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修闭嘴了。
他才不单独离开,他如今受了伤,单独离开,万一碰上个什么,岂不是直接翘了?
厉鬼把杨舒缓和杨臾丢进血池,他来到正殿,向身着白衫,斯文儒雅,脸上布满朱红纹路,仿佛生着一张恶鬼脸的人复命。
“主人,已经把逃出地宫的人抓回来了。”他的声音异常嘶哑。
“都抓回来了?”被称为主人的人问。
“我出去时,就看到两个,全抓回来了。”
厉鬼没有实体,并不需要传送阵法,他是直接从地宫飘到七星荒城外。
“去守着出口,万一还有漏网之鱼。”
厉鬼俯首:“是。主人,另外,我审问了醒着那个男修,那男修说,地宫内有两个装扮成护卫的潜入者,他们一个名叫巫尖尖,男,炼丹师,一个名叫尔静,男,剑修。”
“凌十,你去捉拿这两个潜入者。”那人看向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飞僵。
飞僵漆黑无光的瞳孔在眼眶内转了一圈,慢慢低头:“是。”
飞僵和厉鬼一并出了正殿,那人负手走到正殿中央。
正殿中央盘旋着一个巨大的、浑浊不堪的血红球体,源源不断的血水自血池涌来,灌入球体。
球体吸收着血水,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鼓动。
那人抬手抚摸球体,球体内的污浊散开,出现一只蜷曲成一团的狼,这狼通体银白,尾巴尖断了。
那人目光灼灼,盯着狼。
倏忽间,狼睁开了眼睛,暗红眼睛直直看着那人,他看了会,化作人形。
身姿挺拔,肩宽腿长,黑衣窄袖,袖子用束带紧束,长长的黑发随意绑了个低马尾,线条流畅的脸侧垂着几缕未束住的发丝。
他凝出一团妖力。
妖力散发着耀眼的暗红光芒,似乎夺走宫殿内全部色彩。
“刺啦——”妖力在修长粗糙指间散去,谢琅居高临下看向那人。
那人此时已收回手,半跪在地。
“尊主,恭贺你夺舍成功,重返世间!”
“谢琅“平淡道:“这就是你给本尊找得躯体?”
鬼面书生道:“是。”
“谢琅”淡淡睨他一眼:“重新找具躯体吧。”
鬼面书生道:“这具半妖之体,尊主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鬼面书生一开始计划给尊主断肠鬼夺舍重生的躯体并非谢琅。
他当时盯上的是一个世家嫡长子,但那世家嫡长子保护得太好,他没办法将其抓来。
眼看尊主的魂魄已利用血池中无数血肉魂魄精华聚拢,修复在一起,他必须得即刻找一个合适的躯体。
于是他命令飞僵找个合适的躯体回来。
飞僵当时已回到黄泉路,打算把谢琅和其他人丢进血池,听到他的命令,将谢琅带入了地宫。
他本来是不打算用半妖来容纳尊主魂魄,众所周知,半妖大多身体孱弱,但发觉飞僵带回来的半妖身体并不孱弱,且是他认识的熟人后,他便有了把谢琅的躯体拿来容纳尊主魂魄的想法。
若是尊主成为了谢琅,待回到剑宗,便能悄无声息给整个剑宗下毒,奴役整个剑宗,重现千年前的辉煌。
说不准还没把苍兰派一并给奴役了,老不死的苍兰派掌门至今还在派人寻他踪迹。
鬼面书生修炼鬼道,为得便是复活尊主,重现千年前的辉煌。
“这具半妖之体,少了存储灵力的内丹。”谢琅明显不满意,他冷笑连连,“混账东西,连这也没察觉!过不了两日,这具身体便会虚弱下来,届时,本尊拖个病体能干些什么?!”
鬼面书生并不知谢琅体内没有内丹,他微微惊诧片刻,立刻道:“尊主放心,我立刻派人找其他适合你的躯体。”
“我看你的躯体就很合适,不如给了本尊?”谢琅挑起嘴角,毫不遮掩的恶意落在鬼面书生身上。
鬼面书生恭声道:“我这具身体因常年修鬼道,早已浸满阴寒之气,虽表面看起来强壮,实则脆弱不堪,恐怕不能为尊主所用。”
“你是不愿意为本尊牺牲?”
“尊主,实在是我的身体不堪一击,容纳不了尊主的魂魄。”
“能不能容纳,本尊试试不就知晓。”
汹涌澎湃的血水自球体下的白玉基台爬上血红球体,仿佛脱离水面的水珠,快速汇聚到谢琅手中,化成一道利刃,割破球体。
血水顿时四溅,而谢琅从球体内走了出来,黑靴踩在金砖上,他按住鬼面书生的脑袋。
之前是魂魄状,所以需要将被夺舍者放入温魂器中,可如今已得到躯体,便不必窝在温魂器中,能直接杀了对方,进行夺舍。
鬼面书生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你不过一个靠着我,刚夺舍成功的魂魄,即便以前再强大,那也是以前,现在不过窝在一个半妖体内的弱者,还敢打我的注意,活腻了。
鬼面书生确实崇敬尊主,但那是建立在不威胁自己生命,且赋予自己无限风光的前提下。
谢琅微微一笑,松开了按住他脑袋的手,道:“你这具身体本尊看不上,放心。方才听你和凌十说,要去抓潜入地宫的人,本尊也去看看,可要同往?”
鬼面书生道:“尊主请。”
温见雪步步谨慎,潜入了飞僵所住偏殿。
偏殿雕甍画栋,丹楹刻桷,自入殿门便每隔一步点着一支白烛,其间放置各种奇珍异宝,加以鲜活盆景,鲜艳夺目。
偏殿寝宫与外殿极为分割,内点着几对白蜡烛,穿过隔扇门,内间无床无窗,光线晦暗,放着一副紧闭的红边黑底棺材,棺材四周贴有黄色符纸。
靠墙一面摆着供案,供案香炉中插着香,两侧有一对精美白蜡烛,都没有点燃。
无数细密的红线搭在供桌上,缠着一块黑色牌位,上刻着两个字,凌十。
飞僵的名字?
温见雪目光扫过牌位,看向紧闭的棺材。偏殿内静悄悄,透着一股阴寒,特别是靠近棺材的地方,阴寒之气更重。
飞僵莫非在棺材内?
可若是在棺材内,以飞僵的修行,已然发现了他。
温见雪走到棺材前,小心翼翼推开厚重棺材盖。飞僵果然在不在,狭窄的棺材内摆放着玉质枕头和垫被。
温见雪掀开垫被,将一枚天阳丹放在垫被下,若是飞僵躺入棺材,便能重伤对方。
放好天阳丹,温见雪正欲按好垫被,注意到棺材左侧内部有数道凌乱的划痕。
划痕应是飞僵最近用指甲所划,痕迹很新,并无灰尘脏污累积。
温见雪仔细观察划痕。
划痕虽凌乱,但细看,似乎又有规律,像是在写一个名字。
“断……肠……鬼?”温见雪勉强认出飞僵所划出的名字。
温见雪疑惑不解,飞僵写断肠鬼的名字做什么?难道飞僵生前是断肠鬼所奴役害死的修士?
由不得温见雪多想,殿内阴寒之气攀升。
内殿内并无太多物品,温见雪意识到什么,心跳加速,他掀起铺在供桌上的白布,下意识躲至供桌下。
躲到供桌下,温见雪才想起自己贴了隐身符,收敛了气息,躲不躲供桌下,结果都一样——飞僵修行高,敏锐度高,迟早被发现。
但温见雪并不想从供桌下出来,狭小的空间能给他安全感。
阴寒之气攀到顶点不再攀升,温见雪浑身冰冷。
就在此时,白布摇晃,供桌被无形力量抬起,温见雪借着白布与地砖的缝隙,看到一只苍白、长着脓疮,指甲雪白的手从缝隙间钻进,朝他伸来。
温见雪立刻离开供桌下,从垫被下取出天阳丹,砸向飞僵。
飞僵抬臂,屏障浮现,挡住天阳丹。
天阳丹如熔浆般化开,细雨一般洒向屏障,屏障被灼热丹粉烧出星星点点的漏洞。
丹粉穿过漏洞,落到飞僵身上。伴随着难闻的腐肉灼烧味,飞僵身上但凡被丹粉沾到的地方,皆化为灰烬。
飞僵发出低吼,他试图扑去丹粉。
温见雪乘胜追击,又甩出天阳丹,他一共炼制了三枚天阳丹。
其实是五枚,有两枚天阳丹,因在地宫太过紧张,炼废了。
飞僵已尝过天阳丹的厉害,不敢与之正面对抗,当即闪躲,他的速度很快,温见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到了他身后,掀掉温见雪帷帽,劈向温见雪后颈,想打晕温见雪。
主人只是说抓住温见雪,未说杀死,他即便再愤怒,迟钝的脑袋也保持这一个念头。
绝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然而这给了温见雪脱身的机会,操控青玉塔,击中飞僵头顶铁钉,趁飞僵疼痛不已,动作微滞时,夹住天阳丹,碾成粉末,直接甩向飞僵双臂。
刹那间,飞僵双臂化成灰,手掌丢掉在地面。
温见雪击碎手掌,驱使藤蔓绑住飞僵,击在飞僵膝盖处,碎掉其膝盖,将飞僵压在地上。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卡滞。
飞僵发出痛苦的嘶吼,温见雪设下隔音阵,隔音阵很简单,几乎每个修士都会,属于修士入门阶级必学技能。
温见雪稳住急促的气息,他顾不得戴上帷帽,半蹲在地,抓住飞僵衣领。
“被你抓进来那个狼妖在哪里?”
飞僵停止了痛苦的嘶吼,他缓缓抬起头,不知为何,他那张僵硬的脸上竟出现几分生动的茫然,仿佛人一般。
但这茫然很快消失,又恢复僵硬,他扭动脖子,一字一字,慢慢道:“他啊……”
他的声音嘶哑,像夏日里,叫个没完的蝉鸣,叫人烦躁。
“在哪?!说!”温见雪眼神凌厉,语气冰冷,明明还是那张脸,却仿佛换了个人,硬生生剥去了天真烂漫,“你若不说,就将天阳丹灌入你肚中,叫你尸骨无存!”
温见雪故意拿天阳丹威胁飞僵。
即便他身上没有天阳丹。
“他……我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了。”飞僵说着,手臂竟快速长出,膝盖也恢复正常,他面露凶狠,挣开藤蔓,陡然挺直,朝温见雪掐来。
温见雪没想到飞僵恢复能力如此强,他立刻祭出青玉塔,想要离开此地。若非有青玉塔作后路,温见雪冒冒失失,也不敢来直面飞僵。
“青玉塔?”
温见雪刚祭出青玉塔,便听到殿外传来一道儒雅的声音。
他一分心,青玉塔还未护住他,便被飞僵击飞,而他也被掐住了脖颈。
温见雪震惊地朝隔扇门看去。
隔着隔扇门,能看到两道身影,影影绰绰。那两道身影很快走到内间。
昏暗光线下,温见雪认出其中一个青年是谢琅。
身旁那个鬼面白衫青年对谢琅极其恭谨,他低声回道:“尊主有所不知,这青玉塔是含枫练器大师按照灵谱,锻造出得上品灵器,防御力极强。
“只是锻造出后,从未见谁使用,我还以为是含枫大师自己留了下来,打算使个法子拿到手,谁知竟在温见雪手中。”
他说到此处,补充道:“温见雪是谢琅的道侣,与谢琅同为剑宗寒长老弟子。
“尊主如今用的正是谢琅的身体。
“听闻温见雪灵脉受损,修为不得进展。若是三日内找不到合适的躯体,尊主可夺舍他,作过渡,待寻到合适的再换。”
“谢琅”垂眸看向温见雪,他走到温见雪身旁。
飞僵封住温见雪全身灵力,退开几步。
“谢琅”半蹲下身,捏住温见雪下巴,迫使温见雪抬起头,像打量一件商品,目光在温见雪身上游走。
“长得倒是漂亮,用来作过渡实在浪费。”
温见雪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他从鬼面书生的话中,便意识到眼前的谢琅并非谢琅,谢琅已被所谓的尊主夺舍。
若是没有被夺舍,谢琅不会如此轻佻地打量他,鬼面书生和飞僵也不会如此尊敬谢琅,口口声声称呼尊主。
温见雪想过谢琅遭遇不测,死无全尸,却没有想过谢琅会被夺舍。
眼前发黑,眩晕接踵而至,温见雪呼吸不畅,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吞了谢琅的内丹。
如此,谢琅的身体,不出三日便会孱弱,对方不得不舍弃谢琅的身体。
若是一直占着谢琅的身体,温见雪想想就不能接受。
心里想着吞了谢琅的内丹,温见雪撑着地往后退,欲撇开衔住他下巴的手,将想法付之实践,后颈一痛,失去意识。
“他人妻,玩玩倒是不错。”谢琅接住温见雪软软倒下的身体,看向鬼面书生,不急不缓道,“还有一个人呢?”
鬼面书生看向飞僵。
飞僵道:“还未抓到。”他说着,将击飞的青玉塔交于鬼面书生,退出侧殿,前去寻尔静。
“废物。”谢琅冷冷笑骂。
鬼面书生早知尊主,奢靡无度,沉湎淫逸,他几步上前,识趣地将青玉塔交于“谢琅”之手,转移话题,道:“尊主,可要叫人给他沐浴更衣。”
“这种美事,自己来岂不是更有意思。”谢琅单手将温见雪抗在肩上,“三日内,赶紧给本尊找个合适的身躯,另外,本尊需要炼制毒丹,你去准备好。”
鬼面书生立刻道:“已经准备好了。”
“你好生积极。”谢琅视线落到鬼面书生身上,语气不冷不淡,“有你这份心思,本尊怕是很快就能再回巅峰。”
鬼面书生面皮绷紧,意识到什么,他低下头,卑躬屈膝道:“尊主,我绝无外心,一切皆为了尊主再回巅峰。”
“但愿如此。”
鬼面书生道:“来人,带尊主不如去浴池……”
“本尊的地盘,本尊比你还熟悉。”
谢琅扛着人就走。
地宫内无黑夜白昼之分,永远明亮。
谢琅踏出侧殿,明亮的光线从头顶扑来,他缓缓收紧扛着温见雪的力度,天生微微上挑的眼角浮出几分狡猾。
狡猾很快收敛,谢琅垂下乌黑长睫,银色锥形耳坠格外锋利。
温见雪的意识逐渐恢复。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陷在了一团温暖之中,异常无力,怎么也动不了。
心底升起惶恐不安,他拼命挣扎,然后听到了水声。
哪里来的水声?
温见雪睫毛剧烈颤抖,挣扎得越发厉害,不多时,身体有力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
纱幔翻飞,丝竹管弦声绕梁,不绝于耳。
低下头,他发现自己仅仅穿着中衣,浸在泛着热气的浴池内。
浴池中的水很温暖,中衣打湿,湿哒哒贴在身上,身段一览无余。他束发的发带被抽走了,长发散乱,披散在肩头,几缕额角碎发缓缓滴着水。
温见雪微微皱起眉。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处境不妙。
他不动声色动了动舌头,谢琅的内丹还在。
心中舒了口气,温见雪继续之前未完之事——吞了谢琅的内丹。
身后传来脚步声,肩膀被人按住了。
温见雪僵住,他很快反应过来,快速抓住按住他肩膀的手,想将对方摔进浴池。
他如今全身灵力被封,无论如何用力,来者也没有半分被撼动的痕迹,更别提将对方摔进浴池。
温见雪放弃抵抗,也不关注来者是谁,继续吞谢琅的内丹。
金色内丹滑到喉间,还未彻底咽下,便被一道力量硬生生逼回口中。
温见雪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仰,被人含住唇瓣,撬开唇齿。
内丹像一条鱼,从唇缝溜出去,落于对方丹田。
温见雪瞳孔微缩,他手臂撑着浴池边缘,恶狠狠咬向对方探入自己口中的舌尖。
但未彻底咬下,便被一道力量隔绝。
可即便如此,依然咬中了对方。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对方迅速抽离,他吸吮去舌尖血液,喉结攒动,将血液吐了出来,眉眼阴沉,盯着温见雪。
“你敢咬本尊?”
温见雪站直身体,退后到水池中央,憎恶地擦了擦嘴,冷冷看着对方。
“活该。”
温见雪口上这样说,快速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琅的内丹被对方拿到,日后不会孱弱,如此,那所谓的尊主肯定不会离开谢琅的身体。
——温见雪怀疑那所谓的尊主是断肠鬼。
可他又没有办法逼迫对方离开。他的乾坤袋都被拿走了,全身灵力也被封住,无法解开。
他需要一个能杀了他的机会。
谢琅本身修为是结丹后期,若是有一个机会,让他接触到毒,或者快速提升修为,在对方松懈时,他或许能杀了对方。
设想归设想,目前的处境不容乐观。
温见雪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他实在害怕疼痛,与其惨死,受尽折磨,不如来个干净利落。
温见雪思绪纷乱,却听到一声低笑。
抬头看去,所谓的尊主笑出声,眉眼间的阴霾散去,他走下水。
温见雪不受控制扑向他,被他紧紧环住,温见雪反应迅速,正要给他一拳,全身不能动弹,对方修长手指插入他发间,抓住他头发,往后一拽。
一瞬间,剧烈疼痛袭来,温见雪眼泪没忍住,滚了出来。
“性子好烈。”对方脸上此时没有半点恼火,他靠近温见雪脖间,自脖间嗅到耳后,舔了舔耳后皮肤。
“身上也很香,本尊喜欢,你若好好服侍本尊,本尊饶你不死。不仅如此,还给你个名分如何?雪夫人?”
温见雪愣了一瞬,前所未有地羞辱涌上心头,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骂道:
“死变态,你全家死绝了?谁要服侍你?青天白日做什么梦,怎么不去死呢。”
温见雪性格温和,但不代表会任人羞辱欺负,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
“败类,蛀虫,活着就是浪费资源!人人得而诛之!”
温见雪刚骂完,脖间一痛,竟被咬了一口。
对方缓缓抬起头,皮笑肉不笑,道:“你再骂一遍。”
温见雪看到了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几乎无法抑制憎恶,可偏偏身体无法动弹,打不了对方。
他冷冷道:“死变态、败类、蛀虫!”
种种事情的冲击下,温见雪已然被怒火冲昏头脑,根本顾及不了骂了对方会有什么后果,逮到就是骂。
若非他几乎不骂人,骂人词汇匮乏,温见雪要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本尊看你是找死。”年轻男人松开温见雪头发,忽然将温见雪拦腰抱起,踏出水池,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幔,推开隔间房门,丢到休憩之所内放置的床榻上。
温见雪湿哒哒的衣服将被褥打湿。
死变态扯掉自己发冠,倾身压在他身上,隔着湿漉漉的衣服亲吻锁骨。
温见雪挣扎着想推开,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依然不能动弹。
水珠顺着头发滚落,温见雪气得几乎要昏厥,惶恐与怒火如海浪一般,击打着心岸。
明亮光线从窗外而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
温见雪眼泪滚出眼眶,恨声骂道:“你不得好死,混账东西……”
下巴被捏住,对方吻了上来,堵住了他的话。舔舐过舌尖舌根上颚,对方露出尖尖的犬牙,咬住温见雪唇瓣厮磨。
温见雪觉得恶心,他恶狠狠盯着对方,然而粗糙手掌覆盖在他腹部,朝下方摸去。
温见雪瞬间慌了神,但很快,对方停止了动作,似乎发现了什么,侧头朝外看去,淡然道:“你也想一起?”
鬼面书生正站在浴池外,闻言,收回窥视的神识,瞥身边侍从一眼。
身边侍从立刻转身离开。
片刻,鬼面书生带着侍从笑盈盈走至床边,他行了一礼,道:“尊主误会了,我只是忽然想起,尊主刚夺舍成功,不宜做剧烈之事,有离魂之险。所以才暗中看着尊主,以防不测。”
谢琅翻身站起,左手按住鬼面书生肩膀,笑盈盈道:“当真费心了。”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变脸,左手妖化,尖利爪子刺穿鬼面书生肩膀。
鬼面书生闷哼一声。
“你可真会扫兴,下次不早些说,像现在一样,中途打断,本尊就把你丢进炼丹炉里练丹。”
鬼面书生道:“尊主莫恼,我想了许久,已有解决之法。”他看向站在身后的侍卫。
侍从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乌黑汤药,瓷白瓷器将乌黑汤药衬得无比苦涩。
护卫绕过鬼面书生,走到谢琅身旁,呈上乌黑汤药。
鬼面书生解释道:“尊主,这碗滋阳汤饮用后,不仅能稳固神魂,还能使尊主精神抖擞,在那事上如虎添翼。”
谢琅松开鬼面书生肩膀,左手恢复正常,似笑非笑道:“是吗?”
“自然,不敢欺瞒尊主。”鬼面书生走到护卫身旁,拿起瓷勺,勺了一勺乌黑汤药,自己饮下后,将瓷勺搁在托盘上,“尊主若是不信我,我让人撤下便是。”
谢琅端起瓷碗,喉结滑动,将乌黑汤药一饮而尽。
他将瓷碗丢到托盘上,发出哐啷一声响动。
“若是没用,本尊慢慢与你说道说道,若是有用,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千方百计复活本尊,本尊牢记在心,时时刻刻念着你的功劳。”
鬼面书生笑着行礼,带着护卫退下。
他终于不再怀疑尊主。
尊主带走温见雪后,他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天生多疑使得他暗中窥视尊主的一举一动,从尊主抱着温见雪进入浴池,便开始窥视。
好在是他多想了,尊主行为举止并未哪里不妥,单纯好色,对温见雪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只是他这一窥视,惹得尊主不快,对他心生间隙,实在不划算。
尊主如今受限于谢琅的身体,修为不算高,直到快入主题才发现他在窥视,若是想补救,消去不快与间隙……
鬼面书生心想,倒也不难,日子还长着,慢慢使尊主对他改观即可。
谢琅沉静如水,他转身回到床边,掐诀烘干自己与温见雪身上的水,又烘干沾湿的被褥,放下床帘。
密闭晦暗的空间内,他翻身压住温见雪,低头亲吻温见雪脖间。
湿热的气息洒在白皙皮肤上,极度恶寒,温见雪闭上眼睛。
温见雪旁听完这死变态与鬼面书生的对话,愤怒的情绪已消散,变得格外冷静。
对方想要,给他便是。
温见雪听闻,与自己修为高的人欢愉时,即便不运转双修心法,也能获得一些灵力。
若是能获得灵力,他便能冲破封住他全身灵力的封印,待对方累倒时,直接宰了对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温见雪想到此处,忽觉不对,这败类用的是谢琅的身体,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都是害得谢琅,应当把对方神魂抽出,折磨神魂,叫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方什么货色,也配占谢琅的身体?一个在小说里毫无姓名,连路人都算不上的东西。
温见雪已经气疯了,心口也剧烈抽痛,他竭力维持冷静,迫使自己忽视细细密密的亲吻。
衣服被解开,细细密密地亲吻很快从脖间落到锁骨,又滑到肩膀。
温见雪清晰感知到对方呼吸沉重了许多,他心中冷冷骂道,死变态。
骂音刚落,衣服被合上了,死变态翻身躺到一边,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了。
温见雪:?
温见雪骤然睁开眼,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能动了。撑臂坐起,温见雪冷冷看向死变态,他没想到对方忽然停止。
难不成察觉了他的想法?
或者是,身体有问题,不行?
温见雪拢上衣服,遮住令他厌恶的斑驳吻痕,盯着死变态。
死变态抬臂遮住了眼睛,他支起左腿,黑衣衣摆跌在床榻上。温见雪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看到他手背与脖颈青筋浮起,似乎在极力忍耐。
看起来不像不行。
温见雪颇为费解,但他旋即想到鬼面书生的话。难道是顾及离魂之险?
对方没注意他,精力全压在克制欲^望上。
温见雪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如现在试试掐死对方?万一能掐死呢?
温见雪心里如此想着,眼疾手快掐住对方脖颈,然后,猛地收紧力度。
“温郎君掐死我,打算怎么给我收尸?”略带喘息的传音在耳边响起。
“埋哪里?找个风水宝地,每年多烧点纸,我怕到地下没钱打发各路小鬼,生前穷,死后不能穷。”
温见雪:?
啥玩意?
温见雪微滞,他缓缓放松力度,不经意一瞥,却发现这死变态耳尖泛红。
温见雪:?
温见雪意识到不对劲,他传音试探道:“你欠我十亿上品灵石。”
温见雪惊喜万分,他松开谢琅脖间,扑向谢琅,脑袋埋到谢琅脖颈。
温热柔软的身体压在身上,谢琅怔愣一瞬,他眉目放柔,他手掌抚上温见雪背脊,缓缓抱紧温见雪。
“不是叫你走吗?你还跑地宫来了。”
“这不是担心你?你个狗玩意,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大落大起间,温见雪激动地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眼泪扑簌簌直掉,打湿谢琅脖颈,一直烫到谢琅心底。
谢琅用传音术,低声道:“别哭,我没事,好了。”
温见雪狠狠把眼泪蹭到他脖颈上,厉声道:“谁哭了,我没哭。”
“我哭了。”
“你哭什么?”
“没办法,我天生眼泪多,是赫赫有名的大哭包。”谢琅左手顺着温见雪背脊,摸到温见雪后颈,轻轻按了两下,“你给我擦擦眼泪?”
温见雪抬起手,摸向谢琅眼睛,胡乱擦了两下不存在的眼泪。
谢琅带着他翻了个身,传音道:“郎君没擦到啊,我眼泪落到郎君脸上,真是不好意思,我给郎君擦擦?”说着,抬手揭去温见雪脸上眼泪。
他真是讨厌温见雪的眼泪。
温见雪情绪逐渐平复,他看着谢琅,谢琅靠得很近,呼吸打在了他额头,像是要亲他。温见雪不由想到谢琅方才解开他衣带,在他脖颈、锁骨、肩膀、手臂、胸口,甚至是腹部、腰间都留下了吻痕,仿佛要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