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床坐起来,愣怔了好一阵。
怎么梦到雁玺了……
他对这个大哥没太多印象,为数不多的相处倒也还不错。见面不如在新闻上听来的消息多,回回都牵扯到刑事案件。雁玺生平只有28岁,活得跌宕起伏,死的也蛮离奇。
四年前雁玺去世,那段诡异的监控录像没多久就曝光在网络上,引发了大量悬疑爱好者的猜测,这些年已然演变成像黑色大丽花那类的未解悬案。
按照雁放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雁家也没有追凶的意思,警方查不出所以然,只能以自杀草草结案,因为那段监控录像看上去太像自杀了。
为什么一个人会在没有任何外因推动的前提下直直走过甲板,翻越围栏,死在波涛汹涌的海里?
雁放脑海里闪过一些猜测,但他不是疑案爱好者,很快打消了这些无用的念头,翻身下床。
拉开衣柜,繁莹给他新添置的衣服挂了一层,雁放挑了两件夹克带上,眼神路过自己那件红色机车皮衣时叹了口气。
他的全球限量大宝贝杜卡迪,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去了训练营好好表现,回来那天再求一求繁女士好了,雁放默默想。
希望那时候不要太冷,他还能有借口把叶阮约出来,带他兜一兜风。
【作者有话说】
放子:哥又被流放了:-(
等雁放回过神时,他已经蹲在衣柜最底层摸索了半天,从安置房打包来的旧物箱里找出了那个沙包。
这么多年过去,栀子花的味道已经没有了。
小时候拿在手里偌大一个,长到一米八多,沙包变得只有手心大小了。
繁莹敲了敲门,喊他下楼吃饭。雁放抬手轻轻一抛,将沙包扔进了大号波士顿包里。
训练营在市郊一处军营,司机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才把雁放给送过去。临近目的地的一路上人烟罕至,草木稀疏,入眼是一片片空旷的荒地,远处还有几座陡峭的小山。
到了大门口,两边各有士兵把守,繁女士给儿子装的那些养尊处优必需品都被列为禁带物,检查的那位士兵没收了雁放的手机,只给他剩了一些生活用品和两件衣服,才把包还回来。
送他来的司机经过繁莹的叮嘱,脸色有些难办,点头哈腰的跟士兵讨价还价,人家却只嫌他们挡道。最后还是雁放摆了摆手,让他安心回去复命。
雁放单手将包提在后肩,一身痞气地进入这个新地界。
零零散散的人站在大院里叫苦不迭,有些一面之缘过的会主动和他打声招呼。雁放跟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二世祖不同,他前二十年是吃足了苦的,耐性远超这些绣花枕头。
在大院里简单溜达了一圈,办活动的人倒是深谙恩威并施的原则,起码住宿和餐食条件都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也不敢真的怠慢了这些少爷。宿舍虽然是简陋的铁架床,一桌一椅是全部,但好在一人一间,还算僻静。
雁放走到楼梯口,二楼拐下来一个人打眼跟他撞上,惊喜地叫了一声:“哎!雁放?”
雁放闻声看去,来人剃着寸头,但一双狐狸眼藏也藏不住的狡黠,他立马回想起来:“林圃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不听说你要来,哥们儿特意寻你来了。”林圃笑得蔫坏,亲昵地揽住他的肩,撞了一下,“别太爱我。”
“得了吧啊,别腻烦人。”雁放说着也笑了下,嘴贱道:“怎么你遭报应了?惹你哪个女朋友生气了半夜给你推的头?”
“操!”林圃笑骂,“我自己剃的,这不帅吗?”
雁放认真点评;“帅,你不像来这训练的,你像被抓进来的。”
“你嘴上积点德吧!”林圃推了他一下,转身往楼上走:“你住哪个屋,我带你去。说起来前两天我妈还跟你妈去逛街呢,三天不到咱俩就同时被扔进来,真是缘分呐。”
“我203。”雁放跟着他往上走,俩人并排,凑近了悄声道:“军队的系统我是真黑不进,你这回别想什么歪招就行。”
林圃这个人,风风火火,性格倒是挺适合做兄弟的,就是歪点子太多了,小事总想投机取巧。
在商学院那四年他俩是同寝室友,关系一直不错。突然有一天炭头打来电话,说接了笔大单子,单主找lion黑进他们学院的教务系统帮自己在成绩后边加个零。
本来是极小的一件事,这活炭头都能做,但单主给的钱太多了,加上炭头觉得这事有些不道德,就问了问雁放的意见。
结果单主就是林圃,他头天晚上翻墙出去找自己那刚拍完戏空出档期的小明星女朋友睡觉,第二天回来晚了,这科就剩十分钟时间,填了三道选择题就收卷了。
林圃成绩其实很好,所以才出此下策,毕竟没谁愿意在这破学院里多待一年。
雁放自然是帮了他,他改的成绩也确实是林圃能考出来的分数,最后也没收他钱。
“哪能啊。”林圃把他带到203门口,眼神揶揄:“我可靠谱了呢,一个多月了那事儿我还没听你说句谢谢。”
他这不提醒还好,一提让雁放想起那件事,登时耳朵都要红了。
“你还提呢!你靠什么谱,你改名叫没谱儿算了!”
“怎么着,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到你小情人儿床上还有错了?”林圃啧啧两声,“那天我也喝多了没看清,把你接走那妞儿挺高的啊,那身段……”
“闭嘴吧。”雁放捂着耳朵,再想下去他半张脸都要红了。
林圃笑嘻嘻地抬脚替他踢开木门,“歇了吧您,待会吃饭我叫你。我可跟你说好,既然难兄难弟,这一个月咱俩可绑定了啊,我要跟你继续发展在学院的情谊。”
“哦不,来了这儿那应该叫深厚的革命友谊。”
林圃敬了个乱七八糟的礼,喊他:“同志!”
门关上,雁放认命地想,也没叫错,拜林圃所赐,他现在可真是个正经八百的同志了。
一支烟抽不过几分钟,肺里的空气换渡,呛进去的尼古丁挤压的喉咙干涩。
叶阮披一件暗色大片绣花的睡袍,纹路秀美,细长手指夹一只烟,靠在琉璃色的古董屏风前,望着面前那副油画,吞吐烟雾。
白天朝远的高总终于走投无路,走进了那家合法的金融抵押机构。
他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雁商布好的瓮,叶阮站在暗处看着他签字,高总做着发财梦,离开时还是笑着的。
那张签字画押的文件很快递到了叶阮手里,被他拿回家压在了雁商的书桌上。傍晚的时候,雁商就派人往他房间里添进这幅画。
达摩克利斯之剑永久高悬。
叶阮走过去,裙摆在双腿间来回摇曳。他私底下调查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恒盛的财务报表作假,内里已经是个空篓子,原来雁商根本没有合作意向,只是想看他们两败俱伤。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抬手将猩红烟头按灭在画中剑锋上,烫出一片鄙夷的疤。
小书后天生日,准备的生日礼物应当也已经就绪了。为了规避麻烦,叶阮和他很少用可以留下痕迹的通讯设备联系,看来过两天要抽空去趟芭蕾舞剧院。在那之前……
叶阮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距离雁放被调开已经快一周了,接下来这几天雁商应该忙着坐收渔翁之利,不会再有事吩咐他。
说了要去看雁放,期待给了这么久,也该给点甜头。
他踱步到衣柜前挑衣服,绕开外侧的柜子,径直走向里侧。
此时手机响起来,来电是一个普通陌生号码。叶阮停下挑选的手,警惕地盯了几秒钟,等待陌生号码自行挂断,但对方显然像是锲而不舍的愣头青,撑到了响铃的最后时刻。
叶阮蹙起眉,动了下指尖划开通话,对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又天然的声音。
“喂,嫂子。我、我是放哥的小弟,我叫炭头,上次在派出所见过的,长得黑黑那个就是我!”
炭头扣着衣服上的扣子,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叶阮听了几句,没什么印象,但还是平静地“嗯”了声,意思是有话快说。
“放哥不是去进修了嘛,他临走前交代我,有事儿就找你。”炭头舔了舔嘴唇,心想这嫂子好高冷啊,整一个高岭之花,也不知道他大哥怎么搞到手的。
“什么事?”叶阮问。
隔着电流听这声音炭头都要迷醉了。
不知为何,他有些怕这位嫂子,努力克制着结巴说:“就……上回派出所那件事,放哥让我盯着,没想到现在事情闹大了。陈国富!啊,就是球仔他爸,喝多了居然敢袭警,前两天也被关进去了。”
“球仔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这几天走走关系也插不上手,袭警可是大罪,严重了要判刑呢!他爸欠那么些债,不能都落到小孩头上啊!我就想着先跟你说一声,你看方不方便告诉放哥,让他惦记一下小孩的事儿。”
他听上去真的很着急。
叶阮是无心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的,但挂断电话的手迟迟没有按下。
莫名其妙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同床共枕醒来时,雁放高大的个子拱在床头,眼神像犯了错的辛巴一样黑漆漆的,灵光。看见他醒来,立刻弹了起来,满目忧愁地向他道歉。
叶阮当时心想,不就是酒后乱.性的那点事,他明显厌烦不想听,便瞌了瞌眼。
雁放忏悔道:“对不起啊,我劲儿大,不小心压掉你两根头发。”
两根头发……叶阮愣了愣,换成他说不出话来。
雁放身边的人也都像他,有着一种不曾经过熏染的慈悲,生长自街巷里质朴的单纯,这是叶阮行走在利欲熏心的上流社会间鲜少见过的。
就当是这个夜晚太无聊,闲心也要拿出来发散。
叶阮沉默许久,开口说:“明天去派出所找那位年长的警员,报淮青的名字,他会照顾你们的人。”
炭头不知道这位“嫂子”的来历,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就解决,呆呆地连道谢的话都不会说了,组织半晌语言。
突然听对面转了话锋,问他。
“你们老大喜欢什么颜色?”
训练营的生活不算无聊,每天跟林圃作伴日子过得也不失乐趣。
雁放本以为训练只是像军训那样,站站军姿跑跑步,互相比试一下俯卧撑之类。但他显然天真了,从训练第二天摸到真枪开始,训练营里教的一切内容都实打实能在危急关头留给人一线生机。
豪门遭绑架俨然已是家常便饭,训练营还教一些逃生技巧,野外生存指南。
从各类绳索的打结教到逃脱,教官喊人上前示意时,几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富家子弟互相推搡着,最后还是林圃笑呵呵地举手走上前去。
“发什么情啊朋友们,你们往后玩字母的次数多了去了,这次就先让给我吧。”他转过头对铁面无情的教官说:“绑紧点~不要怜惜我哦。”
训练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一周。
雁放的投掷天赋在射枪方面发挥了天然优势,连在部队里待了半辈子的军官都忍不注对着那布满弹孔的靶心侧目。教官有意培养他,雁放这些天虎口都磨成深红色,有着积攒成茧的趋势。
两个教官凑一起训练他,雁放换下手里那只MP443乌鸦,弹出空弹匣,体态松散下来,硬朗的侧脸线条自成一处风景。
他无视了一旁聚众围观男性荷尔蒙的“小姐妹”团,大力甩着手腕走过来。
姓靳的那位教官开玩笑问:“以前练过?”
“没。”雁放如实答。
教官说:“照理说手枪射程足够应付护身了,你小子有天赋,到部队来跟着我练练狙?”
“您可太高看我了。”雁放咧开嘴,“我就一小老百姓。”
“大少爷,可给小老百姓点活路吧。”教官觑他一眼。
雁放低下头,笑容收起来,回来之后尽管所有人都另眼看他,提防着他,或是对他抱有期待,但他始终是二十年不改的小老百姓心态,能安安分分地照顾母亲到生命尽头就足够了。那些权谋算计、血海深仇的生活不现实,像电视剧。
起码他现在仍是这样认为的。
“报告!”大门口把守的士兵跑了过来,先向两名教官敬礼,随后对雁放说:“有人来看你。”
只有一个人会来看他!
雁放思来想去,心跳都失了一拍,后悔把枪放下早了。这士兵也是的,应该把人领进来目睹一下他射击的英姿啊!
那两名教官拿雁放当兄弟,听完眼神立刻变得戏弄,往“姐妹团”那边看了一眼调侃道:“怪不得晚上守门守得紧呢,一个都没放进去过,我还怀疑你那方面不能干呢,原来是家里有人了。”
“是啊。”雁放毫不心虚的充面子,说给“姐妹团”听:“管可紧了呢,一周没见就得来看看我,平常身边一公里都得抽真空。”
“爬吧。”靳教官笑着踹了他一脚,“快他妈滚,晚上让林圃替你训,给你放个假。”
三年六班喝旺仔牛奶的李子明同学都没雁放跑得快。
从射击场到大门十多分钟的路程被他缩短成五分钟,途中甩落一众“姐妹团”成员。经过大院时反而矜持了,雁放放慢步子,停下来走那两步拈花逗狗的。
门外的士兵接收到命令推开了大门,叶阮穿一件酒红色裙式羊毛大衣,身形修长,抬眼看见他也愣了一下,眼神很是别扭。
昨晚的电话里炭头琢磨半天给出不确定的结论:老大喜欢红色。
叶阮平时的着装很统一,秋冬红色的衣服还真没几件,他犹豫了很久,才走回外侧衣柜,捡出这件修身大衣。
反观雁放,穿着训练营发的绿色冲锋迷彩服,领口敞着,袖口不规矩地叠了两层堆在臂弯,虽然他那宽肩窄腰的衣架子身材穿什么都俊。
但看配色,俩人别说站在一起,隔着几米杵在这,画面都有些难看。
叶阮手插口袋里,乌黑长发被风吹得裹住一张小脸,雁放走近,目光刻意往下扫了扫。
“今天没带簪子?”
叶阮抽出手,手上空无一物,没有凶器,他把遮脸的发丝别到耳后,“没带。”
雁放终于松了口气,往他身边一蹭,“哎我去,我都愣住了,我能说吗?你穿的像来嫁我的。”
“做什么梦。”
叶阮骂道,目光仔细地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看着是有些疲惫,不过精气神还是挺足的,站在迎风口像堵会散发热气的墙一样,替他挡住了风。
“真的,特像90年代那会儿结婚穿的。”雁放念叨着。
叶阮微不可察地愣了下,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抱着手臂搓了下,矜贵着提醒道:“冷。”
这会大部队的训练还没有结束,院子里静悄悄的,雁放“噢”了一声,黏在人身边往前开路:“先去我宿舍吧。”
房间里有供暖,东西也没多少,被子叠成豆腐块齐整地摆放着。雁放把凳子摆正让叶阮坐,自己靠在一侧的桌沿上。
“再过一会儿就到饭点了,我下去给你打饭。冷,你就在这儿待着。”
叶阮点了点头,见桌子上没地方,坐下时小羊皮的包直接放在水泥地面上。
“本想带你出去吃的,来的路上我看了,方圆三公里都没有商业区。”
“防着我们逃跑呢。”雁放笑道:“你自己来的啊?开车?”
“嗯。”叶阮不咸不淡地回。
也许是跟他相处有段日子了,雁放能从他简短的语气词里听出一些情绪,比如现在,他整个人是放松的。
“昨天晚上你的人给我打了电话。”
雁放正心思浮沉,听到他这句迟了一点才反应过来:“嗯?谁?炭头啊。”
叶阮点点头:“陈圆的父亲陈国富袭警被拘留了,出勤警察被他从楼梯上推下去,好在伤势并无大碍,不过关一阵子恐怕是难以避免了,我托人请刘警官帮忙关照一下陈圆,你不用担心。”
雁放听完,原本挺直的上半身松懈下来半坐在桌面上,他低头看向叶阮,眉宇间却是感激的。
“谢谢。”雁放说:“这段时间如果没人护着他,那帮要债的不会死心的,怕是只能想到父债子偿,十五岁的小孩上哪偿还他爹的罪过。”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叶阮嘴唇抿了抿,半晌问道:“你很反感这类人?”
隔着窗子,楼下食堂响起用餐铃声,大院登时骚动起来。
雁放站起身,摆了摆手:“谈不上,都是混口饭吃罢了。但我要是现在还不下去,咱俩是真吃不到饭了。”
一刻钟后,经历过比集训拉练还要艰苦的抢饭战的雁放端着三个大盘子上来了。
有一盘上赫然是一块战斧牛排,五分熟滋滋冒油,浓香四溢。还有一盘是素色可餐的蔬菜沙拉,以及一份三星级标准的盒饭套餐。
加上雁放那副大红脸。
他脸红倒不是挤出来的,是被人挤兑出来的。在食堂碰见林圃,这替训羊眼疾手快地逮住了他。
“谁啊?你对象来了?怎么不领下来?”林圃使出八卦三连,在这鬼地方一周听不来八卦,他快饥.渴死了,扒着块海绵都要看看能不能拧出水来。
“地下恋情。”雁放讨饶道。
林圃可懂了,尽管脑回路接的不一样,有段时间他同时谈了仨姑娘,千金名媛女明星,跟兄弟也都这么说。
“还是那朵栀子花啊?”林圃贼兮兮地问:“不是我说,你小子玩得比我骚啊,还给小情人儿起花名呢,哈哈!”……
雁放无语仰天。
在商学院的那四年里,正是他从一个半大小伙子长成成熟男人的那几年。林圃偶尔会被几个狐朋狗友叫去别的寝室,回来时一脸春心荡漾。雁放被他们拉去过一回,那群纨绔在寝室里整了个巨幕放片儿看。
当下他觉得甚是无趣,回去后却做了整夜的梦,醒来脏了一片床单。
这还不是最令人难堪的。
最难堪的是,他清楚地记得梦里被自己压在身.下驰骋的人是谁,是他那个一面之缘的、在餐桌底下撩拨他的“哥”。
折走的栀子谢的很快,离开了枝头,风情不过几盏。他却频繁在午夜梦回间,亵渎着不该念想的人。
繁莹也没闲着,有事没事会给他讲几句叶阮的近况和传闻,不知道的以为撮合他俩联姻呢。这神秘的名字就如细针一般,总能小小地戳刺雁放的神经,久而久之他也被戳麻了。
那四年,雁放熬得有些烦。
翻来覆去不得章法的梦,醒来又仿佛如坠烟海。雁放争执不过内心,再被喊过去时问那同学要了网址。林圃笑得像只狐狸,却也不知道,他们看得是片儿,雁放搜的是gay片儿。
章世秋让他不要招惹叶阮,他回来的当晚就招惹了。
这事全怪林圃。
恢复自由身那晚林圃组了个局,来的人都喝多了,作为组局者,林圃还有心善个后。他很精明,有家室的就打电话给家室,有情人儿的就打电话送到情人床上。唯独雁放,四年来像个实实在在的处.男,偶尔也只给家里母亲通电话。
林圃惦记着lion帮他的恩情,想着如果找不到人接就开个房给他叫个作陪的也好。他滑开雁放的手机,在一众改了昵称的联系人里看到一个特别的,备注是“栀子花”。
结果第二天接到雁放电话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
林圃也很是无辜:“敢情你还没搞到手啊?睡就睡了呗,能掉块肉咋地,她能让你睡说明人家对你也有意思啊。”
雁放没话说了,手机拿起又放下,张嘴半天又闭上。
于是这事只有不了了之,直到现在林圃还以为他金屋藏娇呢。
他总不能说那可不是小情人,那是他最不能招惹的“哥”。
转念一想,他也拿不准叶阮的想法,他自然以为昨晚只是一场过分真实的美梦,像四年间无数次梦过的那样。醒来一看都吓萎了,更别提还压掉人家两根缎面似的头发。简直罪过!
雁放提心吊胆了一早上,没经验,也看不出叶阮的喜怒,美人明显很不爽利,后来扶着墙满脸痛苦地走了。雁放还难过半晌,一是认为自己学术不精,活儿太差。二来,就这一次真刀实枪的过程,他还喝醉了,根本回味不出一点细节,蛮遗憾的。
他心想不会再有以后了,谁成想后来还有再二再三,他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这般密切起来。
深秋天黑得很早,窗外隐约亮起了篝火,远处的训练场一声哨响,晚训的大部队轰轰烈烈从大院穿行而过。
叶阮吃得很少,他像是来视察菜品质量的检察员似的,每样都只吃两口,尝出伙食还说得过去就作罢了,剩下的全数填了雁放的胃。
“我下去送盘子。”雁放杵在那儿,眼神明晃晃地看着叶阮,计较他会给出的回复。
看也看过了,饭也吃过了,会走吗?还是留在这里?
“去吧。”叶阮没有要站起身的意思,只静静地盯着他乱糟的桌面,抬手帮着整理一下。
雁放脚底打滑着奔到食堂又折回来,生怕一溜烟儿的工夫这人就告辞了。
推开门,身上的寒气像雾一般在暖空气中散开,雁放关上门,努着嘴偷偷摸摸上了锁。
叶阮的外衣已经脱了,里边穿着条曲线很足的黑色高领露背裙,后背的开口从蝴蝶骨延到腰窝,细腰上束了条穿皮香奈儿腰链,勾勒出好身型。
雁放再往里走,桌面收拾得井然有序。叶阮背对着他,俯身撑着桌沿,长发滑下去一缕,脊骨在曝白的灯光下犹如天梯,待指尖攀爬。
雁放顶了顶口腔,脸上被辛巴抓的伤口早好了,他还要借这个来讨债。走过去圈住叶阮,先挑别的毛病:“来了也不见带点东西。”
叶阮没理他,意思是别蹬鼻子上脸。
雁放埋在他发丝间嗅了下,嘟囔道:“太不够意思了,挥一挥手就给我留下一股味儿。”
叶阮没躲,老实地待在他怀里。两人同时心照不宣,雁放轻声问:“里边怎么不穿红的?”
叶阮说:“难看。”
“炭头告诉你我喜欢红色?”雁放也记得他爱穿深色的,一早猜出来了。
叶阮眼睫一动,偏过头去问他,两人之间隔着几厘米,呼吸缠在一起:“你不喜欢?”
“喜欢啊。”雁放笑起来,“但你都脱了。”
叶阮柳叶般的眼眨了一下,带着钩子:“我穿了两件红的。”
雁放的眉头皱起来,呼吸烫得像熔岩,魂魄被他轻而易举勾了出来。
“操。”他弯着腰,把额头埋在叶阮的颈窝里,手探到下边拉开露背的料子,窥见另一抹红,还带着蕾丝边。
“今晚不走了吧?”雁放声音里夹杂的粗.喘越来越重,最后几个字像火气喷发出来的,“要开好久的车,走夜路不安全。”
叶阮佯装思索:“辛巴自己在家。”
什么时候了还提那只狗!
雁放不分场合和时段的醋意酸起来,手上很重的动作了一下,要拉这清冷的人跟自己一同热烫起来。
“我也要人陪啊。”雁放咬着牙说,气息把叶阮白皙的皮肤都烫熟了。
那只好看的手抬起来,绕到他后脑抓了抓,又轻又缓,像哄辛巴。
叶阮换口气:“不是都把门锁上了吗?”
【作者有话说】
放子有个爱好,就是爱给人乱起昵称。
宿舍里的热水器是蓄能的,深秋里一天只有那么点热水能用。
雁放体内的血液沸腾着,吻落在后背上烫的叶阮抖了一抖,他手劲儿大地按住那寸细腰,炙热的吻像思念一般密密麻麻砸下来。
叶阮手撑着桌面,穿着高跟鞋的脚踝软了、颤了,像窗外被风牵动的树枝。
雁放嫌弃他的裙子长,掀了几次像绸缎一般滑下去,他终于没心情耗着,单手箍住叶阮的腰,横跨一步,转开的裙摆像朵绽放的莲花,风情的开在铁架床上。
这长裙的正面是保守的,从领口到下摆被黑所覆盖,春光都藏在外人瞧不见的地方。
雁放拨开他的头发吻他的眼睛,吻到鼻尖时叶阮偏过了头。
他们还没接过吻。
雁放盯着他的侧脸,目光移到在灯光下剔透的耳垂上,像饥.渴的狼在寻找吞食的起点。离得近了,他发现叶阮的左耳似乎颜色不均,耳垂处有一横向增生疤痕,很不明显。
叶阮抬起的膝盖顶在他腿间,那一块都被烫熟了,他很有原则地说:“去洗澡。”
雁放注视着他的耳朵,足足有数秒,随即撑起身子,揪着领子抬高臂膀脱掉了上衣,随手甩进床里。
卫生间的机器响了两秒,雁放用那点稀有的热水冲了下某处便按了停,换成凉水龇牙咧嘴地洗遍全身。待会儿完事叶阮肯定也要洗澡,热水还是留给金贵的人。
雁放带着浑身水珠出来时,叶阮正坐在他床上,手里捏着他从家带来的那个沙包玩。
他压上来的动势捕猎一般,背肌拱起,眸子里都闪着精光。
叶阮的手背碰到他冰凉的肌肉,“嘶”了一声,眨了眨眼,开口却是讲旁的话。
“我的沙包……怎么在你这里?”他把那个沙包举到雁放野兽一般的眼前。
“你的?”雁放脑袋要热迷糊了,这一会儿的工夫身上迅速回了温,“我以为是……原来是你的。”
叶阮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他没躺在枕头上,后脑硌得慌,刚刚挪动了一下,小腹便被明显的触感抵住了。
雁放拿开了他手里的沙包,球形的物体滚进床沿深处,他重新俯下身来凑到叶阮耳边,吐息:“在这儿洗不太干净。”
叶阮看上去有些介意,半晌还是妥协道:“那你戴两层。”
这简直是恩赐一般的应允,雁放的手摸到他颈后解开领口的扣子,黑色布料松垮下来,拇指扳住叶阮的下颚,雁放把他的脖颈拉长,微微侧偏,如数的呼吸全数喷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