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线—— byAkon
Akon  发于:2024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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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野拿起一旁尚且温热的盒饭,再一次递到高凡面前。
“擦擦眼泪,”他说,“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会儿,去找化妆师道歉,让她给你补一下妆。”
“好。”
高凡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接过了那份盒饭。
盒饭是鬼屋在附近的快餐店订的,一荤两素加一份米饭,里面有一道酸辣土豆丝很好吃,林逾白多夹了几筷子。
池野安抚好高凡的情绪,端着盒饭走到吃饭的地方,刚巧看见他把塑料盒里的最后一口土豆丝吃掉。
“好吃吗。”
他走过去,打开自己的盒饭,把装着土豆丝的格子朝外,往林逾白面前推了推。
林逾白的目光在面前的盒饭上停顿了几秒,说:“不用。”
他额头,脸颊上贴了深蓝色的鳞片,锁骨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亮晶晶的闪着光。
不像海妖,像一条漂亮的美人鱼。
池野绕到桌子后面,探究地看着他,甚至把手撑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整个人压下来,凑到林逾白身旁闻了闻。
“……”
林逾白放下手里的筷子,偏过头跟他对视。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的视线比池野矮了一些,只能微微扬起下巴抬高自己的视线。
这样一来,从下颌线到脖颈,再由脖颈延伸到锁骨处的线条便显得格外修长好看。
大概过了七八秒那么久,池野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依旧堵在林逾白坐的那把椅子前。
长久的沉默之后,林逾白率先败下阵来,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池野问:“为什么不吃我的土豆丝。”
惊讶,疑惑,不解,恼怒。
那一瞬间,林逾白的脸上滑过很多种情绪。
以至于他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吃你的土豆丝?”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本来池野的回答就很莫名其妙的了,他这样接话,显得他也莫名其妙的。
没想到池野还能再接一句:“因为你爱吃啊。”
他看向林逾白面前的饭盒。
三格菜,林逾白只碰了那道酸辣土豆丝,西芹炒虾仁没碰,土豆炖鸡块也没碰。
“我……”
林逾白本想说我爱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可池野已经拆开一次性筷子,把自己盒饭里的那份土豆丝夹到了他的饭盒里。
“快吃吧,”池野在他旁边坐下,说:“不喜欢吃的留给我。”
林逾白满脸的欲言又止,对着他埋头吃饭的侧颜看了半晌,最后勉强说了句谢谢。
巡回鬼屋最注重的就是各个地区游客的游玩体验,因此对npc的要求很高。
彩排只有两天时间,时间紧,任务重,第一天的彩排结束后,冯雅军整个人都累成了死狗。
他们四个人当中,工作量最大就是冯雅军了,他不仅要在丧尸王身边张牙舞爪,还要时不时发出嘶吼的声音。
都这样了,场控还说他不够有活力。
天气这么热,哪怕场馆里开着空调,他整个人还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他哭丧着脸说:“我总算知道我爸妈上班有多辛苦了,怪不得我妈喜欢骂人。”
池野笑着递给他一瓶常温的冰红茶,让他先歇一会儿。
冯雅军接过饮料,发现不是冰的,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想喝冰镇的。”
“不行,”池野说:“你身上全是汗,不能喝冰的。”
高凡经过池野的开导,下午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元气满满的状态,甚至喜欢上了自己扮演的那个角色。
她打开冰可乐喝了两口,幸灾乐祸地问道:“你身上这些颜料怎么办,就这么带着回家吗。”
为了扮演丧尸,冯雅军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涂成了蓝灰色,就连嘴唇上都涂了紫色唇膏。
化妆师只负责给他们化妆,不管卸妆的。
冯雅军抬起胳膊看了看,“其实看久了还挺拉风的。”
阴暗爬行了一下午,中午吃的那点饭早就消化掉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池野家洗个澡,然后找地方觅食。
还好池野家就住在市区,到了晚上夜市大排档开得到处都是。
他问池野:“晚上咱们去吃烤串儿,然后点两瓶啤酒怎么样。”
池野向来很好说话,“都可以。”
“我也要去!”
高凡兴奋地举了举手。
她甚至一把搂住了林逾白的胳膊,“林天仙,你也一起吧。”
林逾白被她吓得一哆嗦,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可高凡拉着他不依不饶,“一起吧一起吧。”
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
高凡沉浸在快乐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林逾白骤然绷紧的身体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林逾白只能点头,然后趁着高凡松手的一瞬间飞快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并往旁边躲开了两步的距离。
当晚他们并没有如愿吃到大排档,因为冯雅军身上的人体彩绘洗不掉了!
不管他怎么搓洗,身上都残留着一层很浅的蓝色。
他有些绝望地蹲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被染成淡蓝色的胳膊和小腿,崩溃大叫:“池野!”
“怎么了。”
池野还在处理边边角角的辣椒酱,闻言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冯雅军尖着嗓子喊道:“完了,我身上的颜色洗不掉了。”
“……”
池野思考了几秒钟,试探着问:“用沐浴露了吗?”
“用了啊!”冯雅军吼完这一嗓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扶着玻璃门咳得惊天动地。
池野说:“稍等,我帮你问问吴哥。”
他给吴哥打了个电话,吴哥说这种情况很正常,大概是彩绘在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只需要买瓶卸妆油,兑水湿敷一会儿,然后打着圈揉掉就好。
他让池野转告冯雅军,去买瓶卸妆水,记得保留发票,明天去现场报销。
池野隔着门说:“你先等一会儿,我去买卸妆水。”
“好,”冯雅军紧紧抱住浅蓝色的自己,“你可得快点儿啊,别让我等太久。”
池野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十点多了,再加上这一通折腾,时针都快转到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高主任不让高凡出门,冯雅军也瘫在沙发上说他累,爬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那声音太响亮,他红着脸捂上肚子,问池野:“有吃的吗,随便什么吃的都行,我要饿死了。”
这么晚了,池野不是很想开火做饭,在外面累了一整天,更不想随便吃点东西凑合。
他叹了口气,拿上钥匙准备出门:“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买吃的。”
冯雅军说:“池野,我想吃烤串儿。”
“嗯,买。”
池野低头换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直到他用手抛着钥匙,哼着歌下楼,隔着玻璃门,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身影。
林逾白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很孤独地坐在琴行门口,抱着膝盖,像是在发呆。
池野的心脏很尖锐地刺痛了一下。
他看着林逾白的背影,心想,林逾白现在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在想,早上的时候,池野明明答应他,说下次不会再迟到了。
又或者,他在想,不是约好了一起去吃饭吗?为什么没有人下来,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第20章 我同桌
池野收拾好心情,快步走到林逾白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去吃东西。”
林逾白抬起头看着他。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穿过的那条短裤,明显是因为觉得冷,才在衣服外面套了件卫衣。
几只飞虫绕着头顶的白炽灯飞舞,他微微仰脸,迎着灯光,眯起了眼睛。
池野在他身旁蹲下,抬起一只手,为他挡住头顶的光。
林逾白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漆黑的眼仁转向池野。他说:“我以为你们不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什么既定的事实。
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
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被遗忘和冷落。
池野的手摸到了林逾白的袖子,顺着袖子上的布料往下滑,握住了藏在袖口下的,略微冰冷的手指。
他攥紧林逾白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诚恳:“对不起。”
林逾白垂下眼,偏过脸不看他。
晚上十一点,夜市上卖其他小玩意儿的摊子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卖小吃和做烧烤的大排档还在营业。
饶是如此,还是非常热闹。
折叠桌上堆满了带着油光的签子和龙虾牡蛎壳,啤酒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被喝大的客人不小心踢到,“当啷”一声撞在水泥台阶上。
池野点了一份花甲粉外加若干烤串,多付了十块钱,请烧烤摊的伙计帮忙送到步行街的琴行。
步行街离这儿不远,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点儿大排档新客不多,伙计正清闲着,自然乐意帮忙。
林逾白想吃烤茄子,老板一边给烤串撒佐料,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蔬菜筐,说茄子没有了,让他去找隔壁摊的老板要一个。
“就说我要,他会给的。”
林逾白:“……”
他刚想说没有就算了吧,池野已经走到隔壁老板那里,问老板要来了茄子。
隔壁老板冲着这边大吼:“老刘!欠我一根茄子!”
“抠死你算了!”老刘笑骂道:“打烊以后过来找我喝酒,除了茄子,其他管够。”
隔壁摊的老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美滋滋地继续烤串去了。
池野找了个离烧烤炉比较远的位置,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桌凳,让林逾白坐。
“能喝酒吗,”他没有落座,看着林逾白,“我去拿。”
林逾白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次来夜市吃饭,池柏青不在,池野没能吃到林逾白剥的小龙虾。
他拆了几只香辣蟹,把能吃的部分全都拨进蟹壳,放到林逾白面前的盘子里。
“不用。”
林逾白伸手挡了一下,没能挡住,只好把整个盘子都推给了池野。
他拒绝了池野剥好的螃蟹,慢吞吞地用筷子夹断一块茄子。
没了盘子,他吃茄子的时候用纸巾在下面接着,很小心地不让酱汁滴落到桌子上。
池野注意着他的举动,把盘子重新推了回去。
“吃吧,”他说:“不用跟我客气。”
为了让林逾白接受他的螃蟹,别碰那个破茄子,池野干脆一筷子夹走了剩下的大半条茄子,估摸了一下茄子压缩后的体积,准备把它一口吞掉。
“烫……”
刚从锡纸里取出来的茄子软烂滚烫,咬一口汁水四溢,林逾白想提醒他,已经来不及了。
池野抽着冷气,灌了一大口冰啤酒才把那口茄子送下去。
“你还好吗。”
林逾白担忧地看着他,递上一块纸巾。
池野接过纸巾擦嘴,舌头火辣辣的疼,但他强忍着,一言不发,把那枚装满螃蟹肉的蟹壳往林逾白面前一推,示意他赶紧吃。
林逾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是很听话地拿起了那个蟹壳。
池野含了口冰啤酒给舌头降温,眼睛追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逾白拆了双新的一次性筷子,在蟹壳里挑挑拣拣,把几块大的蟹肉和蟹黄挑了出来,放进了池野的盘子。
剩下的边边角角则被他扣到了炒饭上。
他舀了一勺炒饭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下去,冲池野弯了弯眼睛:“好吃。”
“咕嘟。”
池野喉结一动,不受控制地咽下了嘴里用来降温的那口啤酒。
“是吗,”他听见自己说:“给我尝一口。”
林逾白看着不像是很会喝酒的样子,实际上也确实不怎么能喝。
池野正打扫着最后几串烤肉,肩膀忽然一沉。
他偏头一看,是林逾白歪倒在他的肩膀上。
林逾白闭着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寡淡的唇色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红润起来。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池野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是:“头好晕。”
李玉龙隔着老远就注意到角落里那桌的身影有些眼熟,观察了好半晌才确定那个人就是池野。
“是池野吧?”
李玉龙生怕自己认错了,还问了一嘴坐在他旁边嗦泡椒鱼皮的小弟。
另一个小弟说:“过去看看不就行了,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说的也是。
李玉龙想了想,说:“你们几个在这儿坐着吧,我自己过去看看。”
小弟说:“龙哥,我和你一起去吧,他们有两个人呢,真打起来我们不能吃亏。”
上次在水房,他们几个被池野摆了一道,还没来得及报仇呢。
“去你的,”李玉龙在他头上推了一把,“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我就过去跟他说两句话。”
他和池野当过一年的同班同学,说实话,他对池野这个人的印象挺不错。
池野学习成绩好,人也没什么架子,还借他抄过几次作业。
不像孙凯扬那个狗东西,仗着自己学习好,对他们这些差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所以哪怕在水房被池野坑过一回,他也只想着去找孙凯扬的麻烦,从来都没想过要找池野算账。
池野问老板要了瓶豆奶,插好吸管送到林逾白嘴边,哄着他,让他喝一点儿。
林逾白勉强咽下两口,说什么也不想喝了,甚至把脸埋进了池野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
池野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放下豆奶,想摸摸林逾白的头发,又怕自己的手不干净,把油渍沾到他的头发上。
他刚要拆一包湿纸巾擦手,背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池野,真的是你啊!”
池野肩上趴着个人,不好回头,因此李玉龙没有等他回头,而是自己绕到了前面,拉了个塑料凳子坐下:“是我。”
“哦,”池野心不在焉冲他笑笑,“你也来吃宵夜啊。”
李玉龙点头,随后有些稀奇地打量着趴在池野肩上的人,好奇问道:“这谁啊,孙凯扬?”
真不是他好奇心重,池野身上那人都快蹭到他怀里去了,这要是个女生就算了,还是个男的……
嘶,李玉龙打了个激灵,心想,要是自己的小弟敢这样扭,早被他一脚踢出八米远了。
他说话的时候,池野已经拆开湿巾,一点一点擦干净了手。
他抚摸着林逾白的头发,回道:“不是老孙,我同桌。”
他同桌不是林逾白吗?
李玉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池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回答了一遍:“我同桌,林逾白。”
李玉龙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扬起声音说:“不可能!”
他的声音太大了,远处那张桌子上,他的小弟们警惕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嗦鱼皮的那个说:“都机灵点儿,待会儿要是动起手来,我们就赶紧上,不能让龙哥一打二,听见没。”
“是。”
剩下几个小弟目光灼灼,放下手里的烤串严阵以待。
趴在池野身上的林逾白被李玉龙一嗓子吼清醒了不少,他伸手扶在池野的肩膀上,借着这股力量,扭头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他的脸暴露在李玉龙的视线之下。
他眯着眼,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酒醉的红潮,很依赖地抓着池野的衣服,轻声问:“是谁啊。”
他那么亲密地贴着池野,却问我是谁——
“咔嚓。”
李玉龙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冻结成冰块,然后破碎成一块又一块的声音。
更让他觉得心寒的是池野的回答。
只见池野低头,轻轻握住林逾白的手,“学校的同学。”
李玉龙悲愤咆哮:“怎么了,我是没有名字吗,池野,我没有名字吗!”
这声咆哮成了鸿门宴上的摔杯为号,本就绷紧了神经的小弟们听到大哥的怒吼后迅速冲了过来,一脚踢飞了林逾白旁边的塑料凳子:“兄弟们!干他丫的!”
塑料凳高高飞起,然后重重的跌在地上,林逾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
池野皱起眉,刚要说话,身前忽然一空。
刚才一直喊晕的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作出反应,利落地给踢飞凳子的那个小弟来了个过肩摔。
“好!”
隔壁桌的客人也喝多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喝起彩来。
林逾白摔人的动作十分干净且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示范——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确实值得喝彩。
“嗷!”
被他摔出去的小弟四脚朝天,大喊着让李玉龙给他报仇。
下一秒,一只穿着白色板鞋的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躺在地上,和居高临下的林逾白四目相对。
“啊!怎么是你!”水房里发生过的一切宛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小弟双手抱头:“龙哥救命!”
然而他的龙哥还在拾捡破碎的心脏碎片,最后是池野搂着林逾白的腰把他抱到了一旁。
他一边安抚炸毛的林逾白,一边还要跟大排档的老板解释:“是误会,我们是同学,没有打架,不需要报警。”
【作者有话说】
虫虫: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虫虫小弟们:弱小无助但仗义,绝对不能看着老大吃亏我们宝:猎杀时刻池野:没有一个省心的,头疼

第21章 我们回家吧
“今天的事是我们几个不对,”李玉龙那几个小弟低眉耷拉眼地跟池野道歉,拿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哥几个先干了,你随意。”
他们心里估计觉得自己这样蛮潇洒,喝完之后还把易拉罐倒过来控了控,向池野示意自己真的喝光了。
池野头疼得厉害,压根不想搭理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却很自来熟的搬来了桌子,将他们那张桌子和池野现在坐的这张拼到了一起。
李玉龙拿着一串喷香冒油的烤排骨,往林逾白面前递了递:“你吃吗?”
“……”
林逾白看了他一眼,转头扑向池野的肩膀,他可能是觉得靠在池野身上很舒服,贴上去就不肯起来了。
他挺沉的,池野的胳膊被他压麻了,不过没舍得把他推开。
“烤排骨,”那串烤排骨看起来确实很香,滋滋冒油,上面撒满了细碎的烧烤料,池野低头看着林逾白,耐心地问:“尝一口?”
林逾白摇了摇头。
他闭着眼,脑袋靠着池野的肩膀,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既乖巧又安静。
——前提是需要忽略掉十分钟之前,他面无表情地把嗦鱼皮小弟踩在脚底的场景。
那几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去惹趴在池野肩上的林逾白。
李玉龙倔强地举着那串烤排骨,“真的很好吃!”
“他不想吃,”池野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你自己吃吧。”
“咔啦。”
李玉龙刚拼接好的心脏又碎成了玻璃渣。
他的小弟们不知道龙哥的内心活动,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中有个小弟谈到了林逾白的身手。
他单手捏着易拉罐,手里的罐身已经有些变形了。他打了个酒嗝,伸手一指林逾白:“这小子肯定练过吧。”
他喝大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
好在没人跟他计较,李玉龙正沉浸在少男心事当中无法自拔,想不通林逾白为什么要拒绝美味的烤排骨。
那个小弟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期望得到回答。
可靠在池野肩上闭目养神的林逾白忽然开口,嘴角微弯,似乎在诉说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说:“是我爸教我的,他是警察。”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被淹没在周围的人声鼎沸当中,只有离他最近的池野听到了他的话。
池野瞬间意识到,林逾白是真的喝多了,多到足以让他放下戒备心,向外人打开笼罩在身侧的那层坚硬的外壳。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李玉龙正盯着桌面发呆,他的几个小弟大着舌头说话,夜风一吹,桌上的空易拉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是个了解林逾白的好机会。
他搬到池野家对面一月有余,在这期间池野只见过林逾白的妈妈,没见过他的爸爸。
林逾白整日里独来独往,一副不想和任何人搭上关系的模样,池野不得不从别的方面入手,试图窥探他的过往。
“叔叔是警察,”池野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问:“那他一定很忙吧。”
“不忙。”
林逾白睁开眼,冲着池野莞尔一笑。
池野注意到他的笑容有些哀伤。
他说:“他不忙,因为他死了。”
——死了,不是牺牲。
池野敏锐地抓住了林逾白话里的重点。
按照林逾白那般较真的性格,倘若他的父亲是因公殉职,那么他会说,“他牺牲了”。
可他说自己的父亲死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父亲死于意外,或者疾病。
池野垂下眼,怜悯地看着林逾白,突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他伸手盖住林逾白的眼睛,轻声道:“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池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冯雅军吃饱喝足后便回房间睡觉去了,客厅的茶几上凌乱地摆放着吃剩的垃圾。
卧室的门虚掩着,冯雅军的鼾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池野蹲在茶几旁,将竹签收拢好扔进垃圾桶,又找了块抹布,把花甲壳擦进外卖盒里,最后喷了点清洁剂擦桌子。
整理完卫生后,池野并不急着去洗漱,而是躺到沙发上,以一个惬意的姿势伸长双腿,打开手机,找到初中时的群聊。
他点开群聊看了一眼,二十分钟前,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游戏邀请:开黑,五缺二,速来。
池野点开那人的头像,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
「池野」:在?
对面很快回过来一条语音,“我池哥!怎么了?”
「池野」:方便打电话吗?
对面二话不说,直接弹了一个视频窗口过来。
池野单手枕在脑后,按下接通键。
“池哥!”
信号接通后,池野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灿烂的笑脸。
他身后的背景像是网吧,因为他很快给了身旁的人一人一巴掌,“先别打了,都来拜见我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哥,叫哥叫哥,都叫哥。”
旁边跟他五缺三的那俩人被迫冲着镜头营业,一人叫了一声哥。
池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哥哥哥哥,你要在我手机里下蛋吗。”
“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我有事儿,”池野说:“赫一,找个安静的地方。”
“好咧。”
赫一游戏打到一半,扔下鼠标跑了:“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打。”
他五缺二的好兄弟双双翻了个白眼,冲他挥手:“快滚。”
赫一拿着手机跑到厕所,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坑坐下,“哥,你说。”
池野说:“我记得你在一中。”
“哥!”赫一感动地不得了,“你居然知道我在哪所高中,呜呜呜,你真是太好了——”
池野:“……”
他没忍心告诉赫一真相。
之所以会知道赫一在一中,还是因为初中毕业前夕,他去老师办公室拿获奖证书时,听到班主任跟赫一的家长联系,说他家里要是愿意出一万五块的择校费,赫一就能进一中。
赫一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花一万五换一个进一中的机会,他的家长必然会答应。
从赫一的反应得知,他后面的确去了一中。
池野松了口气。
他问赫一:“你认识林逾白吗?”
听到林逾白的名字后,赫一方才还兴高采烈的脸色骤然垮了下来。
他不知道池野从哪里听到了林逾白的名字,也不知道池野为什么突然找他问起这个人。
但他抿着嘴,很认真地说;“哥,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谣言,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林逾白是个好人,他一点儿都不坏。”
赫一的父母做服饰外贸生意,家境殷实。赫一本人性格也不错,整体乐呵呵的,被老师骂了也不生气,还会反过来安慰老师,让老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体。
教过赫一的那几位老师,说起这个学生时,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赫一的父母为了把他的成绩提上去,从小学开始就给学校老师送礼,因此赫一不管走到哪里,他的同桌必然都是班里面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初中三年,他和池野做了三年的同桌。
这个傻缺觉得池野长得帅学习成绩又好,把池野奉为自己的神明,有些时候老师和家长都管不住他,只有池野说话他才会听。
这样一个吊车尾的富二代,进了一中以后遭受了不少老师的冷嘲热讽和同学们的白眼。
其实这也不怪老师和同学,因为赫一爸妈想着,儿子既然已经进了一中,干脆再多花点儿钱,把他塞进火箭班吧。
于是赫一就成了火箭班里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说:“有一次体育课,男生跑一千米,跑完回教室没多久我就吐了。”
当时班里那么多人在,没有一个人帮他。
只有林逾白默不作声地去楼下的小树林铲了土,替他打扫了秽物,又接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桌子上。
虽然事后他去道谢,林逾白冷漠地解释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当时天气热,而赫一吐出来的东西太臭了,他受不了。
但赫一还是十分感动,主动担任起了林逾白的小跟班。
这个“小跟班”是赫一自封的,因为林逾白根本就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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