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灿灿直接把次卧单人床的床垫掀起来了,靠在床尾的墙上,导致那条本就不宽敞的小通道更加拥挤了。
“你干嘛呀!”夏稚忍不住低呼起来:“怎么把床垫都掀起来了。”
“当然是发现了东西,不然怎么会大张旗鼓掀床垫。”焦灿灿说完,指着床板说:“你看这画的是什么?”
夏稚将注意力放到床板上,见那暗红色的痕迹弯弯扭扭,在一张单人床的床板上形成一幅奇怪的画,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什么?”夏稚喃喃出声。
“我也不知道,但这不正常吧?谁家床底下有这些东西。”焦灿灿说:“而且我刚才看了看,好像不是油漆,更像……”
“血。”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夏稚回头,看向走进来的周寂,语气有些急迫地问:“你怎么知道是血?”
“这不是跟314寝室墙上的那些血一样吗?”周寂说:“至少一年以上,时间可能会更久。”
“这床是房主留下的,跟衣柜和床头柜都是配套的。”王诗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就站在门口,说:“房主我记得也是一对老夫妻,这房子是他们的,后来他们被女儿接走,去世后,这房子就变成他们女儿的了。反正这么多年,房子一直是对外出租的状态。”
租老城区这种房子的人基本都是长租,很少有短租的。
据王诗然所知,温罗租了这间房子至少有十年。
“他哪来那么多钱租房子?”程嵘不是很理解:“如果他的母亲去世,父亲也不管他的话,哪里来的钱呢?”
“他好像有爷爷奶奶。”夏稚提醒道:“不过他在这边住,怎么没带爷爷奶奶一起来呢。”
“确定还活着吗?感觉老人上了岁数,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后面的话,焦灿灿没说出来,但她的意思大家都十分清楚。
夏稚站在床边,盯着那线条看了许久,突然觉得眼熟。
“这好像不是图案……”
脑海中闪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心深处的红一直延伸至手腕深处。
“是符文。”
夏稚喃喃。
“这么一说,是有点像。”焦灿灿仔细看了看,说:“以前我们村子里有什么怪事的时候就会找大仙来画符,每次都很有效果。”
“你们村子还有这种仪式呢?”王诗然对这方面的事一窍不通,听着也觉得稀奇。
“是啊,以前咱们这边楼房很少的,基本都是村子。后来发展好了,村子拆迁,盖出一栋栋高楼。”焦灿灿说。
程嵘默默摇头:“太迷信了。”
焦灿灿倒是没反驳:“以前我就觉得迷信,但是每年都要找一个小孩跟夏稚绑定共享气运这件事倒是挺不错的。”说着,她嘿嘿一笑,看着夏稚道:“虽然现在长大了,但继续绑定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夏稚就被周寂拉过去,挡在身后。
“想都别想。”
闹剧过后,这奇怪的符文就成了最后的疑问。
它被画在床板上,如果只是温罗自己住的话,次卧大概率是无人居住的。
所以在一张没有人睡的空床上画符文会有什么效果呢?
夏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举高手机,给床板勉强照了一张完整的图片。
然后翻出班级群,找到班主任秦尤,点击加好友。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夏稚观察起次卧:单人床、衣柜、床头柜一张靠窗摆放的大桌子,桌子下面有一排架子,一排排书籍摆在里面,有文学著作、小说、学习资料、练习册等……它们的外面罩这一层透明的塑料布,从高到矮规规矩矩地塞在一格又一格的架子里。
几分钟后,他心中恍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温罗应该是住在次卧的。
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以为温罗自己住的话肯定会住在采光好面积大的主卧,不过根据生活痕迹来看,次卧才像一个学生应该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就是温罗自己睡在画有符文的单人床上喽?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秦尤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并发过来一句话。
班主任秦尤:怎么了?
夏稚立刻把床板图发过去,问:老师,您能看出这画的是什么吗?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班主任秦尤:是一种通灵的符号。
班主任秦尤:俗称阴阳眼。
夏稚对通灵、道法、符文这些事一窍不通。
对面许是知道夏稚的情况,隔了半分钟后发来一段很长的解释,且没有用专业术语,夏稚看了两遍,就明白了。
秦尤发来的信息解释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通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举得例子很清楚,假设每一个人感知范围是10和-10,0是标准线,感知值越贴近10的人,这一生越顺风顺水,很小概率会遇到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事;同样的,感知值在0上下浮动的人,则会有一些不顺利的地方,察觉灵异鬼怪的次数也会增多。
想要改变这种境遇的方式有很多,有人会选择外力干扰,就是老人口中的一些封建迷信,比如祭祀、跳大神、驱鬼等方式,包括他对夏稚提过的改运,以此来更改自己的感知值,让未来永远走在光明大路之上;也会有人选择用意志力来抵御,就像生病了依靠自身免疫力去和病毒对抗一样,更改感知值的成功率很小,但真的不在乎人生怪事的人也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直至寿终正寝。
一般情况下,感知值不管是正数还是负数,都不会致命。
当然,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可能会受到精神上的折磨,也会因此耗尽心血……但从字面意义来看,感知值并不能直接致死。
夏稚就是属于感知值在0上下浮动的人,而且达到标准线上下的原因还有可能是跟周寂绑定了气运。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绑定,他的感知值可能是个负数。
默默地为自己难过一秒,夏稚的目光落在床板上。
秦尤说,这世界上也是有人想要让自己的感知值变作负数的。
是的,主动变成负数。
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一些力量。
外力干扰可以让感知值变高,也可以让感知值变低。
秦尤说,床板上那已经看不清的符文是一种开启阴阳眼的仪式,一般情况下,他们这种懂行人画这个符,在需要的时候贴在自己的后脖颈上,就能在上面的血液彻底干涸之前,短暂地看到游离在世界上的鬼魂。
不过只是能看到,不能碰不能摸,那些鬼怪也是看不到他们的。
像这种画在床板上的,日日描绘,睡在上面,达到的效果可能会比画符要强大许多。
班主任秦尤:说不定阴阳眼就成了此人的一种能力。
他讲的神乎其神,夏稚忍不住,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夏稚:老师,给人家画个符是不是特别挣钱?
班主任秦尤:……
班主任秦尤:你缺钱了?缺多少,我给你转。
夏稚连忙拒绝。
不过……
干这行应该是挺挣钱的。
知道了这么多,接下来再去思考温罗做这些事的想法就容易多了。
现在的假设是温罗租了房子,住在次卧,每天都睡在画有符文的床板上,试图达成什么目的……
既然符文的作用是阴阳眼,那就说明温罗想要看到鬼。
当时还只是初中生的温罗会想要看到谁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母亲吧。”
听了夏稚讲述来龙去脉,一阵沉寂过后,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程嵘。
“除了母亲,我想不到他想要看到谁。”
“太可怜了……” 王诗然忍不了一点,“怎么办,我都有点想哭了。”
夏稚不置可否。
时间有限,他们把次卧恢复原样。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从程嵘的背包里拿出一摞书,假装是从温罗家拿走的,下了楼,把钥匙交还给董爷爷。
董爷爷还让他们给温罗带话,让他学习不要太累,偶尔也回家住两天,跟在学校里住宿的感觉不一样。
王诗然要去爷爷奶奶家,在门口就跟他们告别。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去找你们。”王诗然说:“你们去附近商场玩一玩也行,这里有游戏厅,卖东西也便宜。”
“好。”
刚准备分别,迎面就撞上一对走过来的老人。
王诗然惊讶地叫了一声:“爷爷,奶奶,你们去哪了?”
老夫妻看见王诗然也是笑眯了眼,奶奶脚步都活跃了不少,“小然你来了!我刚才跟你爷爷在路上的时候还说,今天小然肯定来,我们赶个早市的尾巴,买了你喜欢吃的水果和菜。”
王诗然责怪道:“早市那么远!你们肯定是走去的吧!”
“不远不远。”王爷爷也笑呵呵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爷孙聊完之后,王诗然才想起要介绍身后的四个同学。
见孙女是带着朋友来的,老夫妻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得知他们要走,忙拦住路不让走。
“听爷爷奶奶的,今天中午在这吃!爷爷做菜手艺可不错了!”
王诗然在一旁笑着,听四人还不好意思地婉拒,说了一嘴:“在这吃吧。”
这下,就算是最腼腆的夏稚挡不住盛情邀请了。
王诗然爷爷奶奶家很干净,老夫妻都是知识分子,客厅里打了一排书柜,上面摆着的书都有些念头了,看起来还有常常翻阅的痕迹。
被招呼到主卧的沙发上坐下,王爷爷直接就奔着厨房去了,王奶奶去洗水果,没过一会端进来两个超大的果盆,一个里面都是新鲜的水果,一个里面是散装的小零食。
“这些零食都是我前几天买的,小然每周都来,就是备着给她吃的。你们也吃啊,不够还有呢。”王奶奶笑眯眯地望着这群孩子,目光在夏稚身上游离片刻,惊讶道:“这小孩长的真好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剪了短头发的小女孩呢,没想到是男孩啊!”
夏稚手里被王诗然强行分了一个水果,闻言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是男孩,就是长的太弱了……”
“弱一点不怕,还是孩子呢,以后有的长!”王奶奶说完,秉持着不偏向的理念,又把其他三个人夸了一通。
话题不在自己身上,夏稚松了口气。
王爷爷自己在厨房里忙活,期间焦灿灿想要去帮忙,被王奶奶拦下。
“老头子有规矩,他在厨房忙活,谁也不用帮。”
怕是王奶奶太客气,焦灿灿也不太好意思让爷爷自己一个人忙活几个人的饭菜,求助似的看向王诗然,却不想王诗然也无奈地耸肩。
“是这样的,我爷嫌帮忙的太闹腾,烦。”
焦灿灿:“……好吧。”
可见是这家里的老规矩了。
聊着聊着,王奶奶就问起他们突然来这边是做什么。
她以为王诗然跟夏稚他们是偶遇呢,毕竟王诗然周周都会来探望夫妻俩。
王诗然偷偷给其他四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王奶奶说来这边是为了还温罗东西。
话术跟应对董爷爷的瞬间就不一样了。
夏稚本来还有些紧张,不明白王诗然为什么换了个理由,接着就听王奶奶叹息一声,竟是亳不避讳地主动提起温罗失踪的事。
“那孩子,可怜哦。”老人说话带了情绪,悲戚的感觉就会提升百倍,“希望你们学校能尽到责任,不管是死是活,把人家孩子找到。”
夏稚十分惊讶,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听王诗然清了清嗓子,说:“如果他没失踪的话,现在肯定考上好大学了。”
王奶奶:“是的呀,我知道,他虽然跟你同岁,但是跳级了,可见这孩子学习多扎实!”
王诗然是当着王奶奶的面给夏稚他们提醒呢。
爷爷奶奶应该是知道一点内幕,而不是像董爷爷那样,稀里糊涂的,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的。
“不过啊。”王奶奶话锋一转,“前几天,有一对夫妻来,说是要看看温罗租的房子,被你董爷爷拿鸡毛掸子打走了。”
夏稚虎躯一震,在场的五个孩子齐齐看向王奶奶。
“看房子?为什么?”夏稚追问道:“温罗不是租这间屋子租了很长时间吗?”
王奶奶说:“是呀,后来老董就联系了老范的女儿,问她怎么趁温罗不在就把房子挂出去出租了,老范的女儿还懵呢,当晚就来了解情况,她没挂出租,那对夫妻她也根本不认识。”
老范的女儿就是现在那套房子的户主。
王诗然:“后来呢?”
“后来就没事了,那对夫妻瞧着不像什么好人……也不是,那男的呲牙咧嘴的,不像好人,女人还行,长的好看,说话做事也很周到,但是她就说想看看温罗住过的地方,也没说别的。”王奶奶年纪大了,认真回忆了几秒后,说:“我觉得啊,你董爷爷应当是会错意了,那对夫妻不是来租房子的,他们可能是奔着温罗来的。他理解错了,直接给人家打走了。”
“奔着温罗来的?”焦灿灿不理解:“可是温罗没有家人了啊。”
“也不是没有。”周寂在一旁冷声道:“他还有个父亲。”
虽然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经周寂这么一提,王奶奶猛地一拍手。
“哎,你们还别说,那男的长得确实跟温罗有几分相似,要说是爷俩,还真能对上。就是长的没有温罗好看,温罗的妈妈一定是大美人吧。”
和温罗有关的直系亲属疑似出现了。
温罗的父亲,一个被听者唾弃、一直隐身的角色,在夏稚漫无目的调查314寝室命案以及温罗身世的几天后,终于有了突破口。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温罗的父亲,与其同行的女人又是谁?
——再婚的妻子?
虽然温罗母亲死后,身为丈夫的男人再婚不算是什么道德败坏的行为,但这个角色令人唾弃的原因显然不是再婚。
而是冷血地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任其自生自灭。
在王诗然的爷爷奶奶家吃完午饭,五人就准备离开了。
和爷爷奶奶告别后,五人离开这片小区,刚走到公交站,周寂就变了一副嘴脸。
他要带夏稚单独出去玩,不跟大部队一起走。
焦灿灿气得直骂:“刚才在王爷爷王奶奶家你可不是这样的!”
周寂无所谓地别开头:“随便你们去哪,夏稚跟我走。”
焦灿灿:“我也要跟着你们!”
周寂:“不带。”
他霸道的很,饶是焦灿灿脾气再打、表现得再强势,也敌不过倔强起来的周寂。
夏稚也劝说周寂跟着大部队走,但这一次,周寂不仅一点都听不进去,反而强硬地安排起夏稚的时间。
最后没有办法,夏稚只能劝焦灿灿不要被周寂影响了心情。
焦灿灿比周寂好说话。
到最后,她倒是不怎么气了,只是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周寂,半晌,转过头,对在一旁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小情侣道:“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不介意带着我这个电灯泡吧?”
一句话,算是妥协了。
王诗然和程嵘本来也没打算‘约会’,被调侃一句,忍不住脸红,王诗然更是伸手挽住焦灿灿的胳膊,走在前头,道:“约什么会,我们购物去,他给我们拎包!”
他们要去附近的商场,据说最近新开了一家连锁的冷饮店,以前这座城市里都没有的,这家算第一家,王诗然和焦灿灿都有去尝鲜的意思,程嵘自然要跟着。
他们不用坐车,最后虽然都跟夏稚道了别,但因为刚才的事,气氛算不上轻松,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不欢而散。
等他们三人走远了,夏稚忍不住看向冷着脸的周寂,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意:“干嘛闹成这样,就算下午不想一起玩,也不用这样啊。”
周寂撇嘴,看了一眼站牌,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别想敷衍我,不说清楚去哪里,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夏稚转了个身,背对他。
这一举动像闹脾气似的,莫名有些开,周寂挑了挑眉,刚准备开口解释,就看见要坐的那班车已经缓缓驶来。
“车来了。”周寂故意说:“虽然你不想上车的话,等下一班也没什么关系,但你现在不想坐在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看看从温罗家里拿出来的笔记本吗?”
夏稚:“……”
大惊失色。
“你、你看见了?”
——温罗的笔记本,就放在次卧的抽屉里。当时他们几个在倒腾床垫的时候,夏稚真的只是拉开几个抽屉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虽然就这样拿走人家的笔记本不太好,但夏稚当时随手翻了一下,里面貌似是温罗的日记。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最关注你的人是我。”周寂说:“你做什么我都看见了。以后你有做的事,不敢做或者有所顾虑,就告诉我,我替你做。”
夏稚噎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公交车停在自己面前。
周寂:“上车吧,我们要做至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夏稚:“……你都没说去哪。”因为有把柄在周寂手上,他的声音也没那么大了,听起来很是心虚。
不知碍于什么,周寂停顿一秒,说:“是一个对你调查这件事很有帮助的地方。”
他好似无法直接说出口。
也让夏稚对这个神秘的地方多了一丝好奇。
总之,最后他还是上了公交车。
老城区为初始站的一班公交车,车上的人并不多,周寂交了两人的车费,带着夏稚直奔最后一排,护着夏稚坐进里面靠窗的位置,然后紧贴着他坐下。
夏稚身材纤瘦,周寂肩宽要窄,即使一条腿微微向外靠拢,也架不住把夏稚挤的紧贴窗户。
周寂说:“再往外就占用公共通道了。”语气颇为无辜。
夏稚摇摇头,说没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
“这里面好像是日记。”夏稚说:“我一开始只是翻了两下,这么小,还以为是账本。”
“看到里面写什么了?”周寂问。
“日期和天气……”夏稚翻开第一页,粗略过了一遍:“果然,是日记。”
周寂扫了一眼:“流水账。”
“流水账最好了。”夏稚说:“最好把今天去哪买菜都写下来。”
夏稚一页一页看。
小笔记本不大,页数也不多,温罗记录一天大概用一页,这就是反正面,不过他并不是日日都记,学校里的事他就不记,按照时间来算的话,记日记的那段时间刚好是他在初中被霸凌的时期,可是日记中却只字未提。
温罗大概是不在乎的。
翻了半本下去,突然,日成不变的流水记录有了突破点。
这也是夏稚第一次在温罗的日记中看到比较意外的地方:墓园。
[我去探望他们了。每次去探望他们,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就会变得阴森,好像总有一朵厚厚的云彩笼罩在墓园的上空。
之后,我又去看了妈妈。
妈妈的墓碑前有一束花,是她喜爱的白玫瑰。她喜欢白玫瑰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不是我带的,也不会是那个男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好吧,他很坚持,我也很感激。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那个人。
他和一个女人说说笑笑,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穿的是名牌鞋子,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前几天那些学生在打我的时候,用同款鞋子踩我的手,还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拥有这个牌子的鞋穿。
其实我有钱。
但是,穿名牌鞋并不是我的目标。
那很肤浅。]
看完这段话,夏稚只觉得心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十分压抑。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一旁的周寂,仿佛是在即将溺毙他的大海里寻找一棵代表希望的浮木。
周寂一直坐在旁边,自然也看到了这段日记。
他脸色有些凝重,眼底似乎涌动着什么,薄唇紧抿着,握住了夏稚放在一边的手。
“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不能改变。”周寂低声道:“学会调节自己,你才能继续调查下去。”
夏稚心不在焉地点头,声音微微沙哑:“那、那这里面的人都是谁呢?”
“根据语境来看,后面看到的那一家三口应该是他的父亲和继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父亲的新家庭应该很有钱,只是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了。”顿了顿,周寂又道:“他去墓园至少探望了三个人。”
夏稚皱眉低头,看了一遍又一遍,恍然大悟。
先说了探望他们,然后又去探望母亲……
这个‘他们’会是谁?
“这三个人都葬在这座城市郊区的墓园里。”周寂说:“看样子我的猜测没有错。”
夏稚:“你的猜测?”
周寂勾唇:“这辆公交车的终点站就是墓园。”
夏稚猛地瞪大眼,抬头看向贴在车壁上的路线图,果然发现终点站是郊区墓园。
“你、你这都怎么算的啊?!”夏稚感觉周寂可能有什么玄学傍身,“不对,你为什么会想到墓园呢?”
周寂:“很简单,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在这座城市里。”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他的母亲都会葬在墓园。
只是周寂也没料到,温罗去墓园探望的人还不少。
“后来就算他离开了,但有机会的话,还是会选择回来。”周寂说:“最初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都离开了这座城市,却在初中的时候又回来了,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的?毕竟母亲死亡、父亲抛弃,从小就过着被指指点点的日子,虽然他根本没有错,但小小初中生能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也很让人意外。”
所以他就想到了,温罗回到这座城市,一定是因为这里有他不愿放下东西。
再加上,温罗用通灵的方式来寻找母亲……
一切都对上了。
周寂的脑瓜还是很够用的。
至少夏稚没想到的,他都能联想到,而且付出了行动。
夏稚心里很高兴,因为他拥有一个得力的帮手。
周寂果真没有骗人,只要是夏稚想知道的,他一定会尽力帮忙。
“那你能推测出,墓园里还有谁吗?”他们的话已经引起前面几个阿姨的关注了,夏稚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跟温罗有关的。”
周寂眯起眼,半晌,摇头。
“想不到。”
没有证据,他也不知道温罗家里还有谁。
“或许不是他家里的人。”周寂提出猜测:“与他关系好的人?或者在他失去父母后救济过他的爱心人士?”
如果真是这样,猜测范围可就大了。
夏稚觉得很有可能。
之后的日记里,温罗提出墓园的次数多了起来。
他几乎每周都会去墓园并记录下来。
这就出现了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温罗以前也每周都去,但不会记录;第二种就是温罗以前不常去,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去墓园的次数变多了。
按照阴谋论来算的话,夏稚更偏向后者。
郊区墓园一定有问题!调查的动力来了!
最后一页,温罗提到了他考上了重点高中。
并且直言,他没有给妈妈丢脸。
[他们欺负我又怎么样?
我会走在他们无法追赶的那条路上,看着他们痛苦哀嚎。
太多嫉妒的目光,让我确信自己走的路是对的。
到了高中之后,我学到的知识会更多,有助于我研究……
不,现在还只有一个想法。
等真的有了计划那一天,我会带给妈妈看的。]
“他要做什么呢?”夏稚喃喃自语。
周寂沉默几秒。
“他很狂妄。”他笑了一声,“或许,温罗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温罗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计划。
或许他的忍辱负重,被父亲抛弃、被同学欺凌,对于他本人来说,都是计划的一环。
不过这只是一种比较极端的猜测,提高温罗的人格魅力,却弱化了他从小到大受到的伤害。
夏稚不愿这样想。
“去了墓园,一切都会明了。”周寂说:“我认识墓园的人,顺利的话,一个活着的人证现在就等在那里,等你去询问。”
夏稚激动地说不出话。
周寂:“高兴吗?想亲我一下?”
夏稚:“……没有。”
亲一下还是算了。
从上车后大约过了一半个小时后,夏稚终于下了车。
他站在空荡荡的马路边,望着路对面的庄稼大棚,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方向。
公交车就在前面掉了个头,去到马路的另外一边,停下。
司机大叔下车,抽烟。
“大概半小时就有一班公交车,公交车在终点停靠的时间是十分钟。最后一班公交车是在下午四点半,从郊区墓园发车返回。”周寂早就把路线打探清楚了,说:“现在是两点,你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来调查。”
夏稚连忙道:“带路带路!”
周寂笑了一声,伸出手:“牵着我,就带你去。”
夏稚撇嘴:“你趁人之危。”
“啧,这算什么趁人之危。算你犒劳我费尽心思给你的调查铺路,行不行?”
这话说的……
令夏稚根本拒绝不了。
最后,还是不情愿地伸出手,搭在周寂的手心,后者立刻握住,生怕夏稚反悔了似的。
走过一段荒芜的小路,远远的,一片树立在田园中的铁栏杆映入眼帘。
那里已经是墓园的范围了,土地也是石板砖,看起来干净整洁。
来这里祭奠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开车来的,绕过侧面走到墓园正门,就能看到一辆辆私家车停在临时停车位上。
有的人在哭,有的人神色漠然,有的人靠在石墙边,独自点燃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