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草漫生by凛月戟
凛月戟  发于:2024年10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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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如东倒西歪得更厉害了,吓得狂说普通话:“我靠,我们不会连人带车甩个狗爬吧?”
轰隆隆的引擎声中,艾薇:“What”
司机大叔的技术令人感动,他们在日落前安全抵达。
李京如脸都白了,擦了擦一路憋出来的汗,率先推开眼前这扇曾令他恐惧的铁门。
迎面便是关万春靠在藤椅上看书的场景。他指尖带着些闲散的懒,浅尝辄止摩挲着书页。
开门关门动静显然不小,关万春从书中抬起头,视线却略过艾薇直直打在他身上。
天际骤然有些起风,自西南方向席卷着这座城市,但来势不急,落到院子里只温柔地掀起他们二人额前的碎发。
李京如并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可被这个人这样盯着…明明只有数秒,未完全消惊的心竟像被根小针刺了一下,微麻后泛起奇怪的感觉。
他猛地别开目光。
先令在蹦床上上窜下跳哈哈大笑,“金柔”“金柔”地喊。而艾薇已经窜进了厨房。
李京如选择放弃对先令口音的纠正,转而匆匆走去房间那边,免得和关万春正面对上——他对昨晚仍然有些尴尬。
“京如。”
关万春大言不惭叫住了他。…失算了。
李京如脚步顿住,但眼睛还盯在远方一逐渐变暗的消防栓上,磨磨蹭蹭思考着要不要理那老登。
算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破冰。
李京如转过身,两人目光再次相融时关万春第一句话就是:“你的鞋脏了。”
“哦。”
李京如低头,石砖上他那涉过泥泞污水的小白鞋灰头土脸,颇为颓唐,毫无购入时那神气的模样。
“所以呢?”他问。
关万春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明天带你去内罗毕买衣服。”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关万春就及时补充:“难道你想一直穿我的衣服?”
不说则已,一说空气瞬间凝固。
李京如底气不足了起来,他扯了扯身上厚实温暖的毛呢西装,表情略微僵硬,“谢谢你今天借我的外套。昨天骂你那什么的事情…也对不起。但是我一个人也是可以去买衣服的。”
“这样吗?”关万春面不改色:“可同室共处的日子还长,我们怎么都要彼此熟悉一下的。总不能因为亲过了,就一直当陌生人吧。”
先令听不懂中文,在蹦床上翻滚,震得旁边的橘子树张皇失措。
李京如拳头硬了,咬牙切齿:“那算什么亲嘴?…你先跟我道歉!”
“对不起。”关万春没有犹豫,但也丝毫没有愧疚之情。
李京如看出来了:关万春还是觉得自己是gay。原来如此?
再迟钝他也明白了。
所以,关万春是在以为他gay装直男?或者,甚至把他当作那些骗婚骗育,又在外乱搞的那批人?所以恶心他也没有负罪感?…什么人啊?
他步子一迈走了,这次再也没回头,心里的无语熊熊燃烧:“而且这老登刚刚其实就又在调戏老子。”
随着饭点逼近,庭院中的人来到餐厅聚集。关万春没有留下吃饭,李京如倒是乐得自在。
艾薇和先令在餐桌的另一旁拌嘴,玛丽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而问身边的李京如:“今天你过得怎么样?”
“非常好,我和艾薇在学校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下午,不过,学校的楼房看起来似乎异常的危险。”李京如如实说。
“是啊…”
玛丽脸上略显担忧,“很早就想重修了,之前关先生捐的款项还没有被批给学校,其中有一半估计都......我们也在做努力。”
李京如安慰道:“但是教师们把孩子照顾得很好,我看到他们脸上都是愉悦和幸福的。”
艾薇从和先令的拌嘴中暂时抽身,连连对这句话表示赞同。
菜一道道地上,腌面条,土豆鸡肉,甘蓝,饼,什么都有的大杂烩......热气腾腾,香气不讲道理地勾起食欲。
李京如边吃边夸柔丝的厨艺,然后趁着关万春不在场,借机向玛丽夫妇打听他的底细:“克里斯先生是外国人吧,可以请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玛丽很随和,“虽然克里斯对他的过去说得很少,但我猜他是来这里锻炼的。”
“锻炼?”
“他来自S国一个很显赫的家族。他父亲大概是想把他派过来开拓这边的市场吧。”
“哦?那他岂不是来了许久?”李京如问。
玛丽知道他英语不算很好,于是特地把语速放慢耐心向他解释:“算是吧,大概四年了,他刚来肯共和国的时候,在蒙巴萨做港口生意,虽然有些坎坷但也成功跻身产业龙头了,这一两年为了管理风险又把目光投向内罗毕的家用电子产品市场。”
李:“原来这样,真是一个野心不小的商人。”又问:“那他没有自己的房子吗?为什么偏偏住在这里?”
玛丽笑着回答:“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哦?”
“只是他有一个制造基地在我们附近,就是高速公路下口的那里…你知道的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的酒店,所以我邀请他偶尔可以来这里休息。不过,按他给当地慈善事业捐的数额,我就是把这套别墅送给他作为感谢礼物都不为过。”
“这样啊…”
饭桌上,玛丽的丈夫又补充了许多关万春的光辉事迹。
比如力挽狂澜挽救了好友即将断裂的资金链,比如在当地人抱团排挤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
最后下了结论:“克里斯才26岁,却比许多36岁46岁的人走得远...前途真的一片光明。”
“是啊。”
李京如赞同地应了句,心里却随即懊恼起来——自己比起那姓关的可算是失败不少,屡屡受挫被打击得只能远走高飞。
这天晚上关万春都在外面。
两只护家犬厉声吠了一夜,时不时跑到屋顶踏步磨爪,偶尔还来挠刮这间平房的铁门。
李京如有些怕狗,担惊受怕失眠到半夜,想着虽然关万春是个不着调的......但是他要是在就好了。
第二日是周六,李京如起床时已经九点多。
他吃过早餐就捧着杯咖啡坐在昨天关万春坐过的藤椅上,饶有趣味看先令蹦蹦床,并开始怀疑某人所谓的“带你去买衣服”是否具有真实性。
那双狐狸眼长得那么有欺骗性,还迸着精光…说不定连承诺都是信口胡诌的。
但说都说了,也没有毁约的道理吧…哎…
李京如的心里一会是“他回来”,一会又变成“他不回来”,如此螺旋来往,上升成唉声叹气。他在藤椅上扭来扭去换了几十次坐姿,终于下定决心放弃。
他想:“我真的疯了,怎么就轻信了他,还在这里乖乖等他。又不是他的小媳妇…”服了。不等了。
李京如勾起杯子就往里屋走,背后铁门却吧嗒一声打开。
来者是个年轻男人,气质看着很精练,“不好意思李先生,我们来晚了。劳烦您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是关万春的助理。
那人到底是如约而至。
前脚刚踏出门框,李京如就看到后座中悠哉游哉看报的关万春。关大老板穿了套挺括的定制西装,非常优雅得体。
须臾凝滞后,其他景色才哗啦啦挤入眼帘。
黑色豪车的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待开发荒野,土黄色基调上蔓生着细碎的青灰草根,低处荆棘与高空电线穿插其中,贫瘠与野性共驰。
那么广袤,那么多的可能性。
非洲干燥的阳光从四面八方自由汇聚,最终又回到原始焦点上。
车中男人偏头微微一笑表示问好,面容在光影的勾勒下是弥足的深刻清俊。

第4章 花钱第一名
“不好意思,早上展会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花了点时间跟合作商扯皮。”关万春向他解释。
“哦。”李京如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八百年了吗?
他原地踌躇了一会后,坐进后座。
“走吧。”关万春朝司机说。
汽车发动,李京如秉持着不能马上原谅他的道理,背过关万春,只手撑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
出了这一片居住区是一条很长的公路。公路左侧是长满枯黄荒草的土地原野,右侧是当地人生活区,几家大型超市间夹杂着蔬菜小贩,沟渠旁有不少当地人身上挂着层层叠叠的袜子或者内衣当街叫卖。
这相当朴素的售卖方式对李京如而言实在新奇。车速慢下来时他想拿起手机拍照,却被关万春只手按下。
他淡淡道:“路上别随便拍照,会有人借此勒索。”
“哦。”
李京如失望地收起了手机。
随后车又开了二十几分钟到达市中心,停在一商场之前。
这商场很是阔气,最外的铁栅栏上覆盖着修建得宜的绿植,商场本身的墙体则金碧辉煌,把金钱的光辉发挥得十成十,一排表情严肃的警官镇守在前。
李京如跟在关万春身后过了安检,犹如脱缰的野马般奔向奢侈品店,心里直呼“重返现代”。
店员心里对这对的关系几乎是同时就有了底,喜笑颜开地把他们迎了进去,马上就开始推荐包包。
关万春说:“他不需要包包,麻烦给他配三四套衣服。”
“哦,好的。”
店员乐呵呵地转向李京如,发现他已经自顾自地在衣架里拎出一件带闪片的牛仔白外套,眼睛亮得像流星,问:“新款?这季的衣服风格这么好看,好合我胃口?”
关万春看着那在灯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的女装外套:………
他发现了,李京如尤为痴迷漂亮、瑰丽、元素丰富的闪亮东西,两只耳朵上各一排异色异形宝石耳钉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那边李京如看到漂亮衣服,都忘记了关万春的存在,和柜姐你来我回讨论着各类新品。
似乎暂时借奢侈品搭起时空之桥,回到了厄运开始之前天真的小公子生活。
他反客为主,领着柜姐挑了一件又一件单品,终于搭到最满意的一套,挤进了试衣间,把那件借的外套丢在衣架上。
出来后他在大试衣镜前自我端详,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风情万种的眼——关万春不知道坐在沙发里看他多久了。
李京如气早就消了,回头大胆地笑着问:“我好看吗?”
关万春没有立即回答他。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青年背对着他时,短款西装外套下一截腰柔韧又有力,一串彩珠随着他左右摆动的举止而荡漾,长腿陷在剪裁得体的西装裤中挺拔笔直。
转身过来时,青年的容貌让一身奢侈品顷刻失去颜色,他皮肤白而透,眉色也浅淡,可正因此,一双圆圆的杏眼更是极亮极出彩,如暗夜深潭中生晕的明珠。
若不是清楚李京如每个五官的走向,关万春此刻大概会只觉得试衣灯下的他是一块泊出荧光的美玉,让人即使凝神瞩目也会因脑子晕眩而波捉不到真正的细节。
李京如的好看,他从第一眼就知道。不然怎会情不自禁地抚上那一节远山芙蓉般的眉骨。与此同时。
关万春想,是自己狭隘了,不该把穿着当作李京如是gay的证据。
李京如……大概真的只是纯纯爱美。
他承认,虽然一开始有不愉快,但他是对李京如产生了兴趣的。
可flirting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就是情趣,但只有一方不依不饶,便是骚扰了。行吧。
关万春收回打量的目光,连带着对李京如的兴趣按压进心中最底处,露出一个说得上是清明的笑容。
“非常好看,再试几套吧。”
李京如最终配了四套衣服,美美的便要结账,谁知柜姐把目光投向关万春,示意他来付钱。
关万春无所谓,翻出了钱包。
但李京如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把他们的关系误认作包养了,急忙说:“诶!我付钱!”想要纠正一下柜姐的荒谬认知。
却没想到这句话却起到反效果。
柜姐望向关万春的表情变得鄙弃,回过头看李京如的表情带上了同情,亲昵地牵着他的手往柜台带。李京如:……
敢情把他看成出屁股抢着出钱的冤种了。
他都不敢看关万春一眼,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柜姐的牵制中挣出,掏出银行卡给她。
柜姐利落一刷,小票一出——-223340哎..李京如从前挥霍惯了,今日看着这串数字却有些肉疼,要知道他给学校孩子买了两大袋文具也才不到200块。
关万春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接过柜姐包好的袋子交给背后的助理,低头跟李京如说:“走吧,喝下午茶去。”
商场顶楼的绿植咖啡厅中。
李京如显得心不在焉,用勺子刮蹭着盘子中的杏仁蛋糕,吃得很慢。
“怎么了?”关万春问。
李京如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我买衣服的这些钱…都给孩子们就好了。”
闻言,关万春笑了,问道:“你小时候看过《快乐王子》吧?”
王子雕像不忍心去看人间的丑恶与穷苦,把自身镶嵌的金银珠宝借燕子之手广施众生。最后却因丑陋破烂,反而被他所救济过的众生抛弃。
李京如不解:“你想表达什么?”
关万春捻起精致光滑的陶瓷杯,品尝了一口咖啡,才边思索边回答:“牺牲掉一切去济世的人,往往不仅改变不了个人与时代的悲剧,反而使自己落入苦痛…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罢了。只是在我看来,你的善意的最好变现方式,就是定期捐款。”
李京如听完微微一怔:“你这也太悲观了吧!”
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如果个人做不到那…
他想起学校门口那一面土墙,墙那边是财富源源不断在堆积,墙这边却是贫穷代代相传,说道:“如果当局能把富人的财产与穷人的财产进行平衡,比如说——”
“别再细想。”关万春严肃打断了他:“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
李京如愕然,关万春向来不正经,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样严厉,倒让他想起他那不苟言笑的哥哥。
关万春见李京如被喝住后有些呆滞的模样,心头有了丝不忍,低声解释:“别在外面谈这些。而且,金钱也不是衡量幸福感的度量衡。”
李京如细想一会,也明白了其中为他这异国人安全考虑的缘故,便不再固执,埋头吃他的小蛋糕。
他想,关万春其实是一个很圆滑的人,比他这种只知道天马行空的傻白甜在社会上要吃得开许多。
“哎!”
李京如心里直叹气。
——他刚刚看我,是不是跟看二傻子一样?
“李京如。”
关万春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李京如抬头。
关万春:“你为什么来这里?”
李京如的娇贵与天真,与其他志愿者太不一样了,仿佛是横冲直撞就来了这里的。
李京如稍作思考,说:“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来这里其实是偶然。实不相瞒,我离家出走了。”
然后搬出了那套故事——和家里闹翻后离家出走,情急之下看到有招志愿者的国际机构可以帮办签证,联系过负责人后,匆匆买了机票,还不清楚这个国家的一切便踏上这片土地…
“因为什么和家里彻底闹翻呢?”关万春直捣要处。因为什么呢…
关万春这句话像一个引子,探向李京如脑海中那封锁起来的盖子,钩住、轻飘飘提起,于是,许多他尽力想要封存的记忆碎片轰的一下涌出来。
尤其关于那最难启齿的事件。
耻弃的目光、白大褂、手臂上的勒痕、奋力的争吵、泪水、视频、悸恐、脱力…
李京如最恨想起的一小段过往!
条件反射一般,他的脸色骤然染上了几丝痛苦,握住勺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关万两三步绕过餐桌走到他身边,用力捏住他战栗的肩膀,冷静地说:“李京如!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李京如的思维被打断,脸色十分苍白,缓了好一会才平息住心中的惶恐。
理智回笼,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关万春一眼。
按他们两那在唇齿上互不相饶的关系,大概要会迎来一波毒舌吧。
谁知关万春竟没有在他痛楚蹦跶,反而有分寸地回避了目光,还绅士地给他递纸,让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李京如想到自己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也不好意思了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哦,还有。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养父母觉得我是异装癖,把我送去治疗,但是吧,额,你懂的那种地方。别说出去哈…“停顿一下,又说:”这是我的秘密,知道吗?”
关万春松开了还搭在他右肩上的手,退后一步:“好。”
商场洗手间中,李京如俯身洗手台前,用手捧着水不断地扑在自己脸上,希望这点凉意能让他快速恢复正常。
等他觉得好多了,抬起头,从镜子中看见一男子倚在墙面上抱肘看着自己。
那男子吹了声口哨,用英文问:“喂,你是克里斯的新欢?”
李京如皱起眉头,这人认识关万春的话,大概从刚刚咖啡厅就注意到他了,趁他离开关万春就跟了进来。
他后退几步跟这人拉开了距离,默不作声地打量他。
这男的皮肤白皙,桃花眼,半长的卷发染成粉色,眉骨上打了个钉子,单看脸或许觉得他是个骚气的弱鸡,但其实他身量极优秀,比李京如高半个头,衬衣中肌肉线条明显,低头时会给人隐隐约约的威胁感。
见李京如沉默,男人换作用中文说:“我知道你听得懂。你究竟是不是克里斯的新欢?”
李京如飞速否认:“不是。”
那男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说道:“我就知道嘛,他明明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知道他之前——”
李京如不想跟这莫名其妙的人多说两句,耳朵一捂迈步就要离开。
但是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京如的左臂,制止了他的脚步,接着凑近他耳边,摆开他的手,笑着说:“小帅哥要不你跟我吧。克里斯是不会喜欢你这种纯欲款的,而且,我活儿真的不错,什么情趣工具都有,你想玩什么都行,服务意识…肯定也比克里斯好。”
李京如被他露骨的话弄得很尴尬,说:“有病吧?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断了这份念想吧。”
男子露出夸张的伤心表情,委屈巴巴地问:“为什么?”
李京如黑着脸,语气里仿若淬了冰渣:“我和关万春只是萍水相逢,而且,我,恐,同。”掷地有声。
说完,他就看见了门口走进来一截熟悉的身影。

刚说到恐同,最常打交道的“同”就来了。
李京如双唇紧抿,觉得这场面可媲美大二说系主任坏话,却发现那老头就站在身后的那一次。
他替自己捏了把汗,紧张地盯着突然出现关万春。
救老命,这哥们不会真的听见了吧?
他确实因为一些私事对男同性恋有些阴影,但平心而论,真的真的真的不针对关万春。
关万春脸色说不上好看。
他把搭在李京如身上的手指拂开,冷声说道:“周,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我干涉的私生活。”
姓周的男子不怒反笑:“干涉?你现在看上这种款的了?上过他没有?这种一看就纯的年轻学生是不是很——”
“闭上你的狗嘴。”关万春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离他远点,如果你还有点理智的话。”随之拉起李京如的手往外带。
李京如走出五六步后不忘回头,见那位叫“周“的奇怪男人也出了卫生间。
他笑得很邪,左手一排手指围了一个圈,右手中指色气地插了进去。
李京如忽觉一阵恶寒。
“这个人是谁?”他皱眉问。
“高中同学,周念琦。”关万春回答了他:“他也在这里做生意,对我…有点意见。刚才没有对你说什么做什么吧?”
“没有。”李京如说,心里却在想:什么鬼“意见”?这种情形倒像是老情人会面。
关万春的情史他当然管不着。
主要是那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关万春应该没听见那句“恐同”,不然肯定会因为他的小心眼而离他远远的,怎么还会好好说话?这样就行。
毕竟还是室友,别破坏了好不容易才堆起来的和气。
李京如跟在关万春后面往咖啡厅走,回想周念琦的言行举止,心有余悸道:“我觉得,他有点变态。”
闻言,关万春回过头,表情像是有些意外,然后松开了手,“抱歉。”
“呃。”李京如愣了下,才意识到关万春或许把他说的“变态”解读错了。他指的是周对床上那档子事的狂热,而非性向。
“不是的,我——”
关万春:“你又不是圈子里的人,对我们这些人感到迷惑和恶心也正常。”…
李京如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其实不是恶心同性恋的,是我在这方面有不美好的经历。
但即便有要解释的想法,一想到这件事涉及到家人,李京如也只得低头悻悻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跟你解释。”是夜。
“要不你先洗?”
这里的水压小,水又有些冷,洗澡其实算得上一种折磨,李京如往往能拖则拖。
“好。”
关万春没有跟他多言,捞起浴巾就进了浴室,不多时,淅沥的水声响起。
李京如则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公文包,放到书桌上,拉开取出笔记本电脑与ipad。
他的专业是油画,从大一开始就有在网络平台上传作品的习惯,随着粉丝积累,他开始起涉猎板绘,作品慢慢地有了很强的个人风格。天马行空,也荒诞迷幻。
大四开始的时候,他的平台粉丝超过了100万,因此能接到相当可观的推广费与稿费。
从前他手头阔,钱包鼓鼓当当,接广卖稿子这些一直佛系得很。
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他离家出走后生活费也没再拿,买衣服的时候实在意识到不能坐吃山空了。但是——说实话,瓶颈期卡很久了。
路人是怎么说他的?
[技法浑然天成已经很成熟了,但是感觉缺点什么。][没有张力,只能觉得这是一幅过分美丽的画卷,但是却不能在技法之外触动人心。][感觉画家有种身为老处男的老实感。]哎…
李京如用笔记本上传了两个存稿,回复了几个大粉的留言,又打开邮箱加了几个报价慷慨的商家,随后才给平板开机。
他在存档中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即将完成但还不够完善的稿子,点进去继续修修改改。
关万春从浴室中出来,一眼看见单人沙发上的背影。
李京如的肩很薄,却不羸弱,而后脑勺又很圆,几条翘起的发丝很可爱。
关万春往前走几步,看清了他正在忙活的东西。
这是一个挥舞着庄严利剑的天使,一头白色卷发中裹藏着整片银河的细闪,圣洁的面容无可挑剔,金色羽翼反射着迷人的太阳光泽,他身形修长,衣着既是长袍又是盔甲,染上数片风中的灰烬…
如此一慈悲正义的角色,身后是一片战火纷飞,而战争发生的地点,是一条犹如星际的长河之侧。
很惊艳卓绝的一幅画。
关万春的目光从画作转向李京如的手,这双手细白纤长,平常里软绵绵的,让人怀疑不能提重物。
可此时,也是这双手,在迅捷利落地排线铺色。这让他想起中国武侠小说里的一把神剑。
剑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一把软剑,剑身如白玉般通透柔和,看似柔软,犹如一汪春水,实则杀起人来千里不留行。
他11岁与12岁的生日愿望都是得到它。
关万春回过神,说:“我以前见过你的画。”
李京如正专心致志地精进天使长米迦勒某根头发的光泽,听到这话只是简单地“哦”了一下,并不觉得意外。
他的画风小火过几次,被认出来也很正常。
“琼纳斯是你的粉丝。”关万春又说。
李京如:“琼纳斯是谁?”
关万春不知道以他的保守程度能不能接受这个称呼,不过,斟酌片刻还是诚实回答了。
“前男友。”
说完他观察起李京如的反应,如果李京如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他就再也不会提起跟性向有关的事情。
没想到李京如居然淡定地回应了他。
“哦。”
然后转了回去。
实际上——李京如嘴角都要翘到耳朵边上了。
他心里在暗爽:关万春那么牛逼,前任居然为我着迷,哈哈!”
“你前任也学美术?”李京如美滋滋问,想借此机会在关面前重整雄风——没办法,这是他最自信的领域。
曾几时,学弟学妹们碰到他时都会带着崇拜的目光交头接耳:“这就是传说中油画系的李学长吗?他技术真的很牛逼,那年的专业分第一,哦,人还这么帅,真的是要命啊!”
咳咳,夸张了,但也不是空穴来风哈。
反正,要关万春的前任也是美术生,那绝对能拿个绝杀~
“嗯,他之前在意大利的那个什么菲利克美术学院学油画,今年应该研究生刚毕业吧。”
听到这句话,李京如从凳子上直接窜了起来,头顶差点撞上关万春的鼻子。
他眼睛睁得极大,焦急地问:“菲利克美术学院??油画?他的老师是艾伦教授吗?”
语速快得跟打机关枪一样。
艾伦,就是那个他攻略了两年、尤为欣赏他、却又突然不招生、给了他当头一击、让他又爱又恨的教授。
关万春不知道李京如为什么这么激动,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耸耸肩地说:“我不知道,我们两年前就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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