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先吃,我再吃。”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笑不够甜,不够可怜?
白唯转变攻势策略。他露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可怜的表情,看着卢森:“老公,你为什么非要我先吃呀?”
这话说得他浑身发冷——主要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卢森的回答更斩钉截铁,甚至差点没让白唯厥过去:“亲爱的,我想吃你吃剩下的。”
白唯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晕过去了。
他观察卢森,想知道对方是演的还是真的。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能确定卢森此刻不安好心。但如果卢森想给他下毒,却反被自己的毒药毒死的话,这未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心中一动。白唯把面包放在餐盘里,又把自己的餐椅拖到了卢森的边上。
卢森疑惑地看着他。
……这也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吗?他想。
白唯心一横。他坐在卢森边上,用餐巾擦干净手。而后,他仰起头,伸手抱住卢森的脑袋,把嘴唇凑了上去。
这是一个带着牛奶和面包香气的……来自白唯的亲吻。卢森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是卢森第一次吃到白唯的嘴唇。他们也曾经嘴唇碰过嘴唇,不过都是蜻蜓点水一下,也只是出于卢森扮演白唯的“未婚夫”或“丈夫”的需求。卢森从来不知道白唯的嘴唇竟然这么软,像果冻,没有涂口红也粉得润泽,喝了牛奶就变得亮晶晶的。他试探性地咬了一下,发现果然很软,还有白唯特有的香气。而且他不知道白唯的舌头和牙齿是否也是这么软。他很想尝试一下。
这个人怎么还得寸进尺的。在卢森探入深处之前,白唯挥开了卢森要抱住他后脑勺的手。他已经整个人陷入卢森的气息里了,现在不需要陷入更多。卢森身上骤然腾起的充满侵占性的气息更让他觉得不妙。
目的已经达成,卢森已经张口。他眼明手快地脱身,把餐盘里的面包塞进了卢森的嘴里。
他一只手打在卢森脸颊上,另一只手更快,捂住卢森的嘴巴,迫使他把面包吞下去。
白唯不知怎的,心情就很好。这次他露出的笑容甚至不是装的:“老公,我说了让你先吃的。”
或许是因为胜利了,“老公”两个字都叫得心甘情愿。
英俊的男人被他把脸捏得变形,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白唯没有松手,冷酷地等他把面包吃完。
那种高傲矜持的神色又回到了白唯身上。无所谓,即使是反应过度,他也大可以告诉卢森,说这只是个玩笑。白唯说:“卢森,你让我吃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吃完吧。”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副神情会引起人怎样的征服欲。
感觉卢森已经把面包吃完。白唯松开自己的手。他这时忽然意识到,他竟然把自己的手直接抵在卢森的嘴上——这是洁癖的他绝对不肯做的事。正当他想要把手收回时,手心却被凉凉的东西舔了一下。
然后,还被咬了一下。
白唯:……
“亲爱的。”卢森咬着他的手,眼睛像是一只充满占有欲的冷血动物,“你的手和你的嘴唇一样软。”
白唯向后退两步,可他没来得及摆脱他——卢森伸手捉住他的后颈,把他按在了自己身上。他从来不知道卢森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而且卢森体型胜过他,让他想要反抗都不行。他发出抗议的声音,然后就被埋在了嘴里。卢森的嘴靠近了他。先是在椅子上,然后又挪到了沙发上。
他一定是想要借机毒死我——!
这是飘在白唯脑袋里的一句话。
卢森终于吃了个透,吃了个够本,也总算感受到了白唯的嘴唇和果冻还有面包的区别。而白唯却快要窒息了。
“我忘了。”卢森跪在沙发上,压着他,捏着他的下巴说,“你需要呼吸。”
白唯瞪着他,眼角一片红,眼里泪光莹莹。他知道如果那只面包里有毒的话,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和卢森一起下地狱了。
所以那只面包里大概是没有毒的?那卢森到底是想干什么?
因缺氧而迟钝的脑袋里又回荡着这句疑问。卢森第一次看见白唯这种被欺负得呆呆的模样,觉得很可爱,又骑身上来,开始了下一轮亲吻。
直到两人彻底分开,嘴唇和舌头都在疼时,白唯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卢森就是想要吃他剩下的东西?
难道卢森就是想要亲他?
难道卢森就是……
嘴里火辣辣的。白唯拼了命地吸气呼气,给自己供氧。卢森的身上永远有一股海和森林的味道,留在他嘴里的味道也是。可他惊恐地扫着嘴里的余味,害怕有尸体腐烂的味道。
他永远记得,卢森被流弹击中了——下葬了——在棺材里——就在那不勒斯。他亲眼看见卢森烂了一半的脑袋,闭着眼的苍白的脸,穿着裹尸袋的一整具尸体。他不可能忘记、不可能看错那一幕。死而复生的卢森在和他接吻……和他深吻……
而且他还……
“好奇怪。”卢森说,“拥抱着你,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两人贴得太近,刚才白唯也感受到了。他近乎恐惧地低头看着卢森的那个位置。
好恐怖的尺寸……不,那是死人的东西……
忽然间,在黑港城的一段记忆涌上了他的心头。
卢森也和他一起看向了同一个位置。男人的表情充满了研究和探寻:“这是什么反应?这是什么意思?”
白唯夹紧了双腿。应激般的恐惧如潮水把他吞没,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说:“放开我……”
卢森又看向他了。他仔仔细细的眼神像是要看透白唯的每一寸肌肤:“你在害怕我吗?为什么?”
可他身上那种强烈的、侵占性的气息还在。就像大型猛兽追逐着自己的猎物,白唯无比确信,此刻那双深灰色眼眸里的自己就是他的盘中餐。突然爆发的、强大的战斗欲涌上心头。他猛地手臂用力,一把推开了卢森。
卢森这一下子被推得猝不及防,向后一仰。白唯连滚带爬地缩到沙发的另一边。这一刻,他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咚。”
是头骨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强烈的敲击声。任何人都能凭借经验听出,那东西绝对碎了。
白唯就在那一刻愣住了。
他看向地上躺着的、像是一座高山一样一动不动的男人,激动的红晕退去,苍白冷漠的表情又爬上了他的脸。那一刻,他的心中一片空茫,像是旅人走在茫茫的雪原里,在被冻死时忽然看见了躲避风雪的小屋,但小屋里没有木炭,也没有人。
但这本来也是他的计划。他于是很快就可以冷静下来。
他走到卢森身边,像是一张苍白的剪影。白唯蹲下身,去摸卢森的脉搏和鼻息。
没有脉搏,也没有鼻息。
终于,横亘在他人生中的束缚,消失了第一道。
他再也不用向人解释或粉饰自己的婚姻状况了。
他感到茫然,也感到隐隐的兴奋。他注视着卢森——他的丈夫的尸体。深色的地毯上有从卢森颅脑内流出的血迹,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副绝佳的死亡图景。那一刻,这样的与死亡有关的场景成为了这段婚姻之中白唯得到的、最让他满足和快乐的一部分。
“我有这种冷血的本能,就像鸟儿不得不歌唱。”
白唯重复着诗集里的一句话。
他在卢森身边坐了一会儿。在这十分钟里,他在回忆中学心理医生给他下的判词。无论是心理障碍、性倒错、性冷感、还是人格障碍,这都意味着他这一生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现在,他终于实现了那些人对他的判断。他再也不用去广场上看报纸,假装一个正常人了。
本性和生活在他心中种下恶意的种子,如今终于破土而出,开出了黑色的花。从此他迈出了远离天堂的第一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任何事。
白唯垂下眼眸,对于这已经无法离开他身边的、也无法干扰他生活的沉睡的卢森,吐出了一句话。
“你是第二个,亲爱的。”
白唯顺着窗户往外看。今天是工作日,左边的超市老板邻居不在家,右边的会计法官老夫妻不在离开这里的必经之路上,不会有人发现他们这一整栋联排别墅里发生了什么。他会把现场和卢森处理好的,然后开车离开雪山镇,就像忘掉在黑港城里的一切一样忘记卢森。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把放在后院花架后的毒药给处理了。
白唯跑到用高高的围墙和篱笆围起的后院。在后院里,有一个独立小木屋,一个玻璃房,两把凉椅,几棵树,还有一堆花架。各种各样的花和盆栽杂乱地堆积在这里。他们一家对园艺的不关心甚至让住在隔壁的超市老板都为此三番两次上门抱怨过,因为他认为两人这样做会影响社区的房价。可现在,这使得这里成为了一个绝佳的隐藏东西的场所。
尤其是位于阴影中、爬山虎下的这一片花架。
昨天傍晚时,白唯把没用完的药品装成花肥的模样,藏到了这片花架下。可今天早上,阳光竟然照亮了这片区域。白唯隐约发现花架背后藏着什么,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地窖的入口。
购买这座房子的事,是卢森全权操控的。那时候白唯刚从南都被卢森捉回来。他每天昏昏沉沉的,又怀着对父亲的怨恨,根本没心情关注房子的事。现在他依稀记起地产商说,这座房子的后院很大,不仅有小木屋,玻璃房,凉亭,还有一个地窖。白唯也不做园艺,正是因此,半年时间就让卢森把干干净净的后院变成了这样一个杂乱堆积、什么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如今看来,这座地窖像是被卢森故意藏在这里似的。谁会刻意用花架去遮住这里呢?
在白唯伸手去拿“花肥”时,他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白唯。”
这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他不能转身。他方才仰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和脉搏的丈夫就站在他身后,连名带姓地叫着他。很快,卢森又说:“亲爱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有在找什么东西吗?”
第5章 该死的幸运鬼
刚才太慌张了。白唯没有摸太久卢森的呼吸和脉搏。或许对方刚才是一下子撅了过去,心脏暂时停摆。因此,白唯就很难解释,他为什么第一时间扔下了昏迷的丈夫,匆匆跑到后院来销毁东西。
如果让卢森发现“花肥”的话……
刚才白唯还觉得自己可以从此做一个法外狂徒,此刻他又怂了。
他转身时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扑到了卢森的怀里。
“老公!”他哭着说,“我以为你死了!”
“我想跑出门,去找住在后街上的医生。可我忘记了后院没有门。”白唯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你躺在那里,没有呼吸,我以为你要死了……”
他哭着哭着像是噎住了,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卢森见他哭成这样,也慌张地拍着他、安慰他:“别怕别怕,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呢。”
是啊,你太难死了。白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还在哭:“可我连你的脉搏都摸不到了呀。”
“这个……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一受刺激,心跳和呼吸都会暂时断拍。”卢森一手抱着白唯,一手摸了摸鼻子,“以后别这么容易害怕,很快你就会习惯了。”
“哦……”白唯吸了吸鼻子。
看着怀里梨花带雨的白唯,卢森低下头,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子:“而且,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我要陪你一辈子的。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吗?只有死亡能将我们分开。”
天哪,尸体在说话。
“嗯。”白唯把头埋在卢森的胸口,他故意扭着换了角度,好让卢森不看见那袋可疑的“花肥”,“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卢森也紧紧抱着白唯,好让他的视线远离地窖的方向,见白唯如此配合,他也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让白唯看见地窖里藏着的东西。
如果让白唯看见的话……或许他只有使用能力,让白唯失去所有记忆吧。
放在过去,他是会这样做的。毕竟,白唯只要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就够了,做一个失忆的、漂亮的收藏品也没有任何问题。他会一直养着白唯,就像养着那些名贵的画作,他也会让白唯一直维持着他现在的模样。
但昨晚过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不想这么做了。
他不想让白唯失去记忆。
他把白唯安顿回了客厅,又碰到了前来串门的邻居会计太太。她精神十足,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
白唯一看见她,头皮发麻,整个头都要炸了。
如果要白唯评选这条街上最烦人的邻居,会计太太必须首当其冲。她对每家每户的八卦都烂熟于心,对这条街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充满了掌控欲。
白唯搬来雪山镇第一天,她就打听白唯二人的姓名职业、搬来的原因、为什么不继续在城里住,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她通过二人家里扔出的外卖盒,发现他们两人的夫妻关系不和睦,很少一同出行。她总是和白唯打招呼,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不和卢森一起去……有时候,白唯觉得,她简直是个恐怖的侦探。
而且会计太太比侦探更可怕。至少侦探不会大嘴巴得把他家的家事说得到处都是。白唯一度怀疑就是会计太太向来镇上的侦探透露了他和卢森关系不好的事。而且他至今也是这样相信的。
这让他备受煎熬,几乎不再出门,也不去认识雪山镇的任何一个人。
“早上好啊!白唯!”她喜气洋洋地说,像是一个如喜鹊般活泼的老太太,和凄风苦雨的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在早市看到卢森给你买吃的了。生活就该这么过,互相照顾,早起早睡,很好!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别把身体憋坏了……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大早上的把眼睛哭红了啊?”
白唯浑身一震,他觉得如果不堵住老太太的嘴,离谱的留言会传得满雪山镇都是。正在他思考借口时,卢森已经开口:“刚才阿唯去后院弄花,碰见了一只很大的天牛,还有许多红蜘蛛。”
白唯没想到卢森圆场和找借口比他还快。他诧异地看了一眼他。
“天牛!红蜘蛛!你怎么能让这种东西在你的后院泛滥成灾?它们会吃叶子的。我让我家老头子过来,帮你们打理一下……”
她看起来比这两人还要痛心疾首,说着就要往回跑去找老头子。白唯又是一震,又要站起来阻止,但卢森比她还快。
“奶奶,我去后院处理一下刚被我们打碎的花盆。麻烦你在这里陪一下阿唯好吗?我想他现在应该不会想再去后院了。”
老太太回头,这很好……等下,去后院?
不能让卢森去后院!
可他反应得太晚了,此时此刻,白唯已经被老太太缠住。
他一脸崩溃。卢森却勾起了唇角。
卢森凭借印象在杂物间里翻找,找出了一把大锁。
白唯的这次到来让他觉得地窖不再安全。事到如今,还是把它锁起来比较好。即使白唯问起,他也可以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
地窖盖子上躺着一袋花肥。卢森打开地窖,检查门口灰尘,确定白唯还没打开过。他顺手把那袋花肥也扔进了地窖,而后用一把大锁锁上了地窖门。
有光投进地窖深处,卢森能隐约看见里面站着两具人形。
这两具人形都和卢森长得一模一样。它们是卢森的“壳”。
就像蛇每年会蜕皮一样,卢森每过三个月,也会蜕一次壳。在搬来雪山镇后,卢森已经蜕壳两次。他将这些换下来的“壳”放在后院的地窖里,打算储存起来做药材、或用于其他用途。
在一个月内,这里面会多出第三具。
在蜕壳的前后十天里,卢森会陷入一种状态激昂、欲望强烈、性格暴躁、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的状态。在过去的两次,他都以外出为修车店进货糊弄了过去。他待在外面静静地蜕完壳,将这些壳装进车里,带回地窖。彼时白唯并不在意他,也从不问自己的丈夫在那半个月里去了哪里。
可现在,卢森看见了白唯的改变。
这时候离开,还会是一个好主意吗?
卢森有些忧虑,却不知原因。
邻居老太太催促卢森去修车店上班。哭过、已经平静的白唯坐在沙发上看他。他脸颊白皙,五官俊秀,像是一个漂亮的模特儿。
“好好上班。”他花瓣似的嘴唇说。因为被卢森亲过,他的嘴唇已经不再是浅粉色,而是很有生机、也很有肉感的红色。
卢森心里动了动。他还想咬一口他。
“还有,早点回家。”邻居老太太对他眨了眨眼,自顾自地补上了后面一句话。
白唯在心里的脸色有些黑。但面对卢森时,他还是露出了乖乖的模样。卢森于是点头道:“我会早点回来的。”
卢森的修车店在镇子的外围,靠近一条高速公路。雪山镇很闭塞,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旅行,镇上的大多数人也习惯了自己修车。卢森一年到头也没什么生意,还好,他学会了做假账。
卢森在国内外有许多神秘的银行账户。这些账户里储存着他做佣兵时的积蓄,还有他从海底捞出来的宝藏。每个月他会从中拿出一笔钱当做这个月的收入,把它存进自己拿给白唯的账户上。然后,他会在修车店的账本上随便写点什么修车记录。
比如“7月12日,漩涡鸣人更换保险杠一条。”
比如“5月9日,拿破仑购买玻璃水一瓶。”
又或者“11月11日,步惊云改装车辆,增加气缸一个。”
白唯不查账,税务局也不查这些账,若是他们非要管,他们也没机会完整地回去。
卢森用这家修车店掩盖自己曾经的生意。他没有要经营它的兴趣,平日里只在沙发上看点东西打发时光。雪山镇虽然无聊,金盆洗手的生活虽然也不尽人意,但作为隐藏身份和养旧伤的途经,也算是够用的。
虽然他没能如愿留在白唯的老家青禾,做受人崇敬的家主。但考虑到网络上说雪山镇是个风景优美的、令人羡慕的“世外桃源”,他觉得在雪山镇生活对于人类来说,也算是一种成功。于是在过去半年时间里,他一直在雪山镇尝试人类的生活。
然而,这实在是太无趣、太单调了。卢森发现自己开始有点无法忍受这里了。最近在打发时间的过程中,他搜索新定居地点的频率越来越高。
但今天,他开始搜索别的东西。
“接吻正常吗?”
“感觉硬硬的是怎么回事。”
“和老婆脑袋热热的想进攻”
“老婆的身上香香的想弄他”
“性行为”
“男男性行为”
“卢森哥!!”
在卢森研究各种图像时,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声音已经到达了修车店门口。戴着偷窥的摩托车手杨棣从机车上跳了下来。他大喊大叫着,冲进了店面。
杨棣是小镇机车一族的头头,平日在家里的店里帮忙。自从卢森暗中用触手帮他修好了掉落的小零件后,杨棣便把卢森视为他眼中的神明。镇上很少有人来卢森的店铺,只有他没事就来修车店里和卢森聊天。
卢森如今选择了拟态做人类。他的一切生理冲动也会被拟态成人类的冲动体现出来。这两天的一些事情让卢森不是很明白。杨棣总说他的情感生活很丰富。或许询问杨棣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棣瞟了一眼被关闭的浏览器,一脸坏笑道:“卢森哥,大白天的你在看什么呢?”
“正好,你过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卢森表情严肃,“你和你的女朋友,接吻吗?”
“哈?”杨棣一愣,旋即大笑,“大哥,你说呢?谈恋爱不接吻,是在过家家吗?”
“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什么什么样的表情……大哥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这可不兴说啊。”杨棣警惕起来。
“事实上,我正陷入一场漩涡,我不理解我的妻子为什么会在亲吻时露出这样的表现。我想知道正常人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在遇见你之前,我在网上搜索。那些漫画和视频里的人,都会露出幸福的表情,而且不会非常抗拒、发起攻击。”
杨棣伸出了脑袋,充满好奇:“大哥,什么情况啊?”
“或许接下来我得问个更难以启齿的问题。”卢森说,“你有没有……”
“哦不!怎么可能!怎么能在结婚之前做这种事!”杨棣梗着脖子道,“我们小镇的人都很传统的!”
“结婚前?”卢森一愣,喃喃自语道,“我们人类结婚前,是不能做这件事的吗?如果做了,会怎么样?”
“什么我们人类,说得好像我不是人类一样。”杨棣反驳,而后又脸红了,“总之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如果她不是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呢?”
就在他们说话间隙,有人在他们身后咳了一声。
是镇上与妻子结婚几年的报社编辑魏连。他是来取车的,也是卢森今年开的屈指可数的五单之一。
“或许我应该问你这个问题。”卢森自言自语。
他把杨棣赶了出去,又把编辑请了进来。编辑不愧是做文字工作的,很快抓住核心:“你觉得你和你妻子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卢森强调:“我认为是可以调和的。”
编辑像敷衍每个固执己见的采访对象一样敷衍他:“好的,所以矛盾是什么?你们关系不好?放轻松,很多夫妻关系都不好。比如我和我老婆,最近就……”
卢森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对人类世界还是不够了解,或许只有通过场景描述才能让编辑明白。
他简要地描述了一下早上吃面包的场景。很快,他收获了编辑的沉默。
编辑如此沉默,卢森觉得心里一沉,得到了答案:“所以我和我妻子的关系,很不好?”
“不。”编辑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擦了擦眼泪,“我好嫉妒你。你老婆好会玩。我说你啊,是知道我和我老婆天天吵架,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原来,这意味着他和白唯很恩爱!
卢森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酥酥麻麻地滑了一下。他诧异于这种陌生的感受,又询问因嫉妒要拂袖而去的编辑:“但是在气氛最好的时候,他推了我一把。他很抗拒,我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描述之后,编辑再度沉默地看着他。
“……所以?”卢森无法理解。
“一般来说,我会认为,你和你老婆关系很不好。他抗拒你是很正常的。”编辑慢慢地说,“但考虑到你们在早餐时……这么玩儿……我觉得应该不是。”
“那是?”
“这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们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编辑富有暗示性地说。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卢森诚恳地看着这个比他弱小很多的人类。
在过去从海底爬出来、当佣兵时,人类对于卢森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随时会被捏碎的数字。而如今,他来到这座小镇,这些脆弱不堪的人类转瞬之间,却成为了比他“强大”的情感指导,这让卢森觉得世事十分神奇。
而这一切都要拜白唯所赐。想到这里,卢森又感受到一点新奇的感觉。就像三色视觉忽然变成了四色,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在他的面前展开。
在他咀嚼这种感觉时,编辑说:“那你们之前呢?你们多久没有……那个那个?你之前的表现是不是让他很不满意?他觉得很痛,是不是?他有和你说过吗?”
“我们没有过……”
那一刻,打断了自己的声音的卢森忽然理解了一切。
黑港城,他又想起了两年半前在黑港城搁浅的那次经历。白唯一定已经不记得那时的事情了,那时他也并没有拟态成现在的长相。那次正值他的蜕壳期,他和白唯之间发生的事情……哦,他记得白唯那时候应该是很痛的,那双白皙的长腿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在床单上挣扎。那只是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再后来白唯就从黑港城搬走了。他们的再次见面,是他顶替了白唯“未婚夫”的身份后,而且很巧地、认出了他的“未婚妻”就是黑港城的白唯。
而且,卢森看了一眼杨棣。
还是在婚前。
卢森默默咽下了其他的话。编辑认为自己猜对了,他拍拍卢森的肩膀,语重心长要求他开始反思,找点教材磨练技术。卢森店也不想开了,话也不想说了。在海中陆上叱咤风云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些人类面前很菜、也很弱小。
卢森一直很讨厌这种感觉。现在他只想学习。
直到一句话又点亮了他。
“无论如何,你的老婆一定很爱你。他都愿意和你玩那种面包游戏。我的老天,在我和敏敏结婚两年后,我和她就根本不玩这些了!”编辑在钻出修车店门时进行评价,“你老婆平时看起来那么冷淡,没想到私底下对你这么会玩。你这个该死的幸运鬼!”
该死的幸运鬼!
在把所有人类赶出店面后,卢森托着下巴。他面对着写满鸣人、路飞和步惊云的账单,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漫画,脸上阴晴不定。他时而迷茫,时而微笑——下一刻却又是诡异和奇怪。终于,他变得凝重,变得开始思考。
原来婚姻不只是收藏人类的唯一途径。它还意味着,白唯成为了他的老婆。他不是被他摆在展示柜里每日欣赏的艺术品。他们要和彼此相处互动,呵护宠爱,在这些互动之中,他们也会获得快乐。
白唯是他的妻子啊!妻子就是老婆,老婆就是妻子。他的伪装身份的妻子也是他的妻子,所以白唯就是妻子,就是他的老婆。
原来,这就是一直以来,他觉得白唯和艺术品有相似又有不同的原因。他想要收藏白唯、单独收藏白唯,还要带着他从那个压抑的家里私奔的原因——明明,他那时是那么想继承白唯祖父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