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他爸妈大概知道了他这块烂泥扶不上墙,就把他从火箭班弄了出去。
离开火箭班后,赫一迅速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忘记林逾白,每次在路上碰到林逾白都会上前跟他打招呼。
赫一连用两个成语形容他和林逾白的关系:“他对我退避三舍,我对他穷追不舍。”
池野原本只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林逾白为什么会被一中劝退,没想到林逾白和赫一之间还有这种交集。
他沉默了片刻,问:“那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被一中劝退吗。”
学习成绩好,又是火箭班的学生,池野很难想象林逾白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从一中离开。
没想到向来心直口快并且对池野唯命是从的赫一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他目光躲闪,好半晌才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说……是他打了学校的老师。”
打了学校的老师?
池野心里咯噔一沉。
近几年网上经常会爆出学生殴打老师的新闻,他怎么也无法把林逾白跟那种新闻联系到一起。
他正想继续追问,电话那边的赫一已经挂了视频。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笨,迟早会被池野套出话,干脆直接切断了联系,并找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
「赫一」:哥,我在马桶上坐久了,忽然想拉屎,先挂了啊。
“哗哗——”
冯雅军被洗手间传出的水声吵醒,他眯瞪着眼,从枕头下面摸到手机,按开屏幕看了一眼。
早上5:20。
“池野,你醒了啊。”
他一张口,声音哑得像是嗓子眼里卡了块丝瓜藤似的,他被自己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扶着床边的围栏吭吭喀喀地清起嗓子来。
“干嘛,”池野嘴里含着牙刷,推开洗手间的门看了他一眼,“你要变异了?”
“没,”冯雅军哑着嗓子说:“估计是昨天用嗓过度了,咳咳。”
他昨天是挺不容易的,池野想了想,“我等会儿给你找一下喉片。”
冯雅军睡在他房间的上铺,伸手抓着梯子爬下来。他昨天光膀子睡的,细胳膊细腿,肋骨下面的位置微微凹陷,白斩鸡似的没有半点看头。
池野随意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冯雅军全然不知自己的弱鸡体格遭到了鄙视,还在那里光着膀子四处活动,去外面喝水时他注意到客厅的茶几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
“池野,”他特别不好意思地跑回房间,“你怎么把垃圾收拾了,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太困了,吃完就刷牙睡觉了。”
“没事。”池野已经洗漱好了,站在镜子前擦擦脸,从洗手台上拿起眼镜戴好。
洗手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香皂味。
池野离开洗手间到外面换衣服,冯雅军追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实在不好意思啊住在你家还让你帮我打扫垃圾,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雅军儿,”池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短袖,特别无奈地转过头,把手按在冯雅军的头顶,并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墙上的电子时钟。他说:“你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吗,快去洗漱,我今天不想打车了。”
五点三十分,池野拽着冯雅军准时下楼。
冯雅军的鞋带还没系好,走路连蹦带跳的,“哎!哎!哎!你好歹让我把鞋带系一下啊。”
池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天绝对不能迟到”,因此对冯雅军的哀嚎置若罔闻,冷酷道:“下楼再系。”
他们踏出琴行大门的一瞬间,林逾白恰好推开了对面书店的门。
池野松了口气,随后放开抓在冯雅军袖子上的手,抬起胳膊冲着对面笑道:“早啊。”
街道对面,林逾白朝这边望过来,目光柔软,向着池野微微点头,“早。”
池野的心都要被他这个毫不设防的眼神融化了。
他险些忘记蹲在旁边系鞋带的冯雅军,关上琴房的卷帘门就要往对面走。
冯雅军见他抬脚,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裤腿,制止了他前行的步伐:“咱们早上吃什么啊。”
池野:“……”
怎么把他给忘了。
在商业大厦门口的广场碰头后,冯雅军刚开口说话就遭到了高凡的嘲笑:“你怎么变成公鸭嗓了。”
还不是因为要假扮丧尸!
冯雅军兜里还揣着一板喉片,闻言脑袋里灵光一闪,问池野:“你说吴哥可以报销卸妆水的费用,那他能不能把喉片也报销了?”
“哇,”高凡大吃一惊:“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冯雅军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想给池野省下一板喉片吗。”
“行了行了,”眼看他们俩要因为这点小事拌起嘴来,池野及时插话:“不用你给我省,吃吧,家里还有,管够。”
冯雅军这才打消找吴哥报销的念头。
早上六点,大厦前面的小广场上有不少卖早餐的小推车,林逾白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正专注地望着其中的一辆——池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辆小车上挂着红底白字的招牌,上面明晃晃的五个大字:土豆丝卷饼。
看不出来啊,他对土豆丝情有独钟。
池野心中莞尔,走过去一把搂住林逾白的肩膀,带着他往卖土豆丝卷边的小吃车方向走:“走,陪我买个早餐。”
林逾白乖巧地跟在他旁边,任由他揽着自己走到小吃车前。
“池野,我想喝粥!”
高凡远远地喊了一声,和冯雅军一前一后进了大厦。
池野给高凡要了一个红豆粥,又给他和冯雅军要了两杯豆浆加两份里脊肉卷饼,最后才看向林逾白,问他想吃什么。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矜持地指了指小贩手边那个放着土豆丝的塑料盆。
“再要一个土豆丝卷饼,”池野注意到摊子上的红豆粥是泡在热水里保温的,想了想,多要了一个:“红豆粥拿两个吧。”
等老板做卷饼的间隙,池野把红豆粥扎好吸管,递给林逾白:“先喝着。”
林逾白小口喝粥,眼睛盯着那盆土豆丝。
池野只好告诉老板,里脊肉卷饼先放一放,能不能先把土豆丝的做出来……
“真有眼光,”老板高兴地说:“我这土豆丝卷饼可是招牌,这土豆丝是我老娘一大早起床炒的,保管你吃过一次之后还想吃。”
他多加了两夹子土豆丝,包了一个异常饱满的卷饼,包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险些没卷起来。
“来。”
老板装好卷饼,热情地将手伸出小吃车,把卷饼递到林逾白面前。
林逾白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卷饼,一手拿着卷饼和红豆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准备付钱,被池野拦住了。
“我来吧,”池野抽走他的手机,给他重新放回口袋里,指指不远处的长椅:“去那边等我。”
“可……”
林逾白还想说些什么,池野从他手里拿走那杯红豆粥,用吸管堵住了他的嘴,又拿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红豆粥上。
“去。”
做完这一切,池野不由分说地把他往长椅的方向推了推。
正值国庆假期,哪怕现在才早上六点,广场上依然有很多外地的游客。
林逾白在长椅上坐了没一会儿,就收获了不少目光,有两个胆子大一些的女生甚至直接坐到了他旁边。
那两个女生刚坐下,林逾白像是屁股被烫到了一般,猛地从长椅上起身,下意识地往池野那边走。
“帅哥,别走啊,加个微信怎么样?”那两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追了上来。
林逾白用力抓着手里的卷饼,加快脚步走到池野身边站定。
他觉得池野身边是安全的,所以飞快地躲到了池野的身边。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池野却发现了。
他冲林逾白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与此同时,老板打包好了最后一个卷饼,装袋递了出来。
池野已经付过钱了,一手拎着早餐,另一只手牵着林逾白的手腕,带着他往大厦的方向走。
那两个女生早在林逾白站到池野旁边的时候就停止了追逐,站在原地说悄悄话,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刚才还要激动。
经过她们旁边时,林逾白好像听到了她们在激烈地争论什么攻和守。
眼看着池野和林逾白就要走进大厦了,那个一直喊“攻”的女生急了,居然直接跑过来拦住了他们。
“帅哥帅哥,”她挡在池野面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神神秘秘地问:“你们两个谁是上面——”
“嘘,”她的话没说话就被池野打断了,池野一手拉着林逾白,提着早餐的那只手抬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微笑着说:“保密。”!
拦路的女生脸颊瞬间红透,鼻孔似乎也扩大了一圈,她兴奋地喷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复读机似的重复着池野的话:“好,好,保密,保密,嘿嘿。”
林逾白不知道她怎么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胳膊,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
可池野抓在他腕上的那只手力气很大,挣脱了几次都没能挣开。
池野带着早饭敲开化妆间的门,高凡脸上的妆已经上到一半了,化妆师正在她的胳膊上伪造一条疤痕。
高凡看到池野拿着吃的过来,很自然地张开嘴,“啊,给我吃一口你的饼。”
池野撕开卷饼的包装袋,用包装纸隔着,捏了一块里脊肉喂给她。
“你的粥。”
他把红豆粥拿出来放在高凡手边的桌子上,“趁热喝。”
高凡示意他看自己的胳膊,她的胳膊还在化妆师手里,根本抽不出空:“给我插上吸管嘛。”
池野拿起红豆粥,给她插好吸管,送到她嘴边让她喝了一口。
化妆师抬起头打量了池野一眼,笑着问:“小男朋友?”
“不是,”高凡笑嘻嘻地说:“亲发小,小时候被爸妈放在一个盆里洗澡的那种。”
“哦——”化妆师懂了:“青梅竹马。”
“姐!”高凡急了,小姑娘难道害臊一次,却不是为了池野:“你别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罢她还紧张地看向池野的身后,没有在他身后看到其他人,明显松了口气。
骤然绷紧的手臂也随之放松下来。
她的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化妆师的眼睛,化妆师笑着问:“怎么了,你喜欢的人也在?”
高凡抿了抿嘴,目光亮闪闪的,耳尖微微泛起红色:“嗯。”
【作者有话说】
女生A:我觉得戴眼镜的是攻。
女生B:戴眼镜的必然是受,你懂不懂什么叫反差感?女生A:攻!女生B:受!女生A:攻!女生B:受!
【此对话无限循环,直到池野和小白经过,女生A冲上前询问】
女生A:帅哥,你俩谁在上面?
池野:嘘,保密。
女生Aand女生B:他果然什么都懂!妈妈我们搞到真情侣了!
小白:(状况外,低头吃卷饼)
Akon:明天入v,会连续更新两章哦:)
赫一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被池野登门造访的一天。
他瞬间忘掉了前几天那通被他单方面挂断的视频电话,受宠若惊地将池野迎进了门。
“哥,你穿这双拖鞋吧,是新的,我买回来还没穿过。”
赫一蹲在鞋柜前取了双还未拆封的拖鞋,伸手撕掉上面的标签,小心翼翼地把拖鞋放在池野脚边。
他爸妈是当地知名的富豪,赫一含着金汤勺出生,打小就坐豪车住豪宅,吃过的唯一的苦来自于学习。
赫家父母很注重对孩子的教育,两人深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所以没有把赫一送进富二代扎堆的私立学校,怕他在里面沾染了坏风气。
从小学到初中甚至到现在为止,赫一的同桌永远都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一位。
而池野,是唯一一位给赫一好脸色的学霸同桌。
受尽学霸冷眼的赫一在池野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要不是他的爸妈不同意,他都想跟着池野一起去十三中了。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池野放着好好的一中不去,非要去什么第十三中学。
在他们看来,一中是当地最好的学校,校区最大,师资力量最强,每年的重本升学率在六所重点高中当中稳居榜首,池野放着这样的好学校不去上,偏要去什么十三中,简直是书呆子行为。
大人们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赫一却想得明明白白。
他领着换好拖鞋的池野进屋,给他倒了杯果茶,笑嘻嘻地说:“哥,走读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池野家离十三中就两条街,跑得快的话不到十分钟就能赶到学校,甚至不需要借助什么交通工具。
“爽,”池野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笑微微地看着他,“国庆假期过得愉快吗赫一,游戏好玩吗,作业写完了吗?叔叔阿姨给你报的补习班也没去上吧。”
赫一:“……”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池野在逗他,怒道:“哥你太坏了!”
“不逗你了。”
和赫一这种神经大条的人相处有一点好处,就是无论问什么都可以开门见山。
因为你把话说得太复杂了,他可能听不懂。
于是池野直接了当地问:“林逾白?”
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赫一的尖叫开关,赫一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看着赫一的反应,池野试探着问:“学校老师给你下了封口令?”
赫一停止尖叫,看向池野的目光中满是“哥你太厉害了吧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的不可思议。
“赫一,”池野往赫一那边坐过去一点儿,笑得很温和,“我们认识多久了?”
赫一结结巴巴地说:“三,不,四年了。”
池野的笑容更加温和,声音不急不缓,带着种笃定的从容:“四年了,你难道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还是说,你信不过我?”怎么可能!
赫一忙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我当然相信哥的为人!”
犹豫片刻,他缩起脖子,做贼心虚般左右看了看。
其实别墅里只有他和池野两个人,可人在心虚的时候小动作总是特别多的。
池野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赫一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开口:“发生在林逾白身上的那件事,我完全不相信。”
那是上个学期快要进入尾声的时候,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各科老师都在微机室进行紧张的阅卷。
班里没有老师坐镇,纪律很差,甚至有人把手机拿出来,和同桌一起开黑。
赫一自然属于玩手机的那一类。
据赫一回忆,当时他开了一局四字游戏,选了中路法师,正要和同桌结伴去骚扰对面野区的时候,一辆警车呼啸着进了校园。
在还算安静的学校里,警笛声宛如投入温水中的泡腾片,瞬间在整栋教学楼里翻滚出无数的水花。
赫一他们的教室在一楼,隐约间,他听见有人怒吼:“是谁报的警!”
那声音来自教学楼大厅,一中的校长、副校长、各级部的教导主任,乃至所有赫一能叫出职称的老师,全部聚集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面上带着惊疑不定的表情。
林逾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气喘吁吁,衣衫不整,白色校服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说:“我举报,江州市第一中学高一一班班主任赵致远,对学生图谋不轨。”
人群中一片哗然,很快,赵致远同样衣衫不整,额角汩汩往外冒着鲜血,跌跌撞撞地从办公楼的方向冲出来。
“领导,警察同志,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当时林逾白毫发无伤,只是衣服有些凌乱,而赵致远衣衫不整,鼻青脸肿,满脸是血,说完那句话后就瘫倒在地上。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很快校长就反应过来,一声怒喝,几位主任迅速搀起倒在地上的赵致远,而副校长本人迅速抓住了林逾白的胳膊,几人带着警察一起走向办公楼。
现在想来,林逾白应该是很信任他们的,因为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乖乖地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赫一咽了口唾沫,抓起桌上那杯原本是倒给池野的果茶一饮而尽,靠在沙发靠背上,脸色苍白,说:“我亲眼所见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都是一些传言,没有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得出来,这件事给他造成的印象很深刻,26度的空调房里,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冷汗。
池野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赫一嘴里说着谢谢,接过纸巾擦拭着额头。
池野说:“然后林逾白就被学校开除了。”
“不,”赫一摇了摇头,“不是开除,是劝退。”
那张“对林逾白同学予以劝退处理”的通报,至今还贴在公告栏里,经过一个暑假的暴晒,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了。
赫一喃喃道:“他们说林逾白平时就跟赵老师走得很近,还经常去赵老师的宿舍吃饭。他们还说,林逾白勾引赵老师不成,所以对他大打出手,甚至倒打一耙,报警污蔑他……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赫一,别紧张。”
池野一把握住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的手给了赫一些许安慰。
池野继续问道:“谣言一般有很多种版本,除了你前面说的那种,还有什么其他的传闻吗?”
赫一麻木地摇了摇头。
赵致远,四十二岁,教龄将近二十年,长相英俊儒雅,颇得学生爱戴。
连续数年被市里评为优秀奖教师,在一中担任火箭班班主任以及德育主任。
没有人相信他会对学生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反观林逾白,单亲家庭,性格古怪不合群,和班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亲近,入学一年,连个关系稍微好点儿的能称作朋友的同学都没有。
甚至像个暴力分子,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
这样一比较,林逾白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而且据赵致远的儿子以及火箭班其他同学的口供反应,林逾白确实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赵老师的办公室里跑。
赵致远的儿子更是冷嘲热讽,说就连他这个亲儿子跑办公室的频率都没有林逾白那么勤。
这件事情涉及到未成年猥亵案,原本不该那么快结案的。
问题是,所有人的供词出奇的一致,除了林逾白的妈妈林昕,没有人相信林逾白的话。
赫一倒是很想相信林逾白,他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可他自己都是个不被老师待见的差生,说出口的话没有任何分量。
林逾白在一中孤立无援,尽管后面赵致远表示孩子小不懂事,他愿意原谅林逾白,可学校还是对他进行了劝退处分。
听到这里时池野眼皮一跳,“为什么?”
赫一苦笑道:“因为林逾白一口咬定他没有撒谎,就是赵老师对他图谋不轨。”
此事关系着一中的声誉,他不松口,学校是不可能把他留下的。
赫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全都告诉池野了。
“哥,”他伸手抹了把脸,说:“我爸妈老说我缺心眼,其实我也没那么傻。初中毕业后那么久没联系,你突然找到我,一开口就是问林逾白,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池野整理着混乱的思绪,闻言在他肩上拍了拍,敷衍道:“你不傻。”
赫一:“……哥!”
眼看赫一要恼了,池野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我这就告诉你。林逾白转来十三中了,就坐在我旁边位子上。”
“什么!”
赫一一把抓住池野的胳膊,紧张道:“他,他没打你吧?”
即便是他对林逾白很有好感,可他也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林逾白是公认的极端暴力分子。
警察进学校那天,赵致远被他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赵致远在一中念高二的儿子去找林逾白算账,也被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鼻梁都砸歪了。
当然了,后者属于寻衅滋事,双方都有过错,双方家长经过漫长的协商后选择私了。
池野想起林逾白带着伤回来的那个晚自习,他送林逾白去医务室包扎的时候,林逾白提到了一个人。
当时他的原话是——我在一中的仇人。仇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池野知道林逾白并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
既然他用到了仇人这个词,那么,他说的这个人,必然跟他有着很深的,不可调解的矛盾。
那么他的这个仇人会是谁呢?
又在赫一提到的这件事情中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秦奶奶家的厨房格外简陋,灶台都是单口的,上面放着一口小铁锅。
铁锅里的水咕嘟嘟沸腾着,旁边的小木桌上摆满了斑节虾、海参、鲍鱼、花胶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食材。
林昕踩着高跟鞋在狭窄的厨房里忙活,林逾白的继父几次想进去帮忙,都被她赶出来了。
没办法,继父只能坐回前厅的桌子前,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氛中,拿起桌上的茶杯,假装研究上面的图案。
林逾白坐在他的对面看池柏青写作业,时不时帮池柏青讲解他解不出来的难题。
“叔叔,”池柏青做完一张算术题,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叔叔还在看手里的杯子,忍不住问道:“你喜欢这个杯子吗?”
“……”
林逾白的继父放下手里的杯子,有些尴尬地冲着眼前这个咬着笔杆的小男孩笑笑。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没话找话地问:“逾白,兼职辛苦吗?你看你这孩子真是的,缺零花钱可以问叔叔要,怎么跑去做兼职了。”
林逾白垂眼望着桌面上的纸张,用手指出来一道错题:“这里错了,六加八等于十几?再好好算算。”
池柏青哦了一声,低头掰手指。
林逾白的继父搓了搓手指,干笑着低下头。
“老白!”厨房里传出林昕的声音,“厨房里没有料酒,去买一瓶!”
总算可以逃脱这尴尬的境地了。
林逾白的继父松了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扬声道:“这就去。”
“哥哥,”他一走,池柏青就凑到林逾白身旁咬耳朵:“那个叔叔是谁啊?”
林逾白瞥了他一眼:“我爸。”
池柏青说:“我觉得他有点丑,不想让他当哥哥的爸爸。”
不怪池柏青这么说,因为林逾白继父的长相确实有些……不尽人意。
一米七出头的身高,黝黑壮实的面孔,以及无论如何装扮都掩盖不住的暴发户气息。
任谁看也不会觉得他是林逾白的父亲,林昕的丈夫。
尤其是他和林昕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像公主身边的野兽,鲜花底下的牛粪。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池柏青就对他产生了抵触。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坏小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叔叔很丑很讨厌,而且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他转了转眼珠,说:“哥哥,我爸爸长得可帅了,又高又帅,而且很有钱,让我爸爸当你爸爸吧!你的那个丑爸爸给我哥。”
林逾白:“……”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很简单,池柏青的小脸上写满了算计:“这样的话就可以把我哥赶走,你住到我家里去。”
林逾白忍俊不禁地摸了摸池柏青的脑袋。
“叮当。”
玻璃门上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池野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手里拎着奶茶和蛋糕,走过来弹了弹池柏青的脑门:“说我坏话?”
“怎么会呢!”
池柏青的眼睛盯着奶茶和蛋糕,迅速改口道:“我哥英明神武!”
池野哼笑一声,把装着蛋糕的袋子扔给他。
池柏青欢呼着打开装蛋糕的盒子,拆开勺子铲了一大块,送到林逾白嘴边:“哥哥先吃。”
池野:“我呢,你英明神武的亲哥呢?”
池柏青冲他做了个鬼脸,拿着勺子和蛋糕往二楼跑。
池野在他身后追着喊:“不许掉到哥哥房间奶油,听见了没。”
回应他的是二楼“砰”一声紧闭的房门。
池野又气又无奈,打开装奶茶的袋子,拿出一杯递给林逾白:“池柏青很吵吧。”
“还好。”
林逾白接过奶茶,没有拆吸管,直接揭开盖子喝了一口,在池野的注视下舔掉嘴唇上的奶沫,说:“没有冯雅军吵。”
说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池野略感意外地冲他挑了下眉。
“可以啊,”他伸手去捏林逾白脸颊上的肉,“会在背地里说人坏话了。”
“……”
林逾白的表情不太自在,他躲开池野的手,睫毛微垂,似乎有些羞赧。
——这是个好现象。
经过这几天共同兼职的相处,林逾白对他们的态度不向之前那样满怀戒备了。
换做以前,就算他再怎么觉得冯雅军这个人很吵,也不会说出来的。
池野看着他,想起赫一说过的话,心里骤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这股情绪像一股爆发式的泥石流,顷刻间涌遍他的全身。
他忽然很想做些什么,宣泄一下无处安放的情绪。
可他什么都不敢做。
林逾白像一只有着坚硬外壳的蚌,现在他好不容易愿意将蚌壳打开缝隙,探头探脑地从里面钻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新环境。
池野不想让他受到任何惊吓,重新钻回那个壳子里。
林昕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就在两个小时前,池柏青还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她的邀请,决定留在秦奶奶这里吃饭。
很快他就后悔了。
花胶炖鸡只加了料酒和生抽两种调味品,清汤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