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剑视线模糊,用最后的意识说出一句话:“姑娘,你安全了,别怕。”
然后,世界一黑,温让剑直直栽倒,倒在了另一个略微柔软的身体上,银白色的发丝擦过脸颊,痒痒的,带着不知名的慑人迷迭香气。
意识彻底昏迷前,似乎还听见了一道突然支棱起来的怒吼。
早就看破银色长发女子伪装的温良仁:
“什么姑娘!哪里有姑娘!”
“这他妈是个娘娘腔——”
一剑斩邪魔,破除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负剑者,手握生杀大权,自当行侠仗义,斩杀恶徒!该杀该杀!
“孽徒——”
“你逞凶斗狠,乖戾嚣张,累累伤及同门!如今更是违背我宗门规,斩杀手无寸铁之人,三尺剑锋染白血,我神剑宗再也容不下你了!”
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剑?
一剑卷天穹,万剑皆俯首......
却不为摧折剑心,只为问剑,问天,问心,问鼎剑之大道!
“区区无根弟子,念你问道不宜,吸纳你入宗门,不知心怀感激,反而偷盗我神剑宗传承,必须废你剑心,斩你修为,逐出宗门!”
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剑?
一剑开山河,纵横千万里停驻泰山之巅......
却不为一览众山小,只为一感风呼啸而过的自由激流!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想要赢的欲望太过强烈,过刚易折,害人害己啊。”
你可曾见过,
可曾见过......
空气刺鼻,这股陌生又冰冷的气味逐渐让大脑清醒,伴随着一阵聒噪的声音,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微微蹙起剑眉,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凝如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满头大汗淋漓,沾湿额前黑发。
“哎呀!这些宗门里的老头子也太坏了,他们这么多人就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真是为老不尊!”
“可不是吗,不过啊,我觉得这男主也有毛病,你说他长着一张嘴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
“他杀的都是恶人,那《剑经》也不是他偷的,是那本书自己跑到他脑袋里面的,还有那些和他比斗的师兄弟,明明是别人挑衅欺负他在先,现在连反击都不能反击了?”
“现在的电视剧可真奇怪,传播的都是一些什么价值观,叫我家孙子看去了,别学的也受了欺负不吭声,一头倔驴!”
“你还别说,现在的电视剧里,主角儿一个个的都是闷葫芦,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儿,偏偏嘴巴像被针缝住了......”
三个女人聒噪如鸭子,在一众聒噪不停如机关枪扫射的女声里,响起一道略微清透的嗓音。
似幽静山谷中吹过的清风,听着就叫人神清气爽,精神一片宁静。
一只手轻柔地用帕子擦拭过温让剑额头上的汗,这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很近,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别的电视剧我不知道,可是这部古风仙侠剧里的男主,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从心底明白,就算说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他吧。”
空气一阵沉寂。
温让剑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如水泄般的银白色长发,还有一张弧度流畅柔和的侧脸。
“这位美女,阿姨看你咋这么眼熟呢,哎呦!你你你你......不就是这电视剧里的白壶仙子吗?”
“阿姨,不是的,我不是女......”
轻柔如和煦威风的嗓音主人似乎反驳了什么,但是扛不住跟年期大妈的劲头。
“哎呀,可真是齐了,没想到我们还能亲眼见到电视剧里面的演员,快快!给阿姨签个名儿,虽然你现在只是一个小配角,说不定以后大火了,这签名老值钱了!”
距离有几米的大妈,穿着有些拖沓的拖鞋登登登跑了过来,大手一伸,呲溜一身,轱辘转动的声音,半掩的白色隔帘被打开。
还不等大妈伸手递上笔,就嗓门中气十足的惊讶道:
“哎呦!小伙子!你可醒了!”
“你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你女朋友是如何照顾你的,每天都来陪伴你,给你换衣服,擦拭身体,对你那叫一个好!人还长得美!你可不能因为她是娱乐圈的,就抱着玩一玩的心态,要好好对人家!知道不了?”
温让剑五感异于常人,即使中伤昏迷,可也不至于全然不知外界的动静,这些他其实都有感知到,但是只要没有杀意和危机,他也就没有多做反应。
一声急促的呼吸响在耳边,似乎半靠在他病床上的人心湖波动了一瞬,然后缓缓低头。
温让剑略过白色柔软的发丝,对上了一张极其美艳到摄人心魂的脸,眉如柳黛,琼鼻小巧却鼻峰挺直,这就衬得这张本该妩媚多情的面皮,多了三分的英气和锋锐。
但要说哪里让一心问剑的温让剑最为惊叹,就是那一双眼角内敛,眼位上扬的类猫眼,乍看有些害羞波动的猫眼里,藏着狡黠和观察,多了一份灵动和灵气。
这种样貌的女子,在温让剑以往的世界里,统称两个字:
这妖精女子,对上一双如刀剑沉寂的墨瞳,似乎有些惊讶,抹了古怪东西的唇,异常鲜红潋滟,微微翕动张合,露出里面的小巧粉舌,引人遐想非非,呼出的气流微微喷洒在自己的面颊。
一个呼吸......
温让剑古井无波的目光略过这女子的脸,看了一圈自己所处的房屋,四面白色的墙壁,洁白无瑕,对面的白墙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大盒子,里面闪动奇奇怪怪的画面。
然后,温让剑的目光停在上方,视线所即,一张圆润的妇人面颊,头发如扭曲的黑色毛毛虫,在这些卷曲黑色毛毛虫里,脸颊生肥肉,下巴有三道褶皱。
他神色如一,久未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道:“她不是我朋友,我不认识她。”
显然,温让剑不明白“女朋友”的意思,只听懂了“朋友”。
温让剑又扭头,目光带着些郑重和严肃道:“你我萍水相逢,我救你一次,你照顾我这些天,缘起、缘灭即为因果,因果已还,你我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姑娘保重。”
温让剑杀的人多,但是救过的人也不少,从那杏留城的古朴小寺到壁立千仞的极地之地黑白剑宗,光是求剑的路,就走过有数十年头,期间经历丰富沉重,不足为外人所道。
所救下的人,也有恩将仇报的,这还是比较好处理的问题,一剑杀了了事,救人出自本心,杀人则是卫道,剑起剑落,道心越发坚韧,不外乎一种磨炼。
但是,也不全是这种戏码,另一种情况则让他更为头疼。
另一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救命之恩,衔草结环”类似的戏码,他真的是有些怕了!
温让剑不怕有人杀他,更怕这种感激涕零,真诚真挚的感谢,所以这一段话,他说的格外熟练,格外不假思索,都快成了一种肌肉反射,比大脑反映还要快。
“好你个没良心的混小子,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这么混的混蛋!病还没好全就要分手!你经过人家美女的同意了吗?”
热心市民大妈们,纷纷面露怒容,下一秒就能将温让剑看穿。
温让剑无视这些毫无杀伤力的视线,比这还凶狠的眼神他见得多了,现在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目光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的东西。
不过让温让剑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位与他萍水相逢的姑娘,怎么一脸的震惊和惊恐,连那双似猫眼石的眼睛都激动的波动起来。
“你,你不记得我了?”对方一脸震惊。
记得,温让剑当然记得这姑娘。
可是奇怪的是,这姑娘怎么一副他们早就认识很久,还有私情的样子?
温让剑心底暗道糟糕,对方姑娘照顾他这么多天,莫不是动了真心,那自己......
只会杀人,不会拒绝姑娘的温让剑自古以来,面对这种情况的他,从来都有一个完全的因对之策,那就是......
只要他跑的够快,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追上他!
温让剑寻找了一圈儿,总算在身边白色的低矮柜子上,看到了他的血玉佩,上面沾染的血迹似乎被人清洗过,他双手撑在床上,双腿似矫兔一蹬,直接蹦到床下,捞起玉佩,扭头就跑。
一连串行云流水,矫健异常的动作,看的病房里面的人神色惊恐,对面床上原本颤巍巍举着勺子的白头发老人,勺子里的粥都流在衣领,耸耷着的眼皮都跳了起来。
原本在骂骂咧咧的大妈,此刻默然,看向定定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的银白长发美女,目露同情,缓缓道:“美女,你男朋友和人打架,这脑子......”
大妈欲言又止,直到动作矫健,似猎豹般两步就奔到门口的温让剑,一把推开正好进门的医生,衣角彻底消失在病房门口。
大妈深吸一口气,河东狮吼般吼了一嗓子:“董医生!不好啦——”
“377号床的病人脑子被打坏了——”
“让他这么一个脑子生病的人跑出去可不得了啊——”
温让剑从白色的病房里冲出来,入目不是身穿白色条纹衣服的人,就是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还有一些衣着花花绿绿的人。
这些人都好奇怪,有的人围在一起痛哭流涕像死了亲爹亲妈,有的则聚在一起喜气洋洋、笑声震天,截然相反的气氛共存一个空间,可是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见怪不怪,仿佛这样才是正常的!
温让剑眉宇压低,陌生诡异的氛围和世界叫他心生危机,苍白暗淡的面庞低沉下来。
“不正常,需尽快离开此地!”
温让剑小心避让人群,慢慢提速,可是下一秒他浑身立刻紧绷起来,出色的五感叫他感知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看着自己,就像一群目标明确的野兽慢慢围猎自己的猎物。
而这个被围猎的猎物就是温让剑!
尽头的病房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董医生,扶了扶自己的黑色眼睛,随着他用手机发了一个消息出去,周围身穿白色衣服的人都神色严肃起来。
人群里,似乎还有人的窃窃私语,这些压低的声音,经过人群的理解,字句小小的变味了,最后不知道是哪个最先按捺不住的人,率先吼道:
“那个黑发小哥,那个后脑袋留着一缕长发的黑发小哥!他脑子坏了,是个精神病!”
“别让他跑到医院外面去了——”
“快抓住他!”
围观的病人家属和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一个人,他们的思维和目光此刻高度的合一。
“什么?精神病?”
被发现了!
温让剑后背毛骨悚然,原本还刻意融入人群的速度,此刻迅速爆发出来,如一柄锋锐无比的无鞘剑,直直向前冲射出。
温让剑光脚踏在光滑无尘的瓷砖面上,不是压实的土地和水泥路,刚开始有些微微不适应,撞到了好几个人,人群里惊呼阵阵。
大家看温让剑的目光越发惊恐和严肃,显然相信了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
嘈杂的人群里,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叫:
“师哥——”
“独孤!你别上前了,已经引起人群的惊恐了,我叫专业人士去安稳他!”
银白色头发的“姑娘”,也就是第一时间从病房里跑出来的独孤,此刻面色不太好看。
那双类猫眼瞳,略过人群,死死盯着那抹就要消失的背影。
可是仔细看去,这张姣好出众的脸上除了担忧和惊慌,那双微微眯起的猫瞳泛着一股冷冽的光泽,就像野兽紧紧盯着自己看中的猎物,内蕴隐忍的急躁和怒火。
忽然,有些渗人的猫瞳一缩,又恢复了正常的担忧和喜悦。
因为那抹就要奔走远去,一只脚都踏上窗户的男人,身穿白色病服的温让剑停下来了,他缓缓转身,人群自发避让开这个疑似“精神病”的男人。
众人心有戚戚,看着原本准备跳窗逃跑的人,此刻转身,沿着医院的通道,原路返回,朝着对面走去。
温让剑缓缓朝对面走去,墨色的瞳孔像最深黑夜里的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对面笑容温和,面带亲昵的“姑娘”,他沉声问道:
“你叫什么?”
银白发丝的“姑娘”自发将温让剑的话理解为“你方才叫的什么”,他面带无辜道:“我叫你师哥啊。”
温让剑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他纠正道:“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独孤......”遐尔。
不待这位银白发丝的“姑娘”将自己的全名道来,众人只见温让剑如离弦之剑,嗖的一声射去,直接抓住那看起来破为柔弱的“姑娘”,神情隐隐疯狂,漆黑的墨眸像搅动的狂风暴雨。
看起来冷冽寡言的男人,此刻居然如此话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独孤求剑和你什么关系!”
“你叫我师哥?你是独孤求剑后来收的弟子,是不是!你从他那里知道我的!”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不对!你比我还早到这个世界!你和独孤求剑是不是一伙的!”
温让剑双手抓着独孤的肩膀,面容一时沉寂思索,一时又疯狂狰狞,看的周围的人群一阵心惊胆颤。
温让剑摇头,整理自己的思路,不知道脑子里转了几圈,忽然眸光大灿,眼底带着少见的渴求和希冀,就连胳膊和手指都微微颤抖。
“无根剑诀!”
“你也学了无根剑诀吗?你比我后到这个世界,独孤那个老疯子是不是补全了这个有漏洞的剑诀,到底是不是啊!你说话啊!”
温让剑透过那双格外明亮如玻璃石的眼睛,看见了自己激动的表情,他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听到面前的人嗓音格外冷静道:“师哥,你方才问我叫什么,我已经告诉了你,你现在能告诉我,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温......”
温让剑话语凝滞在喉咙里,低头沉思,一只手覆盖在脑袋上,深深头疼,差一点就说露嘴了!
他问剑数十载,这一生不是在求剑,问剑,就是在学剑,用剑的路上,这世间少有人和事能引起他的道心波澜,除了......
那坑害他前半生剑心的《无根剑诀》!
还有那不知道打什么算盘的独孤老疯子!
就在这短短几秒,一直站在温让剑和独孤遐尔身后半米元的董医生,垂落身侧的手微微点了点白大褂,角落里隐忍不发,实则注意力全紧盯着温让剑的护工们,纷纷挪动脚步,朝着医院中心靠拢。
温让剑耳尖微动,察觉到了什么,还没等他侧头转身,只见一直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的独孤遐儿忽然缓缓抱住他,以一种温柔安抚的姿态,他们脸贴着脸,互相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温让剑心底警鈡大响,本能后退,独孤遐尔微踮脚尖,居然和他差不多高,莹白色的发丝扫过脸颊,一阵瘙痒。
温让剑推开对方,轻而易举,可他的身体却停在原地不动了,因为对方用仅有他们得知的声音,嗓音笃定地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不是温良仁。”
就在自己微微愣神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却不容置疑推开温让剑的胸膛。
独孤遐迩看着温让剑的眼睛,凝视着对方,那张多情柔软的脸上居然出现一种堪称冷漠审视的表情,他声音加重道:
“你是谁?”
“你是谁?”
带着温热气息的短短三个字,贴着面颊透过神经,一路传递到了大脑,就像一个拳头把温让剑砸晕了,又或者兜头浇下一碰凉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思路几经辗转,单单一个少见的‘独孤’复姓,和一句‘我知道你不是温良仁’,以及这闻所未闻、古怪离奇的世界,都是一个个巨山,虽然自己一直以冷静堪称无情的态度在处理和面对,但温让剑到底是一个人。
一个九死一生孤零零漂泊到诡异世界,一个被算计半生剑道和剑心的人!
最后那一句‘你是谁’无益于最后的火星,点燃所有挤压的稻草,一点就着。
温让剑此刻如同一个猛兽,瞬间暴起,单手就扣住近在咫尺的纤细、脆弱不堪的脖颈,将面前身姿如柳,单薄的人扑在地上,不顾周围人群的惊呼声,低沉的嗓音冰冷刺骨,低呵道:
“独孤遐尔......”
他方才听见面前“姑娘”的姓名了,漆黑的墨眸幽邃锋利,入鬓的远山长眉微蹙,似风雨欲来的暴风雨,除了不怒自威更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刺骨杀意。
“说!你和独孤求剑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让剑冷冷睥着身下痛呼一声的人。
面前的“姑娘”本能攥住扣着自己脖子的手,感觉自己的喉骨在不断压迫,没有丝毫挣扎,只是躺在冰冷的瓷砖上,一脸无辜可怜的样子,类猫瞳眯起水雾,断断续续道:“师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独孤......求剑?什么剑......诀啊?”
“你,你是不是休学待在家里,都待傻了,如果你精神压力很大的话,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建议......你看一下。”
身下的人断断续续,艰难地说着话,温让剑冷厉漆黑的眸子忽然一凝,扣紧的右手也仿佛被冻僵了,手心中严丝合缝地扣着过于细腻纤细的脖颈,可是掌心那股突出的颤动,又简单明了让自己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喉结!?
这是一个男人!
温让剑下意识朝着辨别男女身体特征的方向看去,做着不符合他身份和性格的荒唐举动,漆黑的眸子向下偏移了几寸,落在这“姑娘”的胸部,这是自己原本从未做过,礼节和人品也根本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举动。
这么一瞥,才发现......
简直平坦如一望无际的平原!
“师......哥?”
面前传来身下人,无辜疑惑的嗓音,本来清透好听的声音,此刻微微有些变调和沙哑,拖着有些婉转的调子。
温让剑额角一跳,对上一双水汽弥漫的类猫瞳,不知为隐隐泛着琥珀光泽的眸子此刻像一个潭水,吸人下沉,对方面颊通红,发丝披散,衣衫不整的样子,配合他们的姿势,当真是引人误会,足以上今日的热搜!
周围人群里,时不时闪动着白色的光点,窃窃私语的人群,此刻混杂着斑驳复杂的情绪,有吃惊的,有惊恐的,有激动的,有好奇的,还有人激动地自言自语什么“热搜”“观众朋友们”“老铁”“博主本人我现在在山城第一医院”......
“啊!”人群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温让剑一愣神,忽然脖颈处一个刺痛,尖锐的针刺入皮肤,白色药水瞬间被身体吸收,大脑就像被生生塞进一个海绵,昏昏沉沉的。
身后四五个孔武有力,身穿淡蓝色衣服的男人,一人挟制住温让剑一只四肢,将他从独孤遐尔的身上拖起来。
身穿白大褂的董医生立刻上前,先确认了独孤遐尔的情况,没有严重的外伤后,立刻将注意力落在温让剑身上,一向沉稳冷静的医生,此刻也微微惊呆掉了大牙。
被强制注射足量麻醉针的青年,此刻居然还能一人掀翻一个专业的护工。
“我去......就是一头大象也该放倒了!”董医生和那位手拿白色针管的护工遥遥对视,“难道麻醉剂没打进去?”
护工拿起手里一管空空如也的针筒,回望了过去,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就在温让剑歪歪斜斜,以一种充满着“醉拳”功夫的气势,又是踢翻了一个护工后,周围瞬间围上了七八个高达壮实的专业护工。
温让剑知道自己一定是重了别人的算计,大脑的混沌反而叫身体达到一种警觉的极致,因为“麻药”暗淡无光的眸子里,看到周围的人影,反而闪过一抹血红的光芒。
反抗,必须要反抗!
清醒,必须要保持清醒!
不然死的人就是自己!
杀了他们!
漆黑过长的碎发,掩盖住了目光,可是周围的人都觉得空气都冰冷了几度,心底发寒,垂头静静站立在这场混乱中心的人,垂落身侧的拳头微微捏紧,苍白的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的纹路。
就在他慢慢抬起手,要朝身后侧过来的人攻击去的时候,贴身衣物口袋里,那枚玉佩早就闪烁着红光,爆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剑哥哥!不要杀人!”
“就这么睡过去,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长生界,黑白剑宗下。
早就从绝壁雪崖出来的三个人,从头至尾都在看着温让剑身边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枚血玉佩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温让剑这个当事人昏迷的缘故,他们只能看着。
玉佩里面,似乎还响起一道尖锐绝望的声音:
“我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啊啊啊——”
温让剑心底的杀意散去,顺从本心和身体的反映,彻底昏迷下去,昏昏沉沉的余光里,对上一双紧紧盯着他的深棕色眸子,对方手里拿着一个银白色的假发,露出本来的浅栗色蓬松的头发,精致无暇的面孔,虽然有些男生女相,可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男人!
最后的意识里,
温让剑心道:
去你大爷的,这是什么操蛋的世界。
每日20:00,榴莲TV。
医院走廊里,悬挂的大屏幕,响起一道每个江城人都熟悉的轻快音乐,屏幕里出现一个身穿粉色西装,黑色中分短发的女主持人,她一张国泰明安,平易近人的脸,挂着标准的笑不露齿的嘴唇弧度。
【又到了下班的时间,各位观众朋友们好,我是主持人榴莲!回家的路途,有我陪伴!话不多说,开始我们今天的热点新闻吧!】
【要说今日的热点新闻啊,首先就是江城警方的官方发布了一条公告:多次入室谋杀的连环变态杀手嫌疑人谢某某的尸体,于6月3号凌晨4点在涉外大学城的废弃小巷子被发现,经过官方的调查取证和尸检,已经断定谢某某是被人杀害。】
【我想各位生活在江城的市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都会送了一口气吧,毕竟一个连环杀手的存在,对每一位正在老实生活的市民们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和恐惧。】
【可是能够和一位连环杀手抗衡,并且解决对方的人,在这里我们不经又有一个细思极恐的疑问:一位变态连环杀手的消失,是否会出现又一个可怖的“杀手”?】
【警方正在全力追捕那位解决谢某某,即网络上如今热度不减的“解决变态杀手的杀手”,关注这类社会新闻的观众可以移步江城官网,如果有任何信息的市民,也请扫二维码联络警方。】
【不管那位“杀手中的杀手”初衷为何,可他终究触碰了法律的底线,个人的英雄主意不可触犯法律的尊严,这是全人类经过经过几千人的经验和教训,我们现在是法治社会,早已不是历史中那个江湖恩仇的封建社会,人类的历史绝不能倒退!】
就在面带微笑的主持人,刚说完这句话,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弹幕瞬间淹没屏幕上方,似乎有大部分网友和主持人的意见相左,很快敏感词汇立刻变成了一个个***。
主持人继续播报下一条热点资讯。
【又是一条和涉外大学有关的热点新闻,接下来,我们先来观看热心网友上传的一段视频。】
以医院为背景,人潮汹涌,身穿白色病服的青年扑倒一个美女,被七八个护工制服的画面,然后又悍然暴起,拳打脚踢,踹飞一众护工,最后还是屈服于药物力量的画面,关键的面部被马赛克了。
女主持人忽然面含激动,恳切道:
【根据本台记者第一时间获取的资料,这位行为疯狂,举止癫狂的男子是涉外大学休学半年的一位大二学生,以下我们称呼他为“小温同学”,我想所有观众第一时间一定以为“小温同学”是一位正在治疗的精神病患者,可是根据记者的切实调查,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女主持人面容肃穆道:
【经过本台记者的走访调查,“小温同学”自幼父母双亡,靠着赔偿金和父母留下的微薄遗产,自幼失去父母保护的他,忍受了六年的初中高霸凌,好不容易靠着顽强的毅力和坚持,以运动特长特招如江城大学,却没想到是他噩梦的开始。】
女主持人眼睛湿润,声音停顿后,才艰难道:
【以击剑运动特长,特招入大学的“小温同学”,他性格内向孤僻,也许击剑是他最后的避风港,可就在大学击剑社团里,“小温同学”的与众不同和孤僻内敛和那些充满活力的大学生格格不入,一次击剑比赛的失败,成为了他彻底与众人分裂的导火索。】
【周围人的冷暴力,输掉比赛的内疚和羞愧,终于让“小温同学”彻底与这个社会脱节,休学整整半年的日子里,他与世隔绝,独自享受黑夜,睡过白天,长时间的压抑和压力,终于让他的精神不堪重负,于是就有了大家看到的这一幕......】
“哔——”
电视瞬间黑屏,董医生把医院走廊大厅里的电视关掉,看向对面站着,已经脱下戏服,换回一身运动套装的俊俏青年。
董医生叹了一口气:“独孤,不是说了这里有我看着,你同时兼顾学业和拍戏,已经够忙的了,还要抽时间来医院,你们兄弟两个怎么都这么让人操心,你哥把自己当成机器来运转,你也是个不肯服输的铁人,倔驴对倔驴,谁都不肯服个软......”
独孤遐尔眸光一闪,闪过一抹不悦的戾气,董医生适时的闭嘴,似乎也知道自己提了一个不该提的人,转了一个话题:“好了,不说你哥了。”
两个人同时将目光落在玻璃格挡窗户里面,一个带着呼吸氧气罩,暂时吸入安定剂的温让剑身上。
睡着的青年面容和气质没有昨天那么吓人和冰冷,可是棱角分明的轮廓和弧度仍旧带着锋锐,即使在沉睡,表情也永远冰冷,像浑身裹着最坚固的冰块,不仅保护自己,也冻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