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音摸着下巴,揶揄道:“陛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一脸坏相啊?你是不是又要捉弄人了?”
宗政逍抱着戎音,撒娇:“阿音污蔑我,我明明一身正气,哪里会捉弄人?”
戎音假笑:“呵呵,陛下说这种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宗政逍确实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第二天他就派了一个太医去给李夫人治病,还送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去保护李家主和李夫人,经常去李家店铺寻衅滋事的几个混混也被官府找借口抓了起来。
连送货的镖师,宗政逍都给李家重新找了一批更可靠的。
他简直是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话贯彻到了极点,让人没有半点可指摘的地方。
而他的这些行动算是半遮半掩,既不光明正大,但要是有心人想查,也能轻松查到是他所做。
李夫人身体稍微好些后,知晓了宗政逍为她李家所做的一切,她独自一人沉思了许久,最后亲笔书写感谢信,托太医转交给了宗政逍。
宗政逍看着李夫人信里那些明里暗里为李楚和李家说情的字句,心道这不愧是能养出李楚那样聪慧过人的儿子的妇人,居然这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第110章 李楚在劫难逃
崔家主其实最初只查到了崔二少开始报复崔家是受李楚怂恿,并不知道李楚跟宗政逍有关系。
他设计害李母摔跤,放火截货以及找人上店铺去闹事,都只是为了试探李楚还留了什么后手。
因为崔家主见识过李楚的心机,知道李楚不可能冒险把偌大一个李家只交给他一个人照顾,更何况李楚和崔二少的事情还随时可能暴露在他眼前,让他对李家由愧转换为恨。
有实力保住李家,能让李楚放心离开京城的,算来算去也没几个。
崔家对李家做这些小动作,就是为了把背后那条大鱼钓出来,他本以为会花上些时间,没想到那条鱼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但令崔家主没想到的是,李楚背后的人竟然是皇帝宗政逍!
关于李楚背后靠山的人选,之前崔家主从未往宗政逍身上考虑过,因为他始终坚定地认为,无论世家之间再怎么内斗,都不会有人转投皇室阵营。
说不震惊是假的,只能说李楚瞒得太好,崔家主甚至算不出来,李楚究竟是什么时候转变的想法。
一想到自己被李楚瞒了那么久,可能连李楚离京前托他照顾李家一事,都是李楚精心算计好的,崔家主一口气郁结于胸,难受得他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想他威风了几十年,最后居然连着被两个小辈算计,还都算计成功了,这让他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自己二儿子之所以走到自杀这一步,除了陈家外,李楚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现在陈家倒台,那就该轮到李楚了。
书房里,在香味的包裹之中,崔家主心里的杀意愈发浓郁。
入冬前,季燮送来了最后一批海货,因为水泥路官道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运货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
季燮这些年在沿海奔走,虽然没有找到多少粮食种子,但带动了当地海货产业的发展,也算是功德一件。
宗政逍在朝堂上没少当着季国公的面夸奖他,过年还给他送了不少礼品过去,算是对他辛勤工作的奖励。
季燮也写了回信,里面全是对宗政逍的感谢,各种遣词造句把宗政逍夸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仙人物,看得戎音觉得牙酸。
戎音:“季燮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马屁精。”
宗政逍失笑:“他听见你这句话,估计也觉得是在夸他。”
戎音表情嫌弃:“他肯定会这么想。”
宗政逍再次笑出声。
年底忙完,在关店前,戎音提着年礼去找宁月,宁月端出果子茶水来招待他。
屋里放着炭盆,对本就不怕冷的戎音来说有些过于热了,但宁月却在穿着厚衣裳的前提下,还用围脖把脖子遮了个严严实实,戎音看着都为她觉得热得慌。
戎音好奇:“宁月,你很怕冷吗?怎么在屋里都穿得怎么厚实?”
宁月干笑着扯了扯围脖,道:“今年冬天是有点冷。”
戎音看见宁月鼻尖都冒汗了,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见她有心隐瞒,大概率是不想告诉别的的小秘密,便也没有再多问。
戎音走后,差点把自己热坏了的宁月赶紧拆掉围脖,对着铜镜看了眼脖子上那块显眼的红色痕迹,郁闷地轻锤了一下桌子。
早跟她说了不许留痕不许留痕,但她就是不听,在自己走之前非得拉着自己亲昵,最后趁自己不备,忽然在上面啄了一下。
宁月回来以后都是绕着老板走,连丫鬟都不敢告诉,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挠的。
之所以避着戎音,是因为宁月知道戎音跟他家那位感情甚笃,她偶尔几次也在戎音身上看见过类似的暧昧痕迹,戎音肯定很容易就能拆穿她的谎言。
宁月抚摸着那块红痕,轻声叹气。
自从戳破那层窗户纸后,贺嫣行事就愈发地霸道了,宁月经常会怀疑,从前那个身处红尘但仍旧光风霁月的贺嫣去哪儿了?
还是说,那些温柔和耐心,从头到尾都是贺嫣的伪装?
宁月抿唇,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贺嫣这样聪明的人,这么些年了,难道真的一直没有看穿自己的真实目的吗?
她正心慌着,丫鬟却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好几样东西,气喘吁吁地放下后,边揉手腕边道:“姑娘,这是贺小姐叫人送来的年礼,抱着好重啊,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
本来宁月此时心里就满是气愤与慌乱,骤然听见贺嫣的名字,立时就像被烫了脚的猫,恨不得蹦起来三丈高。
“谁要她的年礼了,全都给我退回去。”宁月开口就是一句满是怒意的话。
丫鬟有些傻眼,自家姑娘和贺家姐妹们向来关系好,每次那边送来东西,她都是欢欢喜喜地接了,又挑同样贵重的礼品还回去。
这样急赤白脸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真要退回去啊?”丫鬟怕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了一遍。
“退回去,通通都退回去,一样不许留。”宁月说完,便扭过身去,不再看丫鬟。
半个时辰后,教坊司内,贺鸢儿瞅着那堆被退回来的年礼,对着她姐笑得幸灾乐祸,“让你逗人家,看你怎么把人追回来。”
贺嫣涂着丹蔻,笑说:“这么些年了,终于敢跟我发脾气了,是好事?”
贺鸢儿不解:“生你的气还是好事?”
贺嫣道:“你长大就懂了。”
贺鸢儿:“……”
宁月这一气,直接从年底气到了来年开春,期间贺嫣多次送礼求和,都被宁月给退了回去。
直到初春,贺嫣送上一篮子新开的桃花,花中放着一张写满歉意的花笺,宁月感受到了贺嫣的诚意,这才松了口,继续与她来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夜晚,天上飘起了雪,戎音和宗政逍坐在一起吃火锅。
戎音开心地涮着羊肉片,听见宗政逍跟他说:“我出手干预以后,崔家就没再动过李家分毫,不过李夫人几次请护卫帮忙转告,说她想求见我,我没答应。”
将涮好的羊肉放进宗政逍碗里,戎音又夹了一筷子塞进汤锅,道:“崔家知道是你在帮李家以后,肯定就猜到了李楚转投我们阵营了,崔老头心里不可能不恨,他既然没有继续对李家出手,那就是对付李楚去了,李夫人是想来求你救救李楚吧。”
“阿音厨艺真好,羊肉熟得刚刚好。”宗政逍吃完羊肉,又夸了戎音,得到了戎音一个大大的笑脸后,才慢悠悠地继续前面的话题。
“李夫人向我求助的同时,也在给李楚送信,至于李楚能不能收到信,收到以后能否逃过崔家的刺杀,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戎音有些担心:“李楚现在跟着季燮,不会连累到季燮吧?”
“不会。”宗政逍道:“我之前就暗示过季燮,如果李楚的身份暴露,招来世家追杀,既不要帮他,也不要落井下石,就当做没看见就行。”
戎音:“万一他设计把季燮也拉下水,逼得季燮不得不帮他呢?”
宗政逍道:“这得靠季燮自己应对了,毕竟天高皇帝远,我也顾不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承诺,帮李楚守护李家。”
至于最后守不守得住,得看崔家的意思,而不是他宗政逍。
除夕这晚,别人家都是一家人欢天喜地齐聚一堂,李家却是从李楚走后,无论是平时还是什么节日,都冷清无比,没有半点热闹的气息。
李夫人清楚地知道李楚被调离京城的真正原因,是以这几年她行事一直很低调,既不招惹崔陈这些世家,也不去碍皇帝的眼。
可无论她再怎么不情愿,李楚的所作所为还是被崔家人发现了。
在宴会上被人故意推倒之前,李夫人就觉察到崔家在行动了,她本以为宗政逍不信任李楚,应该不会出手帮忙,谁知宗政逍不仅帮了李家,还帮得光明正大。
这样一来,崔家很快就发现李楚其实早就投靠皇室了。
李夫人不是傻瓜,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宗政逍故意而为之。
宗政逍不仅不想隐瞒皇室和李楚的关系,还恨不得闹得天下人都知道,因为他就是想要借世家这把刀,去杀了他讨厌的李楚。
李夫人自然明白宗政逍这么做的原因,当年李楚为了算计李傲,不惜把无辜的戎音牵扯进来,在戎音被李傲绑架时,李楚为了能让李傲罪加一等,即便知道戎音有危险,还是坐视不理,甚至乐见其成。
宗政逍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
他接受李楚的投靠,利用李楚对付世家,故意将李楚从京城调走,让李楚哪怕有再多阴谋诡计也无处施展。
现在宗政逍顺势叫世家知道了李楚背叛了世家,还把世家害得那么惨,世家肯定不会放过李楚,而远在外地消息不灵通的李楚就只能等死。
宗政逍不加害,也不帮助李楚,这袖手旁观的一幕,与当年戎音被绑时李楚的作为何其相似!
李夫人知道这是宗政逍的报复,也知道李楚活该。
可那是她的儿子,与她相依为伴这么些年,爱她敬她,连离开京城前都一直在为她谋划的孝子,李夫人怎么可能忍心亲眼看着他去死。
她知道自己送给李楚的信被崔家截走了,而唯一有能力帮她的就只有皇帝宗政逍,所以她一再给宗政逍写信求见,但每次收到的回复都是拒绝。
李夫人是真的真的没办法了。
今夜家里的厨子准备了年夜饭,但李夫人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叫人扶着她来到李家主居住的院子,面不改色地走进臭气熏天的屋子里,让下人都退出去以后,她在床边坐下,抬手掀开了床幔。
李家主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像一截干枯的树枝,裹在发旧的被子里,皮肤紧皱在一起,还有几处开裂的地方,像是落一点火星子上去,就能让他整个人都燃起来。
知道李夫人来了,他却连眼珠都没转一下,除了还有一口气在以外,他和一个死人也已经没区别了。
李夫人咳嗽了几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当初我和儿子留你一命,就是想看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瞧见你的惨样一眼,我当初受的那些气就会消去一分。”
听着李夫人挑衅的话,换作以前,李家主可能还会愤怒地瞪眼睛,可此刻他却置若罔闻,浑浊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床顶,连呼吸都跟之前一样轻飘飘的,跟没有差不多。
李夫人继续道:“前些日子你住的这院子失火,差点把你烧死,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听到这里,李家主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
李夫人唇角上扬,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是你从前鞍前马后唯首是瞻的崔大人,他发现自己被我的楚儿算计了,就想教训一下李家,李家这么多地方,他没挑别处,就挑了你的院子点火,呵呵,他还真是物尽其用,哪怕你已经成为现在这样了,也还是想拿你撒气。”
李家主艰难地张了一下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连大口喘气都做不到。
李夫人的眼神里满是嘲讽:“我啊也是受他启发,忽然想起来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可以利用,老爷,过去这么些年,你待我和楚儿有多差你也清楚,所以我今天向你索要点赔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说着,李夫人俯身拿起旁边一个空闲的枕头,对准了李家主的脸。
“楚儿有难,只有陛下能帮他,可我又没有足够的条件能说动陛下,老爷你从前经常跟陛下唱反调,他一定非常讨厌你,你说我要是杀了你,他会不会很高兴?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答应救我的楚儿了。”
李夫人说话时并未低头看李家主 ,是以她没有发现,当枕头一点点靠近时,李家主原本平静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尽管这么些年过得生不如死,可贪生怕死的本能还是让李家主畏惧死亡,他努力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像是要凸出来一般。
他想抬起手臂去挡落下的枕头,可身体早如石头一般失去了活力,于是乎,他只来得及在脸被盖住前发出一声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呵”,紧接着便被夺走了呼吸的权利。
死到临头,李家主连挣扎都做不到,李夫人甚至没怎么用力,没过一会儿,他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夫人拿开枕头,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他真的死了,才缓缓坐了回去。
像只是走路走累了,李夫人坐在椅子上歇息这段时间,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她眼里没有一点杀人的后怕或者快意,有的只是一片淡然。
这个折磨了她几十年的男人,终究还是死在了她手里,她甚至特意挑了除夕这天,就是让他不能活到明年。
对李夫人来说,过年和死丈夫,也算是喜上加喜。
李家主身死的消息是第二天清晨才放出去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瘫了那么些年,突然有一天死了,也不是那么让人震惊。
可被宗政逍派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侍卫,昨晚在窗外,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第二天清晨,李夫人照旧写了一封信,拜托护卫上交给宗政逍。
护卫将信送到的同时,也跟宗政逍讲了李夫人杀李家主的原因。
宗政逍听完,还是没有同意见李夫人,只是让护卫转达了一句话。
“朕不会救李楚,但无论李楚能否从世家的追杀中活下来,朕和李楚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不会再设计报复他和李家。”
宗政逍恩怨分明,既然李楚已经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代价,那他就不会再抓着不放。
从护卫口中知道宗政逍的意思后,李夫人清楚这件事已无转圜的余地,她怔愣了半晌,面对着皇宫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而后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许久都没有再出来。
李夫人开始每日向上苍祈求,希望她的儿子能平安归来。
至于李家主,葬礼的事情李夫人没有过问半分,全权交给管事去办。
害怕外人对他的死因起疑,李家主的葬礼还是按照一家之主的规模去办的,只不过因为才过完年,办白事实在不合适,于是又等了半个月左右,才把人抬到李家祖坟给埋了。
按照李夫人和李楚当初的交代,李家主被埋在了姨娘和李傲的衣冠冢旁边,既然他们生前恩爱美满,就让他们死了也一家团圆。
春季,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滋润着刚刚播种完的土地。
银鲛园里,戎音正带着已经长成大狗的小豆子们在庭院里遛弯,宗政逍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快步到了戎音面前,递给他一张信纸。
“季燮的来信。”宗政逍道。
戎音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李楚遇海盗,落入海中,遍寻不见,不知死活。臣并未牵涉其中,无恙,勿挂念。
戎音合上信纸,心里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宁静。
他道:“李楚终究还是没有斗过世家。”
“阿音你说,李楚是生是死?”宗政逍看向戎音。
戎音摇头:“这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收到刺杀成功的消息后,崔家主那总是紧紧蹙起的眉,今天总算是松开了一些。
只不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点还是让崔家主有些担心。
管事连忙解释道:“刺客说了,李楚掉下去的时候正值起浪,船只又远离岸边,而且李楚还被斩断了一条手臂,量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在这种情况里活下来。”
崔家主还是不放心,语气严肃地道:“当初陈家不也坚信保护炘儿的侍卫都已经死了,结果其中一个护卫不仅活了下来,还回到了京城,这种事情不得不防,你多派点人过去,在那片地方监视着,绝不能让李楚有活下来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是。”管事应了一声后走了。
不等崔家主缓口气,紧接着教导崔三少的管事来报,说三少爷嫌整天学习管家太烦太累,趁着下人不注意,自己偷溜出去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来报的管事本以为崔家主会大发雷霆,但没想到他只是蹙了蹙眉,淡淡道:“找人把他给我抓回来,也不用带他来见我,先让他去祠堂里跪满三天三夜再说。”
不等管事回应,崔家主就离开了书房,独自朝某个方向走去。
管事想了想,那边似乎是崔二少院子的方向。
崔二少死后,他的院子就一直空着,没人住进去,也没人去打扫。
崔家主推开落灰的大门,入目是满地杂乱的野草,角落的花墙早已枯萎,即便已经到新春了,也没见其有复活的迹象。
踏进院门的那一刻,崔家主好像产生了幻觉,他看见二儿子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双酷似他的眼眸阴沉沉地看着他,薄唇微微上扬,是一个讽刺的笑容。
再眨眼,幻象消失,崔家主的脚步却就此停下了。
“看来你不愿意让我进你的院子。”崔家主自言自语,“那我就在这里跟你说。”
崔家主微微挺直了背脊,像是很骄傲似的。
“陈家没了,李楚也被我杀了,你想带着崔家一起下地狱的计划落空了,看吧,儿子终究还是斗不过老子,你到了下面会被列祖列宗戳着脊梁骨谩骂,而我则是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会得到崔家往后世世代代所有后辈的尊重和敬仰。”
崔家主越说越大声,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疯狂的意味。
“哦对了,你千算万算,应该没算到,李楚是皇帝的人吧,你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被皇帝算计的可怜虫,你还真以为你能报复到崔家?”
说到宗政逍,崔家主眼底多了几分怨毒。
“说起来,促成世家所有悲剧的源头,其实都是宗政逍,要不是他非要跟世家作对,贺家李家陈家都不会出事,我也不会失去你和炘儿……”
连着送走两个儿子,让崔家主痛苦又愤怒,“还有那个戎音,如果他没有出现,没有帮助宗政逍,我们世家又何至于会落败?”
“不、不对,是其他人败了,我崔家还好好的呢。”崔家主的神情有些疯魔了,他紧紧抓住门扉,眼眸里布满血丝,“是贺家陈家李家没用,我崔家才不会输,我崔家可是百年世家,小小一个宗政逍,还有一个都不是人族的鲛人,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我!”
他咬牙切齿:“我崔家必须赢,而宗政逍和戎音,也必须去死。”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一个恶毒的计划已经在崔家主心里生根发芽。
第111章 落水
佛寺内,宁王妃抄写完经书,交由小僧帮她供于佛前,起身理了理衣服,离开了禅房。
丫鬟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给她披上斗篷,轻声道:“近些日子倒春寒,王爷叮嘱奴婢,一定得照顾好王妃。”
宁王妃配合地让婢女给她系好斗篷,抬头望向天空,淡声道:“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到后山走走吧。”
说着,宁王妃便带着贴身丫鬟与另几个仆从往后山而去。
自从大儿子和大儿媳“离世”后,宁王妃为了伪装给外人看,每年都要到佛寺来住上一段时间,吃斋念佛,默默祈祷孩子们能平安。
佛寺后山风景秀丽,春季万物复苏,绿芽新出、花苞水嫩,宁王妃无聊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散步。
顺着石阶走了一会儿,主仆们来到一棵百年老松旁,松树下有一个小亭子,正巧处于树荫中。
宁王妃走累了,便带着仆从们过去歇脚。
丫鬟最先上前,将石凳石桌上的落叶灰尘扫干净,而后放上一路提着的茶水点心,以供宁王妃享用。
一行人刚坐下,宁王妃还来不及抿口茶,突然她们来的那条路上传来了人声,似乎是另外一波游人。
这个寺庙香火鼎盛,前来拜佛的平民百姓和达官显贵络绎不绝,也经常会有人上山来游玩,所以会遇见路人也不奇怪。
宁王妃本没有过多关注,只余光瞟见来的似乎也是位领着家仆的妇人。
但很快她就不得不注意了,因为那妇人朝她走了过来。
宁王妃抬起头,正巧与一张温婉的脸对上,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那妇人最先反应过来,朝宁王妃行礼,“妾身见过王妃。”
宁王妃点头,算是应了礼。
妇人起身,又告罪道:“妾身不知王妃在此,莽撞上前,还请赎罪。”
若是在其它地方,仆从们早就密不透风地守在亭子周围,路人别说走上前看清宁王妃的脸,怕是在靠近亭子的那一刻就被拦住了。
可在寺庙里,宁王妃一向低调行事,从前还有普通百姓与她聊过天,但至今不知她真实身份的,这对京城权贵圈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佛门圣地,不必在意这些琐事,崔夫人是否想进来歇息?若不嫌弃,可以同吾共享此亭。”
来人正是崔家主如今的续弦,崔家后三位少爷的亲生母亲。
崔夫人道:“走了好一会儿,确实是疲了,既然王妃诚信相邀,那妾身便叨扰了。”
石桌只有一张,崔夫人只能在宁王妃对面坐下,她的丫鬟跟在她身边,仆从们则是站在亭外侯着。
宁王妃的丫鬟给崔夫人也倒了杯茶,崔夫人接过,对其一笑,算是表达谢意。
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后,崔夫人眉头微扬,笑道:“这是用佛寺西园那口井的井水煮的茶吧?我在主持那里尝过,入口清透,滋味回甘,令人念念不忘呢。”
宁王妃道:“正是,没想到崔夫人竟能尝出来。”
崔夫人笑得腼腆,“妾身经常前来佛寺为家人祈福,喝得多了,自然就能区分了。”
听见崔夫人似乎也是信佛之人,宁王妃脸上的冷淡消融了一点,“崔夫人是今日才来的?还是常住禅院?”
崔夫人柔声回应,“从前大多数是当日来,拜完佛祖请大师解完心惑,当日便下山,只是自两个爱子接连离世,妾身心里的悲伤无法排解,唯有长住佛寺,日日面见佛祖为逝去之人祷告,心灵才能得到慰藉,故如今是常住于此。”
当崔夫人说到自己死了两个儿子时,宁王妃的表情像是有所触动,防备的神色又松动了几分。
崔夫人说完,眼里已经带上了泪,可当她抬头看见宁王妃后,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连忙边擦泪边道:“是妾身失礼了,还清王妃勿怪。”
宁王妃摇头,看向崔夫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天两人聊了许久,后面还一起继续散步。
回到禅院后,崔夫人也经常前去宁王妃院中拜访,向她请教佛经释义。
没过多久,两人各自归家,京城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她们便装作互不相识,似乎佛寺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
皇宫,银鲛园。
戎音坐在宗政逍怀里翻着账本,边看边对宗政逍道:“那边应该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如果试验成功,以后投入的经费就固定了,不必像现在这样,一会儿多一会儿少,记账都嫌麻烦。”
宗政逍将下巴抵在戎音肩头,“嗯,工部的人承诺有九成的把握,只待挑个好日子就能试验了。”
戎音仰头看他:“试验的时候我能去吗?”
宗政逍拒绝:“太危险了,不可以。”
“好吧。”戎音郁闷地撇了撇嘴。
为了逗戎音开心,宗政逍凑到他耳边,小声跟他说了一件事。
听完,戎音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连均真是这么说的?”
宗政逍点头,“千真万确。”
戎音想了想,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他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崔夫人从寺庙回来,在书房见过崔家主,告诉他自己已经完成了他的要求以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为续弦,崔夫人与崔家主本身就没有多少感情,与他相敬如宾、生育后代,都只是在履行她作为妻子的责任。
这些年她除了管家,基本是独居一院,很少过问丈夫和孩子的事情。
对于孩子们,不是她不想管教,而是崔家主不认可她那套慈母的做法。
只要是被崔家主认定为继承人的孩子,都要接受他严苛的要求和训练,容不得半点出错。
不能成为继承人的孩子,就会像一颗废棋一样被丢弃。
崔夫人不是没有试图拯救过堕落的崔二少,但可惜无济于事,他早已不是儿时那个会乖乖听她话的儿子了。
于是崔夫人被迫成为了一个路人,围观丈夫与儿子、儿子与儿子们之间互相算计,互相折磨,直至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都离她而去,她却无可奈何。
这次崔家主让她离开院子,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去拉拢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