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静等片刻,那道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夏稚急了,迫切想要知道他对着空气叫阿姨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没心思上晚自习。
他想早点回寝室,抓着余放问个明白。
晚自习中间有十分钟的上厕所时间。
这期间不管想不想上厕所的,都站起来离开座位,到处晃一晃。
毕竟谁也不想干巴巴地连续学习那么久!
焦灿灿凑过来的时候,周寂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
两人在夏稚的座位旁边碰了个头,互相看不顺眼,就装作没看见,低头看发呆的夏稚。
“你发什么呆呢?”
“奶茶好喝吗?”
两人同时开口。
夏稚似是刚回神,啊了一声,一个一个老实回答:“在想事情。”说完,又对周寂说道:“奶茶好喝,是我喜欢的口味。”
周寂满意了,嘴角勾了勾。
焦灿灿斜睨他一眼,眼里写满了鄙夷:马屁精。
“你在想什么?”焦灿灿顺着问道:“要不要出去走一下,五分钟就能回来,我看你像是学傻了。”
夏稚摇头拒绝:“不用,我不是学傻了,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所以问你想什么呢?”
见躲不过,周寂也没有要帮着自己反驳焦灿灿的意思,夏稚叹息,说:“我在想《新规四条》里的……第三条。”
周寂顿了顿,微凝的目光停留在夏稚身上,薄唇抿了抿,没说话。
焦灿灿的反应倒是更自然一些。
“挺奇怪的,对吧?没事,这条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想了半天,最后统一得出来一个个结果。”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便弯下腰,靠近夏稚后压低声音说:“这四条规则都是那几个人留级后设立的 ,所以肯定跟他们有关系,当时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有一个还莫名其妙地没了。”
“因此大家猜测,他们玩的东西,可能在校园里召出了一个女……鬼。”
那件事,不论问谁都是闭口不谈的。
焦灿灿已经算是嘴上不把门的了,一边叨叨不敢说,一边又拼命地漏。
简而言之,加上余放在内的几个留级生在学校里玩了什么跟玄学灵异有关的游戏,导致其中一人‘死亡’,而学校不知道为什么,惩罚他们留级后,还多设立了四条新规则,这四条新规则太没道理了,且从设立开始,还没有哪个学生触犯两条规则,所以学生们对这四条规则大部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从门政兴和李连一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如果他们怕的话,就不该跟插班生夏稚说话。
《新规四条》跟余放他们有关,所以想要知道他们当初到底干了什么,诡异的女声到底是不是他们召出来的,想必只有问他才能得到答案。
于是夏稚更急着回寝室了。
焦灿灿赶着下半节自习课开始前上厕所,没说几句话就跑了,只剩下周寂还留在这里。
夏稚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想起之前焦灿灿说过的话,问道:“周寂,你是怎么被选中的?”
他没有明说,周寂却明白。
“不是被选中,而是自愿。”周寂单手撑着夏稚的椅背,具有压迫感地俯身,一双锐利的眼眸直直盯着他,“我说过很多次了,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替你去死也没关系。”
夏稚:!
好热血直观的表白啊!!!
他是真的愣住了,也没想到这样平静的时刻会收到一份告白!
周寂被他的反应逗笑,看起来倒不像是生气了,反而有些无奈地宠溺。
就好像收到这样的情绪反馈很多次了。
“你是不是不信啊?”周寂说:“我说的次数多了,所以像假的?”
“不是……”夏稚可不想用‘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这样的借口去践踏一个人的真心,他摇摇头,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而且我感觉短期内不会去思考感情相关的事。”
“我知道。”明显的推辞却被周寂轻易接受:“你说过的,要考上大学之后才会考虑谈恋爱这件事。”
夏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不知道游戏里的‘夏稚’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他本人遇到这种情况,考大学之前不考虑谈恋爱的事的确是他的生活态度。
下一秒,周寂开口:“为什么问新规四条?你遇到了什么?”
周寂这个人还是非常敏锐的。
尤其是对夏稚,他的五感仿佛直冲云霄,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笃定夏稚刚才那样询问焦灿灿,不仅仅是因为好奇。
面对周寂的询问,以及那双宛若洞悉一切都双眼,夏稚就算想撒谎都难。
只是听到女声这个事太严重,夏稚的确不敢这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全部说给周寂听。
不能撒谎,又不能坦诚相告,他只能退一步,“是遇到了一点事,但我现在还摸不着头脑,你等我考虑一下,再告诉你。”
周寂嘴唇紧抿,半晌,问:“是考虑要不要告诉我,还是考虑清楚这件事之后再告诉我?”
乍一听这两个选择好像是相同的意思,但夏稚认真听了,并成功分辨出两者不同的含义。
周寂在乎的点实在有些……儿女情长。
“是考虑清楚之后再告诉你。”夏稚无奈:“没想瞒着你的,但现在我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寂瞬间就满意了,抬手揉了揉夏稚的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得他的小跟班们一愣一愣的。
夏稚:“……”
这人真是的……
像一条故作凶狠实则忠诚的大狗狗。
下半节晚自习刚开始没多久,班主任秦尤便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他走后,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长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好像终于放松下来了似的。
然而自由的晚自习没过多久,秦尤就回来了。
他没有进教室,而是站在门边,冷淡地目光扫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忽的,他开口了。
“夏稚出来一下。”
话音落下,班级里每一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向夏稚。
正在埋头假学的夏稚愣住。
“我?”
“嗯,出来一下。”
说完,秦尤转身先出去了。
夏稚心里没底,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往外走的过程中与焦灿灿对视了一眼。
焦灿灿的眼里写满了:你小子真行啊,干什么坏事了?
夏稚:……
无话可说。
走出教室,骤然置身于一个相比之下更为昏暗的环境,走廊幽长,窗户很大,相隔紧密,大片夜色涌进来,使得隔一段距离安置的走廊灯光芒十分微弱。
秦尤就站在一扇窗户前,双臂抱胸,目光远眺,仿佛黑夜中有什么绝佳的景色吸引着他。
“老师,您找我?”
夏稚走过去刚一站定,秦尤的头便转过来,冷清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夏稚的脸上。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一句质问,令夏稚忘记了所有想要说的话。
“什么?”他喃喃开口:“您问我什么?”
秦尤没有再问那个问题,视线由轻描淡写变作审视,半晌,说:“你母亲昨天来学校了,说了你的情况,校方非常重视。”
夏稚:“……啊?”
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了吧。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我。”说着,秦尤拿出手机,对夏稚道:“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
夏稚沉默。
秦尤一顿,问:“你没有偷偷带手机?”
夏稚:“……”这是老师该说的话吗?!
心里虽然在吐槽,表面上夏稚还是说了实话:“没带。”
他是有手机的,一直放在寝室里,平时上课根本不带的,跟日记本一样锁进了抽屉。
“那就记一下。” 秦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和笔,写下一串数字后递给夏稚:“一会回到寝室,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接。”
事到如今夏稚还能说什么,只有乖乖地接过纸条,然后轻声道谢。
其实他非常想要知道‘夏稚’母亲来学校都说了些什么,学校又作出了怎样的承诺……不过现在看来,秦尤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做决定的人并不是他。
秦尤跟在夏稚的后面一起回了班级。
一群求知若渴的学生眼巴巴地盯着门口,先看见夏稚进来,好奇的眼神还没投射过去,立马就被后面跟进来的班主任堵了回去。
每个人学习的样子都很认真呢。
后半节晚自习也是枯燥的。
寂静无声,乏味压抑。
高三是人生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段时期,但凡想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赌一把的人,都会适当地巩固知识,正所谓学无止境,学生们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要么停滞不前,要么追上其他人,与之平行,或超越。
整个班级里,也许只有夏稚是不想学的。
他心里藏着事,没心思学习不说,以他的身份而言,努力学习反而毫无用处,只是浪费时间。
终于,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打响。
夏稚几乎在铃声结束的那一刹那就冲了出去。
他有太多疑问了,答案就在他的寝室里。
“夏稚,你去哪?”
“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夏稚!”
身后响起几道熟悉的声音,夏稚借着涌进人流的机会全部装作没听见,头都不回地往寝室的方向跑去。
平日里,从教学楼走回男生寝室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这一晚,夏稚跑回寝室才用了不到十分钟。
202寝室内十分安静,他差点以为余放不在,结果一抬头,发现余放在阳台里,手肘撑着栏杆向下看。
夏稚放下书袋,走到阳台门口敲了敲玻璃。
余放应声回头。
一人在明光下,一人在夜色中。
对视的瞬间,阳台里的男生似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余放推门回来,问:“你跑回来的?额头上都是汗。”
“嗯。”夏稚说:“我很急。”
余放想了想,说:“你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对吗?”
夏稚气喘吁吁的,没答话,点了一下头。
余放又笑了:“那你是想问我,那晚我都做了什么,对不对?”
他主动提起‘那晚’的事,想来就是焦灿灿‘闭口不提’但又一直往外漏的那件事了。
余放坐到自己的床上,表情淡然,姿态从容,望着夏稚如此劳累的模样,说:“不急,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夏稚微微蹙眉:“要讲很久吗?”
余放:“适合当睡前故事听一听,放心,不吓人。”
既然如此,累的一身汗的夏稚决定先洗漱。
男孩子洗漱向来快速,夏稚冲了个澡,冲澡的过程中刷牙洗脸,出来后才过了十多分钟。
这期间,余放好像没有挪动位置,一直坐在那里,沉默无声。
他的手机并不在身边,明明晚自习上课前,夏稚还在寝室里见他玩手机。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将真相完完本本毫无保留地讲给自己听。
“你要不要也先洗漱?”从卫生间里出来,夏稚倒是不急了。
余放抬眸,将少年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收入眼底,刚洗过澡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干净滑嫩,眼眸如水,纯澈明媚,潮湿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脑袋上,此刻正在被毛巾不留情地揉擦着。
在这方面,夏稚确实不太精致。
“不用了。”余放喉结微动,说:“我已经洗漱过了,一直在等你回来。”
夏稚:“…可以先告诉我,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吗?”
余放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平静。
“是我之前那位室友的母亲。”
“嗯,已故的母亲。”
因为他对那位舍友的了解甚少。
余放只知道,他是一个可怜人,貌似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把他扔给老家的爷爷奶奶。因为没有父母的缘故,他一直很自卑,虽然学习上进,认真刻苦,但周围的人并没有给他一个正面的情绪价值。
初中开始,他一直被冷暴力、被霸凌。
他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来到这里,等待他的,依旧是同班其他同学的霸凌。
无非就是那些:他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沉默寡言一定有问题,阴暗的人,好吓人,不要跟他讲话……
严格来说,余放跟他并不是同班同学。当时他们住的四人寝中,一号床是余放,二号床是那位可怜人,四号床是一名体育生。
只有三号床铺的舍友跟他是同班同学。
余放是冲刺班的学生,和四号床的体育生都是其他班级的学生。
余放是典型的自我主义人格,他为了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二号床舍友被霸凌这件事是最晚知道的。
知晓这件事的契机是三号床的同学,他的胆子特别小,在班级里不参与欺负二号床舍友的事,但也不敢伸张正义,所以一直充当沉默的帮凶这一角色。余放知道的那天,体育生也是刚知道不久,他对三号床冷漠且胆小的行为表达了不满,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还是三号床的胆小鬼哭诉自己的顾虑,才让这本就没什么感情巩固的寝室情谊未曾散去。
没有人能够要求一个老实本分且有些胆小的普通人去充当大英雄,拯救被无辜霸凌的受害者,即使受害者本人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他装作跟谁都不是很熟的样子,默默承受来自外界的恶意。
他已经这样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体育生是一个热心肠,他希望寝室的四个人拧成一股绳,他是不害怕那些霸凌者丑恶的嘴脸,余放也同样不怕,唯有那个胆小的舍友……
最后,只有余放、体育生和可怜人努力维持一小段时间的友谊。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
大概是体育生开玩笑的那句:我们来玩校园怪谈吧。
“你们玩了笔仙,然后……召唤出了二号床舍友的母亲?”
夏稚很是惊讶。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只是校园恐怖事件中的某一种玩法。
“不是。”余放神色淡淡的,好像诉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似的:“他没有玩,这个提议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余放成为了留级生,其他人的身影……
夏稚眉心微动,他没有见过其他留级生。
虽然从其他人的描述中得知留级生不只有余放一个,但是现在夏稚还没见过其他留级生。
“我们没有玩……”
“后来,他自己偷偷玩了。”
不仅玩了,还成功了。
成功的过程,被胆小的三号床舍友看到。
吓死了。
字面意义上的。
尸体被抬出宿舍楼,无数到目光如针刺般落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余放就知道事态的轨道已经完全偏离了方向。
体育生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了,并不在校园内。
而始作俑者,那位可怜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校园里。
后来校方到底做了什么,余放不清楚,只知道他和体育生被通报批评,并给予了永不毕业的惩罚。
他们永远都是‘留级生’。
后来,体育生走了。
他的能力实在太过突出,被国家训练队选中,及时没有毕业,也顺利地离开了这里。
临别前,他眼眶发红,对余放说抱歉。
他说,如果不是他提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会出现一死一失踪的惨案。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学校新出的对策可以说将他们这个寝室的人全部绑在耻辱柱上,不管是谁,都逃不掉。
余放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同年级的人都参加了高考,只有他,留级。
“这不合理。”听完这段往事,夏稚当机立断发表感想,“凭什么不让你毕业?”
余放不应声。
是啊,谁又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呢。
学生们都说他们这群人有问题,他们当中唯有余放还在学校,他不辩解,所有罪名都承担了下来。
殊不知,他们都是受害者。
“那个人……”顿了顿,夏稚解释了一下:“就是自己玩笔仙的那个人,哪去了?”
“不见了。”余放语气平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他是玩完之后不见的吗?”
“应该吧,我不知道。”
“死掉的那个舍友是撞见他玩笔仙之后吓死的?然后他也消失了,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
连续两句我不知道,夏稚便问不下去了。
总感觉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过了一会,余放问道。
夏稚摇摇头,刚挪动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头:“不,还有一个问题。”
余放抬头看过来。
夏稚:“你为什么笃定那道女声是……那个人的母亲?”
如果余放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不可能确信那道女人的声音属于谁。
“猜的。”余放说:“从他平常说过的话和学校最后给出的解决方案都能猜到,他应该成功了。”
玩了一个恐怖的通灵游戏,成功后,召唤出了一个女人。
那个可怜人最想见的女人是谁,不言而喻。
夏稚心里慌慌的,“可你很确定那是他的母亲,而不是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说,但余放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玩这种有风险的通灵游戏,按照电影里演的剧情来看,通常被召唤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放的沉默令夏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
“休息吧。”余放说。
夏稚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不跳了,“等、等一下,你知道我……”
“我知道。”余放看向他,一双黑沉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很有礼貌,而且‘他’没有伤害你。”
夏稚:“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一点可以确定那是他的母亲,是个好人……额,鬼?”
余放眨眨眼:“可以这么说。”
“不可以啊!”夏稚有些抓狂:“我是相信科学的人,你知不知道晚自习前你对我说的话,让我这一晚上都坐立难安!”
余放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勾唇浅笑,“不太像。”
夏稚被他这笑容定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问就是心里憋火!
之后的余放对夏稚的所有问题充耳不闻,就算夏稚软声相求,他也不再开口。
抱着遗憾,夏稚回到了床上,哀叹入眠。
这一晚,他睡得十分踏实。
无梦,一觉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手机设定的闹钟还没响,寝室里也是静悄悄的,床帘没有拉开,黑漆漆的一片。
透过床帘缝隙钻进来的一缕浅淡的白光可以知晓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七点早自习,夏稚定的闹钟是六点,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洗漱收拾,顺便还能吃点存在寝室的面包牛奶垫垫肚子。
睁着眼在床上翻了翻身,赖了一会床,就爬起来准备下去开始收拾。
六点,闹钟响了,一上一下,同时响起。
下铺余放的闹钟也是六点整。
顺着楼梯下去,夏稚看见下铺的床上坐起一个人。
“早上好。”他随口问好,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咕嘟咕嘟喝干净,又道:“我拉开窗帘了啊。”
清晨的光骤然闯入这一室的黑暗中,夏稚眯起眼,躲到旁边墙角,抻了个懒腰。
“你吃点东西吗?我的柜子里有小面包和牛奶。”夏稚打了个哈欠,转头对站在床边背对着自己的人说。
那道人影顿了顿,转过了身。
看清对方长相的那一刻,夏稚正在扩胸的动作骤停,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脸迷茫地望着那个陌生的人。
“我不吃。”这个人说:“谢谢。”
夏稚的呼吸很轻,轻到他自己的大脑再次思考时,有种呼吸已经断掉的错觉。
“余放……?”
他愣愣地叫出这个名字,这个本应该是他舍友的名字。
“嗯。”那人应声,反问:“怎么了?”
“你……”变样子了。
你跟昨天我看到样子完全不同。
你是谁?
太多疑问堵在喉咙里,却在张开嘴的瞬间,失声在空气中。
[系统,你还在吗?]
【在的呢,亲爱的宿主~】
好了,这不是幻境,系统没有被屏蔽。
这个诡异的游戏,终于开始出现灵异场面了。
夏稚自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种……
狗改不了吃屎的既视感。
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用普通人的思维去看待从此刻起发生的每一件事了。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用雀跃的语气对陌生的余放说:“那我吃完就去上课了。”
陌生的余放笑了起来:“真怀念,你每天早上都会问我要不要吃小面包配牛奶。”
夏稚走向自己的柜子,“是吗?我没什么印象。”
“我的印象很深刻,我每次说不吃,你都说我要成仙了。”余放笑得更灿烂了,“我不是不想吃,只是……不饿而已,觉得吃了没什么用。”
夏稚对他这番话中逆天的破绽仿若未闻,自顾自地拿出面包和牛奶,放到桌子上。
“我先去洗漱了。”
十分钟后,夏稚从卫生间出来,路过下铺。
和昨天长的一样的余放坐在那里,神情淡漠地看手机。
夏稚:“……”
变脸戏法?
“你问一个人长相会变化是不是见鬼了?”
充斥着肃穆与清冷的校园里难得有一个小花园,周围是灌木丛和小树,一条蜿蜒小路直通花园。
课后,夏稚躲不过周寂,索性把他拉到这里来,问了这个问题。
本来想找焦灿灿的,但是作为学习委员,焦灿灿挺忙的,时不时还会被老师叫走帮忙,没有办法,周寂的可信度在夏稚这里仅次于焦灿灿,最重要的是他很闲,而且看见夏稚就像猫嗅到猫薄荷,贴着不走。
夏稚想着,周寂既然默认是为自己挡灾的,那这些灵异事件他听了也不会觉得突兀吧。
不曾想,周寂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不是眼花了吗?”周寂说:“早上起来容易头昏眼花,尤其是你们这种埋头苦学的,昨晚是不是熬夜看书了?”
夏稚:“……”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请给我走!
从夏稚的表情中读出些许细节,周寂沉默几秒,又说:“你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毕竟我们学校里有脏东西。”
夏稚:“对吧!”
“所以你早上遇到谁了?”周寂继而追问。
夏稚犹豫要不要跟他说。
周寂也不急,抱臂环胸站在一旁,大有一副‘跟你耗到上课’的架势。
最后还是夏稚妥协了,“是我的舍友。”
周寂微微皱眉:“那就说的过去了,他本来就挺邪乎的。”
夏稚:“啊?你认识余放啊?”
“认识,以前见过。”周寂说:“他是冲刺班的学生,以前在学校里很有名。只不过那件事情后,没有人再敢提起他的名字了。”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夏稚,“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鬼找人可不管身正不正。”
夏稚无话可说。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一起往回走的路上,周寂问夏稚晚上要不要去他的宿舍住。
“如果你觉得他很奇怪,且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找我。”周寂说:“我是双人寝,舍友这几天刚好请假了,而且也在二楼,206,很方便。”
“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去找你。”
周寂算是夏稚的一个退路。
因为信任,也因为……
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夏稚还在心里问自己:周寂真的可靠吗?可以没有顾虑地相信对方吗?直觉真的准吗?
上课铃声打响的一瞬间,他将内心的疑问通通揉搓成一团,抛在脑后。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高三生的生活跟轻松是完全不搭边的。
今天就没有昨天幸运,体育课被其他科的老师占了,除了上厕所和去食堂吃饭,夏稚几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一整天。
闲来无事他还真的跟着学了学,不仅重拾了以前上高三时的压力,一些刻在骨子里的知识也一点一点复苏。
自习课上正在认真写作业的夏稚猛地顿住,自己怎么真的在写作业啊?!
[HR222,我还是觉得这局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夏稚咬着笔头,在心里默默与系统沟通。
【宿主为什么这样觉得呢?】
[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没有游戏结束时间,找不到队友,也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夏稚越算心越惊。
如果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待下去,夏稚就快被这种紧张的气氛裹挟着参加第二次高考了!
他真的不想再参加一次高考啊!!!
偏偏系统还毫无察觉地问他顾虑什么。
夏稚面无表情,不想理。
顾虑什么?
怕自己真的在这过起日子来了,而且游戏还不比现实安全,至少现实中没有鬼!
最后一节自习结束,焦灿灿找过来,要请夏稚吃饭。
她说自己白天太忙了,冷落了夏稚,所以请客赔罪。
夏稚让她好好学语文,‘冷落’这个词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吗?!
倒是不用焦灿灿请客,一起去食堂吃饭也没有问题。
两人刚收拾了东西要走,周寂就打发了他的跟班们走进来。
“你去哪吃饭?”
“和焦灿灿去食堂。”
随口就要问一句‘你去吗’,结果听见一旁焦灿灿在那盯着周寂磨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