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就这样被凌迟折磨了多久,奇迹发生了——
任罗嘉发现,自己又感受不到那股令他恐惧到无以复加的气息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很神奇。
任罗嘉顶着发红突起的眼球,和满头的大汗,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就看见那双冷森森的冷昳红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尽管依然让人汗毛一炸,但也同样没有像刚才那样,会产生一股让他窒息的感觉了。
“……郁、小郁是吧。”
重获新生的心情,让人忍不住觉得雀跃。
以为对方对自己的惩罚结束了,任罗嘉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有些庆幸地想,幸好这小郁到底还顾及自己是盛澜的父亲。
他语气不由轻快了一分地说:“我是小澜的父……呃!”
话没说完,任罗嘉就被他完全不理解的速度、被人同样用两根手指轻松地挑起,然后重重摔在墙壁上!
任罗嘉还不如任乔邦耐打,被砸在墙壁上后,后脑勺和后背的闷痛都让他在那个瞬间险些窒息。
可就在他即将失去知觉时,那股畏惧的气息又骤然袭来!
生存本能让他险些丧失的意识重新回笼,任罗嘉终于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酷刑”并没有结束。
就像是猫逗弄老鼠一样。
对方先狠狠地惩罚自己、让自己绝望,之后再稍微放开一些,让人以为看到了希望,然后再狠狠地将他推入深渊!
任罗嘉彻底放弃和谈,被逗弄得颜面扫地、毫无尊严,以及陷入灭顶恐惧后的反扑都让他无法自控地大喊大叫:“够了!适可而止吧郁诚晏!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对我用私刑?!我好歹也是伯爵!”
“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伯爵!你,你再厉害,也不能杀皇室的人!你要好好想想你的前程!”
可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叫喊,在对面不动如山的男人面前,都像是场笑话。
银发红眸的年轻人,最多也只是不耐烦地闭了下眼。
没有人会在意虫蚁死前说什么,但人们偶尔会不喜欢聒噪。
后面的胡秘书甚至抬手点了点自己额头——一整个被尴尬住了,什么叫蜉蝣撼树?今天算是见识了。
而这时,任伯爵却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叫住了小胡。
“小胡秘书!小胡秘书,你快劝劝他!他这是私设公堂!他对我用私刑!他是你们董事长!这事传出去你们蔚蓝集团就全完了!”
小胡秘书:……
第一反应是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听听他在说些什么鬼话。
劝那位?……好陌生的语言。
“怎么了怎么了。”
动静闹得太大,就连“日理万机、很忙、预约也要几天后才能见面”的井总都亲自跑下来吃瓜……啊不,是参与处理公关问题了。
这时候任罗嘉才发现走廊上已经多了很多人,非常多的人——他喊救命的声音实在太大,楼上楼下、本不该跑来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跑来了,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吃瓜的诱惑!
只不过蔚蓝公司的职工素质很高。
大家只是看着、议论着,偶尔有几个人在录像,但都井然有序,动静不大。
不过这也足够任伯爵意识到,自己是在对方的地盘上……
明明对面一个个都是穿着正装一副精英人士打扮的吃瓜人,在他眼中却成了一个个看他受辱的恶魔。
意识到这点,他终于再度失控地崩溃大叫:“你们还讲不讲法了!”
“讲法?”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井年大笑出声,像听到了什么巨好玩的笑话:“讲法啊,我们当然讲法。”
“但是军队有独立惩治权,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说着,他又悄悄从背后指了指一身军装的男人,示意任伯爵。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讲法。
任罗嘉脸上的狰狞之色,立马变成了一片怔然。
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根本来不及梳理……已经知道姓郁的并不像他之前调查的那样只是个普通人——他至少家财万贯、早早就继承了蔚蓝集团,甚至还是神秘的幕后投资人。
这让人惊奇,也让人十分不想去相信。
但无疑,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而真正让人觉得恐怖的还远不止这些。
经过井年的提醒,任伯爵堪堪意识到……如果说姓郁的年纪轻轻,就可以在蔚蓝集团里德高望重的话……
那他可能单纯只是个商人吗?
……不可能。
常年在首都星经商,没有人比任罗嘉要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他很早时期就猜到过、但在几番调查取证后又被他排除掉的可能,再度浮现在他脑中。
而这个可能,无疑是任罗嘉不能面对也无法面对的,因为……
“你派人查过我。”
低沉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像冬日里军靴踏在坚硬冰面上的声音,咚咚咚地敲在人的心上。
任罗嘉直接因为这个声音发起抖来。
“知道我是谁吗?”对面的人已经问。
“……”
还在发抖的任伯爵不得不一五一十地回答:“之前不知道……”
“我想你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男人猝然打断他,又忽然改为厉声喝问:“你怎么敢来招惹我的人!”
“我……”
“我明明给过你线索,让你们去查,就担心你们打扰我的宝贝。”忽然失去所有耐心一般,郁诚晏骤然出声打断。
他红色的眼瞳淬着冰,削薄的唇直接僵硬抿成一条线。
在任罗嘉因为恐惧和震惊、越发颤抖不止的时候,他抬起手,又嫌弃地落下,冰冷薄唇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废物。”
任罗嘉:“……”
这个瞬间,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冰山都变成了救命的浮木,当事人忽然觉得被当做玩具和老鼠,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任罗嘉此刻才意识到,被玩弄于鼓掌之时,自己至少还能活着。
而眼前这个青年足可以轻易让自己死!
什么制约,什么交易、威胁,在他面前都如玩具一样轻易。他有权利轻易地踏碎一切。
他之前没有,是因为他克制,他讲理。因为没有人招惹到他头上。
所以他不需要透露身份,不需要去审判,他俾睨众生,不需要去特别关注任何一个人。
但此刻他受伤了。不,应该说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细心呵护的爱人。
他的爱人受伤了。
于是蛰伏的掌权者选择不再沉默,不再忍受。
任罗嘉不禁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盛澜。
刚刚,满地的碎玻璃渣里,这个衣裳带血、风姿彪悍的冷盼男人,还曾经轻柔地将他的爱人拥在怀里。
盛澜就是一切的钥匙。
自己怎么早没认识到这一点?!
任罗嘉开始将求助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他用颤抖不已的双腿再度下跪,恨不得膝行到自己的儿子面前。
他知道盛澜不会轻易为自己求情,但他也记得他刚来任家时,渴望被自己关注、看到的模样。
他可以求他,可以保证永远只爱这个孩子!于是他看他的眼睛充满热切。
可一切的幻想,又都在他看见黑发青年清澈的瞳仁时碎裂。
长长的睫毛像是镀了一层绒绒的金。盛澜眼皮下耷,眼角的泪痣精致,表情无悲无喜。
他看他,不是在看一位父亲……或许也是在看一个父亲,是一个失败、令人作恶、惹人发笑的父亲。
就如同看戏一般。
那双明洞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甚至没有涌动太多的情绪。
只有好笑和冷漠。
没有原谅。
所以盛澜跟郁诚晏其实是一样的人。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骤然撞入任罗嘉的头脑里。
或许相貌神态不同、行事方法不同,气质风格更是天差地别。
但他们就是同样的人。
因为对自己够狠,因为跨越了许多波折凌驾于自身,于是可以轻易凌驾他人,于是也嫉恶如仇,不会原谅。
所以他们才能走在一起。
所以,可以说,盛澜也是今天这里一切的掌控者。
而任罗嘉忽然明白,无论如何,今天的盛澜都不会放过自己。
当然,之后他也不会放过任家的每一个人。
“郁哥, 他好像晕过去了。”
不知道任罗嘉内心经历了什么痛苦挣扎,就只见他忽然俩眼一翻,又跪姿改躺姿,倒地不起了。
郁诚晏上前探查, 片刻后又站起, “真晕了。”
语气有点遗憾。
众人:“……”
是挺遗憾。
还没看够热闹呢!
之后, 就只听那个穿军装、感觉身份巨牛、并且还是他们董事长的男人,又对小胡秘书说:“叫大家都散了吧, 人我来处理, 你安排人把这里打扫一下,估计损失。”
“是。”
小胡很快去安排。
郁诚晏也抬起手腕,对着通讯器低声下了几道命令。
周围看热闹的同事都不敢停留, 动了起来。
被郁哥直接跃过自己、去吩咐自己秘书的井年:“……”
算了, 反正自己也真搞不定。
的确很忙、还有很多技术工作没完成的井总也直接溜了。
只是跟随人群去乘坐电梯的时候, 井年还看见一道年轻的陌生背影, 像个学生仔,也随人群一起向出口方向移动。
……他们公司是经常有年轻的技术实习生,但是这位好像没见过……?
就在井年觉得奇怪的时候, 背后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 竟然是他们的董事长夫人!
“任乔楠, 你就这样走了么?”
盛澜的声音跃过人群,直接叫住前面打算跟随人群离开的任乔楠。
井年看见那个年轻学生仔的背影一僵。
一直跟在任乔楠背后的霍万明也疑惑不解——后面晕倒在玻璃渣上的人,不是任学弟的父亲和兄长么?他就这么离开了?就不管了?
任乔楠转回身,脸色煞白。
偏褐色的黑眼珠透着惊恐和无奈, 他嘴唇也发着抖, 对盛澜说:“我、我只是想去叫人将他们带回……去!”
颤抖的声音说到最后又骤然扬起,完全是被吓的。因为郁诚晏已经来到盛澜身边。
刚才发现任乔楠不见了, 盛澜就跑来找人。
而郁诚晏一回头发现老婆不见了,也一个转身地紧跟了过来。
现在他长腿一迈在盛澜身边站定,主动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
“他们回不去了。”
清冷的嗓音没有什么起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对面任乔楠赶紧半低下头。
任乔楠心里乱糟糟的,既担心未来任家会如何,又很在乎郁学长在这件事后会怎么看自己……这跟他一直想象的、与偶像第一次见面的华美、幸福场景完全不一样,!
情况完全背道而驰!
对面,郁学长果然问:“这是谁?”
他问的是盛澜。
任乔楠又抖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被问的盛澜。
他不知道盛澜会怎么介绍形容自己,自己对他那么不好,他们又是敌对关系,他一定会在郁学长面前狠狠告自己一状的!……
可盛澜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是任乔楠,就是跟我被抱错的那个。”
郁诚晏视线便从那个人身上扫过一眼。之后又全部落回到身边黑发青年的身上,薄唇再度一抿,他只关心:“他也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盛澜回想今天的事,又深深地向任乔楠的方向看去,说:“我只是很好奇,楠少爷就这样自己走了吗?你不是跟你爸和任乔邦一起来的?”
“我说了我只是想去叫人……”
“叫谁呢?”
“……”
任乔楠又猛地抬头!
意识到自己去叫人那不也是在跟郁学长对着干么,他忙摇起双手:“没有没有!”
倏地,他紧咬下唇,对盛澜说:“盛澜,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大哥会袭击你,我、我也是被爸爸逼的……”
“少帅!!”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阮榕锡已经带人跑上来了,且他这一嗓子很是嘹亮,直接盖过了任乔楠的声音。
阮副将这也完全是被惊的——谁能想到,夫人在自家大楼里还能遇袭呢!
“少帅夫人!!!”
于是看见全须全尾的夫人的那一刻,阮副将的声音更大!
声音堪比叫魂,当然是在叫自己的魂。
此时成功自保了的盛澜,在阮榕锡眼中就犹如再生父母!
他直接冲过来,任乔楠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情势后脸色更白。
……少、少帅吗。
原来郁学长是……
他就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郁学长不会是一般人。
可阮副将的第二声却把任乔楠的魂儿都叫飞了,他又立即看向盛澜,褐色眼珠充满陌生和不敢置信——
一晃眼,盛澜竟然成了少帅夫人了!!!
“夫人您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阮副将急于认错和解释,根本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盛澜笑了笑,打断他说:“没事没事,不关你的事,这儿不属于你职责范围。”
末了他又握住身边一身军装的人的手,当场说:“阿晏,今天的事只是我跟任家的矛盾,他们要找我麻烦,跟这里任何人都没关。我还吓到小胡小阮他们了,得好好安抚他们……阿晏?”
郁诚晏平地将人抱了起来。
他始终记得盛澜伤在背部,因而不敢太用力地抱。但耐心已经消失殆尽。
“把这里处理一下。”干脆将人顶在肩上,郁诚晏对阮榕锡说:“任家的人全部带回去,先羁押。”
“是!”
吩咐完,郁诚晏便扛着肩上的青年,当先越过众人离开了现场。
众人:“……”
像郁诚晏这样身份的人,的确不需要在现场盯着、不需要听人解释。
他只要发号施令,下面自有人去执行。
阮副官赶紧让人将瘫在地上的任乔邦和任罗嘉都以专业关押器具控制起来、架走。
之后又来到任乔楠面前。
“楠少爷,我们少帅都下令了,您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
任乔楠面如死灰。
盛澜的头脑里,刚刚去给他做结算了的系统兴奋上线:【桃儿!】
“……”
【桃砸?】
“……你有话就说。”
【猜猜刚才那一波一共完成了多少打脸进度?】
“我那么厉害,怎么也得100%了吧。”
被男朋友用奇怪的姿势扛着……或许也不能说是被扛,而是像小孩骑脖颈一样坐在郁长官肩上的盛澜,不免有些敷衍地说。
关键是没脸啊!郁长官为什么要这么架着自己?啊啊啊啊他想下去啊!……
【……tui!是25%哦!你的打脸进度现在已经完成75%了!】
“……哦。”这下好了,盛澜更不开心了。
“好少啊……”
刚才郁长官很凶地“教训”了原主爹,差点就将对方吓得真“屁股尿流”了。
然后他们又被羁押,任父还要面对合作方流失、以及蔚蓝集团写字楼修缮和给付给员工的精神赔偿等等。
都这样了,怎么才只掉落25%。
【没办法,欺负原主的人太多,总要给其他人留点份额。】
【而且任家那边的进度还没有彻底刷完。】
“我知道。”
想要彻底完成打脸,还要等事情慢慢发酵。
经验告诉盛澜后续会零星掉落一些打脸进度,而且他跟任家的恩怨的确还没完。
不过盛澜也不急,他已经差不多想好该怎么做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听我介绍[S+级永久体力值限时低价兑换]权了!】
【是S+级永久体力值哦!一步到位!没有任何水分的!想要体验顶级强者的人生吗?】
【原本你就对这个世界的人的精神力免疫,没人能以精神力袭击你,现在有了S+级体力值,即使没有精神力你也是这个世界的王者!怎么样?惊喜吧!这是上次你提要折扣,本系统千辛万苦为你申请来了的呦!……】
盛澜坐在男朋友的肩上,视野骤然被拔高了太多了,像个巨人一样,没有人会不为此觉得新奇。
但尽管郁长官走得路线特殊,周围没人,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便努力埋头:“你就先说多少积分吧。”
【不多了。这次真的不多了!】系统等的就是他问价格的这一刻,立即信誓旦旦:【折扣期间,只要49万能量值哦!】
“……夺少?!”
【四、四十九……】
“你应该知道。”盛澜深吸口气:“算上激活你和我又兑换生命值消耗的能量,我的打脸进度就只剩47%可以兑换积分,每1%可以兑换一万积分的话,我一共才只能换四十七万积分!”
【是呀,但是宿主这段时间在其他方面搜集的积分也差不多有两万积分了,拼拼凑凑刚好够。】
“……”
【主要是提升体力值,就相当于宿主又重生一次。】系统难得不硬气了,像很怕宿主拒绝消费这一波似的,它在盛澜脑中对手指:【这个真的很耗费能量!之前都是要99万的……】
“我再想想吧。”
【?这还需要再想吗?机不可失!】
盛澜只是觉得,似乎没有一定要倾家荡产去兑换这个体力值的必要。
“我精神力提升以后,不需要体力值也可以完成打脸任务。”
【……那倒也是。】系统忽然蔫蔫的。
【不过你的二次分化,也迟迟没有动静啊。】
“……”
这次是盛澜蔫哒哒。
其实他好像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但是……又不确定。
【那你倒是确定一下啊,还不确定你二次分化后精神力究竟能提升到什么程度呢?】系统比他还急:【万一精神力也没提升,体力打折卡又过期了呢?】
盛澜:“……”
那、那也太倒霉了吧!
秦博士说进入第二阶段就在这几天。
到时候就像易感期一样,盛澜会有感觉。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彻底有感觉再注入信息素。
昨天晚上盛澜就是貌似有一点点感觉,但是最后又没有,洗个澡就冷静下来了,搞得他都有点ptsd了。
而且注入信息素就要咬腺体,类似临时标记,这么私密的事情……
想想就怪不好意思的。
盛澜让系统隐身。
因为他已经被人放了下来。
“……干嘛、干嘛?”
公司的一间单独洗手间内,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他被面朝镜子地按在洗手台前。
男人就站在他背后面。
面前是一面擦得干净亮洁的镜子,头顶的灯光无遮无拦地洒下来,长而上翘的睫毛在青年眼底落下一片灵动的阴影。
盛澜睫毛正在猛力摇晃。
“……干嘛呀?”
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穿在外面的白大褂就被身后面的人暴力地扯开、扒掉了,被随手扔在了一边。
紧接着,他掖在裤腰里的衣摆也被人抽了出来。
盛澜:“……”
“看看你的伤。”
到了这一步,这时背后的那只大手才稍微停顿,郁诚晏的嗓音响起,带着征求的意思,还带着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低沉和压抑。
盛澜:“……”
他眼前的镜子里,站在他背后的男人低垂着头,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能看见的只有线条硬朗清晰的下颌,以及两片微抿着的、颜色苍白的唇。
盛澜扶着洗手台上的手一紧。
然后又微微松了开来。
他甚至稍稍向后一靠,模样乖顺。
只是眼尾底部的小泪痣脱离了长睫洒下的阴影,有些不安地晃动着:
“那,那你轻点。”
男生声音很轻。
怕被看一样,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
郁诚晏喉结重重向下一压。
“……嗯。”
“是对衣服轻点。……不许撕。”
盛澜往被暴力丢弃在地的可怜白大褂上看了一眼,又回眸,在镜中对身后的男人眨了下眼睛:
“别撕坏了,你给我买的衣服。很贵。”
“……嗯。”男人应了一声,但眉眼依旧沉郁:“可是已经被划破了。”
“那、那……”
盛澜低眸,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穿的毕竟是男朋友送的衣服,但自己让它被划破了……他也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郁诚晏抬起指尖,揉了揉他被咬得发红的唇。
盛澜心有所感地回头。
一个便吻顺势落在他脸上。
非常轻柔地。
其实单看郁长官削薄的唇和冰冷的神色,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这样主动过来亲人。因为感觉特别禁欲系。
可他就是这样做了。
不过亲也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亲。
对方削薄的唇离开时,近在咫尺的距离,盛澜发现对方的唇角依然是紧绷的。
于是盛澜追上去,红艳艳的双唇又贴了贴对方的。
郁诚晏:“……”
郁诚晏反应不及,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盛澜的亲也是蜻蜓点水式,但胭红色唇珠饱满的唇压上去,给人感觉就温软又清甜,带着小桃子味儿的、还水水的。
郁诚晏喉结一滚。
盛澜却已经重新扭回头、扭回身,正面对着镜子,他问:“阿晏是在心疼我么?”
郁诚晏眸光落下,没有回答。
他从后面轻轻环住男生,刻意避开伤口的。
鼻息在青年面颊的旁侧逡巡,最终,薄唇在那发红发烫的耳尖上点了点。
盛澜听见了男人有些粗的呼吸声,还带着某些沉重:“宝宝,对不起。”
盛澜迟疑:“……你对不起我什么了啊?”
对不起什么,郁诚晏没说。
但盛澜其实是明白的。
可他又不觉得阿晏应该全权负责自己的安全,从来就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也从未责怪对过对方任何。
但是换位思考后,他又特别理解对方的心情。
于是盛澜又鼓了鼓腮帮。
然后倚在对方的怀抱里,他说:“衣服划破了就划破了,大不了我补上再穿。”
“……但是你不许撕。阿晏撕完后就没有办法补了。”
说完,他再度看了看地上可怜的、不成形了的白大褂,故意语气娇嗔。
镜子里的男人果然轻微地上扬起几分唇角。
然后他从后面伸手绕至前方,当真没有直接去撕,而是选择认真细致地去解,青年领口的扣子。
修长的、指骨突出的手——那只单手持着重机械步枪也无比稳定的手,就小心翼翼地干着如此精细的活计——
一颗一颗地、将男生衬衫上的纽扣拨开。
“其实我真没事,一点不疼。”盛澜说。
郁诚晏在他背后不吭声。
盛澜又想到:“对了,刚才你身份曝光,这没问题吗?”
身后做着细致工作的男人手上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道:“嗯。”
他身上冰雪的气息轻微溢散,盛澜下意识脸红,忽然觉得郁长官站在背后给自己解扣子的姿势有点……涩。
但他们只是看伤口呢。
盛澜收敛下心神,想继续寻找话题。
他最后一颗扣子已经被人拨开。
郁诚晏眼帘微阖,动作顿了半晌,才抬手、更轻柔地去挑青年肩膀上的布料。
这个过程中,郁诚晏的长眉一直压着。
那侧衣服后方,肩胛骨处的布料的确已经被划开,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
尽管那伤口看上去早就不再流血,但很奇怪,在战场上血流无数、还有几次被炸得身体不成形的男人,竟然接受不了这一道浅浅的伤痕。
他知道男生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
但受伤就是受伤,郁诚晏觉得没有分别。
如果不是不知对方伤势如何,他这会大抵早将这颗桃子抱在怀里,永远地抱着。
他当然不止是自责,还有心疼。
很难想象小桃子扑上去救人时的模样有多帅。
却也同样无法想象,男生一个人应对麻烦时,会有多无助多孤注一掷。
尽管,这是颗聪明的桃子,他并不一定真的有过这样的感受。
但只是单纯存在于想象中,郁诚晏发现自己就很难接受。
于是刚才好不容易上扬了几分的唇角,又再次僵硬地绷紧。
盛澜站着一动不动。
其实还是有点小小的紧张的。
他不紧张自己背后的伤,毕竟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他只是有点忐忑——郁长官究竟发现自己变成了S级没有?
衣服逐渐被挑开,头顶的灯光将他身上的肌肤打得一片雪亮。
镜子里的人身形整体削瘦,肤色是牛奶一样莹润的白色。
锁骨清晰,肋骨明显。因为最近有训练的缘故,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很明晰,甚至还能看见一点点的小腹肌。
郁诚晏看他后面的伤势的时候,盛澜也下意识打量着这样的自己。
……怎么看,外形上都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S级的力量是怎么爆发出来的?……
他想问系统。
但身后的人又没给他任何机会。
温热的手指抵在了他的脊背上。
盛澜瞬间脊梁发酥,下意识就挺了挺腰。
然后坚硬的指尖就碰上了他肩胛骨先前微微觉得痛的地方,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盛澜依旧并不觉得疼,反而有点痒。
于是他又一次瑟缩了一下。
“怎、怎么样?”盛澜问:“应该没怎么受伤吧?”
“……嗯。”
郁诚晏看着青年肩胛骨上的一道浅色红痕,终于松了口气,“还好。”
“你看我就说嘛,我都没觉得……”
盛澜话没说完,又觉得身上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