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于永夜by麦香鸡呢
麦香鸡呢  发于:2024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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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闻言便来到他面前,打开储物仓,取出一小袋分好的药丸:“一共五颗哦,不要漏吃了。”
温然接过药,倒在手上混着水吞下去,陶苏苏挺好奇地看着339:“还以为你肚子里都是零件,原来还有储物空间啊,很实用嘛。”
339骄傲地没有说话,唰——它炫耀般地将肚子上的三个仓都推了出来,展示自己出类拔萃的收纳技能。
“顾昀迟的房产证是不是也在这儿,我看看。”陶苏苏开玩笑地伸手一翻,惊讶道,“什么东西这么厚一本,顾昀迟名下资产总览?”
她将那本厚厚的项目书提出来一点,一字一字念出封面上的名称。
“omega人身全范围十年期服务计划。”
作者有话说:
顾少:再炫耀你那破抽屉试试。

第76章 请客
超出理解范围的标题,以至于猜不到内容,温然微微睁大眼睛坐在那里,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是给哪个omega的?”
“除了你还能是谁?”陶苏苏对339比了个嘘的手势,把整份文件拿出来,狠狠翻开。
“是七年前做的计划书哎,这个机构我知道,可以理解成高级管家,帮你解决所有问题,安排好一切。”陶苏苏招手把宋书昂也叫到身旁坐下一起看,“好长的目录,该有的全都有了,期限是十年。”
温然第一次为自己看不清东西而感到焦急,他低下头,捏着一页纸翻过来翻过去,蹙起眉追问:“什么意思,是为我做的计划书吗,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啊!”陶苏苏说着也恍然大悟,“啊,顾昀迟那时候不是打算读军校了嘛,有了这份文件,就能保证他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被照顾得很好。”
“从进入军校开始,往后十年,正好是一个军人最关键的时期。”宋书昂补充道,又翻到附加条款,“这上面还写明,如果他在这期间牺牲了,这份合同将无限期延续下去,直到你离世为止。”
陶苏苏给温然翻译:“也就是说,假如顾昀迟牺牲,这份文件可以让你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第一反应是不想听到这样的假设,但对着陶苏苏和宋书昂说是无用的,温然紧抿着唇,心想,应该揪住顾昀迟的衣领,叫他不要讲这种话,不要把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写进任何一份计划中。
“还有。”宋书昂指着另一条附加条款,“四年后,也就是他从军校毕业,你们结婚,这个项目将不受婚姻关系影响,仍为你继续提供服务,并且文件中包含的所有房产、车子和资金,都属于你的婚前个人财产,除你之外任何人无权使用。”
陶苏苏‘哇’了一声:“所以这份计划书里还包含了婚前协议的内容。”
他们说的大部分话温然都没有很清晰地在接收了,思绪从听到‘结婚’两个字开始就停滞住,直到陶苏苏和宋书昂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了很久,温然才因恍惚而有些慢吞吞地问:“什么叫如果我们在他毕业以后结婚。”
“我要申明一下,没有如果。”陶苏苏笃定地告诉他,“文件上的意思是,顾昀迟一毕业就会和你结婚,马上结婚,必须结婚,肯定结婚。”
“……是吗?”十指紧紧绞在一起,温然神色迷茫,不知道在问谁。
是这样吗?顾昀迟不是说不可能和自己结婚吗?订婚不是假的吗?他进军校难道不是因为避免建立婚姻关系吗?
胸口好像塞满死结,这里一个,那里一个,都是无法理清的头绪——猛地,温然站起来,呼吸变快了些,望着模糊一片的客厅,兀自说:“我、我想给他打个……”
“少爷回来了!”339突然高兴地喊起来。
听闻此噩耗,陶苏苏迅速将计划书合上,嗖一下塞回339的资料仓里,339被捅得发出‘呃’一声干呕。
顾昀迟一进门就看见正襟危坐的陶苏苏和宋书昂,以及狐獴站岗般睁大眼睛杵在沙发前的温然,定定看向自己。
“那个……”陶苏苏拉了一下温然的手,站起来,“我们先走了,过两天你做手术的时候再去医院看你。”
不等温然应答,两人便穿过客厅走向玄关。顾昀迟抱着手靠在墙边,身上还穿着军装,一副冷淡审视的样子,弄得陶苏苏莫名忐忑,为不久前从那份文件中窥见这位alpha不以言表的用心而有些做贼心虚,礼貌地笑一下:“好久不见顾中校,再见顾中校。”
相比之下宋书昂稍显泰然,对顾昀迟微微点了点头致意。
等人走后,顾昀迟直起身,道:“你朋友的表情像刚偷了五百万。”
“没有,绝对没有。”温然下意识否认,又过了好几秒,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声说,“你去忙吧,刚开完会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办,你去忙吧。”
顾昀迟看他一会儿,也没问你是不是吃错药,‘嗯’了声便往电梯走了。
听到电梯门关上的声音,温然终于回过神,转身摸索着按住339,脸都要贴到它屏幕上:“339,你帮我搜一下首都最贵风景最好的餐厅。”
“马上!”339一秒给出搜索结果,“找到啦,360°顶层旋转餐厅,俯瞰首都夜景,人均消费1w+,如何呢!”
“哦?”温然冷静了一点,挠挠脸,“有没有稍微便宜一点点的?”
“一点点是多少?8k还是6k?”
温然低声说:“五百左右的。”
在书房里看了大约半小时的文件,顾昀迟听到敲门声,放下笔:“没反锁。”
门缓缓打开一道缝,温然找不到焦点地眨了下眼睛,挤进来,身后的339被关在门外。
温然背靠着门,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好像鼓了很大的勇气,说:“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上次,我答应过的。”
顾昀迟一手撑脸看着他:“人均消费低于五千的不去。”
“嗯嗯。”温然胡乱点头,“我知道的,放心吧,差不多的。”
他反手打开门,倒退着挤出去,一边说:“那我去准备一下,换个衣服。”还说,“很期待与你共进晚餐。”
门被轻轻关上,也将339激动不停的‘要约会吗是约会的意思吗!’隔绝在外。
顾昀迟还盯着门,食指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通讯器响了,他伸手接起来。
“顾中校您好,这边是陆军事务管理部,上次您咨询的问题,我们查了一下,当时由于条件原因,殉职军人的遗产捐赠去向及明细都是手动记录,并且部分信息存在丢失,具体查询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的,麻烦了。”
傍晚六点,穿很多的温然爬上副驾,自己系好安全带,表情严肃整装待发的样子。顾昀迟帮他关上车门,自己去了驾驶座。
导航系统里是339设置好的第一个目的地,顾昀迟问:“联盟工商银行?”
“嗯。”温然点点头,“我去取一点现金,吃饭用。”
看来真的要人均五千了,顾昀迟开动车子,说:“李工破费。”
十几分钟后到达ATM机外,顾昀迟下车帮温然开门,温然靠在他身旁走,明明看不清,还警惕地左顾右盼,然后飞速开门挤进隔间内,再把顾昀迟也拉进来,帮自己看界面。
顾昀迟看着正小心掏出存折的温然,想起以前收到保镖发来的温然存钱的照片,看起来像是要撬ATM机进行盗窃,他一直以为是保镖的拍照技术问题,没想到是百分百还原。
“请选择取款金额。”
温然拉拉顾昀迟的袖子:“选一千块。”
顾昀迟:?
他问:“确定够?”
“够的。”温然说,“我、我身上还带了一些钱,加起来够了。”
唰唰唰,机器推出薄薄一叠纸币,温然拿起来,瞪着眼睛数了三遍,最后折好塞到棉服内的口袋里:“没问题了,我们走吧。”
回到车上,导航进入下一个目的地,同时自动跳出该餐厅的简介,语气十分振奋的广告语:“一水星光融合式餐厅,江畔落地大窗,畅享首都醉人夜景,新店开业,包厢低消仅需666元起……”
顾昀迟搭着方向盘瞥了眼温然,而温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看着窗外,欣赏模糊的风景。
到了餐厅,温然报出预定时的手机号,服务员将他们引导至一间包厢,大夸特夸一番该包厢的视角是本店最佳后,问温然:“李先生,就按688的套餐上菜对吗?”
温然两手插在外套兜里,强装镇定:“对对。”
两人面对面坐下在落地窗前的餐椅上坐下,温然朝外面看了看,似乎是能看到大片霓虹灯,他有点没底气地问顾昀迟:“怎么样,真的能畅享醉人夜景吗?”
“嗯。”顾昀迟好歹是没说什么难听话,“风景不错。”
地段和环境都还尚可,不过大概由于刚开业外加今天是工作日,因此客人不多,可以想象温然和339到底搜索了多久才寻觅到这样一家性价比极高的餐厅。
“那就好。”温然笑起来,就好像他也看到了很美的夜景。
菜上得挺快,味道也可以,温然吃了很多,因为顾昀迟跟饲养员一样在不断给他夹菜,到了很饱的时候,温然放下餐具,站起来,说:“我要消化一下了。”
他开始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扒着玻璃眺望远处,又回头看顾昀迟,整个过程持续好几分钟。
顾昀迟耐心地坐着,他能感受到温然从下午起就非常奇怪,整个人处于一种紧张认真、郑重而欲言又止的状态,当然也不能催促不能挑明,要等温然自己找到开口的时刻。
而这一秒,终于来到了温然认可的最佳时刻。
他转过身,背对着落地窗,用那双虽看不清但目光直白的眼睛望着顾昀迟,问:“顾昀迟,你那个时候,为什么选择读军校呢?”
“为军部的大规模退位换任做准备,不止顾家,陆家也打算在军方建立权力点,因为不论是爷爷还是理事长,明面上都无法插手军界事务,只能由下一辈开拓。”顾昀迟抛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又轻飘飘将其否认,“但关我什么事。”
“我只是要获取完全由我自己掌控的东西。”
“所以,你才对我说不可能和我结婚,你是在提醒我。”
顾昀迟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但那句话提醒的并不只有温然,也有他自己。
“我问过你要读什么大学,你没有和我说,你是不是从没打算告诉我。”温然声音很低,其实他已经能够理解,自己所属的阵营注定了他要被顾昀迟隐瞒,一旦顾昀迟读军校的秘密泄露,无异于宣布他将放弃成为柏清继承人,顾崇泽和陈舒茴的计划便会随之停止,永无暴露的那天。
“打算过。”曾经电话里那句‘到时候有些事也想告诉你’并不作假,顾昀迟停顿片刻,说,“只是没来得及。”
“那么……”温然抿抿唇,问出心底里困扰了他许多年的问题,“你选择读军校,不是为了逃避结婚,对吗?”
为什么一直对这件事无法释怀,问题并不在于读军校,而在于这件事所代表的含义,是否真的如陈舒茴所说,顾昀迟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应对方法,自己只是用来帮他治病的一味药。
顾昀迟站起来,走到温然面前,告诉他:“如果我不想结婚,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
“也对。”温然的肩膀松懈下来,吸吸鼻子抬头笑了一下,“你知道吗,七年前你昏迷的时候,陈舒茴来告诉我,你的病已经因为永久标记而康复了,还告诉我其实你早就准备读军校。”
嗞的一声,仿佛细微电流蹿过神经,顾昀迟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僵滞着,思维罕见地空白了一瞬。
他昏迷的时候,温然就已经得知这件事?
在离开前就知道,和离开后才知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
“她说我是废药渣,我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你的病好了,可以读军校了,那么我也该走了。”温然毫无察觉地继续说,“所以活下来以后没有去找你,因为觉得我对你好像也没有用了,再出现会很尴尬。”
喉咙发紧地堵塞,顾昀迟这一刻彻底明白重逢那晚,为什么温然对结婚的说法表现出不可置信与激烈反抗,因为在温然看来,从头至尾,顾家只是利用了他的信息素和匹配度,利用完毕便将他弃如敝履自生自灭。
所谓的结婚,不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对温然而言,都实在是太荒谬的提议了。
他竟然是在离开前就被告知了读军校的事,并被嘲讽为废药渣——顾昀迟想起最后那通电话,温然平静又绝望的、头也不回的语气。
所以在推着温然毅然步入死亡陷阱的无数只手中,是否也有自己的一只。
顾昀迟,你自由了,我为你高兴。
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诀别的呢。
“但是今天、今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我就开始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然还在不停地说,似乎很开心,顾昀迟注视着那双眼睛,明知它无法看清自己的表情,仍抬起手将它遮住,温然顿时闭上了嘴巴。
直到这场对话前,顾昀迟都以为温然约自己吃饭是因为怕手术出意外无法兑现诺言,但其实温然只是很高兴。这个omega看起来似乎简单好懂,有时却要花点心思才能真正理解他。
另一只手搂住温然的腰,顾昀迟单手抱着他,低头,将脸埋在他颈侧。
“对不起。”
温然一愣。
昨晚做梦听到顾昀迟说对不起,醒来想想已经觉得很震惊,不曾预料此刻居然真的亲耳听见。
巨大落地窗外,凉冷夜风刮过霓虹闪烁的建筑,摩擦出呜咽声。温然有点手足无措地抱住顾昀迟,拍拍他的背。
接着内心开始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才刚刚获得切实的、想要紧紧抓住的答案,还没有好好地体会拥有,就要面对结果未知的手术。
温然在顾昀迟的掌心里眨了眨眼睛,下巴搭在他肩上,说:“顾昀迟,我现在突然变得非常怕死了。”

第77章 手术
手术前两天,温然遵医嘱开始住院,这次不必担心会无聊,因为顾昀迟把339带到了病房。
339机生第一次出门,兴奋至极激动至极,闲着没事就和温然出去溜达一圈,一天下来把195院逛了个遍,并在今早撞见贺蔚两次去口腔科看牙。
“到底牙烂成什么样了才会一早上来两次医院呐!”339震惊。
贺蔚翻了个白眼:“垃圾桶多管闲事,谁让你把病人带出房的?回去回去!”
骂骂咧咧地将温然和339赶回病房,关门前贺蔚按着门把手警告道:“再随意走动就通知顾中校过来骂你们。”
他刚走没一会儿,温睿推门而入,拿起桌上的苹果仔仔细细地削干净。
然后自己吃上了。
温然:“……”
“看什么看,看得清吗你就看。”温睿啃了两口苹果,“开一早上会,饭都没吃我就过来了,吃你点儿水果怎么了。”
“你走吧。”温然说,“我朋友和……方以森马上要到了。”
听闻此言,温睿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
339:“好没素质。”
没料到温睿会这么早过来,温然有些担心,偷偷将339叫到床边,低声说:“你给方以森发个消息,告诉他病房里有温睿,勿来。”
“收到。”
然而还没等339发出消息,周灼就略过敲门直接推了进来:“让我看看孩子现在成什么样了。”
方以森走在他身后,进入病房的一瞬间,温然看到温睿站了起来。
他现在非常痛恨自己这双视力不佳的眼睛,无法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周灼走到病床边,态度粗糙地关心温然的身体状况,温然嗯哦啊哎地应答着,头却90°歪斜,探过周灼的身侧去看方以森和温睿。
“跟你说话呢,什么态度?”周灼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扔在被子上,“拿去拿去。”
温然将那张硬硬的卡片拿起来,即便看不清,仍能从那抹淡蓝色中确认此为蓝玻璃充值卡一张,顿时精神一振,翻来覆去看好几遍,高兴地说:“谢谢老板!”
“怎么样,明天要动手术了,紧张吗。”方以森过来帮温然把床头杯子里的水加满,递给他。
“有一点吧。”温然接过水杯,抬头朝他笑一笑,“还麻烦你这么远飞过来看我。”
“刚好过两天要到隔壁市里出差,就提前过来了,不麻烦。”
沙发处响起唰唰唰的声音,温睿又在削苹果。
周灼这时才注意到病床那头的339,‘哟’了一声:“军医院的科技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垃圾桶都这么高级,但靠床太近不卫生吧。”
339:“又来一个没素质的。”
这话周灼没听清,他的手机响了,对温然和方以森打了个手势便出去了。病房里一下子安静许多,温然静悄悄靠在床头,看温睿飞快削好苹果,拿过来递给方以森:“吃个苹果。”
“不用。”方以森淡淡拒绝。
温睿转手将苹果递到温然面前:“吃吗你。”
温然立刻停止与339互使眼色,把被子拉上来一点:“不吃。”
“……”
周灼回来后三个人又聊了会儿,温睿就坐在角落沙发上,死死盯着方以森。等方以森被公司信息催促不得不回酒店办公,他马上站起来尾随其后,连招呼都没跟温然打。
“听说那是你以前的哥。”周灼看了眼方以森和温睿的背影,“他俩什么情况?”
温然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装什么老道,爱说不说。”周灼不屑道,又问,“顾昀迟什么时候来?”
“他去开会,应该快过来了,你找他有事?”
“我找他能有什么事。”上次在温然家门口的楼道里被顾昀迟的保镖绑成大闸蟹令周灼觉得十分没有面子,不如不见,他说,“吃好睡好,明早我再来,目送你进手术室。”
“但是感觉你会在夜店宿醉到中午才醒。”
“闭嘴吧你!”
人都走干净,病房里又空下来,温然摸起收音机,咔哒摁一下,和339一起听评书。
他先前吃了药,听着听着,在药物作用下慢慢闭起眼睛昏昏欲睡,隐约感觉周围暗下去,大概是339关了窗帘。几分钟后,很轻的脚步声一路来到床边,有人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脸。
闻到熟悉的信息素,温然完全安心地入睡了。
醒来时台灯亮着,顾昀迟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文件和笔。温然打了个哈欠,问:“你在写检讨吗?”
“没有。”顾昀迟不明白温然为什么这么关心检讨的事,只要自己一提笔,就会自动触发来自温然的‘你在写检讨吗’的询问。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写,你一定要好好写啊。”温然从床上坐起来,语重心长,“我听339说了,军部年底有授勋授衔仪式,要是检讨不交上去,你就升不了上校了……哎对了,339呢?”
“跟护士聊天。”顾昀迟翻过一页资料,“它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昨天它在医院里闲逛,碰到陆赫扬来复查,陆赫扬让它记得提醒你写检讨。”也是才知道陆赫扬竟然失忆了,温然说,“陆赫扬真的非常周到,对吧?”
“但愿给你剃头的护士也有这么周到。”顾昀迟放下文件合上笔盖,“睡醒了吗,醒了就去剃头发。”
此时再说没睡醒已来不及,温然耷拉着肩膀安静数秒:“好吧。”又问,“那你有没有给我买帽子。”
顾昀迟按遥控器打开窗帘,将茶几上的纸袋拿起来递给温然。
窸窸窣窣一阵,温然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贴在离脸两厘米的位置使劲看:卡其色的狗,棕色的熊,绿色的树,粉色的猪——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这几种生物。
这与想象中纯黑炫酷的帅气冷帽相去甚远,温然怒了:“你从哪里买到这么多带耳朵的帽子?”
“大童服装店。”顾昀迟理由很充分,“你的头本来就不大,剃了头发只会更小。”
“那也不能……!”温然抓起粉色的那只,“为什么买这个?这是猪吧,是猪吧?”
“不是。”顾昀迟语气如常,“是火烈鸟。”
“……”
最终温然攥着狗帽子走出病房,做完所有术前检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围上围布准备剃头。339在座椅周围不停游走,从各个角度为温然的头发拍照留念。
理发推嗡嗡嗡贴着头皮缓慢移动,温然眯起眼睛看向右前方,模糊中,顾昀迟正靠着窗台,微微低头在看手机或通讯器,不甚关心的样子。
等护士清理完碎发摘掉围布,温然立刻把帽子戴上说‘谢谢’,然后牵着339往外走。顾昀迟这才不紧不慢收起手机,直起身跟上去。
回病房,营养餐已经送到,吃完这一顿,八点就要开始断食,十点断水。也许是心理作用,温然没太大食欲,只适当吃了点,又听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保证会好好睡觉。
339跟着医生去拿药,顾昀迟在阳台上接电话,温然独自磨蹭一会儿,拿了睡衣准备洗澡,顾昀迟却回到房间,将手机给他:“裴司令有话要跟你说。”
温然很是惊讶,接过电话,谨慎地叫了声:“裴司令?”
“哎,李述啊。”俨然是对相熟小辈的口吻,裴衍温和道,“明天要动手术了,会害怕吗?我这几天有事走不开,可能要等个把星期之后,才能来看你。”
温然惶恐地看了顾昀迟一眼,连忙回答:“没事的裴司令,小手术,不麻烦您专程过来。”
“你管开颅叫小手术。”顾昀迟在一旁道,立即被温然怒视。
裴衍就笑起来:“看来状态还不错,好了好了,不打扰你,早点休息,手术一切顺利。”
“谢谢裴司令。”
挂掉电话,温然问:“是你特意让裴司令来鼓励我的吗?”
“在你眼里我已经贴心到这种程度了。”
“……”无话可说,温然挎着睡衣走向洗手间,他对路线已经很熟,头上还戴着小狗帽子不肯摘下来。
剃完头唯一的好处是洗起来很方便,温然洗完澡换上睡衣走出淋浴间,站到洗漱台前刷牙洗脸,最后摸起吹风机将光秃秃的头吹干。
他看着镜子里那颗圆圆的模糊脑袋,像等待长出新绿的一小片土地,需要多灌溉一些鼓励——温然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比完又戴上帽子,转身朝外走,都快走到门前了,他忽睁圆眼睛僵住。
靠在墙边阴影处的顾昀迟弯下腰,和温然碰了一下鼻尖,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暗下决心等康复后一定要打一次军部热线把顾昀迟给告了,温然默默走出浴室,339已经取药回来,他一颗颗吃完,爬到床上躺下。
十分钟后,顾昀迟洗完澡出来,见温然正背朝外侧躺着,被子盖得好好的,露出一个戴了小狗帽的脑袋。
他走过去,将那顶帽子扯下来,温然立即捂住头扭向他:“干嘛摘我帽子?”
“戴着睡不舒服。”顾昀迟转头看了眼339。
屏幕里浮现两坨红晕,一双眼睛也变成粉色爱心,339嘿嘿笑两声:“我出去啦,晚安。”
顾昀迟把灯光调暗,只剩一盏光线微弱的床头灯,随后掀开被子上床,捏捏温然的后颈:“又生什么气。”
这段时间温然的情绪相当丰富,这是件好事,顾昀迟深以为然。
没有回答,安静几秒,温然转过来看顾昀迟,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趴好。
温然严肃质问:“你是不是偷偷嘲笑我,一点也算。”
“嘲笑你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买那些奇怪的帽子。”
顾昀迟的手按在他后腰上:“觉得可爱才买的。”
顿时没话讲了,温然尴尬地沉默了会儿,说:“我的头好冷啊。”
一下子没了头发,有点不习惯,空空的。温然把脸埋进顾昀迟颈窝,胡乱地拱了几下,短短的发茬扎在顾昀迟的下颚和颈侧,他的嘴巴贴着顾昀迟的锁骨,突然低声说:“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嗯。”顾昀迟抱着他:“正常。”
“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手在omega瘦削的后背轻拍两下,顾昀迟问:“有没有想过进军部。”
比起安慰,更像是在转移注意力,并且很成功——温然瞬间抬起头:“什么?”
“明年三月份,航空航天工程类军事院校会有一次招生考试,你去考个研,入学半年左右就可以分配到空军基地实习。”
听起来考研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温然只有一个问题:“那我的政审呢,该怎么办?”
“被领养的时候是温然,找到亲生母亲以后改名李述。”顾昀迟说,“这不是你的真实经历么。”
就这么简单?的确就这么简单。只是隐姓埋名时丝毫不敢设想,明明从温然到李述,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人生。
“我、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提议突然,温然有点语无伦次,“不行,今天来不及了,明天……等我做完手术,我要认真考虑才行。”
顾昀迟看着他:“那就等你顺利做完手术。”
虽说要认真考虑,但光想一想就还是高兴得不得了,温然捧住顾昀迟的脸,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其实我以前有幻想过读研究生,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
十几岁前去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高中时在预备校度过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半个多学期,并且伴随着压抑、沉重的压迫与阴谋,而直到大学,据顾昀迟所知,每一次参加大型比赛,温然从未上台领奖——害怕照片流出被发现,大学结束时他甚至连毕业照都缺席。
温然应该要有一场轻松自在、坦荡荡的校园时光,像一个正常人那样。
“我现在充满信心了。”温然手撑在顾昀迟脸侧,低头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顾昀迟,你的军官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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