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顿时睁开眼,暗红眼睛冰冷,他下意识要咬人,嗅到怀里熟悉的味道,察觉是谁在按他尾巴,又压下了咬人的念头,不安且烦躁地盯着温见雪按住他尾巴的手指。
温见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也未察觉到谢琅醒了,正盯着他手指。
温见雪轻轻抓起狼尾巴,拿在手里,把有些凌乱的狼尾巴毛理顺,又乖巧地放回原位。
他倒是想玩狼尾巴,但谢琅没说可以玩他尾巴,更况且,谢琅身上还有剑伤,温见雪不敢打扰他。
温见雪摸黑,再次去抓地上发出轻微碎裂声的东西,这次他摸到了,正欲捡起来,抹黑研究一二。
谢琅的声音响起。
“人的骨头都裂开了,你捡起来做什么?”
温见雪一个哆嗦,下意识把骨头丢了出来,快速打了个洁尘术,道:“满山洞都是吗?”
“你进山洞时就知道有妖物,会把我们吃得连渣都不剩,怎么想不到山洞里都是人骨?妖物的洞穴,除了各式各样的人骨,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谢琅问。
怪不得山洞内这么阴寒,原来是个大型坟墓。
温见雪根本没往轻微碎裂声的东西是人骨的方向想,他睫毛颤抖了几下,抬眼看向漆黑四周。
温见雪并不怕人的骨头,他怕的是这山洞内,自己看不见的妖物。
“山洞内的妖物挂在山璧,长着蛇的舌头,身子如同米虫,浑身带粘液,有触角,触角里蠕动着可以收缩的,五彩斑斓的寄生虫。这些妖物都长着十八条腿,三张嘴,吃一个人,背后出现一张人脸,有几个妖物应该是吃得多,背部都挤满人脸,两个幽绿的眼睛都挤着人脸,人脸被挤得很小,接近透明,密密麻麻如芝麻。”
谢琅用传音,笑道,“这些妖物长得很有意思,若不是没有冷光,我想让你也看看。对了,它们身上还裹了一点薄薄的丝网,也不知道这丝网是什么,上面好多虫,应该是它们的后代,感觉随时会掉下来。”
温见雪:“……”
温见雪san狂掉,他迅速往谢琅怀里挤了一下,确定不会挨着一点墙壁后,温见雪从乾坤袋内拿出一块布把自己脸裹住,裹得只剩一双眼睛,裹完,温见雪把谢琅尾巴从地上捞了起来,掐了个洁尘术,放自己腿上,把手藏到尾巴下。
谢琅:“……”
温见雪警惕道:“你毛上没有虫子吧?”
谢琅压住笑,直起身体,肩膀却止不住的颤抖,牵动肩膀上的伤口。
温见雪惊恐:“有虫子?”他立刻掐了洁尘术,“还有吗?”
谢琅止住笑,他按住伤口,道:“我想是没有了。”
“什么叫我想没有了?”温见雪道。
谢琅把下巴搭他脑袋上,低低笑道:“逗你玩的,山洞里的是食人鸟妖,外形很是漂亮。”
温见雪:“……”
你个大尾巴狼!
温见雪甩开柔软蓬松的狼尾巴,扯掉裹住脸的布,看向洞外。
天已经亮了。
透过狭窄的山洞口,能清晰看到远山的轮廓。只是山洞内,因着浓郁妖气,还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找到人没有?”段青云取下面具,满脸阴寒。
余千奇摇头:“没有。”
段青云立刻看向身旁娇小玲珑的黑袍人。
黑袍人取下面具,拉下兜帽,这是一个长相妩媚的女子。
如果温见雪在这里,凭借原主记忆,便能认出女子的身份。
她正是温韵。
乌黑头发用华丽精美的发带束起,青黛画眉,流转情意的柳叶眼,眉心花了朵栩栩如生的鹅黄梨花。
她看向段青云,道:“段少主,我也没找到,抱歉。”
段青云道:“抱歉有什么用?早知抱歉,你温家怎么蠢得把寄生藤倒入琥海?倒入琥海就不说了,怎么不把接触此事的人,解决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温韵咬了咬唇瓣,眼眶微微泛红,温软道:“段少主,此事我问了父亲,他说负责运输寄生藤的是一个远房亲戚,这该死的远房亲戚,跟船主喝了几盏酒,为了省事,竟把寄生藤全倒入了琥海。
“父亲已经教训过他了。段少主,你不要生气。”
段青云闻言,紧皱的眉头微舒,笑了声。
温韵:“段少主……”
段青云笑道:“教训过了?怎么教训的?我跟你明说,寄生藤的事,与本少主无关,都是你温家这个远房亲戚做的,你明白吗?”
温韵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段青云这话的意思。
他是想把寄生藤的事全推到她那个远房亲戚头上,让那远房亲戚承担所有罪责。
可如今也没有其它解决办法,谁叫那个鬼亲戚喝酒误事,搞出这么一通事。
温韵目中闪过一丝狠辣,她低头敛下狠辣,轻声细语道:“段少主,我明白了。”
段青云逐渐敛去脸上的笑容,他甩袖就走。
余千奇看向温韵,道:“温小姐,你先回温家处理这事吧,记住,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能给外人抓住把柄。”
温韵抬起头,柔弱道:“余小少爷,你帮我在段少主哪里说说好话,我不想惹他生气。”
余千奇是余家小少爷。
余千奇道:“你既不想惹他生气,就不该跟着来,他找不到人,自然会拿你出气。”
“我也是想补救一下。”温韵解释道。
余千奇摇了摇头,道:“行了,快回温家处理这事吧。”说罢,立刻去追走远的段青云。
“你与她说什么说这么久?”段青云问。
余千奇道:“她说,让你别因此生疏她。”
段青云扯起嘴角,轻轻嗤了声:“若不是瞧着她有几分姿色,谁会理她。”
余千奇笑着点头,他祭出一艘云船,道:“表哥,你现在要回余家吗?若是不着急回,我有东西送给你,就在云船上,你看看?”
段青云道:“什么东西?”
“好东西。”余千奇笑得神秘。
段青云想到什么,拍了拍余千奇肩膀,道:“那我得去瞧瞧。”
段青云说着,跃上云船,云船忽然漫出无数细丝,将他四肢束缚住。
“你做什么!余千奇!”段青云瞳孔微缩,咬牙切齿看向余千奇,“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不,不是,这才是。”余千奇示意他往天上看。段青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立刻召出自己的本命剑,想劈断细丝。
一柄刀从天而降,比他更快,一刀劈开他本命剑,刺入他心口!
本命剑哗一下插入云船甲板,鲜血顺着华丽衣服滴到云船甲板上。
余千奇跃到甲板上,他背起手,看着段青云眼睛,嘴角缓缓上扬,扬出一个夸张的角度。
“表哥,你觉得这个礼物怎么样?”
段青云嘴角溢出鲜血,他怒目圆瞪,愤怒道:“你!你!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余千奇道,“表哥,你以为,区区一个带我去上界的名额就能让一个余家少爷、剑宗弟子,给你出生入死,任打任骂?我想要的,你死了才能给我。姨夫姨母把你养得未免太傻。当然,最傻的是,你居然出行不带洪供奉。”
段青云一口血喷了出来。“我傻?我确实傻!你想要什么?”
他说着,悄悄召出可令人传送到指定地点的符。
余千奇道:“我想要你的身份,你是独子,若你死了,你父母说不定会过继我。我会是你弟弟,而不是表弟。”
“你做梦。余千奇,你等着,你死定了。”他说着,立刻激活符。
符却被一道力量撕毁了,段青云扭头去看,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头颅落在甲板上,断了气。
“小少爷。”空中出现一个老者,老者收起刀,行了一礼。
余千奇笑道:“辛苦顾老。”
“这是我应该做的,谁叫我是你母亲的死侍,从小看着你长大。”顾老道,他说着,看向段青云,道:“小少爷,尸体怎么处理?烧了?段青云现在死了,命灯熄灭,洪供奉恐怕很快就要找来。”
余千奇摸了摸腰间的伤疤,道:“丢到那边的山洞里,那山洞里有很多食人鸟妖,一会就能给他吃完。”
“吃完了还有骨头。”
余千奇往尸体上丢了两枚化骨丹,道:“现在没有骨头了。”
顾老搜刮掉尸体上的东西,立刻提着尸体,丢进山洞内,山洞内顿时亮起无数墨绿眼睛,墨绿眼睛亮起没一会,传来争夺食物的声音。
余千奇拔出段青云的剑,烧毁云船,也来到山洞旁,听着食人鸟妖争夺食物的声音。
他听了会,撩起头发,露出额角那颗黑痣,笑着道:“顾老,你看我与他有几分像?”
“小姐与段青云母亲同父同母,长得十分相似。小少爷是小姐所生,眼睛嘴巴与段青云一致,有四五分相似。若是露出枚黑痣,怕是有六七分相似。”
“六七分,够了。”余千奇把剑递给顾老。
“段青云身上的东西,还有这把剑,麻烦顾老处理了。”
顾老道:“小少爷放心,必定处理得干干净净。”
“我回剑宗了。”余千奇道,“若是洪供奉查起来,你们就引着他往谢琅和温见雪身上查,让他以为,我和温韵与段青云分开后,段青云碰到谢琅和温见雪,欲杀他们,却被宗主杀了。宗主是温见雪和谢琅的师伯,作为一个炼虚中期大能,为自己师侄,杀个区区元婴初期,很正常的事。
“也可引导洪供奉以为,是寒长老杀的人,寒长老的毒丹挺厉害。”
余千奇微微一笑。
余千奇回宗了,顾老去处理段青云的东西,四周再无谈话声,只有妖物争夺食物的声音。
温见雪听着妖物争夺食物的声音,脸色苍白,他胃里翻江倒海,有点想呕吐。
“封闭听觉和嗅觉。”谢琅道,他一手揽住温见雪腰,把温见雪从地上带了起来。
温见雪立刻封闭听觉和嗅觉。封闭听觉、嗅觉后,好受许多,温见雪压下恶心感。
谢琅带着温见雪离开山洞,离开后,又转身回了山洞。
不一会,他就出来了。
温见雪已经解开了听觉和嗅觉,见状,道:“你回山洞做什么?”
“取点证据。”谢琅道。
证据?温见雪顿时明白了。
“放心,我装好了,不会腐烂有臭味。”谢琅道。
温见雪脸色煞白,他深吸一口气,道:“余千奇为什么要杀段青云?”
“余千奇杀段青云,总归脱不了名利。”
“为什么不是积怨已久?”温见雪道。
“余千奇很冷静,而且还问了句,我与他有几分像?”谢琅笑道,“我觉得他是想取而代之。之前是没找到机会,现在有机会了。”
温见雪回忆了一下余千奇和那个叫顾老的对话,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没想到……段青云可是余千奇的表哥。”
“这有什么?至亲之间尚会因名利自相残杀,更别说表亲。”谢琅不含丝毫感情道。
温见雪抬头看向谢琅,他犹豫片刻,道:“你呢?你也会为名利杀我?假设别人拿钱买我命。”
“那要看看是多少钱。”谢琅道。
“很大一笔钱。”温见雪抬手比划,“嗯,十万上品灵石那种。”
谢琅暗红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尾巴扫过地面,不以为然道:“你的命值那么多钱吗?”
“生命可贵,你不知道?”温见雪道。
话音刚落,温见雪眼睛被发带遮住。
扯下发带,谢琅已变回人形,穿好衣服,正在扎头发。他扎了个高马尾,召出半月剑,跃到剑上,道:“回宗,我们把此事告知师父和宗主。”
“自然要告知。”温见雪点头,他踩上半月剑,拉住谢琅衣袖,纠结片刻,认真地再次问道。
“十万上品灵石买我命,你杀我吗?”
“杀。”谢琅道,“十万上品灵石,我都能买个宫殿了。”
温见雪心哇凉,他垂下眼帘,哦了声。
晨风拂面,御剑不到中午就回到剑宗。
温见雪率先跳下剑,他径直往宗内走,没走两步,被人拉住了衣领。
温见雪不悦地回头:“你干嘛呢?”
谢琅拿出一枚灵果,塞温见雪嘴里,笑眯眯道:“你若给我炼一辈子丹,岂止十万上品灵石?我怎么会蠢得杀你?”
温见雪咬了口灵果,道:“那多少才杀我?”
谢琅松开温见雪衣领,道:“一千亿上品灵石。”
温见雪:“……”
温见雪道:“虽然,但是,我不值这么多钱,脑子被驴踢了,才出一千亿来买我命。”
“我也在想,可能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有人拿一千亿上品灵石来买你命。”谢琅道,他朝宗内走去。
温见雪翻了翻乾坤袋,拿出谢琅之前给的灵果,递给谢琅,道:“这个给你吃。”
谢琅放回温见雪乾坤袋内,道:“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好吧。”
温见雪快速吃完灵果,和谢琅去找宗主。
谢琅作为领队,向宗主禀明这两日发生的事。
“我们抓到倾倒寄生藤的人后,欲带回宗,半途被余千奇用符制雨,阻拦去路。”
“夜间休憩时,我见余千奇不对劲,跟出去听到余千奇与表哥段青云的对话。”
“从对话中得知二条信息,一,段青云为一己之私,豢养寄生藤,托温家运输寄生藤,温家不知为何,将其倾倒入琥海;二,段青云指使余千奇杀温见雪。”
“段青云为掩盖豢养寄生藤的事实,找到我们,想杀了船主与温见雪,杀人未果,遭余千奇设计杀害。初步推断余千奇杀人是为了名利,想取而代之段青云。”
“我和温见雪躲在暗处,听到他说了一句,顾老,你看我与他像吗?”
谢琅从乾坤袋中拿出证据,递与宗主。
宗主接过证据,闭了闭眼,击碎游于谢琅肩膀伤口的剑气,道:“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张扬,你们退下吧,包扎好伤口。”
“弟子告退。”
温见雪和谢琅一同退下。
寒长老一直站在旁边,见他们退下,找了个扶椅坐下,询问宗主。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余千奇已经回来了,至于其他同行弟子,他们带着货帆船船主,也回来了。”
宗主走到大殿门口,眺望高耸入云的剑峰。
温见雪和谢琅回到住所。
介于谢琅受伤的地方是肩膀,不好上药,温见雪自发帮谢琅上药。
谢琅看着他上药:“你认为,宗主他们会如何处理此事?”
温见雪道:“不清楚。我现在在想一件事,段青云为什么要指使余千奇杀我?之前被毒蛇咬,也是余千奇做的吗?”
“你被毒蛇咬的事,大概率是余千奇做的。”谢琅顿了一下,“我听说,温韵与段青云有关系。”
温见雪上药的动作微顿,他很快上好药,拿上白纱布,给谢琅包扎好。
“你的意思是,段青云杀我,是因为温韵?”
在原主记忆里,温家上下,包括温韵一直看不惯他。
如果温韵与段青云有关系,在原主和他从未得罪过段青云的情况下,最大可能就是温韵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段青云想杀他。
谢琅抬起眼,打量温见雪,打量片刻,拿起衣服穿衣。
“不确定,猜测而已。”
温见雪:“好吧,我知道……”
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谢琅朝院门看去。
温见雪打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同去历练的几个人。
他们笑道:“听说你们回来了,过来瞧瞧你们,你们没事吧。”
温见雪道:“没事。”
“那就好,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忽然让我们带着船主离开破庙。”
谢琅听到余千奇和段青云的对话后,只给温见雪解释了原因,没给其他人解释,直接叫他们带着船主走。
温见雪闻言,笑了笑。
谢琅穿好衣服,走到院门前,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让他们赶紧走,不要打扰他休息。
“行行行,你休息吧,走了。”几人转身就走。
余千奇道站在远处,见几人离开,拿出联络玉佩,联系到顾老。
顾老道:“洪供奉挨了段夫人的骂,正在四处寻找段青云。”
余千奇道:“温见雪他们已经回宗了,你先引洪供奉以为是宗主,或者寒长老杀的……”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余千奇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前方。
宗主和寒长老站在前方。
宗主道:“余千奇,你年纪小,胆子倒不小。”
“小少爷?”顾老敏锐地察觉到。
余千奇掐断了与顾老的联系,笑得一脸无害,道:“宗主,你在说什么。”
宗主缓缓道:“你说我在说什么?你杀了段青云。”
炼虚期可怕的威压压至余千奇身上,余千奇一个踉跄,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眼神变得阴骘,自胸腔内发出一声笑,也不掩饰了。
“宗主是从哪里知道的?谢琅?温见雪?他们是不是躲在暗处,看到我杀了人?”
宗主道:“我是一宗之主,要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多得是办法,何须两位师侄。”
余千奇闻言,冷笑一声,道:
“然后呢?宗主打算怎么做?向上界的段家揭露我的真面目?段家就段青云这一个独子,即便是我杀得他,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段青云是因为什么才被我抓住机会杀了,宗主现在应该很清楚。若是揭穿我,导致段青云走向死亡的人,谢琅、温见雪、小组其余七人、温家上下,全部得死。”
“段家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发疯牵怒谢琅等人,是很正常的事。你们若是不相信段家会发疯迁怒人,可以托在上界的亲朋好友,查查段青云七岁,被人拐走时,所有导致段青云被拐的人,是不是都被段家弄死了?奶娘、贴身丫鬟、玩伴……全弄死了。”
宗主闻言,沉下心神。
他不用查,也知道余千奇说的话是真的。
段家是上界有名的爱搞连坐,迁怒无辜的世家,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知道余千奇设计杀了段青云,他也没有即刻把余千奇抓起来,交于段家。
宗主不在乎温家上下,但他担心段家迁怒温见雪等剑宗弟子。
剑宗作为下界三大宗之一,培养了很多弟子去上界,但由于一些事,很多弟子都死了,就连剑宗都因这些事,陷入困境。
这场困境对于剑宗来说,就是一场浩劫,若不是寒玉(寒长老)从上界赶了回来,剑宗怕是直接跌出三大宗行列。
浩劫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剑宗还没有恢复元气。
如今,剑宗在上界的人并不多,虽不多,但要想保全温见雪等人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段家上下都是疯子,剑宗保不了温见雪等人一世。
——惹上段家,段家就会像阴沟里的老鼠,暗中盯着你,各种设计陷害,直到弄死你。
难道为了一个段家,就让温见雪等人一辈子待在剑宗保护区,不出宗增长见识和修炼了?
宗主明白,若是让温见雪等人一辈子待在剑宗保护区,他们很难有较高的成就,经不起风吹雨打。
他不会在宗主的位置待很久,几位剑宗核心长老也不会在各自的位置待很久,将来,剑宗需要年轻一代来支撑。
更何况,依段家的作风,杀不了“仇敌”,会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进而迁怒整个剑宗。
他和大长老等人,倒是没什么事,但其他实力稍弱的长老就有麻烦了。至于弟子,弟子怕是要走趟鬼门关。
宗主不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剑宗在上界的人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若是剑宗还鼎盛时,段家敢这样搞连坐,发疯乱杀,早被按趴了。
寒长老没有宗主想得多,他盯着余千奇,道:“在你看来,名利高于一切?为此搭上再多无辜人命也不在乎?”
余千奇冷冷道:“寒长老活了这么久,甚至去过上界,难道不清楚名利能带来什么?我会为牵连到的无辜感到惋惜,但我不觉得我有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世间规则。”
“你疯了,你这种心态,迟早有一天会因身上背负因果太多,走火入魔。”寒长老道。
余千奇一字一句道:“我不觉得我会走火入魔,世间那么多可以抑制走火入魔的东西,只要我有名利,走火入魔根本不是问题。”
寒长老还想说什么,宗主抬手拦住了他,语气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你说得不错,我可以不向段家揭发你设计杀了段青云,但你得保证,段青云之死,不牵连到无辜。”
余千奇擦了擦嘴角血液,压制着眼睛中的阴冷,道,“我可以保证段青云之死不牵扯到无辜。”
“洪供奉是段家派来保护段青云的人,他不知道段青云私下养寄生藤,也不知道段青云要杀温见雪,更不知道,段青云为了处理寄生藤和温见雪,悄悄出门。”
“只要知情者,统一口径,皆不知段青云因何而死,段家便无从查起。”
“另外,我会想办法把段青云之死引到段家对家头上,让段家以为是对家杀的段青云。段家的对家很多,即便他们想查出个所以然来,也极其困难。”
宗主淡淡看着他,道:“温家那边?”
余千奇道:“温家那边我会处理好,他们应当不想被段家迁怒。”
宗主闻言,思索片刻,道:“段青云指使你杀温师侄做什么?”
“温韵与段青云有关系,温韵想杀温见雪,段青云帮她杀。”
宗主收回压着余千奇的威压,道:“很好,起来吧。”
“您不追究我想陷害你们?”余千奇问。
宗主道:“不追究。”
“也不追究我不顾同门死活,利用同门为自己谋利?”余千奇问。
宗主道:“我不希望因此引起段家注意,所以不会追究。余千奇,你最好心想事成,离开剑宗。”
宗主说罢,看向寒长老,道:“走吧。”
寒长老传音道:“我心里憋屈得很。”
宗主传音道:“你以为他策划这一切真的赢了吗?他如果还留在剑宗,待高峰过去,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他如果心想事成,真的取代了段青云……你以为,他真的好过吗?他太不了解段家了。”
“什么意思?”
宗主不语,身影消失了。
寒长老连忙追了上去。
刹那间,此地只剩余千奇。
余千奇眼神狠戾,他缓缓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我自然会心想事成。”
可不知为何,余千奇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死局。
许多年后,他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可太晚了。
温家夫人李宁刚抓住喝醉酒,往琥海倾倒寄生藤的远房亲戚,她正准备逼迫这个远房亲戚,把寄生藤一事,全部揽下。
温韵脸色难堪地走进堂中。
李宁连忙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那么难看?可是剑宗要查温家了?那船主把温家供出去了?”
温韵坐到扶椅上,道:“段青云死了。”
“什……什么?!”李宁不敢置信道,她豁然站起身,满头珠翠摇晃。
“你说什么?”
温韵握紧扶椅扶手,女子葱白秀气的指间发白。
“段青云死了。”
李宁稳住神,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怎么死的。余千奇刚才来消息,说,若不想温家被段家迁怒,关于寄生藤的事,关于我求段青云杀温见雪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对外提及。另外,让我们把远房亲戚处理了,不必送去剑宗。”
李宁闻言,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那被抓到剑宗的货帆船船主呢?”
“估计会被杀了,余千奇没说。”温韵道。
李宁其实并不关心货帆船船主的死活,她最关心的事是:
“段青云死了,那谁带你去上界?!”
温韵两蹙细眉皱起,她更加有力的握紧扶椅扶手,道:“段青云都死了,谁还能带我去上界?”
“段青云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了。短命鬼!”
李宁坐回扶椅,她咬了咬牙,招来一旁的亲信,示意亲信把远房亲戚解决了。
“早知段青云这么短命,就不该放弃谢琅。谢琅如今是剑宗弟子,背靠剑宗寒长老,又有剑宗宗主教导,听说前段时间已经突破了结丹期。”
温韵听着就烦心,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谢琅废了还能重新起来?”
温韵在谢琅废之前就通过余千奇,认识了段青云,但考虑到流言蜚语,又考虑到谢琅未来可期,她作为谢琅未婚妻,出门有面子,家族也能借着谢琅的光获得一些隐形好处,没有跟段青云多深入,后来谢琅废了,自然偏向段青云。
段青云其实很好哄,稍稍哄哄,就能哄到珍稀资源。
这些珍稀资源她都用了,若不然,她也不能突破结丹期。
说起来,她虽生得一副好容貌,天资却算不得多好,基本靠家族扶持。
本来以为找个段青云,就能扶摇直上,谁知世事无常。
温韵心中已然后悔当初让温见雪替嫁。
李宁此时也后悔,她站起身,在客房走了几圈,道:“你要不试着联系谢琅?”
“母亲的意思是,要我去跟温见雪抢……”温韵缓缓松开扶椅扶手。
李宁道:“前些日子,你父亲那老不死的不是责备我,测温见雪灵根时,动手脚,让温见雪与温家不亲吗?我请人去剑宗打听了,你猜怎么着?”
“猜什么?”
李宁轻蔑道:“居然没人知道温见雪和谢琅是道侣。这意味着,谢琅和温见雪之间根本没有感情,贱人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你。”
“温见雪争不争得过又如何?就算我争赢了,他照样是寒长老的徒弟,未来一样做炼丹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