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东西一直没有走,他就在我们门外!”他声音颤抖地发出控诉:“能不能让他走?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张意似乎把火气全都对准了吴洋洋:“你要是想赶他走,那就去啊,在这给谁下命令呢。”
吴洋洋快哭了,“我没有,我就是问问有没有办法……”
“好了!”李忠南皱着眉喊了一句:“现在都休息吧,只要这间病房是安全的,外面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说完,他第一个躺倒在床上,将被子盖紧,准备睡觉。
第二个便是张意,他的眼神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张床,最后冷笑一声,也躺了回去,还冷酷地拉上了床帘。
张意的脾气一直不太好,不管是对待新人还是玩过几场游戏的老玩家,他都是这副嫌弃的态度。
这样看来,上午他跟夏稚多说的那一句话,简直是善心大发。
吴洋洋紧随其后,蒙着头睡。他胆子很小,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一次参与游戏的缘故,有这种草木皆兵的反应很正常。
夏稚想了想,转头看着卫辞,道:“我不敢睡。”
卫辞合上眼,沉默几秒后,说:“那就不睡。”
“可是不说话的话,就会困。”夏稚认真地说:“你睡吗?”
不睡就陪我聊聊天……
卫辞:“睡。”
夏稚:“……”
他躺回去,纠结要不要拉上床帘,余光瞟见卫辞伸出长臂,将他的床帘从四号床和五号床之间往这边拉……
夏稚闷闷地哼了一声,正准备起身也拉床帘,却发现卫辞把床帘拉到床尾便停了下来——
就像给他们两人创造了一个单独的、宽敞的空间一样。
后半夜,门外传来各种细碎的响声。
像是有人扒着门,手指划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拼命朝里面张望;又像有人拖着什么东西从门前走过,来来回回……
夏稚后来便睡不着了,他也拉过床帘,停在床尾。
隔壁床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想来卫辞已经睡了。
只剩下夏稚,听着门外那不真切的杂音,内心泛起些许恐惧的情绪。
他猜测过夜幕降临时,医院里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东西,那或许是他活了二十多岁都没见过的诡异生物,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是真正经历的时候,仍然惊魂未定。
黎明时分,一阵刺耳的专属于婴儿的啼哭声将所有人惊醒。
睡着的、没睡着的纷纷坐起来,那扇打不开的窗户外面透露出点点灰白,给屋内的一切蒙上一层黯淡的灰。
黎明破晓,婴儿啼哭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短暂沉默过后,吴洋洋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们这算……熬过了第一天吗?”
通关规定是存活七天,第一天已经结束。
还剩下六天。
第一天好像过得很顺利,除了有点吓人之外,大家都平安无事。
早上六点,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昨天来过的那位年轻护士推着车,一脸坦然地给六个病人简单检查。
“还好,体温稳定住了。”给夏稚量过体温之后,护士点了点头,对夏稚露出一个安抚般的微笑:“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经历过昨晚那一遭,夏稚只觉得这笑容瘆人,不过为了维持病人的身份,还是小声应了一句,还说了谢谢。
护士离开后,夏稚松了口气。
白天的医院里,应该是安全的了。
吃过早餐之后,几个进入过游戏的玩家全都出去了,他们一点也不害怕,或许会有顾虑,但都知道躲在病房里不出去调查只有死路一条。
夏稚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准备出去,但是路过一号床的时候,他忍不住朝床上鼓起的被子多看了两眼。
吴洋洋不准备出去了,他害怕。
“吴洋洋,你……”
“你别劝我了。”他的声音闷闷传出:“我不出去,你去吧。”
夏稚想了想,也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来到了隔壁病房。
站在门口,他看见昨天那几个热心的阿姨坐在一起聊天,明明是早上,可她们的精神头可足了。
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跟她们都没有关系一样。
夏稚掩下眸中深意,主动敲门打招呼:“阿姨们,我闲着没事又来了。”
“哎呀!漂亮小伙快来,今天有果干,我儿子上班前给我送来的,可好吃了!”
“快来快来,看见你的心情都敞亮了。”
“来,阿姨这还有罐头,自己家煮的!”
夏稚扬着乖巧的笑,进去之后被安排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几个阿姨热心肠地往他身边的桌子上堆东西,哄着他吃。
刚吃过早饭,他对这些零食不感兴趣,但还是吃了两口,然后便听阿姨们又开始聊各种八卦。
“今天早上来给我埋针那个小护士,你们注意没?”那个胖阿姨神神秘秘地开口:“我听说啊,跟院长是那个关系呢……”
“啊?!”
几个阿姨此起彼伏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小护士看着可不大,也就是刚毕业吧。”
“是,没化妆看起来就像学生似的。”
“是我知道的那个院长吗?那个老头?”
胖阿姨连忙挥手,示意她们压低声音:“就是那个院长,长得又老又丑,那岁数我们看了都得叫声老爹。”
“这小丫头真是想不开啊……”
夏稚原本只是默默听着,但一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鼓起勇气加入这场八卦大会。
“阿姨……”他看着那位无所不知的胖阿姨,嘴甜地叫一声,然后说道:“我昨天偶然看见1508号病房里坐着一个孕妇和一个老奶奶,老奶奶说话可不客气,那是咱们昨天聊过的那个要生男孩的姐姐吗……”
胖阿姨被他叫得笑眯了眼,闻言道:“对,没错,就是她!她叫小娜,她丈夫姓陈,我们都叫他小陈,至于那老太太……咱也没聊过,看起来脾气可大了。”
夏稚发挥自己为数不多的口才技能,努力跟话道:“我昨天遇见的时候,那姐姐有点可怜,被她婆婆追着骂,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哎呦,那老太太哪天不骂我们才奇怪呢。”
夏稚又问:“小娜姐姐是要生了吗?”
胖阿姨:“预产期就这几天,我估计快了,准是个男孩。你个小男生不懂这些,回家问问你妈妈就知道了,你妈肯定能看出她怀的是男孩。”
夏稚笑了一下,夸道:“您懂得真多。”
然后他又多问了几句有没有其他孕妇或者刚刚生产过的女性,得到的结果是没有。
昨晚婴儿的啼哭令夏稚对周围病房中唯一一个孕妇小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即使知道对方是一个NPC,但他还是多嘴打听了一句。
虽然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异常。
这群阿姨的八卦能力超群,昨天听她们从南聊到北都不重样,夏稚还是愿意多信她们几分的,她们说没有其他孕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真的没有。
结果没想到今天多坐了一会,只要不是他主动出声加入聊天,她们的话题就是那那几句车轱辘话:医院跟小药房勾结、不给走医保、医院餐厅的饭难吃……
餐厅的盒饭……
夏稚山珍海味吃的不多,只觉得餐厅的盒饭中规中矩,确实清汤寡水,但想到这里是医院,医生也不会让病人吃太多油腻。
一直留到中午,夏稚欲回病房并打算下午出去转转,却被胖阿姨拦住。
“就在这吃吧,阿姨这有自己家酱的小菜,下饭,不然那盒饭都不是人吃的!”
夏稚刚准备拒绝,却被塞进手里一双一次性筷子,其他两个阿姨去门口拿盒饭,还真的给他多拿了一份盒饭回来。
胖阿姨从柜子里拿出一排玻璃小罐,各式各样的腌菜和酱菜摆了一桌,又红又绿,看着确实下饭。
没有办法,夏稚说了声谢谢,跟着她们打开盒饭的一瞬间,愣住。
这份盒饭跟他们昨天吃的盒饭根本不一样——除了白花花的米饭之外,所有的炖菜和炒菜都隐隐散发着霉味,酸溜溜的。
他茫然地看着几个阿姨熟练地把菜拨到一个大袋子里,然后趁他愣神的时候又把他的饭盒拿过去,拨走了菜,把只装着饭的饭盒重新放回他的面前。
袋口一系,所有霉味都消失了。
“这饭……”他声音微颤,“馊味好重。”
“今天算最差的情况了。”胖阿姨说:“昨天吃的还挺好的,就有一点馊味,但是那个土豆都长芽了,还炖呢。”
夏稚沉默。
昨天他们三顿盒饭,一个带土豆的菜都没有。
也就是说,他们吃的东西,跟其他NPC病人吃的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还想起一个细节,那就是餐车根本没有送进病房来,而是让病人自己出去领,要几份都行,不限制;而他们昨天吃的饭都是护士送进来的,推车上只有六份盒饭……
“吃吧,咱们的酱菜好吃。”
夏稚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看起来也没有丝毫顾虑,夹了一块类似腌黄瓜的小菜放进嘴里,特别爽口,还带着一点细微的辣味,确实下饭。
他就用这些小菜,吃完了整份米饭。
米饭是正常的,没有馊,很香。
吃完饭,他和阿姨们的关系仿佛更上一层楼,阿姨们热情地拉着他一起看电视,但是得不到什么线索的夏稚已经无心待下去,他以自己要午睡为由离开了。
一路回到自己的病房,这次他没有遇到同为玩家的其他人。
刚一进门,他就停下了脚步。
其他五个人皆在病房里,想必刚吃完午饭,但是每个人神情凝重,不发一言。
压抑的气氛蔓延在病房中,饶是有些迟钝的夏稚,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众人看见他进来,脸上不同程度显现出错愕。
尤其是离门最近的四号床张意,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你没死?!”
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吗……
夏稚虽然有点小无语,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我在隔壁吃饭。”
“隔壁?还是跟那群说闲话的大妈?”张意似乎气笑了,嗤笑一声,颇为嫌弃地盯着他:“连续两天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你是不想通关了吧?”
夏稚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张意说的话,也直截了当地反驳道:“我想通关,所以才去的。你不能理解我的话,不信我说的话不就行了。”
“谁爱听你说八卦,你不会把那些嚼舌根的话当成线索了吧?!”
眼看着张意的语气越来越冲,夏稚不想跟他争执,直接越过他往回走。而张意似乎还要对着他的后背说些什么,被和事佬李忠南出声制止。
“人没出事就是好事,吵什么啊!”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疲惫,在夏稚坐下后,投了个眼神过去,幽幽说道:“毕竟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同伴了。”
夏稚猛地抬头,似有感应般看向一号床。
在游戏的第二天,死在自己的床上,浑身僵硬,死不瞑目。
据说大家回来的时候他还盖着被子,没有人注意他,只有张意回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来冷嘲热讽了一句。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洋洋仍然缩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被子隆起一个大包。
护士走进来,带着和善却诡异的微笑,留下了五份盒饭。
而此时夏稚还没回来,众人皆以为护士会按照屋内已有人数分盒饭,所以都没在意。
李忠南叹口气,多拿一份盒饭走到吴洋洋床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吴啊,起来吃饭吧,我们都回来了,你别害怕。”
他叫了好几声,吴洋洋都不说话,也一动不动,最后还是张意冷眼瞧着来了火,两三步走过来,一边骂着一边掀开被子——
“你耍什么小性子!我最烦你这种拖后腿的队友了……”
下一秒,张意尖叫出声。
吴洋洋仰躺在床上,四肢蜷缩,皮肤呈青灰色,嘴巴长大,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猝不及防间掠夺了他的生命。
就是这样的变故,让不管是信心十足还是忐忑不安的队友都重新开始审视这一局看起来不算难的游戏。
“他还一直留在那。”李忠南就在吴洋洋的隔壁床,闭上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尸体什么时候会消失。”
夏稚脸色苍白地看过去,那里已经被重新蒙上了被子。
“他为什么会死……”他喃喃出声:“有什么异常吗?”
“我们回来他就死了。”萧墨非看向夏稚:“张意说他早上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剩下你和吴洋洋。我想问问,你出去的时候他说过什么吗?”
夏稚眸光微闪,将自己跟吴洋洋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道出。
“我劝他出去找线索,他说不敢,让我自己走。我没看见他,他一直盖着被子。”
“总不能是闷死的。”张意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出口便是讽刺:“而且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吴洋洋死了,你说什么都行。”
夏稚:“如果我只是跟他有过短暂的相处就说我有嫌疑,那你脾气那么不好经常嘲骂他是不是也有嫌疑?”
心情本来就很糟糕了,张意的话只会火上浇油,没有证据就乱说,饶是夏稚脾气再好也不想继续闷不做声。
医院像一座迷城,处处透着诡异,可偏偏身在其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看透。夏稚已经很难了,他的任务与其他人不同,绝对保密的任务注定他游戏前期孤军奋战,在这种时候,张意多说一句话都是在他的心里添火。
张意果然又想反驳,可刚要张嘴,视线里便多了一张冷淡到令人畏惧的脸庞。
夏稚没注意到这些,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发现床边的柜子上摆了一份盒饭。
顿了顿,他抬手打开。
新鲜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清淡是病人用餐的标配,食材也很有营养。
——跟他半小时前吃的那份盒饭一点都不一样。
见夏稚盯着盒饭发呆,李忠南悻悻道:“发现吴洋洋死了,我们就知道这份饭肯定是给你的。结果你没回来吃,我们就以为你也出事了……”
夏稚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在隔壁吃过了。”
他转过身,以站在角落的位置面向所有人。
“普通病人的饭菜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的饭菜都是馊的,只有白饭勉强能吃。”
闻言,众人脸色微凝。
张意微微蹙眉,反问一句:“这能代表什么?”
夏稚隔空看着他:“你自己想吧。”
他要是知道真相,就直接告诉自己看好的那个玩家,然后等对方带自己躺赢,稳稳拿到积分!
合作游戏里隐瞒线索听起来很不道德,但是自私自利又成了每一个玩家的特权,刚刚骂过吴洋洋拖后腿的张意纵然心有不满,却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显然,他和夏稚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即使吃饱了,夏稚还是默默无声地吃完那盒凉了的盒饭。期间其他人在低声私语,交流沟通,他听着,不为所动。
李忠南和张意一直都不是他心中的高能玩家备选,他不清楚游戏评定MVP玩家需要什么条件,但他自己的想法却极其简单。
——有头脑,顾大局,有道德底线。
这三点很重要,相比之下行动能力都可以适当降低标准。
夏稚吃完饭,护士似早已在门外等待一般,径直推门而入。
她将五份空饭盒放到一号床,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将整张床推走了。
上面吴洋洋的尸体,如同空饭盒那样的垃圾,一起被带走。
气氛又一次陷入低迷。
“他一定是触发了死亡条件。”萧墨非坚持道:“病人不舒服,不离开病房很正常,没理由因为今天上午他没出去就杀死他。所以还记得他昨天做了什么吗?”
“他说他去了一个骨科大夫的办公室复查……然后偷偷看了办公桌上的其他治疗资料。”李忠南说:“难道,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可他没说。”张意说:“他说他看不懂,是一些取骨填骨的手术。”
言下之意就是吴洋洋不信任他们,可能隐瞒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张意冷哼一声:“怪不得呢,同为新人,夏稚也没像他吓成那样啊。”
“好了。”一直充当和事佬的李忠南忍不住叹息:“人都已经不在了,就少说几句吧。”
在游戏里,死亡是常有的事,其实大家都是死过的人,重活一次的机会自然要抓稳。
在这里死了,那可就是真的死了。
许是因为有玩家离奇死亡的缘故,下午有人留在了病房内。
卫辞就是其中之一。
李忠南和萧墨非离开了,张意没走,他留在病房里,拉上床帘,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
夏稚本来想离开,但是路过卫生间的时候,看见门敞开,卫辞在里面洗手。
“你不出去了吗?”
“不了。”卫辞拿起毛巾擦手。
夏稚想了想,向前靠了一步,堵在门口。
“我想跟你说一点私事。”
漂亮的少年站在门口,瘦弱的身躯却刚刚好挡住了卫生间出入的小门,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微长的、有点宽松的毛衣外套,灰色,套在蓝白的病号服外面,将他的小脸衬得莹白。
卫辞眸光微闪,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什么事?”
“我们出去说。”夏稚说。
张意还在病房里,夏稚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偷听。
况且中午刚刚经历那一遭,夏稚还有点小脾气呢,防着张意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担心卫辞会不会跟他出去。
不过这种担忧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夏稚不知道的是,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到底有多么无害。
卫辞出声应下,顿了顿,眉梢轻轻挑了一下,“还堵在这?”
夏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退出去,让出一条路。
瘦高的男人顷刻间抬脚逼近,两人在狭窄的门关几乎贴到一起。
“我先出去……”夏稚垂着头,脸颊微红,像害羞似的迅速打开门出去。
卫辞望着他,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来到一处空旷的走廊尽头,夏稚有些苦恼掐了一下微热的脸颊。
其实他不是害羞,就是有些尴尬。
男人站过来,不管是气息还是不属于自己身上的温度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铺天盖地将他包裹。
从小到大,他是典型的内向男孩,是上课突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都要红透脸的那种。虽然不害怕交际,但也不善于交际,这也就导致上大学之后很多同学都说他木讷,白瞎了一张好脸。
对此,夏稚最初还没什么想法,直到他身边的同学一个一个都凭借巧舌如簧应聘面试取得成功,终于发现自己这种性格很耽误事!
在原地等了一会,卫辞终于找了过来。
这段路不算长,可夏稚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然后便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男人才走到他的身边。
“你要说什么?”卫辞低声问。
夏稚想了想,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我有一个大宝贝……”
“你想不想看?”
卫辞:“……”
夏稚对上他冷淡的视线,见他没走,便觉得有戏,一边伸出手探进半敞的毛衣外套,一边快速说道:“给你看个大宝贝!”
感觉口袋里凭空出现了一个物体,夏稚心里一喜,刚把它拿出来,就见卫辞缓缓后退一步。
“我不看。”卫辞面无表情,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人各有命,不要想着用歪门邪道来博取生途,更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夏稚:“……”
这下轮到夏稚无话可说了。
眼看着他转身就要走,第一次给其他玩家看实物线索的夏稚十分紧张,他不想放过这个天时地利的机会,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
“我是要给你看这个!”他说完,小猫似的钻到卫辞面前,挡住去路,也挡住了所有可能投过来视线。
卫辞微微拧着眉,低头看向那只葱白如玉的手——
一根烧焦的医用针管,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这一次,他是来取结果的。
“你好。”李忠南笑着走到护士站,客气询问道:“我昨天下午来拍过片子,告诉我今天下午取结果。”
护士站里的中年女人面如死灰,看向他的眼睛里浑浊不堪。
“叫什么名字?”
李忠南深吸一口气:“李忠南。”
护士的手指在键盘上坚硬地打下几个字,过了一会,从一摞袋子里挑出来一个,放到他面前。
“自己取。”
说完,她僵硬地抬起手,指了指靠墙边的一排取片机。
袋子上贴着条形码,去取片机那里一扫,片子结果自动打印。
李忠南排了一会队,等周围的人走了,才扫了码。
十分钟后,他拿起崭新的X光片,抬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
下一秒,他惊恐地瞪大眼。
萧墨非从药房里出来,手里拿着止痛药。
站在门口,他看着来来往往表情麻木的NPC们,缓缓呼出一口气。
大手落下,药盒下面压着的单据尤为显眼。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病房,
“他们呢?”一进门,萧墨非就发现卫辞和夏稚不在,倒是张意和李忠南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他走进来,两个人古怪地对视一眼,最后李忠南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萧先生,我、我可能触发死亡条件了。”
萧墨非目光一沉,迅速后退一步,与李忠南拉开安全距离。
“你现在不要动。”他冷声说道:“就站在原地说。”
李忠南面露尴尬,就连刚才跟李忠南凑得极近的张意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身体还是诚实地朝旁边靠了靠。
“是这样的,我昨天下午不是去拍片子了吗?趁那个机会在地下一层溜达了一圈。然后通知我今天下午去取片子,我就去了……”
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X光片,犹豫了一下,对光举起来给萧墨非看。
“我的腿是好好的,可是片子里……”
萧墨非神色微凝。
X光片里,李忠南的腿骨明显折断,从轮廓上看,就好像皮肉连着一根断开的骨头。
“你昨天都做了什么?”萧墨非问:“拍片子之前做了什么?之后又做了什么,一个细节都别落下。”
话音落下,病房门被打开,卫辞和夏稚一前一后走进来,看着屋里的情况有些疑惑。
“怎么了?”
张意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虽然不能确定李忠南到底触没触发死亡条件,但是X光片里面出现的诡异情况却不容忽视。
人都聚齐了,因为李忠南的事情比较紧迫,所以萧墨非的视线在卫辞和夏稚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
李忠南也把昨天自己做过的事原原本本道出。
昨日是游戏的第一天,李忠南其实并不太信任其他玩家。即使面上表现得很热情,实际上李忠南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提防。
原因无他,那便是以前进入游戏时,看过太多组队之后被背叛的戏码,他能活下来也是侥幸中多了一丝警惕。
不得不说他是聪明的,不愧是六个玩家中年纪最大的,为人处世圆滑的同时,也能快速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盟友。
“实不相瞒,要是换成平时进入游戏,我才不会在第一天就出这么大的力呢……”
李忠南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墨非,道:“我是想跟萧先生组队的,也知道咱们的规矩,至少得拿出一些有利的线索表示诚意,所以昨天才跑上跑下的。”
昨天他确实很尽心,整个医院的大体结构大家都是从李忠南那里得知的,这诚意不算小。
跑了一圈心里有了个大致的考量之后,下午他去拍了片子。
“吃完饭我就去一楼护士站拿单子,然后准备去拍片子。想着拍片子快,等拍完我再在地下一层仔细看一看。然后就在电梯口遇见了吴洋洋。”
“吴洋洋?”张意猛地提高声音。
李忠南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在那看见他的,虽然是一楼的电梯口,但他……反正我当时想的是他跟我一样,大概是去过二层或者地下一层调查,就没多问,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进电梯了。他没进,电梯关门前我看见他的背影,所以我俩见面的时候他应该是从哪层楼刚回一楼。”
吴洋洋为什么出现在那有无数种可能,可终归他已经死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李忠南的事。
在大家还没摸透死亡条件如何触发时,李忠南能提前察觉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然后便是李忠南去拍了片子,出来之后在地下一层转悠了一圈,得知有一半被封死,地下二层也不能去之后,回了病房。
“或许那就是你的腿呢?”听完他的描述后,夏稚坐在床上,起初表情呆滞地看着那X光片,最后出声询问道:“你是出过车祸的,万一,这就是你的腿呢?”
李忠南一眨眼:“你是说,按照病情来看,我的腿正在调养中,拍出的结果理应是这种断了的?”
“嗯。”夏稚点头:“我是这个意思,但也只是一个猜测。”
“可是他们没把我当成病人看啊。”李忠南说:“如果在他们眼里我是病人,至少应该给我准备一个轮椅。”
夏稚想了想,最后摇头。
“抱歉,我也没明白,要不然大家再想想。”
总会有一个通顺合理的解释。
只是萧墨非和卫辞都没说什么,显然也是无法理解的状态。最后出于对玩家这一方的保护,卫辞提议李忠南下午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病房里,而且要躺在床上,装出一副腿脚不方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