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岁纪by游瓷
游瓷  发于:2024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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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称,辍学、半失业、无家可归的游民。
水荔扬凑近了些,伸手揽住洛钦的肩,让他的头靠过来:“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和我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一样。”洛钦的声音变得很轻,有些喝了酒之后的沙哑,“荔枝,我其实特别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我每次失控都会伤到人,不是卫蓝,就是你,可能还有别人。”
水荔扬说不出话,慢慢揉着他的肩膀,把人拉进怀里。
洛钦趴在他胸口,半天没什么动静,只听见两个人的心脏互相咚咚直跳。
几秒钟之后,洛钦打了个酒嗝。

空气忽然沉默了,洛钦挂在水荔扬身上,过了许久才说:“你就当没听见。”
“听见了。”水荔扬偏不让他揭过这茬,“刚才那个嗝打得特别好。”
洛钦笑出声来,捏着水荔扬的肩膀晃来晃去,说话间带着很明显的鼻音:“荔枝,你得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行不行?”
幼年的经历让水荔扬察言观色的经验相当丰富,他能察觉到洛钦内心深处的安全感其实极度匮乏,就算表面看上去再没心没肺,那双眼睛里偶尔流露出的巨大孤独,也常常让他难以控制地生出恻隐。
于是他只是一遍遍地回答洛钦同样的问题,直到对方相信,再到深信不疑。
洛钦从兜里掏出DV,还剩几格电,不过已经足够再即兴录个视频了。
他调整好镜头,向后靠到水荔扬身上。背景是广袤的夜空,繁星点点闪烁,衬得古城静谧又肃穆。
“我现在要许个生日愿望。”洛钦酒劲儿上来了,脸色从耳根开始涨红,“啧,手抖取不好景,就这样拍吧。”
水荔扬往空气里捏了个话筒,煞有介事地递到他嘴边:“开始你的演讲。”
洛钦想了想,笑了两声,最后的尾音却忽然哽咽:“荔枝,现在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了,很好,我解脱了。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孤儿,也不在乎被他们嘲笑,这些都无所谓。他们不要我就不要好了,我不在乎。”
他从小听过最难听的话,就是“有妈生没妈养”。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没有父母?
因为他是被丢掉的,档案上父母身份不明、出生记录无法追溯的字眼记载,十有八九是弃婴的代名词。因那并不严重的先天哮喘也好,或是不负责任的逃避也罢,总之,洛钦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就无时不刻被周围的人以各种方式提醒着,自己是一个可悲的被抛弃者。
福利院的很多孩子都盼着被收养,至少从那个井底一样的地方出去,获取作为孤儿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资源和起点。唯有他,从来不想被任何人收养,他抗拒家人,也抗拒家庭,无论是血缘还是名义上的。
洛钦说完这些,停顿了很久,才用很低的声音说出了真心话:“其实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要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不通。”
水荔扬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黯然。
洛钦晃了晃脑袋,对着镜头调整好表情。今天是他很重要的日子,留下的影像不能太难看。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些感受,用行动表达又囿于苍白。
水荔扬于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他经常会庆幸,自己的人生在已经灰暗了数年之后,还能如此幸运地遇见对方,这让他觉得自己从前的一些经历和选择似乎并没有错,每一次细小到毫厘的偏差,都可能会改变在深宁那一天初遇的轨迹。
“不想了,我不要那些过去了。荔枝,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以后,是我全部的未来。”洛钦的目光越过镜头,望向面前无边无际的广阔星河,“无论以前老天让我失去了什么,还是错过了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我原谅老天爷了。”
他回头,看到水荔扬眼中似乎有流溢的星光,就和两人头顶的天穹一般清澈明净。
其实洛钦并不知道,就在几月之前,水荔扬在生日的那个夜晚,也许了和他一样的愿望。
两个曾经失去了太多的人,如同两颗在时间长河里徘徊的星星,交错之后又相遇,最终闪烁在了同一晚的苍穹下。
就算命运波折,往后的路再如何布满荆棘和苦痛,相合的齿轮总会按着它原有的轨迹运作。注定会相遇的人,终将跨越山海和星河,在路上相见。
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一点,水荔扬本来想先让洛钦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但考虑到正常情况下总部大门十二点就会上锁,直到早上五点才会再打开。洛钦现在绝对来不及出去,翻墙又容易被抓,很是麻烦。
他看着洛钦有些醉意的脸,说:“你要是不想走,其实……这儿的床也能挤下两个人。”
洛钦停下了脱外套的动作:“我能理解成你委婉地想留我过夜的意思吗?”
“你要是十分钟之内能从这儿跑到大门口,那也行。”水荔扬看了眼窗外,漫不经心地说。
“你要是留我,”洛钦凑近他,坏笑着眨了眨眼,“我也可以不走。”
水荔扬看着对方,很想底气十足地说出“我不留你”。但是他一望见洛钦的眼睛,就已经非常不自觉地说出了后半句:“那你今晚睡我这儿吧。”
洛钦直接三两下甩掉上衣,心情很好地往浴室晃过去:“我去洗个澡,等我一下。”
在集中的资源调配模式下,方舟里的热水非常有限,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只有凉水,而且不保证干净。水荔扬习惯春夏洗凉水澡,连带着洛钦这半年也跟他学会了,总爱大半夜跑去冲凉。
宿舍里有单独的浴室,都是从前的员工宿舍,改建之后又通了自来水,虽然简陋,却至少不用再大老远跑去公共浴室了。
洛钦脱得只剩一条,一扭头发现水荔扬正坐在床上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平时都是和许佑刚他们挤在一起睡,一群糙老爷们儿谁也不嫌谁,夏天脱光了在宿舍里来回晃荡的都有,别说洗澡脱得只剩下内裤了。
他想着,缓缓拿起衣服遮了一下,不过也着实是有点欲盖弥彰。
“你挡什么?”水荔扬正襟危坐,表情看上去极其正经,“不是,你耍流氓还是我耍流氓啊?”
洛钦看着他,咽了咽口水:“你想耍吗?”
“你先去洗澡。”水荔扬斜了斜身子,靠到床头,语焉不详道,“洗完出来我告诉你。”
洛钦拎着衣服冲进了浴室,上上下下给自己好好洗了一通,又顺手把衣服搓了。他准备穿衣服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拿了背心和短裤,这才想起来根本就没带其他的换洗衣服。
“……荔枝。”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条小缝,水荔扬抬头看着里面漏出的光,笑了笑问道:“是不是没拿换洗的进去?”
他边说边站起来,从门口的衣柜里翻了条新的,走到浴室门口伸手递了进去:“拿着吧,我刚拆的。”
洛钦在里面磨磨蹭蹭不知道干什么,又过了十分钟才出来。水荔扬走到他面前,冲他一笑:“洗完了?”
“洗完了。”洛钦甩了甩头发,“万事俱备,来耍个流氓。”
水荔扬却忽然敛了笑,手指在他锁骨上一点,径直绕了过去:“那该我洗了。”
浴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洛钦愣在原地,心想还能这样,这不就是故意吊着他的吗?
等水荔扬也洗完出来,洛钦早就收拾完上床了。他撑着胳膊半躺在床上,支起上半身瞅着水荔扬,眼神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啧。”水荔扬似笑非笑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那是我的床。”
他说着,随手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床头柜一盏台灯。
洛钦拍了拍另一侧的空位,满脸理所应当:“给你留地方了,快来。”
水荔扬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前,从头到尾地打量过洛钦,问:“你睡外边啊?”
洛钦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也没动地方。如此一来,水荔扬要上床就必然得从他身上跨过去,至于中途会不会被某人动手动脚,不太确定,但几率绝对不是0。
“这阵子没白练,长肌肉了都。”
水荔扬的目光落在洛钦的胳膊上,只见对方手臂坚硬紧实的线条撑起了这些天特训的成果。洛钦穿了件黑色T恤躺在床上,肩膀和锁骨上都还有发梢滴落的水渍,顺着胸口的起伏滚落下来几颗,滑进宽松的领口。
洛钦是天生的好身材底子,肩宽腰窄的,很适合将肌肉锻炼作为身材线条的补充。或许也有体内病毒催化的原因,从前他还有些偏瘦弱,现在却是连一点瘦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肩背线条时常紧绷着,好像起伏的峰峦。м???
“你可以来摸摸。”洛钦低笑道,“训练成果得验收吧?”
水荔扬挑了一下眉,拿起桌上的保温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睛验收过了,赶快睡觉。”
洛钦盯着他喝水时鼓动的喉结,下腹有些灼热感,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大悲咒压了下去。水荔扬喝完水,满足地抹了下嘴角,见洛钦还盯着自己,声音毫无波动:“看什么,还不睡觉?”
他说得正气凛然极了,好像刚才言语撩拨别人还摸人锁骨的不是他一样。
一分钟之后,水荔扬终于慢吞吞地喝完了水,看了依旧没让开的洛钦一眼,打算直接从对方身上翻过去。
他双手撑在洛钦身体两边,一条腿搭在床沿,另一条腿迅速地从洛钦身上迈过,好像真不打算干什么一样。
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欲擒故纵,洛钦双手扣住了他的腰,把人往下一拉,直直地拽到了自己身上。
水荔扬趴在他胸口,被磕到了下巴,叹口气给自己揉了揉,“你轻点,疼。”
洛钦没给他说更多话的机会,拉着人就吻了上去,嘴唇覆盖在他脆弱的脖颈上,亲吻着喉结那处。水荔扬一条腿还卡在洛钦两腿之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哎。”水荔扬忽然抖了一下,惊呼出声。
洛钦用牙齿在他喉咙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紧随其后地滑过,大胆露骨地舔舐,让他为之一颤。
“不是要耍流氓么?”洛钦亲完了,捧着他的脸,手指揉搓了几下,“我躺平了,你随便耍。”
水荔扬笑着抓住他的手指,缱绻地吻了上去:“嗯……今晚跟家里说,在男朋友家睡,不回去了。”
洛钦的手挪到他腰上,往下用力揉了揉:“对,不是男朋友拉着我不让走的。”
他说完便伸手关掉了台灯,抓着水荔扬的后颈把人拉下来,接了个绵长的吻。
荔枝壳剥了一半,只窥见一点枝头的春光和含苞的汁水。洛钦肖想着将果肉含入口中时候的那种甘甜——虽然还未真正触及舌尖,但是那种独一无二、令人着迷的味道,已经在他感官中发芽。
一夜好眠,洛钦几乎把一周的疲惫都睡得消下去了。第二天一睁眼,水荔扬已经出门早训去了,他睁着眼愣愣地躺在床上,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是在水荔扬的宿舍。
房间里暗暗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白天和黑夜其实没什么两样。洛钦听着外面的军号和出操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洛钦迷迷糊糊又闭眼睡过去了一会儿,再睁眼的时候,外面出操的口号声已经不再响起了。窗外鸟鸣啾啾,偶尔有车辆经过伴随发动机的轰鸣,一切都平和极了,跟灾变之前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同。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蓝焰早训结束回来了。洛钦搓了搓脸,下床去洗漱。
他看到浴室里被人摆上了新的牙刷和毛巾,显然是水荔扬一早就准备好的,今天总算是水到渠成地拿出来了。
洛钦想着水荔扬偷偷准备这些东西、还不想让自己知道的样子,忍不住刷着牙就乐起来。
他没穿上衣,叼着牙刷站在窗前往外看风景,这时候宿舍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来人还嘟哝着:“怎么没锁啊……”
洛钦回过头,和推门进来的猎鹰面面相觑。

第102章 档案室
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猎鹰忽然一个激灵冲了进来,砰地把门关上,力气大到连隔壁的墙都震了三震。
“你干嘛?”洛钦疑惑道,“要拆门啊?”
猎鹰整个人气喘吁吁地堵在门板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这人可真是心大,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洛钦一头雾水地走进浴室,漱了口,用毛巾擦擦脸才走出来:“怎么不说话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猎鹰一愣,自己也蒙了,自言自语道:“对啊,好像被人看见也没嘛事儿。”
他平复了一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洛钦来:“你昨晚在副队这里睡的?”
洛钦点点头:“住宿条件还成,床挺大。”
“这不是床大不大的问题,这涉及到你作为军属的个人作风问题!”猎鹰严肃道,“你小子他娘的得负责,副队可从来没跟过别人,破坏军婚是违法的!”
洛钦听他一口纯正的天津腔,努力压下越来越膨胀的笑意,“嗯,明白,多谢兄弟关照了。”
猎鹰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说:“你知道就行。不过我看今早上副队精神挺好的,你这样子的确蔫儿了点。只能说你多担待吧,副队毕竟还年轻,又是当兵的,精力比较旺盛,可能有时候过火了一点儿也……”
洛钦歪了歪头,语气很暧昧地说道:“所以你是觉得昨天晚上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故意将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他对我”三个字上,眼看着猎鹰的表情逐渐石化,嘴角得逞的弧度几乎压不住。
“你、你……”猎鹰如遭晴天霹雳,满脸难以置信,“你小子……”
洛钦不忍心过度刺激这位蓝焰同志脆弱的小心肝,于是见好就收:“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干嘛一副我偷了你家白菜的表情?我昨晚没赶上门禁,在他宿舍对付一晚上而已,你这脑袋里都念上八点档单口相声了。”
猎鹰见他说的似乎不像有假,床铺也没看出太过凌乱的痕迹,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气:“好吧,其实我是来给副队送东西的,他早晨下训之后就没影了,我帮他把这些拿回宿舍。本来想挂门把上的,没想到你在。”
“咩啊?”洛钦这才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沉甸甸的。
“过几天清明了,方舟委员给内部会发了点青团和枣糕。”猎鹰把袋子递给他,“这可是好东西,连我们都沾了点光,李公子出手真大方。”
洛钦愣了一下:“李公子?你说那个李潇涵?”
猎鹰点头道:“对,连这也是他半路给我让我送来的,近距离看还真是一表人才。听说最近方舟力排众议重启的再造计划,也是他负责实验的手术主刀。”
洛钦一向看李潇涵相当不爽,但想到水荔扬应该会喜欢吃这些玩意儿,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接过:“行,放这儿吧,他回来吃就行。”
水荔扬回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看洛钦还在宿舍猫着,忍不住笑道:“你上午没去救援队那边帮忙啊?”
洛钦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说道:“不想去,太困了。”
“不去就不去吧,在这儿陪陪我。”水荔扬脱了外套,走到桌前发现了那袋东西,“这是什么?”
洛钦没好气地看了那袋子一眼,说:“远山那个公子哥儿送你的,清明节礼物。”
“他干嘛送我这个?”水荔扬皱了皱眉,“没下毒吧?”
“方舟内部发的。”洛钦翻了个身,坐起来看着他,“不过你的是他亲自托人送来的,还挺关心你。”
水荔扬坐到椅子上,面对面看着他,嘴角绷不住的笑:“至于吗你?我跟他又不熟。”
“我觉得那小子对你没安好心。”
水荔扬随手翻了一下袋子:“青团和枣糕啊,你下午给思弦思淼拿过去吧。”
洛钦往前凑了凑:“你不爱吃?”
水荔扬道:“我什么都爱吃,你信么?”
洛钦看着他,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我信。”
昨天水荔扬差点连蛋糕店里的模型都啃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俩也喜欢吃,可能随我了。”水荔扬叹了口气,“反正我也过了爱吃零食的年纪了,放在小时候还得跟他俩抢。”
洛钦说道:“你要吃我给你做,别吃那小子的。”
“我也不喜欢他,姓李的一家我都不喜欢,平时能绕着走就绕着走。”水荔扬说,“李潇涵这人回国之前,玩得比国内那群太子党疯多了,美国花边娱乐新闻头条没他都稀奇。”
他忽然想起什么事,从兜里掏出了卫蓝那张权限卡,上面原本的照片已经被换成了洛钦的证件照,“对了,这个给你。里面写入了一等权限命令,可以拿去用了。”
洛钦惊奇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你自己弄的吗?居然连照片都能换。”
“思淼弄的。”
洛钦点头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水思淼?”
“他二年级开始自学计算机,摸索了不少东西,初中已经把C语言自己学明白了。”水荔扬说,“他的确是有这个天赋,智商比普通人高一截。编程这玩意儿我大学学得都犯困,别说小孩子了。”
“你弟弟还会这个?”洛钦咂舌,“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祝衍和思弦玩的那个消消乐就是他做出来的,这两天都更新到几千关了,拿来打发时间还挺有意思的。”水荔扬晃了晃手上的终端,“他就是有点内向,耳朵听不见之后就不怎么爱说话了,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洛钦心想,难怪那消消乐在一堆报废了的手机游戏里屹立不倒呢,原来如此。
“明天方舟高层有个会议,从早上开到中午。”水荔扬说,“你可以明天上午去,现在各个系统都没有人脸识别,只要你能进去,就不会有人拦你检查,不过还是要千万小心。”
他脱掉外套,从内兜里拿出一部小型终端机,递给洛钦:“这个你拿着,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是接入卫星通讯基站的,不会没有信号。有什么事记得拿这个联系我,我只要没在忙都会接。被发现了也没关系,我去捞你。”
洛钦拿着那长得智能手机的玩意儿研究了一通,顺手开了机。开机音乐居然还是方舟电梯里那烂大街的《回家》,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手机里的软件不少,但如今也只能打来打个电话了。洛钦翻了几下,在一堆红红绿绿的软件里找到了最近风靡方舟的消消乐,游戏名就叫“方舟”。
他笑了一下,问水荔扬道:“这也是思淼弄的?”
“他最近在研发推广这个游戏,我玩过,很解压。”水荔扬说,“连我们队长都玩上了。”
“思淼是个不错的苗子,好好培养。”
洛钦挪了挪手指,点开了游戏。
第二天一早,水荔扬起床的时候洛钦也跟着醒了,两人一起在浴室洗漱,最后磨蹭了半天才出来。水荔扬靠在门上脸有些红,微微气喘着,往洛钦胸口推了一下:“好了好了,我现在得去开会。”
洛钦抱着人的腰,带着小胡茬的下巴在后颈上蹭了蹭:“好,晚上回来再说。”
水荔扬不得已又去洗了手,这才穿好衣服出门。
洛钦顺手把肩上的毛巾挂回去,余光瞥见了浴室镜子上刚刚水荔扬留下的带着水渍的指印,不知又想起什么,嘴角饶有余味地勾起来。
怎么每回都要咬嘴唇呢,洛钦心想。
下次得想办法让他出点声音。
方舟的会议室在双子大厦A座一楼,那里有一座能容纳几百人的礼堂,当初的方舟协定就是在礼堂中集体签订的,而现在被用来召开内部会议。
而洛钦要去的档案室在B座,两栋楼虽然名为双子,但实际上中间还隔了一座中心花园,最快的路程是从A座的廊桥横穿过去,再坐电梯往下。
洛钦换了身低调的衣服,走出宿舍区。这里的人大多都不太认识他,除了蓝焰的成员之外,几乎都彼此看着脸生。
他刷卡坐电梯到十几层,往廊桥那边走去。路上遇到一些行色匆匆的白大褂,也压根没兴趣抬眼看他,都一副被工作重压的憔悴模样,大概也把他当成了这里的员工。
洛钦觉得自己走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便悄悄加快了脚步,尽量显得自己也很赶时间的样子。
廊桥两旁只有玻璃围栏挡着,上半部分是镂空的,方便俯瞰外面的城市景观。然而能经过这里的人,大多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偶尔还要抱怨两句,诸如高处吹来的风会让文件乱飞、这座廊桥实在是中看不中用云云。
洛钦事先打听过,档案室在B座地下二层,紧挨着几处旧的废弃药品仓库,又潮又湿还没有人看守,一个人悄悄溜进去应该没人会发现。
他坐电梯到了地下,刚出门就感到了一股阴冷,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第103章 监视者
这里实在太阴森了点儿,虽然亮着灯,却没半点敞亮之感,像是恐怖片里那种废弃的医院。
洛钦顺着入口的指示牌往档案室走去,一路上不停地有冷风从他背后吹来,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破地下室的确漏风。不过洛钦向来胆大,倒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径直往地下室深处去了。
档案室在走廊尽头,门上着锁,旁边有个散发电子红光的刷卡器。洛钦走到门前,将卡片贴上去,紧张地等这玩意儿的反应。
滴的一声,刷卡器上的灯光由红变绿,显示着认证成功的字样。档案室的门响起解锁的提示音,洛钦推开门把手,往里探进头去。
档案室里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洛钦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照明灯的开关按了下去。
头顶的日光灯一排排亮起来,夹杂着镇流器的劈啪声,将整个档案室的全貌照得通明。
数十排档案柜列次排开,洛钦顺着柜子上贴的日期标签一个个找起,随着距离自己出生的年份越近,他心脏就就越怦怦跳,害怕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更害怕真的会找到一些让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日期所在的档案柜,心中咯噔一下,像一脚踩到了悬空,不上不下。
这一排全都是老式的牛皮纸档案盒,上面的标签都已经泛了黄色。洛钦咽了咽唾沫,开始顺着玻璃柜里搜寻起来。
1993年12月、11月……5月、4月。
洛钦在看到那个月份的瞬间,呼吸停滞了一秒。接着他想起临走前水荔扬对他说过什么,发颤的指尖慢慢稳了下来。
“如果你想好了,就直接去面对,能解决的我们一起解决,不能解决的,我给你兜底。”
洛钦伸手打开了封闭许久的柜门,灰尘呛鼻,他不得不捂住口鼻,用另一只手抽出四月份的档案盒,拍了拍上面的积灰。
档案盒的封面用蓝色墨水写着“远山一九九三第零贰号实验报告汇总”,最下面一行加粗的字体注明“保密级别:机密级”,保管期限是三十年,如今已经过了一半还多。
洛钦就地坐下来,打开了档案盒。里面的文件非常多,几乎要撑爆那脆弱的卡扣,放在最上面那一张是这沓文件的封面——“α型蓝田病毒医疗计划”。
这里的文件年代相当久远,他费了好大劲才捻开那些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纸页,头几十页都是连篇累牍的实验方案设计和介绍,用中英德三种语言文字分别叙述了一遍。中文版本的实验参与名单里大多都是外国人,李牧祁的名字夹杂其中,剩下的中文人名,洛钦也没一个认识的。
他拿出水荔扬给的那部手机,把实验小组名单拍了下来。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项由国外正规实验室主导的医疗实验,提纯太岁中的蓝田病毒,用于研究某些人体免疫缺陷或者恶性肿瘤一类的疾病,并寻求彻底治愈这些绝症的方法。
洛钦粗略地翻过德文版最后一页实验介绍,一份个人档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洛钦面前。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心脏猛然加快了跳动。
然而那上面的照片和名字都陌生得很,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下面用潦草的中英双语分别写了实验报告结果。报告单有许多页,详细描述了女孩在接受实验前的病症表现和个人状态,以及手术后的不良反应。
洛钦看到最后一行,那里赫然写着实验参与者已死亡的字样。
洛钦又翻回去看那女孩的年龄,居然只有8岁,术前就已经罹患白血病。整场手术起初是顺利的,但实验后的排异反应在一周之内夺走了女孩的生命,单个实验宣布失败。
后面许多份报告大同小异,全都是这项医疗计划的参与者档案,无一例外是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身患各类不同的绝症,而且即将进入病危期。
实验似乎在试图借助蓝田病毒挽救这些人的生命,但全都以失败告终,不是术后排异强烈,就是出现生化病变,不得不“人为地”结束生命,最后化为报告单上标注的一句“已死亡”。
洛钦加快速度往后翻去,突然手指停在了一页有些破损的报告单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死死盯在姓名那一栏,写着“洛”。
这一页却和其他的不同,没有贴他的照片,年龄那一栏居然是0。
洛钦深吸一口气,心想最坏不就是自己也参与过这莫名其妙的实验,根本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便继续往下看。
然而当他整个看下来,却逐渐觉得血管里的血液似乎正在慢慢结冰,一种极其冷酷的绝望感从心底滋生出来。
他颤抖着手将实验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是强撑着看完了,整个人也陷入了终极的无力感,不知靠着档案柜坐了多久,才渐渐从一片空白的思绪里面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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