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豆子过不去呀。不吃饱了,怎么能赢那个可恶的兜明。
秋生看着大牛牛吃了一把豆子,安抚道,“现在这时节,家家都在犁地,我也没处找犁给你。要不你就接着蹭兜明的犁?”
大牛牛生气地踏动脚下的泥土。什么叫兜明的犁?这明明是它的犁!
主人难道忘记当初做好犁的时候和它说的话了?它可清楚地记得,秋生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给你做的犁,以后好好犁地。”
善变的主人!和可恶的兜明!
尽管想着兜明可恶,可借十个牛胆给大牛牛,他也不敢在兜明面前造次。
只能趁着兜明休息,咬着秋生的衣服摆,偷偷摸摸地套上犁翻会儿地。
花旗在炕上睁开眼睛。
身边的云善还在熟睡。他睡姿豪放, 一只小脚蹬在坨坨脸上,另一条腿大喇喇地叉在一旁。小手里还拽着花旗的尾巴尖。
昨晚上好好盖在身上的水粉色小毯子被踢到一边,只要一角堪堪盖着云善的小肚子。
花旗叼着毯子给云善重新盖好, 伏下脑袋继续睡觉。
随着天气越来越凉,身体里冬眠的本能让花旗开始愈发容易犯困。
迷迷糊糊中, 他听见开门声。脑子昏沉沉地想,不知道是谁出了屋子。
又想到本来给云善做棉被的棉花分了些出去给梁树叶做了袄子, 今天得去镇子上再买些棉花。不知道西觉还记不记得这事。
他脑子里来回地想着事,睡衣浓浓袭来, 最后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梁树叶从大炕上醒来时, 院子门已经大敞开。他知道一定是兜明或者西觉去了山上。
再过一个月就是真正的冬天,他有些担心兜明他们打不到猎物。冬日里,山里的动物们可都会藏起来。
他裹着花旗给的狼皮, 在炕上翻了两个滚,心满意足地下了炕。
原本空荡荡的西屋里盘了个能睡五个人的大炕。西觉还没来得及打衣柜, 屋子里瞧着依旧有些空荡。
梁树叶跑出屋子, 从鸡圈里掏出三颗鸡蛋。天冷了, 连鸡都不肯下蛋。
将蛋收到杂物间, 小丛刚好抱着书从屋里出来。
梁树叶将鸡食拌好洒在地上,看着小丛身上单薄的衣裳问,“这么冷的天, 你咋只穿单衣?”
“我不冷。”小丛钻进厨房,里面有昨晚剩下的米汤和馒头,柜子里有花旗腌好的萝卜干。
他点了火,开始烧锅。米汤上架着竹篦子热馒头。
梁树叶干完手里的活, 也跟着钻进厨房。
小丛拿着书坐在灶前温习。
梁树叶拉过小板凳,探着脑袋看书上的字。跟着小丛学了一个月, 他已经认识了几个字,心里自豪地很。
等小丛温完书,梁树叶才问,“今早怎么是你做饭?花娘呢?”
往日里,花娘可都是家里头一个起的,从不睡懒觉。
“今日没起来,他身上不舒服。以后就是我们几个做饭。”
梁树叶有些担忧,“生病了?咱们找老张来看看吧。”
“没事。不是大毛病,他每年都这样。你莫要担心。”小丛把书交给梁树叶,“你自己看书。我去屋里看看云善。”
梁树叶欢喜地接过书,翻到前日看过的地方,一个字一个字点着认过去。
东屋里传来云善的哭声,伴随着小丛哄云善的轻柔声音。
随着太阳升起,阳光慢慢撒进小院里。
走廊下晒着一双绣着黑蛇的小鞋子。
院子里的晾衣架上挂着一件小红衣裳,还有一整排尿布。
坨坨跑出屋子,追在小丛身后问,“屋子里是不是有东西坏了?我睡觉时总是能闻到一股子酸味。兜明是不是在屋里偷偷藏吃的了?”
小丛无奈道,“没有。兜明不在屋里藏吃的。”
“那我睡觉的时候怎么闻到酸味了?”坨坨自顾自地嘟囔。
“天气凉了。”小丛附在坨坨耳边说,“花旗应该要冬眠了。以后做饭的事得你和兜明来。这么些天,你学会做饭了没?”
坨坨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会了。晚上炒几个菜让你尝尝。”
等西觉和兜明回来后,饭菜被端进屋子里,在那张怪异的桌上开始了早饭。
梁树叶望着长边空出的位置,还是忍不住地担心,“花娘真的没事?”连早饭都不吃了。不吃饭,病怎么能好?
“没事。”西觉呼啦啦喝下一大口米汤,将剩下的半个鸭蛋挑进碗中拌一拌。
云善的摇篮里铺了厚厚的干草,又塞了一个小被子。他悠闲地躺在被子里,一个一个地吐着口水泡泡玩。
送了小丛去学堂,兜明直奔秋生家的田地。
今天秋生叔说好了要教他们播种小麦。
兜明站在地头眺望,田里没人,连坨坨和梁树叶都不在。
不应该呀。他离开家之前,还听坨坨说,马上去找秋生叔。
莫不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耽误了?
兜明快步往秋生家赶。
远远地,他瞧见自家田里站了几个人,正是秋生、秀娘、坨坨和梁树叶一行人。
秋生叔家的大牛牛正在地里犁地。
大牛牛和昨日一样,吃完了草就站在路边等着看兜明犁地。
可主人既没有把犁拿出来,兜明也没在平日应回来的时刻出现在田里。
它心里就琢磨着,兜明是不是有事没回来。要是兜明不回来,自己就能多拉一会儿犁啦。
大牛牛美滋滋地晃回家。
秋生和秀娘都在家,正从杂物间往外拿东西。
“哞——”
“哞——”
大牛牛站在犁旁叫唤两声,引起秋生的注意。
秋生只看了一眼,继续忙起手里的事。
大牛牛走上前去,咬着秋生的衣裳,将他拽到犁旁,牛眼看看犁,又看看秋生,意思十分明显。水牛要拉犁!
秀娘昨晚听秋生说过大牛牛白日里被兜明欺负的事。现在看水牛的表现,心里惊叹,这牛真跟人似的,通人性。
秋生无奈地拉出犁,“今天兜明学种麦子,犁都让你拉。你别太拼命,慢慢来,别再累得腿打抖。”
“哞——”提这事干什么!
大牛牛被套上犁,欢快地在田间翻地,不似从前翻地时慢悠悠的样。它翻得很快。仿佛犁地是件美差事。
“你拉着,我去田里了。累了自己歇着。”秋生转身要走。
“哞——”大牛牛长长地叫了一声,急忙忙地拉着犁追过来,咬住秋生的衣裳。摆明了不想让秋生走。
要是兜明回来,抢走了它的犁。主人得留在这重新给它套犁。
“别扯了,我要忙去了。咱自家还有两亩地没种呢。”秋生拽着自己的衣服往回扯,又不舍得使劲,于是停下和自家的水牛讲道理。
“你自己在这犁着。累了就歇歇,别和兜明较劲。你比不上兜明,累了反而伤身。”
“我去给咱家地里种上小麦。有兜明他们帮着,种的肯定快。明天我再来陪你。”
“哞——”大牛牛虽然听懂了话,可他怕兜明。有自家的主人在,兜明就不会狠狠地欺负它。它就是不想让秋生走。
只要看见秋生转身离开,它直直地拖着犁奔过来,咬着秋生的衣服往西觉家的田里拉。
来回试了三次,秋生被它整得没脾气了,蹲在原地愁苦地看着自家的牛“吭哧吭哧”地犁着西觉家的地。
他心想,动物通人性好。但是自家的水牛能不能不在这个方面通人性!
“秋生叔。”坨坨抱着云善和梁树叶一块跑了过来。“走哇,种麦子去。”
秋生无奈道,“牛不让走。”
“咋不让走了?”坨坨说,“你走,牛还拦你?”
秋生向他展示了一遍,他走,大牛牛拦他。
坨坨:.......
小人参精表情凶狠地对着水牛吆喝,“走开,走开。再不走打你!”
可水牛向来只怕兜明,只给了坨坨一个眼神,继续扯着秋生的衣服往田里拉。
几个人站在田里看着大牛牛高兴地犁地,一时都没了主意。
“干什么呢?”
田里埋头犁地的水牛动作一顿,老实地站在原地,抬起眼睛无辜地看向来妖。
兜明走近,好奇地问,“不是去种麦子嘛,你们咋都在这?”
“大牛牛不让我......”
急促的牛叫声打断秋生的话。大牛牛一反刚刚不讲理的样子,拱着秋生到了小路上,牛头一个劲地向远处示意。
这意思似乎在说,快去种小麦吧。
嘿!坨坨心想,兜明昨天骂得没错,这就是头欺软怕硬的牛,不是个好东西!
兜明瞪了一眼大牛牛,坏牛在打什么主意?
大牛牛低眉顺眼地拉着犁,回到田里更加卖力地翻着地。
“行了。走吧。”秋生笑着推兜明,“今天让大牛牛翻地。”
“它翻地没我快。”兜明强调一句。
“是没你快。咱们也不能看着牛不用,是吧?走走走,秋生叔教你们种麦子去。”
西觉处理完猎物,带上门出了院子。
路过自家田里时,见秋生家的牛自己拉着犁“吭哧吭哧”地在田里干活。他心想,原来牛拉犁是不用人赶的呀。独自一牛干得不是挺好的嘛。
秋生家的田里,坨坨抱着云善站在田埂上看着兜明和梁树叶在田里干活。
兜明和梁树叶的脖子上用粗麻布挂着一个小筐,筐子里装着小麦种子。
梁树叶抓了把小麦撒在地里,脚将两边的泥土踢在种子上,再踏上几下。
坨坨眼尖地看见几个种子露在外面,立马指着大叫,“树叶树叶,那边还有几个种子。”
梁树叶低头在地上找了一圈,找到露在外面的种子,脚踏上两下,将种子踩进泥里。
见西觉来了,坨坨赶紧将云善交给西觉,迫不及待地挂着个小筐跳进田里。
“呀!”云善咕噜着大眼睛看着西觉,伸出短短的小指头,自言自语,“咿,哦,啊。”
西觉脸上露出笑,自发地将云善的童言童语理解成了,“云善想我了啊。”
云善张开小手随意摆了摆,西觉笑眯眯地问,“云善想我五个时辰了呀。”
秀娘在一旁憋笑。云善起床到现在还没五个时辰吧。感情是夜里做梦都在想爹啊。
“花娘呢,早上就没见着她。”秀娘问。以往说要学种田,西觉一家都会跟来看。难得见花娘不在。
西觉说,“还在睡觉,没起。”
秀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都这个时间了,还没起?
“天冷,他身上不舒服。”西觉补了一句。
“我看看去。”听说花娘不舒服,秀娘有些担心。“我把云善一块抱回去吧。我给俩孩子洗洗澡。”
西觉看了看地里,兜明和坨坨做得像模像样。他道,“我和你一块回。”
到了秀娘家门口,西觉良好的视力隔着几亩地看见大牛牛趴在田里休息,前面还蹲着大毛、二毛。
秀娘看不清,只能看见两个孩子蹲在牛面前。怕大牛牛来脾气伤害孩子,她扬声喊,“谁家小孩,别蹲牛跟前。”
二毛将兜里的最后一把豆子掏出来,看着大牛牛吃完了后,两个孩子才拍拍手,往秀娘面前跑,“姑姑。姑姑。是我们”
“二毛?”秀娘惊喜,等二毛跑到跟前,她摸着二毛的脑袋问,“今天还拉肚子不?”
二毛摇头,“不拉了。姑姑,我好了。”
“别在牛跟前玩,大牛牛脾气不好。跟姑姑去花娘家玩。”秀娘领着两个侄儿和西觉一起往前走。
花娘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剁肉。
大毛推开院子门,大喊着,“坨坨,坨坨。”
“坨坨去你姑姑家地里了。”花旗边剁着肉边笑着和大毛说话
。见着二毛,他也问了句,“二毛好了?”瞧着孩子脸色还是有些白。
二毛乖巧地回道,“花娘婶子,我好了。”
西觉把云善放在走廊下的摇篮里,和花旗说了一声,“我去地里瞧瞧。你就在家呆着。冷了就回屋。”
花旗随意地挥舞菜刀,“去吧,我自己知道。”
院子里没小孩玩,大毛、二毛不想呆,跟着西觉一块去田里找坨坨。
“哪不舒服?”秀娘抱着春花凑过来。
“我怕冷。天冷就得在床上窝着。”说着说着,花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了一上午还困呢?”秀娘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花旗将肉收拾进盆里,打了盆水,将院子里冲干净。
秀娘瞧着他止不住地打哈欠,不禁猜测,“你是不是有了?”
花旗一边冲水一边回头问秀娘,“有什么了?”
“有孩子了呗。”秀娘说,“我那会儿怀春花的时候就是突然犯困,也怕冷。天天睡不醒似的,睁开眼就困。还特别能吃。”
“我瞧着你最近吃的也多,脸上还长了些肉。”
花旗:........冬眠之前大吃特吃补充食物只是他的本能而已!能不能别多想!他一条公蛇怎么可能怀小蛇!
“你还年轻。这种事说不准的。你这个月来月事没?”
月事?月事是什么?花旗一脸迷茫。
“哎呀。”看出花旗的愣神,一瞧就知道她这个月月事情肯定没来。秀娘基本确定,“指定是有了。你要是不放心,咱们找老张看看去。”
“不,不了吧。”花旗被秀娘的思路带得跑偏,一时想不通,只是冬眠而已,怎么就变成他怀了小蛇?还有,月事到底是什么事?
“这可是高兴事。”秀娘满脸喜意,“今天中午你歇着,我来做饭。咱得做些好的,高兴高兴。”
“哦。”秀娘做饭行,他确实懒洋洋地不想动。
“月份小得注意。头三个月一定要好好养着,得坐稳了。”秀娘高高兴兴地念叨,“西觉知道了,不知道得多高兴。”
花旗心想,西觉知道他要冬眠。他要冬眠,西觉有什么可高兴的?
秀娘自己高兴了一会儿,开始打水说要给春花和云善烧水洗澡。
“是该洗洗了。”花旗想起,昨日兜明和坨坨都说过,云善的脚有些酸。
他明明天天都给云善擦小脚,换袜子的。
秀娘把春花交给花旗,自己打了三桶水提到厨房。烧好灶后,她把屋外的大木盆洗刷了一遍,将盆抱进厨房。
收拾好东西,秀娘叮嘱花旗道,“你看着点锅,我回去给春花找身换洗的衣裳。”
“好。”
秀娘找衣服回来,锅里的水正好“咕嘟咕嘟”地冒起泡。
她将沸水舀进木盆里,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来兑着。
试着水温差不多,秀娘出去将春花抱进来,花旗抱着云善跟在身后带上门。
给云善脱掉翠色小袄子,脱掉粉色小衫,再解开小肚兜,云善鼓鼓的小肚子再也没了遮挡。他光溜溜地躺在花旗怀中,感觉有些冷,一个劲往花旗怀里缩。
花旗拖着云善的后背将他往水里放。云善扑腾着小手小脚不老实,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对面蹲下身的秀娘衣裳。
春花谨慎地睁大眼睛,一边看着云善扑腾,一边往回缩手缩脚。
许是感觉出在水里没什么危险,两个孩子慢慢放松下来。
七个月的春花已经可以倚着东西坐下。秀娘给她在后面垫了一件衣服。她就倚靠在衣服上,自己坐在水里。
两个差了三个月的孩子在一起,春花竟也不显出大。
倒是云善肉嘟嘟的,挺着圆圆的小肚子,显出几分胖大。
秀娘看着欢喜,伸出手轻轻地拍拍云善的圆肚皮,“云善天天吃什么了?怎么长得这么胖。”
云善被拍得咯咯笑,不大的厨房里充满他的笑声。
倚着衣服的春花感染上一丝喜气,眼睛弯弯的,也跟着咧开小嘴笑。
“咯咯咯。”
花旗疼爱地一手托着云善的后背,一手撩起水给他清洗上半身。
小胖胳膊揉一揉,小胖腿也得捋一捋。
云善似乎很喜欢水,笑声一直就没停下。
“瞧他乐的。”秀娘跟着笑,“这是有什么美事了?”
“咕噜咕噜咕噜........”
花旗的手臂旁冒出一阵大水泡。
花旗楞了一下,心想着盆下面又没加柴火,这是哪来的水泡?
很快,从水里升起的黄色屎粑粑告诉了花旗这串水泡源自何处。
而始作俑者——云善还在高兴地蹬着小腿。
花旗:......
秀娘:......
在两人没反应过来前,金黄色的屎粑粑已经从水里升了上来,飘到了春花跟前,在春花的腰上缠了一圈。
春花不知道那是屎,垂着脑袋,好奇地盯着瞧。软软地“啊”了一声。
花旗的手腕上也被黄澄澄地绕了一圈。
“别愣着了,快把两个孩子捞出来。”秀娘哭笑不得,“这洗的是什么澡?越洗越脏。”
花旗赶紧将云善托出水,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和手里的胖娃娃。“云善,你咋一天到晚地屎尿屁呢。”
胖娃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翘起一只小脚。连翘起的小脚上都挂着一点黄粑粑。
要不是自己养大的娃舍不得扔,花旗嫌弃地只想顺着围墙将他抛出院子外。
秀娘用毛巾将云善和春花裹起来,让花旗抱着两孩子坐在灶台前。
她特意叮嘱花旗,“你注意肚子,别让春花和云善踢到。”
花旗低下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肚子:......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告诉秀娘,自己是条公蛇!
他盯着灶台里跳动的火苗,内心无比惆怅。人类可真是能想。
秀娘将飘着屎粑粑的木盆端出去刷洗两遍,这才重新端进来。
木盆里放上水,先撩着水将两个孩子身上的屎冲洗干净,再重新把云善和春花放进木盆里。
有了第一次教训,花旗不敢多费时间,快速地给云善擦了一遍身子,将他捞了出来。
他生怕云善管不住自己的屁股,再祸害了一盆水。
有秀娘和秋生在, 妖怪们便不在那张怪异的桌上吃饭。
秋生额外打了一张圆桌放在西觉家堂屋里。
等坨坨和梁树叶满头大汗回来时,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快去洗洗去。”秀娘一边摆着碗筷,一边指挥着两个脏小子, “去厨房带个碗来。”
两个小子嘻嘻哈哈地挤着出了堂屋,齐齐往水井旁的木盆旁钻。
兜明洗干净手, 从吃水的木桶中舀了一瓢冷水,仰着脸, 几口灌了下去。
正好秋生让看见了,他啧啧着问道, “你咋也不嫌冷?凉水不冻牙吗?”
“不冷。”兜明随手将水瓢扔回木桶里, 粗鲁地擦了一把嘴,闻着香味高高兴兴地跑进堂屋,“今天的菜咋这么香。”
抱着云善坐在圆桌旁的花旗抬头扫了遍生气勃勃的小老虎, 无精打采地又打了个哈欠。
连带着他怀里的云善都跟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今天有喜事!”秀娘满脸笑意。
“什么喜事?”兜明端正地坐在桌边,眼睛在一桌子菜上来来回回地看, 寻找开饭后自己应该夹的第一块肉。
等屋外的两小子也上桌坐好, 秀娘这才宣布, “今天可是大喜事。”
“花娘有了!”
西觉:?
兜明:?
坨坨:?
小丛:?
梁树叶:?
秋生:“太好了!西觉兄弟, 真是恭喜你了。”
四只妖怪+一个人类小孩脑袋齐刷刷地望向激动的秋生,一不明白花旗有什么了?二不明白秋生为啥这么高兴。
花旗淡然地撩起眼皮子扫了遍妖怪们的反应。他多次试图向秀娘解释过,他不是怀孕, 只是身体不舒服。可是秀娘不听!她不听!
除了秋生和秀娘夫妻俩的贺喜声,屋子里其他人/妖都表现的十分安静。
在秀娘和秋生慢慢意识到不对,不说话后,一向沉默的西觉突然转头问一旁的花旗, “你有什么了?”
坨坨一脸责备,他心道, 果然是臭黑蛇,有什么好东西竟然不告诉他们。要不是有秀娘在,就被他瞒过去了。
花旗一脸噎住的表情,脸慢慢涨红,小声说,“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坨坨怀疑道,“你藏什么好东西了?”
“没藏什么好东西。吃你的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花旗瞪了坨坨一眼。
这种恼羞成怒的语气更是让坨坨断定,花旗藏了些不为妖知的好东西。
秀娘被坨坨的反应逗笑了,还真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笑着对坨坨说,“你娘肚子里藏了小弟弟。”
“小弟弟”三个字在坨坨脑子里转了一圈,在坨坨还没思考出“小弟弟”是什么好东西时,坐在坨坨和小丛之间的梁树叶欢呼一声。“小弟弟!”
他也有小弟弟了。有了这个小弟弟,他就和坨坨一人一个弟弟了!
等坨坨反应过来后,他惊恐地望向花旗的肚子,“你,你......哪里的小弟弟?!”
花旗耷拉着眼皮,怀里的云善也耷拉着眼皮,乍一看,这两人表情是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子两个。
一大一小的母子两个听到坨坨的话,同时撩起眼皮向那边望去,动作惊人的一致。
花旗一字一顿道,“吃!你!的!饭!”
明显动了怒意的语气吓得坨坨赶紧低下头刨了几口白米饭,心里还在想,花旗肚子里到底哪来的小弟弟?
秀娘捂嘴笑,“哪里来的小弟弟?你娘和你爹生的呗。”
坨坨偷偷瞄了瞄面无表情的花旗两眼,又去看西觉,西觉也是面无表情的。这黑蛇和花豹子什么时候瞒着他们在一起了?!
兜明听了半天,自己憋了一会儿,最后学着秋生说了两个字,“恭喜?”
小丛伸手在下面偷偷拽兜明的衣服,小声道,“你别说话。没看花旗黑着脸么?”
兜明再一看花旗的脸色,嘴角微微向下撇,俨然是生气了。
“我吃饱了,带云善回屋睡觉,你们吃。”花旗放下筷子,抱起云善离桌。
这群无知的小妖精,居然不知道公蛇是不可以怀孕的!云灵山上都出了些什么蠢货!
“脾气真大!”坨坨小声嘟囔。
秀娘说,“怀孕的女人脾气和平时不一样,等生完孩子又能变回来。”
听花旗说过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秀娘叮嘱西觉说,“女人这时候脾气和平常不一样,要是和你闹脾气,你也多担待些。”
“花娘要是有啥想吃的,你就上前头和我说,我来给她做。”
最后她小声道,“这是头一胎,得坐稳了。”
西觉忙着扒饭,耳朵里压根没听秀娘讲了什么话。花旗要是能怀孕,他也能怀孕!
秋生心疼自己媳妇儿,给秀娘碗里夹满了菜,眼见着盆里还剩最后一块肉。
趁着兜明往嘴里刨饭的功夫,秋生先下手为强将肉夹进了自己的碗中。
下一刻,兜明端起装肉的木盆,将菜汤倒进自己碗中。
花旗替云善盖好绿色小被子,打了个哈欠变成原型,伏在云善身边。
他睡得迷迷糊糊,听着堂屋里传来的说话声,一会儿又听见秀娘隔着一扇窗说话。
“可得注意你娘的肚子。可不能让她肚子磕碰着。”
坨坨小声问,“花旗肚子里真有小弟弟了?”
“坨坨想要小妹妹吗?”秀娘说,“还是要个男孩好。”有了男孩,在这一家子里,花娘才算站稳脚跟。
坨坨就纳了闷,到底哪来的小弟弟?莫不是花旗背着他们偷偷吃了小孩?
不可能!云灵山的妖怪不伤人,这是规矩。
梁树叶高兴的声音插进来 ,“我带新的小弟弟。”
他勾着坨坨肩膀,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坨坨,你带云善。我带新弟弟。”
“那不行。花旗不会让你带的。”妖怪的幼崽怎么能随意交给人类?
“我会做个好哥哥的。”梁树叶严肃地说。
“那也不行的。”坨坨诚实地说。像花旗和西觉他们这些兽类,更不可能把幼崽交给人类的。幼崽得跟着父母学习捕猎。
梁树叶松开坨坨的肩膀,满脸的不高兴,“为啥呀?我和花娘说去。”
坨坨心想,你和花旗说也没用。
“怎么会不让咱们树叶哥哥带弟弟呢。”秀娘只当坨坨护崽,哄着梁树叶说,“坨坨和树叶都是新弟弟的哥哥,树叶肯定要帮着带弟弟的呀。”
花旗在心里默默反驳,没有弟弟啊!他的意识现在还算清醒,可后面听着听着就没了知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屋子里已经黑透了。借着透过窗的淡淡月光,花旗看见炕前地上一左一右趴着两团黑乎乎的影子,再看自己身边,云善一动不动地正在熟睡。
小人参精一手撑在脑后,一手搭在云善的小肚子上,似乎哄着哄着孩子一人一妖一起慢慢地睡着了。
花旗觉得身上发冷,他找出云善的另一床水粉色小被子,灵活地钻了进去,只露出蛇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花旗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只在中午醒来一阵子,便要昏睡一整天。
从西觉口中得知,地里已经全种上小麦了。五婶时不时地来他们家转悠,还想着给兜明说亲。
“小丛已经给云善做了两身厚棉袄。”
花旗摸了,果真是很厚,云善冬天应该不会被冻到。
“家里还有好些皮子,小丛开始给云善做皮子外衣。”
看来他睡着的这些天,家里的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啊。
“坨坨给云善洗衣服洗的像模像样,就是总洗不干净,会被小丛看到衣服上的灰。然后被兜明看着再把衣服洗一遍。”
“坨坨做菜难吃,盐总是放多。兜明吃着不开心,尝试自己做饭,做一次糊一次,便不再提了。后来,顿顿都是秀娘来做。秋生和秀娘便一天三顿都在家里吃了。”
“兜明只有吃的时候最来劲。”花旗摇摇头,兜明真是头笨老虎,连做菜也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