想过兔毛还有别的用处。刚刚秀娘说要给兔子扒皮,他还以为只是因为兔子带皮不好吃,原来还有这一层。以后要注意了,要给云善多收集些皮毛,冬日了好做衣裳穿。皮毛比布的保暖。
花旗主动接过春花,一抱在手里,他就知道云善有多轻了。春花抱起来比云善重得多,他们的小掌门还是太瘦了,以后一定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许是云善有所感应,睁开眼后就哭了起来。西觉熟练地摸了摸戒子,湿的,抱着云善生疏地换了戒子,云善还是哭,那就是饿了。
兜明挤了半瓶羊奶,西觉捏着小勺小心地一勺一勺给云善喂奶。云善对吃食不挑,只要是奶,他都爱喝。咕噜着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西觉,又稍微转转脑袋,看向边上的兜明。
兜明伸出一根手指挠他的小手,立马就被云善攥住了、。一直到喝完奶,云善都没放开,一直牢牢地攥着兜明的手指。兜明只好从西觉怀里接过云善,小声嘟囔,“怎么就看上我的手指了?”低下头,对上云善咧开的小嘴,兜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坨坨染了一身灰尘跑进院子里,兜明立马嫌弃地远离两步,“你快去洗洗,太脏了。”大红肚兜快让灰糊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身后的小丛干干净净地,走到兜明身边的时候没被兜明嫌弃。
坨坨嘟着嘴说,“兜明你就是偏心小丛。明明大家一块玩,你嫌弃我,不嫌弃他。”
“小丛身上干净。你都快成泥娃娃了。”花旗从厨房出来,瞧见脏兮兮的坨坨,立马道“赶紧洗洗去,一会儿要吃饭了。”
坨坨跑到水桶前,里面是秀娘晒着留给春花和云善的洗澡水。他一点不害臊,将红肚兜的绑带解开,光着身子,从桶里撩出些水,将身上洗干净。又把红肚兜扔进水桶里使劲按按,提出来时沥沥往下滴水。坨坨拎着一路滴水的衣裳,来到晾衣绳前,两条胖腿用力一蹬,跳起,将湿哒哒的衣服甩在晾衣绳上。光着身子就往兜明和小丛身前凑,“现在洗干净了。”
他白白胖胖的好看,惹得众人哈哈笑。坨坨变成人形只有四五岁的模样,这样光着身子,又是在自家院子,倒也没人说什么。
秀娘走过去将湿肚兜拧干,摊平晾在绳子上,“现在天热,吃完饭估计就干了。”
秋生嘴上吃的流油,连续两天吃到肉,可把他吃美了。就是过年,也没遇见过连续两天能吃到肉的时候。饭后,他拿出自己吃饭的家伙,从西屋里拖出一根圆木,说是要给云善和春花重新做摇篮。这正合了五个妖怪的心意。秋生一边干活,一边说着闲话,花旗这才知道秋生是个木匠。是个手艺人,怪不得家里能住上青砖瓦房。
家里的枣树上落下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好不吵人。秋生刨着木花,被吵得没了心情闲说,埋头专心做手里的活。
小麻雀的叫声传进在场妖怪中的耳朵里,“重山说,要帮小掌门把云灵观给撑起来。云灵观的香火不能断。今天有信众上山求愿,他家中打的水井不出水,希望神仙保佑,水井能够出水。重山说,神仙都住在云层上,才不会管百姓的事。咱们要去帮信众看看家里的水井是什么情况,让水井出水。要让信众知道,云灵观很灵。这样观里的香火才能旺盛。”
小麻雀叫完,特意飞到抱着云善的坨坨跟前绕了两圈,重山让他看看小掌门的情况。云善转着眼睛盯着小麻雀瞧,那样子瞧起来十分精神,小麻雀满意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终于把麻雀等走了。秋生暗暗松口气,这鸟可真吵。
花旗把坨坨用过的水倒掉,重新打了一桶干净水放在太阳下晒着。晚饭后,学过一次怎么给孩子洗澡的花旗主动将云善抱过来。小丛蹲在一旁,伸手试试水温,刚好,不冷不热的。
将云善身上的戒子拆掉,花旗将水中的布巾捞起,稍稍拧了拧,先帮云善擦擦小脸,擦擦脖子。云善咯咯咯地笑起来,两只大眼微微眯起,嘴巴张开,露出小小的舌头,两只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这么爱笑呀。”花旗被他的笑声传染,手上动作愈发温柔。将云善的胳膊腿都洗好了,重新给他穿上戒子。小丛抱着云善坐在走廊下,轻轻摇着大蒲扇,将周边的蚊子赶走。
夜深人静,趴在地上的花豹睁开眼,随即一旁的老虎也醒来。
黑蛇直立起脑袋,一双竖瞳在黑夜里泛着冰冷的绿光,“你们现在去?”
西觉变换出人形,“嗯”了一声。兜明一脚将地上的小丛踢醒,“干活了,干活了,去看看人家水井为什么没有水。”
床上的婴孩睡得香甜,时不时握握小拳头,动动小嘴。蛇身一旁的小人参精睡得更是深沉,同伴一连串的说话声都没能将他吵醒。
花旗简直无语,干脆把这小人参精拖出去卖了得了,啥也干不了,还不如换些银子给云善掌门起房子。
西觉、兜明、小丛三妖隐身走出结界,在黑暗里狂奔。祈求水井出水的那户村民住在隔壁村。
黑蛇在黑暗中盯着云善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合上眼,进入梦乡。
来到小麻雀说的人家,兜明动作利索地从墙头翻了进去,找到水井位置。迅速在周围布置结界,确保村民不会听到任何动静。
小丛五指一搓,手中亮起一团火。他靠近水井,探着脑袋查看,很快找到问题所在,“这井不够深。下面应该有石头,他们挖不动。”他迅速跳了下去,变成原型,开始在石头上打洞。
兜明无聊地蹲在井边抱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是来挖井。我原本以为还能遇见其他的妖精。灵隐下山不就是为了收妖么。”
“真要遇到什么妖怪,你以为凭我们几个能解决?”西觉哼了一声,“外面大妖遍地走,只有云灵山才是最安全的。”这是历代掌门外出游历后都会对山上妖怪说的话。
没等西觉、兜明说上几句,小丛很快挖好洞,确认水已经上来后,爬出水井,使劲甩了甩身上的泥巴。
“走,回去睡觉。”兜明变回原型隐身,撤掉结界,三妖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隔日一早,西觉和兜明去山上放风,背着柴火回来时听见秀娘说,“云灵观是真的灵。隔壁村子有户人家,昨天才去云灵观里求了让家里的水井出水。今早真就出水了!”秀娘语气惊奇,莫名地带着些对神灵的敬畏。
兜明抿着嘴角偷笑,那都是他们夜里去给挖的井!
“等有空了,我也去山上拜拜。”秀娘说。
重山这个方法奏效了。花旗将大饼里塞满酸豆角,这豆角是秀娘春天时腌下的,卷着饼吃起来酸酸的,但很清爽。他仍旧不怎么嚼食物,咬下一大口,咕咚一下咽下去。他好奇地问,“秀娘,你去求什么愿?”
“求神仙保佑让我早点生个儿子。”秀娘笑着说。因为她头胎生了个女儿,本就不喜她的婆婆看也没看孙女一回,更是抱都没抱过。从她生完孩子开始,婆婆就催着她赶紧生男孩,给秋生留后。
“啊。这愿望可不太好实现。”坨坨咬着饼含糊地说。他不知道怎么把人类女孩一直变成男孩。用法术短时间可以,但是长期的话,十分有难度。
花旗立马补救,“坨坨说这愿望肯定能实现。你去山上的时候可得叫上我。”
“你去许什么愿?”秀娘好奇。
“希望我家云善健康长大。”花旗随意扯了个理由,其实他只是想去云灵山上放放风。西觉和兜明每天都能回山上,他现在身份是云善的母亲,每天要留下来照顾云善。
秀娘想,花娘到底是做娘的,还是最疼自己的孩子。“好。下回咱们两一块去许愿。”秀娘摸摸摇篮里春花的小手,她要再许个愿,让春花健康、平安长大。
秋生继续在树底下做摇篮,这个摇篮下午就能做好。“柴火攒上两天一起拉去镇上。这样一车要五文钱。两天柴火攒一起拉去也还是要五文钱,还是攒着划算。”在一旁学习的西觉应了一声。
他对柴火没什么兴趣,对秋生手里做的活更有兴趣。他拿起秋生的工具,锯了两节木头,觉得这工具还没他原型的爪子好用。
第12章 学习缝补
坨坨吃完饭就想跑出去玩,被花旗拽着朝天辫拦下来,天气热,他也不想抱云善,只能逮着好欺负的欺负。将云善放进坨坨怀中,花旗说,“今天你看着云善。我要和秀娘学做衣服。”
坨坨看看怀中睡着的小掌门,又看向院子外面已经玩成一团的人类小伙伴,又扫了一眼在树荫下的众人。他跑到兜明身边,讨好地笑笑,“兜明,云善给你抱吧。”
“我不要。”兜明立马拒绝。这么热的天他都想回山上跑在溪水里,哪里还愿意抱一坨会发热的肉在怀里。
坨坨看向小丛。小丛立马缩回兜明身后,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再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掌门,云善小拳头放在脸边蹭了蹭,依旧睡的香甜。
“坨坨再等等,摇篮下午就能做好。以后把云善放进摇篮里就行,不用人抱。”秋生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加快干活速度。
坨坨满怀希望地看着秋生干了会儿活,最后抵不住玩乐的诱惑,抱着云善出了院子。他没往小孩子身边凑,只抱着云善老实地坐在树荫下,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玩乐。
“坨坨。”脸上带灰的小子跑回来,“走,一起去玩啊。”
这是昨天和他一队的栓子。坨坨指指怀里的孩子无奈道,“我得看着云善。”
栓子低下头看了一眼,见云善正躺在坨坨怀里睡觉。他比划着说,“我有个弟弟差不多也这么大。下次我带来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