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温见雪服用了燃元丹,然而,出乎意料得是,退退单扶摇失败了。
单扶摇依然与他打了个平手。
看来从一开始,单扶摇就隐藏了实力。
现下与他打成平手,说不定,也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温见雪感到心惊,正思考要不要放弃破门,明亮的阳光像被什么东西吞没了,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随后,阴风大作,数团红色气体从目光所及,最高的山与天交接之处升起,升起不过片刻,颜色最为鲜艳的红色气体,朝地宫飘了过来。
众人心神一震,看向猩红气体,“那是……”
浓重的鬼气带着滚滚怨气,直冲众人面门。
“鬼!”汪禹神色凝重,他召出本命灵器,直指红色气体,“诸位道友小心!”
鬼虽然都被统称为鬼物,但它们也有等级之分。
最低级是浑浑噩噩,实力低微,只敢恐吓凡人,修士一巴掌能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鬼,再往上,有大鬼,鬼君,鬼王。
囚邪地断崖内的食尸鬼由天地孕育而来,生来就是鬼,等级趋近于鬼君,天生能将虚体凝实,随着实力的提高,它们的灵智也会随着提高。
如修士一般,若是抵达命数,还未到达一个新的命数阶层,便会面临生老病死。
朝众人冲来的鬼,观其形态,是修士死后,化成的鬼。
——修士惨死后,若是神魂被困,不入轮回,受到尘世污染,便会成为鬼。
上下界,极少有修士死后,化成鬼。
大部分修士执念皆消,神魂入了轮回,少部分修士神魂连同身体一并被绞碎了,彻底瓦解,归于天地。
在场之人都是上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未听说哪里有修士大量惨死,神魂被困。
那些未向地宫飘来的红色气体也是修士化成的鬼。
它们的等级比不上朝众人冲来的鬼,等级只在大鬼。
虽有生平记忆,却十分混乱,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死于谁的手,若无修鬼道的鬼修驱使,只会任着心中怨念而动,看谁不顺眼就攻击谁。
而朝众人冲来的鬼,等级在鬼君。
鬼君实力强横,头脑清晰,记得一切事情,虽暂时不能凝出实体,却能够召集方圆数万里的小鬼、大鬼为自己办事。
众人不得不忌惮。
“起阵——”一个善长阵法的人对自己门派长老道。
两人拉起阵法,随着阵法被拉起,气氛绷紧到极点。
然而,这些冲来的鬼君并没有理会他们,如一股冻得人骨头发麻的冷风,穿过他们,奔向温见雪?
不对,不是奔向温见雪,是奔向单扶摇。
众人表情古怪,却见又有几个鬼君直奔段家主。
“这是怎么回事?”
温见雪一头雾水,同简容对视了一眼,抓住机会,一击破开宫门。
宽阔宫殿,长明灯明亮,地砖倒影出数道忙碌的影子。
这些人穿戴整齐,腰间带刀剑,皆在收拾东西,大箱小箱,哪有半分采摘邪云花的模样?此地又哪里有半点邪云花的模样?
汪禹等人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僵住了。
单扶摇余光瞥见这一幕,神情微凝,与之交手的几个鬼君抓住机会,破开剑防,俯冲到他面前,漆黑鬼爪刺穿他肩膀,往外猛扯……
剑气如虹,逼退几个鬼君。
单扶摇化作一道光,直往东南方去。
温见雪即刻追了去。
几个鬼君也想追去,被汪禹出手暂且拦于原地。
汪禹对其他人,道:“全抓起来!”
他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放过单扶摇。
地宫门破,里面的一切,已然说明段家撒了谎,真在里面研究控制妖物的办法,如此,别说单扶摇,整个段家都要抓起来。
只是现下,更应该着急处理的是这些不知从何而来,为何袭击段家人的鬼君。
汪禹等人心里清楚,这些鬼君若是放走,假以时日,必将成为鬼王。
修仙界,威胁最大的是妖,它们无处不在,已形成八个大阵营,及无数小阵营。
鬼因为只能在晚上活动,且只能以阴气浓重的地方生存,如今不过一个鬼王,两只手就能数出来的鬼君。
比起妖,简直少得可怜,弱得可怜,它们同精怪一般,不仅挨修士打,被鬼修驱使,还被各大妖王搓圆揉扁,当小弟使唤,处于食物链底层。
若是多出这么多鬼王,天下局势,必定天翻地覆。
现下,各方势力,虽说小纷争不断,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但只要不触及底线,都不会主动挑起大型战事。
鬼族崛起,那可就不一定了,毕竟鬼族窝囊了这么多年。
段家主见汪禹等人出手制裁鬼君,趁乱想离开,却被鬼君召集来的大鬼缠住了。
这些大鬼正是随同飘出的鬼。
温见雪追着单扶摇来到了一处密林,对方入了密林后,雾气四起,转瞬消失了。
雾水湿漉漉地朝人压来,发丝润湿,贴上脸颊,激出一片冰冷之意。
温见雪彻底冷静了,心境平和地荡不出半点涟漪,他抬手拦住了慢他一步追来的简容。
“不要追了。”他道。
简容道:“花兄他们已在赶来的路上。”
温见雪道:“恐怕有陷阱。”
在温见雪看来,单扶摇太狡猾了,也过于无情了,或许得知汪禹等人来此的消息时,便做了两手准备,以防不测。
现下脱身了,刻意朝此地来,十有八九设了陷阱,就等着他们入套。
简容闻言,握紧了剑,手背青筋凸起。
苦觅多年的杀父杀母仇人就在这片密林,距离他或许不到几里,要他放弃,谈何容易?
长吸了口气,简容尽量自己保持平静,道:“我一个人进去,到时候花兄他们也来此地了,你们都在外接应我,不会出事。”
温见雪一口否决,抓住了他手臂。
“不可,你我都太急功近利了,现下不适合深追。”
在利用汪禹等人对付段家和单扶摇前,花倾城他们得知此事,还叫过他们从长计议,但他和简容对其恨之深刻,生怕机会没了,着急出手,没听他们的劝。
雾气一吹,温见雪彻底冷静了,才意识到他和简容错了。
若是没有这些突然出现的鬼君,宫门根本不可能破开。
但凡他觉察单扶摇等人就是幕后黑手时,从长计议,考虑周全,准备充分,杜绝汪禹等人的动摇,便能赶在鬼君来临前,破开宫门。
如此,单扶摇压根不会有脱身的机会,早被收拾了。
简容并不听他说,拨开他的手,不与他多言,运转身法,径直朝密林去。
“哥,三思而后行。”
温见雪脚下一点,来到右侧,放出丹火,拉成一道火墙,挡住简容的去路。
“让开。”简容沉下目光,声音冰冷。
温见雪直视简容,半点不肯退让。
简容退后两步,抬起手中的剑,长剑轻鸣,往下一劈,冰寒剑气,直冲丹火。
这一道剑气过分凌厉,丹火作为炼丹之物,无论如何,也扛不住,说不定会消融于此。
虽然温见雪并不差钱购买丹火,但这是他用得最顺手的丹火,舍不得被毁,立刻收了起来。剑气便直直没入了密林,将雾气劈开一条缝。
简容继续朝密林走去,又被丹火挡住了。
温见雪再度放出丹火。
“温!见!雪!”简容咬着他的名字,一字一字道。
“怎么了?怎么了?”花倾城几人带着人赶了过来,瞧见两人剑拔弩张,格外不解。
他插到两人之间,看看温见雪,又看看简容,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你俩吵什么?宫门破开了吗?段家呢?姓单那咋的了?”
温见雪将情况简单向花倾城几人说明了,却依然不肯收起丹火。
花倾城闻言,便笑了,他扇开折扇,以扇柄敲了敲简容横于身前的剑,道:
“简少主,小雪所言有理,你这时便是糊涂了。现下你同小雪,同我们耽搁了这么久,便是没有陷阱,去追,也早失去对方踪迹了。”
简容抿直嘴角。
花倾城又用敲了敲简容横于身前的剑,他似笑非笑道:“我这个人呢,你了解,万万没有小雪有耐心。你要是执意去追,那我只能叫人绑了你拖回去。你也不想这样吧?堂堂少门主,多丢脸,你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简容盯着他看了几息,又盯着温见雪看了几息,闭了闭眼,还剑入鞘,转身便走。
温见雪舒了口气,道:“多亏了花兄,否则我真的……会和他打起来。”
“叫哥。”花倾城手臂搭上温见雪肩膀,道:“简容么,一头犟驴,别理他,有时候必须用些特殊手段。走,去囚邪地地宫看看,什么情况了。”
雾气重重的密林,雾气散了些,单扶摇自暗处走了出来,他看着温见雪等人的背影。
孽种的道侣,确实有几分本事。
单扶摇抬手,拔除肩膀伤口处的鬼气,也不上药包扎,拿出条丝巾,边擦手上的血,边询问站在身后的几个黑衣人。
“这些鬼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收手吗?怎的还放出来了。”
几个黑衣人齐刷刷跪了下来,微微颤抖道:
“主子,收到你叫我们收手的消息时,鬼笼已大开,我们竭尽全力,仍未能将其收回……主子饶命。”
死一样的寂静朝四周蔓延开来。
单扶摇慢条斯理擦掉手上的血,他淡淡道:“如果求饶有用,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几个黑衣人身后忽然出现几道黑影,黑影有着颜色不一的发光眼睛,几个黑衣人尚未做出反应,便被几个黑影掏出了元婴,扭断了脖颈,挖出了脊椎,吞掉了神魂。
咔嚓咔嚓——
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咀嚼元婴的声音。
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软趴趴的,应声倒在地上,随后,不知从哪里蔓延来的火,把他们的尸体烧得一干二净。
单扶摇望向地宫,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算账。
此次,只是个意外而已。
他本打算利用鬼物做掉段氏夫妇。
段氏夫妇同他一并研究控妖术,太过忠心太上长老,处处碍事,特别是在他拿到控妖术后。
为此,几十年前,他就在布局了,段青云和段复只是他做掉段氏夫妇关键一环罢了。
毕竟没有段青云和段复,段氏夫妇不会铤而走险,杀人取神魂。
——他们以为他能召回段青云,将取来的神魂都交于了他。
而他将这些神魂囚于鬼笼,一面告诉段氏夫妇,攒到足够多的神魂,才能复活段青云,即使这些神魂变成鬼也没关系,一面折磨这些神魂,使其快速变成鬼。
初变成鬼,都是小鬼,怕无法达到做掉段氏夫妇的目的。
他便寻了鬼修,收罗阴气,用了血术,使这些鬼快速提高实力,受神魂强大与否的限制,只有一小部分的鬼变成鬼物,绝大多数是大鬼、小鬼。
然而,这招有大弊端。
它们实力最高提升到鬼君,再往上,便不能了。
除此之外,它们实际没有相应等级的实力,过不了多少年,便会遭到血术反噬,或走火入魔,丧失理智,成为杀器,或烟消云散,再无来世。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执着控妖术,直接控鬼便是了。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用鬼物除掉段氏夫妇后,地宫就是他的天下,他可以一边利用太上长老,获取资源,人手等,一边扩展自己的势力。
今早,收到汪禹等人跑去囚邪地地宫,自觉不妙,他便命人收手,先不要动段氏夫妇,谁料这群废物打开,关不上了。
不过也不碍事,他提出的提高控妖术的法子,奏效了。
被他控制的妖物,完完全全服从他的命令,同哪些个丹修医修,被不清的地宫护卫,最先送出地宫。
地宫内,现下就剩地宫护卫,以及一堆研究控妖术的丹药、废稿、工具。
除了能够给段家、太上长老定罪,对他没有大威胁。
毕竟他已经脱身了,寻个地方,重新发展自己的势力便是,只是没了太上长老的帮衬,恐怕发展起来要慢很多。
单扶摇心中闪过万千思绪,他收起望着地宫的视线,毁了丝巾,道:“走。”
刹那间,密林内出现数道黑影。
黑影在密林内一闪而过,随着单扶摇消失了。
汪禹等人已经抓住在场鬼君,就连鬼君召集来的大鬼也一起抓住了,因抓得比预想轻松许多,个个都在心中疑惑道:
这些鬼君大鬼怎么这么弱?
半点不经打,稍稍用力,就破了,与他们认知内的鬼君大鬼相差甚远。
毫不客气的说,这些鬼君的实力至多大鬼,而这些大鬼的实力,至多相当于四个小鬼。
太古怪了。
从它们群起攻击段家人,便处处透着古怪。
怀揣着疑惑,他们默契地没有杀这些鬼君,用金玉葫芦,装了起来。
段家主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因遭鬼君猛烈围攻,他的手臂不知被哪个鬼君撕扯了去,腹部一个血淋淋的洞。
两个门派长老将他锁住,他竟呼吸急促,话都说不出。
汪禹怕他死了,妨碍后续审讯,喂了一枚丹药吊着命,随后转身,面对着一大群被鬼君攻击过的段家护卫,威严道:“还不束手就擒!”
上头的人,一个跑了,一个被擒。
自知完全不是汪禹等人的对手,段家护卫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汪禹扫了一圈,记住人数,掐诀封住他们灵力,给随同而来的一个内门长老使了个眼神。
内门长老会意,退至一旁,向宗内发了两道指令。
第一道指令,封锁段家,不许任何人离开,若有人执意离开,格杀勿论。
第二道指令,宗内今日不当值的执事和弟子即刻来囚邪地地宫,清查地宫内的东西。
汪禹用传送阵,把段家主一干人传送到宗后,朝众人拱手,道:“诸位,烦请移步本宗,一起审讯段家主等人。”
众人连连应下。
正好此刻,温见雪几人抵达地宫。
汪禹笑眯眯看向温见雪,道:“温宗主也一起来吧,若不是温宗主,还不能发现有人在暗中研究控制妖物的术法。”
他说罢,余光瞥了一眼花倾城几人,“你这是叫了人来帮忙?既然叫了人来帮忙,单扶摇追到了吗?怎么不见简少主?”
温见雪抬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未在人群里看到简容,看来他去了别的地方。
压下担忧,温见雪叹了口气,道:“追至一处密林,见雾气重重,唯恐有诈,不敢深追,便回来了,看看地宫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现下看来是多担心了,也是,此地有诸位,怎么会出事?至于我哥……”
汪禹挑了一下眉。
一旁的岫玉宗宗主岫烟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年轻气盛,不知凶险,一股脑追了去,重伤是常有的事。”
“岫宗主误会了。”温见雪道,“我哥没有受伤,我们只是因深追不深追一事,起了争执,他恼我,没同我回来。”
岫烟笑容微僵,呵呵两声。
温见雪没回话,他看向地宫。
宽阔明亮的大殿上落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他破开宫门时,里面的人正在转移证据,但愿藤妖前辈没被转移走。
段复正在练字,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尚且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便听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偌大的府邸。
“奉宗主之命,段家上下,主子也好,奴仆也罢,一律不得离开段家。违者,格杀勿论。”
段复眉头狠狠一跳,他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宗主之命?
哪个宗主敢在段家撒野?
府邸上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灵罩,灵罩呈金色,时不时浮出淡黑符纹。观其符纹精细流畅程度,不像破落户小宗派的手笔。
段复觉得这符纹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却也想不起来,是哪个宗派的手笔。他带着人,快步去寻段家主,段家主同单扶摇出门了,段复只见到段夫人。
段夫人坐在庭院内,定定地望着灵罩。
段复行了一礼,坐于段夫人身旁,道:“母亲,这是出了什么事?”
段夫人收回目光,手指扶着额头,片刻,她放下手,轻轻笑道:“没事。”她这话,既安慰段复,又在安慰自己。
“我们有太上长老,天塌了,都不必担心。”
段复从她这些话中嗅出强烈危机,心中生出不安,他皱起眉头,轻声道:“母亲,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听说父亲和姑父出去了,他们……”
“他们自然不会出事!”段夫人凉凉道。
玉石圆桌忽地破碎,茶壶果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发出极其沉闷的声音。
段复神情微凝,立刻跪在地上,道:“母亲,我没有说父亲与姑父会出事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他们出去办什么事。我坚信,他们不会出事,父亲与姑父实力强横,吉星高照,向来无往不利。”
段夫人神色缓和了几分,她扶起段复,理了理衣领,道:“下去吧,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够过问的事情。”
段复乖巧道:“是。”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起初,他走得很慢,当离开段夫人的视线范围,他骤然加快了脚步。
根据段夫人的反应来看,十有八九是出了大事。
回忆起她提及太上长老,段复心想,这大事或许能毁灭段家。
他前途光明,万万不能同段家毁了。
段复念了念段衡的名字,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事自救。
他不能同段夫人一般,将希望全部压在太上长老身上。
他见过太多陷入危机,便被上位者舍弃的人了。
段家太过兵荒马乱,段秋梅即便在病中,也有所耳闻,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透过大开的窗户,静静看着府邸上空的灵罩,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定天宗走了不少人,逐渐势弱,山河日下,但毕竟是曾经的第一宗,还是能够维持运转,保住表面风光。
此刻,宗内弟子正沐浴着夕阳,坐于道台,听长辈讲经论道。
忽然,一阵狂风掠过道台。
在场弟子的衣袍皆被吹得呼哧作响,掐诀压住衣袍,他们抬起头,仰望天空。
一道白影从他们头顶划过,径直朝太上长老所住的长生殿而去。
“这是太上长老身边的白鹤?”
“如此着急是做什么?”
“莫非我宗又又又出事了?”
不怪他们警惕,实在是这些日子,定天宗发生了太多坏事,叫他们心神俱疲,曾经的荣光都成了泡影,走到哪里都被排斥孤立。
值得安慰的是,并不是他们一个宗被排斥孤立,剑宗也被排斥孤立了。
剑宗近些年方才走上正轨,比起底子,远远不及他们,此刻被排斥孤立,日子应当比他们还难过。
在场弟子议论纷纷之时,白鹤落到长生殿,化为人形。
它快步进入殿中,来到高台之下。
太上长老正在修炼,他身旁萦绕着几乎能凝成水雾的浓郁灵气。
往常,白鹤是万万不敢打扰太上长老修炼,然而此时,不同往常,白鹤便是不要命了,也得打扰太上长老修炼,将段家出事了的消息告知太上长老。
它上前几步,掐诀扰乱太上长老身旁的浓郁灵气,跪于冰冷坚硬的玉石地面。
“主子,我有要事禀告。”
太上长老睁开眼睛,威压如海潮一般朝它扑来。
白鹤身体摇晃了一下,伏在地上,恭声道:“段家研究控妖术的事情,被汪禹等人发现了。现下,汪禹等人破开地宫,将段家主一干人带回宗审问了,而段家也被封控了。”
它补充道,“单扶摇逃走了,我试图联系他,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我怀疑他是怕被此事牵连,不愿理我。”
它的话说完,威压猛地褪去了。
白鹤一身轻松,它长长吐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太上长老。
太上长老陷入了沉思。
沉思良久,太上长老站起身,他抛给白鹤一只白瓷瓶,淡淡道:“段家不能要了,你去把他们都处理了,万不可连累我。”
白鹤闻言,心下一惊,它很快反应过来,低低应了是。
温见雪等人已经到了金鳞宗。
汪禹嘴上说一起审讯,实际不让其他人插手,全程都由他和岫烟、李秀负责,其他人只能旁观,顶多能发表一下自己对段家,对控制妖物的术法的看法。
温见雪心下一沉,看来,藤妖前辈同其它妖物一般,被转移走了。
不出意外,它们都在单扶摇手中。
毕竟段家被封锁,段夫人做不了事,更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单扶摇逃了,要想找到他,恐要废些时间。
汪禹等人一回到宗,便连同其它门派,发了通缉令,上下界通缉单扶摇。
因而,温见雪虽烦恼寻他需要些时间,却不担心找不到他。
当务之急是顺着段家研究控妖术的事,把定天宗太上长老赢曦拉下来。
温见雪不觉得汪禹几人,能从段家主口中审出段家是听从太上长老之命,研究控妖术,他们顶多审出鬼君大鬼从何而来,为何攻击。
——段家上下都盼着太上长老救命,自然不会说出太上长老,蠢笨地将唯一的救命希望扼杀。
除非,汪禹几人对段家主使用搜魂术。
但宗派世家严禁使用搜魂术,即将对方穷凶恶极也不得使用。
因为底线一旦被打破,就会越来越低,永远回不去。
若是如此,他该怎么才能把太上长老拉下来?
温见雪陷入沉思。
他想到这里,花倾城几人自然也想到这里,此刻,都陷入沉思。
花倾城抬起头,同温见雪传音道:“你觉得太上长老会出手救段家吗?”
温见雪道:“如果我是太上长老,在明知出手救段家,会将自己置于浪尖风口的情况下,不会救段家。”
“相反,我会杀了知道我才是幕后指使者的知情者,以免最后,他们发现自己不会出手相救,而狗急跳墙,抖出自己。”
温见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审讯处。
“花大哥……你的意思是?”
花倾城眯起了眼睛,笑得像只狐狸,他刷一下扇开折扇,道:“雪雪好聪明。”
温见雪笑道:“还是花大哥聪明。”
双方进行了一场愉快的商业吹捧。
入夜时,汪禹几人审讯完段家主一干人。
然而温见雪预料错了。
汪禹几人既没能从段家主口中审出段家是听从太上长老之命,研究控妖术,也没审出鬼君大鬼从何而来。
段家主不承认鬼君大鬼与他段家有关,坚定地说,不知它们为何要攻击自己和单扶摇。
同时,他将抓妖物研究控制妖物的术法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且表示,除了他和单扶摇,段家其他人没有参与其中。
汪禹自然不信,然而严刑拷打,他还是咬死这些话。
至于那些段家护卫,立誓不能背叛段家,所以什么都没审出。
众人听到审讯结果,议论纷纷。
“鬼君大鬼从何而来,为何攻击段林锋和单扶摇,倒是不难知晓,将它们寄于观光寺主持,作法超度,自然能在超度时,通过佛门术法,瞧见生前之事。只是段家其他人是否有参与,段林锋不肯开口,便无法确定,毕竟我们手头没有证据。”
从地宫内带出的东西,只能证明段家在研究控制妖物的术法,不能明确段家有哪些人参与了其中。
按照规定,参与者处死,而参与者亲属废除修为,驱逐上界,其子孙后代永不得入上界。
若是不查仔细,错放了参与研究控制妖物的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议论片刻,有人拍案而起,道:
“段家其他人有没有参与,抓来,审审便知!他段林锋骨头硬,难不成家中女眷,小辈,骨头也硬?”
有人附和道:“不错,抓来审审。段林锋的话,我是万万不信。”
汪禹几人掐诀拂去身上血腥味,坐于审讯堂,同众人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便如此办。”
“段家依靠定天宗太上长老,尚且未定段家其他人有罪,便抓来审讯,真是不怕得罪定天宗太上长老。”
一道低低的声音在一片赞同声中,格外显眼。
汪禹几人听到了这句话,目光波动,朝声源看去。
只见一个手拿折扇的人正同几个门派长老窃窃私语。
汪禹几人认得此人,此人正是剑宗主宗内门长老,秦家养子,花倾城。
花倾城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当即闭上了嘴,但汪禹不肯罢休,笑道:
“剑宗主宗内门长老真是思虑良多。”
温见雪见状,站了出来,道:“汪宗主,我宗长老并未恶言,随口一说,还请别放在心上。”
汪禹嗤笑一声,敲击黑漆桌面,对其他人道:“段家如今犯了这么大的错,若有人帮着他们说话,便是共犯。诸位说呢?”
“汪宗主所言甚是。”在场之人纷纷道。
汪禹挥手,让人去段家抓人,而后让众人下去休息,待到人抓来再议不迟。
众人离去后,审讯堂内只剩汪禹几人。
汪禹拿出传讯符,走到一旁,同封锁段家的长老交谈了一番,又回来了,他看向岫烟两人,道:“秀宗主,岫宗主你们怎么看?”
岫烟抬起眼,笑意不达眼底,道:“什么怎么看?汪宗主指得是……定天宗太上长老?”
汪禹道:“我方才问了封锁段家的长老,说段家目前算平静,或许这便是太上长老给他们的底气吧。可是,我想不明白,段家犯下如此大错,怎么敢奢求太上长老救他们?”
他说到这里,语气都变了,带上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