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焦灿灿刚说夏稚被保护得很好,不知道其中缘由很正常,现在夏稚这样问,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焦灿灿倒是没有隐瞒:“听说是你小时候出生的时候,持续了许久的大暴雨突然停了,然后你就开始发烧发热,差点死掉,村里的老人就说,你是给村里挡灾了,就找了一些八字跟你很合的同龄人分你一些气运。”
封建迷信。
夏稚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
但如果这就是跟游戏背景有关的一条线呢?
夏稚抿着唇,说:“我没搬走之前,玩伴一直都是你吗?”
“还有其他人,不过你跟我的关系是最好的啦。”焦灿灿还挺骄傲的。
夏稚本来还想问问都有谁,随即脑海中浮现出‘周寂’的名字。
“周寂是为什么?”他不解地问道:“在我什么都没有记住的情况下,他好像代替你的位置,一直在守护我?”
这句话可像一把利剑,刺进焦灿灿的心口窝。
“你、你真是……”焦灿灿气得结巴,嚷嚷道:“我可是你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啦,但是现在的情况的确是这样。”夏稚说:“你看,周寂说完之后,你不是也默认了嘛。”
焦灿灿胸口堵着一口气,却没话反驳。
一开始还以为周寂是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欺负夏稚,他那样一说,她反而理解了,所以虽然表现得不服输,硬要犟上几句,但她必须承认,夏稚的话是对的,也是她心里真实所想。
周寂的确替代了她小时候的位置,成为给夏稚分享气运的玩伴。
当时村子里的人很迷信,但夏稚的一些亲身经历,却是她亲眼所见的,她知道那些迷信可能真的有点效果,夏稚小时候白白嫩嫩的还特别听话,村里的小孩都喜欢跟他玩。
当时她仗着是村里的‘大姐头’,所有小孩都听她的,她想要‘霸占’夏稚,谁也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那个时候她和夏稚的八字最合,连续几年都是这样了。
现在相当于什么情况?就是几年没见,周寂这个人突然冒出来,然后成为了跟夏稚八字最合的那个人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焦灿灿气得不行。
“他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别全信!”焦灿灿开始给周寂上眼药,对夏稚苦口婆心道:“他看起来就心思不纯,哪像我。”
“你的性格还真是 ……”夏稚有些哭笑不得。
她跟焦灿灿有点像,但又不是那么像,尤其是长着一张陌生的脸。
“我是说真的!”焦灿灿唉声叹气,“他没有我真诚。”
“好好好,我知道了。”夏稚连忙答应下来,他怕自己不顺着她,后面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焦灿灿心满意足了,对夏稚有问必答。
这期间,夏稚知晓了自己刚转来一个月,但回到这里貌似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夏稚’足不出户,而这个小镇也不再是幼时的村落,变得愈发繁华,高楼大厦。焦灿灿在他刚搬回来的时候貌似去找过他,但是被拒之门外,所以夏稚作为插班生来到她的班级后,她才故意绷着一口气,不理他,也装作两人不认识的样子。
只是让焦灿灿没想到的是,夏稚还记得她以前的名字叫焦娇。
“我爸给我算命说焦娇这个名字与我的性格不合,将来容易被拿捏,所以你搬走没多久就给我改了名字,意欲光明灿烂。”
又是算命。
夏稚不理解,但是尊重。
“至于你和周寂之间的事,我不知道。”焦灿灿说:“你好像刚来没多久,周寂就一直跟着你了,你要是想知道原因,不如去问他。”
体育课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下课铃打响之前,焦灿灿带着夏稚又重新回到操场,之前和她在一起聊天的其中一个女生正在哭,焦灿灿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边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然后愤愤不平地要找周寂算账。
夏稚没有凑过去,他环顾一周,找到门政兴和李连一,刚迈出脚步,下课铃就响了。
他自然而然地回了教室。
周寂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下午的课上完,班级里都有一个座位是空的。
后排天选靠窗座位,任课老师问起的时候,他们都说缺课的是周寂。
下午的课程结束,住宿生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或者吃晚饭,六点半要回教室来上晚自习。
夏稚不想吃饭,进入到宿舍楼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门牌号:202。
那是他的宿舍。
202号男寝宿舍比其他宿舍小了一点,以前一直是一张单人床,给一个学生住,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小的202里换了一张上下铺,可以住两个男生。
之后,夏稚顺理成章地多了一个舍友。
回到202,屋内空无一人。
夏稚在门口站了一会,呼吸缓缓落下,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咔哒一声,门被关紧,他又快速将门反锁,然后走到一个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本上锁的笔记本。
就是它。
认知清晰地用密码打开笔记本,夏稚迅速翻看起来。
这是他自己的笔记本,这套看起来比旁边更新的桌柜也是新搬过来的,上下铺不是上床下桌,所以床是新的,一套桌柜是新的,剩下的都是旧的。但是新桌柜是‘夏稚’在用,也就是说新搬来的那个、焦灿灿口中不好惹还欺负自己的留级生用了那套旧桌柜。
这样一想貌似也很怪,明明在别人眼中被欺负的是夏稚,对方又是那样复杂的一个身份,怎么看也不该是夏稚在这间宿舍里说了算。
进入到202的瞬间,一些有关‘夏稚’的记忆开始复苏,其中就包括这本日记。
他是很喜欢写日记的,以叙述的方式记录每一天发生的事。
快速阅览几页,几个词汇凝聚成的主题令他感到心惊胆战。
[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
[即便如此,我仍然被眷顾,即使对方是鬼。]
[它或许喜欢我吧,但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利用它,活剥那群脏东西,就这样。]
[他想要亲吻。]
[我不想给他,他生气了,强吻了我。]
[冰冷的舌头,像果冻,很滑,很冷。]
[我不喜欢他自作主张,但是我快坚持不住了,他又帮了我一次。]
[他没了,不见了。]
[我找不到他,他不在,那些脏东西又想找过来。]
[奇怪,为什么?这所学校有什么的东西是他害怕的?]
[想不通,但是他的确不在了。]
[今天,我看见了有些熟悉的人……要让他们帮我吗?]
[我想找到原因,他好像还在。]
[又不在了?]
[奇怪,他在的。]
[……好吧。]
[他被吃了。]
每一个文字,在日落中阴森的房间里尽显毛骨悚然。
每一天的日记中都能提取到如此恐怖的内容,但是对于曾经的‘夏稚’来说好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看着这些日记,夏稚脑海中开始一点点拓展自己应该知晓、有关这局游戏中‘夏稚’的记忆。
日记中,前期为‘它’,后期为‘他’的东西。
是一个真正的鬼。
一直缠着夏稚,想要将他吞入腹中的恶鬼。
夕阳西下,宿舍内的自然光越来越黯淡,寂静的空气中弥漫诡谲的气息。
比起其他宿舍的窗户都朝向采光极好的南面,阳台窗户偏向西南,一整日的光线都没有大亮的时候。
一阵凭空而生的寒流爬上夏稚的背脊,激得他轻轻一颤。
这时,门外又不适时宜的响起脚步,一步一步,缓慢靠近。
202宿舍里显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夏稚锁上日记本,动作迅速地把它放回抽屉里,然后脱掉鞋子,爬上上铺。
上面的床铺是他的。
就在他盖上被子,脸颊贴上枕头的瞬间,宿舍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走进来,没两声停下。
夏稚敏锐地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望过来,如芒刺背,此刻他正侧躺,面朝墙壁,被子也是随手搭在身上,从下面看,上铺便是凸起一个小鼓包。
夏稚有些懊恼,他忘记把床帘也放下来了。
印象中,他和这位新室友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坏。刚才看过的日记内容更是佐证了这一点,有几句话就是描写这位学生们都很忌惮的留级生并没有给他的住宿生活带来任何变化,如同一粒沙落进大海中,激不起一丝波澜。
即使新室友来了,他那本就冰冷的、充满灵异的生活依旧是一潭死水。
这种感觉在夏稚还没有跟新室友共处同一空间的时候还能当做一个参考,但是现在……
他心里打鼓,开始有些却不确定了。
没有见过的人,即使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对方的存在,夏稚也没有办法把名字和人对上号,想要彻底认清一个人,并在游戏开局后把对方记在脑海中,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对方面对面沟通。
就像焦灿灿和周寂,还有秦尤。
下面的人似乎在做什么事,来回走动的细小声音,以及抽屉被拉开,柜子被关上时发出细微的响动,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消失。
夏稚感觉上下铺动了一下,好像又承受了另外一个人的重量。
新室友坐在床上,或是躺到床上了?
夏稚额头上沁出些许冷汗,安静的氛围宛如侵略剥夺了他呼吸的空气,头脑发胀,慌乱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翻了个身。
嘎吱……
不算牢固的上下铺发出了一道响声。
夏稚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落入了冰窖一般。
不过很快,他就变得淡定了,就算对方发现他没睡又怎么样,谁规定躺着就一定是在睡觉?!
这样想着,夏稚直接睁开眼,从上铺坐起来。
“醒了?”下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吃饭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一道很好听的男声,如同冰锥落地,沉闷而冷酷。
夏稚想了想,回道:“没吃,不饿。”
“晚上不是要上课?”那人继续说:“吃吧,我买了,放在桌子上。”
他的话音落下,夏稚还真有些饿了,他看向书桌的方向,发现那里放着一份套餐,应该是学校食堂里的,连打包的饭盒都很朴素。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不算浓烈的菜香,都是家常便饭的水平,却偏偏让夏稚越来越饿。
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吃一顿现成的晚饭了。
但是……
“你呢?”夏稚问:“你吃了吗?”
白吃人家买回来的饭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不饿。”下面传来声音,“我中午吃的晚。”
夏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那我晚自习回来给你带点吃的吧?”
到时候新室友大概就饿了,他也刚好还了这顿饭的人情。
下面的人沉默几秒,道,“可以。”
夏稚放心了,顺着一旁的抽屉楼梯下床,直奔套餐而去。等走到新室友的书桌前,端起饭盒,他才回过头,对坐在的窗边的男生说了一句谢谢。
一张帅气的脸十分突然地占据了他的视线,以至于第二声‘谢’的尾音戛然而止。
“余……”
有一瞬间,夏稚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但是每次在联络机里都能知晓他的近况。
他差点就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只是与对方对视的时候,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又掠夺了那种莫名的熟悉。
夏稚手脚冰凉,目光凝滞,不算礼貌地盯着新室友看了半晌,他默默收回视线。
与余放完全不一样的长相,但乍一眼看去的时候,又很像,或许是神似,又或许是气质……
总之,各种不明了的因素导致他差点以为这个人就是余放,可明明这人跟余放长得两模两样。
而就在这时,坐在那里的陌生男生开口了,“叫我?”
夏稚愣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叫我么。”帅气的男生表情平静,平视夏稚,“但是没完全叫出我的名字。”
“……”
夏稚明白了。
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就是眼前这个男生的。
他叫余放。
是真的叫余放。
那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正如同他之前看到焦灿灿、周寂和秦尤时的感觉一样,是这局游戏里‘夏稚’的记忆觉醒。
他的脑子里很乱,最终只能借着打开饭盒盖子的动作,胡乱说道:“我只是想说一声谢谢。”
余放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垂头,继续看手机。
夏稚一边吃饭一边偷偷观察他。
其实他是有一点好奇的,不论是焦灿灿口中对方因为‘死亡’事件留级,还是《新规四条》是为了他而设立,都让夏稚摸不着头脑。
见到了对方的相貌也对上了名号,加上日记中的描述,很显然,夏稚对这位新室友的事一无所知,当然,也有可能是本就身处另外一件邪祟怪事中的‘夏稚’没空去了解其他人的事,总之,夏稚从未主动打听过,对方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至于外面为什么会传出他被新室友欺负这件事……
归根究底,还是余放本身的名声不怎么样,再加上夏稚是插班生,性格冷漠,不与人交流,本来一个人住的好好的,结果学校突然把一个跟‘命案’有关的留级生安排到他的寝室,从此之后,夏稚也是愈发沉默,所以谣言愈演愈烈,最后连作业没交上来这种事都被怀疑是受欺负了……
实际上,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甚少,只能算寝室搭子。
‘夏稚’的性格冷漠,游戏开始之前他也没有要跟其他同学聊天搭话的意思,所以不主动解释大概率是因为不在乎,或者根本没听说过这种对自己来说完全不重要的谣言。
可余放是为什么呢?
明明外面的造谣已经严重影响到他本人的声誉了,余放为什么不解释?
夏稚可好奇了,盯着余放不放松,脑子里设想了好几种理由……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一直在看手机的余放终于抬起头,语气不解:“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夏稚噎了一下,两三口咀嚼着嘴里的饭咽下去,说道:“是听说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跟我有关?”
“……当然了。”夏稚被他的反应搞得心虚起来。
怎么感觉余放也不知道那些谣言呢!
余放放下手机,微微坐正,脸色严肃地看向夏稚:“你听说了什么?”
“……他们说《新规四条》跟你有关系,为什么?”夏稚没有询问这个谣言是否真实,而是直接问余放原因。
不是因为他太相信那些谣言,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多围绕在他和余放之间的谣言都是假的。可正因为那些谣言太假,夏稚才要问‘为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新规四条》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又是怎么跟余放联系到一起去的。
余放明显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没有回话,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炯炯有神,盯着夏稚的时候,却不敢对视太久,移开,不过几秒,又控制不住地看过来。
这样的反应,令夏稚更加笃定《新规四条》的出现与他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余放重新拿起手机,靠回床头的栏杆上。
他的动作仿佛在告诉夏稚,这些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用闲聊的方式来解决。
“你知道《新规四条》都是什么吗?”
夏稚不知道。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就是两秒钟的沉默时间,让余放心里有了答案。
他似乎并不在乎夏稚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新规四条》,就是在原来的规则基础上,新加四条规则。”
“这四条规则分别是……”
“第一:不允许与转学生说话。”
“第二:不允许与留级生做朋友。”
“第三:不允许与陌生女人沟通。”
“第四:以上三条触犯两点,将被永久开除。”
这四条规则就像剪刀长得像茄子——毫无道理。
就算余放解释了,夏稚也不能理解,甚至不知道这些规则跟上学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定要套入这四条规则来看待学院生活的话,需要吐槽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首先第一条规则就相当官方歧视,学校接收转学生,不让学生们和转学生说话,明晃晃的孤立,还是学校认可且鼓励的。
第二条也是如此,毕竟留级的理由太多了,有的可能只是单纯学习很差,考试没考过,因此而留级,却要遭受校园冷暴力,再也交不到朋友。
这四条当中唯一一个解释起来还算合理的就是不能跟陌生女人沟通这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但如果这样算,不能沟通的对象不应该只是陌生女人,而是所有陌生人。
第四条的话……
夏稚眯了眯眼,觉得第四条很不对劲。
触发前三条规则中的其中两条就会被开除,这项惩罚对于学生来说已经很严重了,但它对应的条件却是如此任性。
因为前三条规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错误’!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你不就是留级生吗?”夏稚看着余放说:“而我是转学生。”
“所以我已经违规了一条校规。”余放说:“但你没有。”
夏稚顿了顿。
果然,他和余放并不是朋友的关系。
“你害怕被开除吗?”他想了想,又问。
余放沉默几秒,说:“怕。”
夏稚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四条规则束缚,忍不住沉默起来。
“你也小心。”片刻之后,余放说:“这几天晚上,你一直在跟空气说话。”
夏稚吃饭的动作猛地一顿,抬眼看向余放。
余放神情淡淡:“你对着空气叫阿姨。”
黄昏落幕,天空陷入无光的暗沉之中。
今晚的云很厚,遮住了月亮与星光,令整座校园看起来仿佛建立在一个时间停滞的特殊纬度。
教学楼里有光,看着还有几分人间烟火气。
远远的,一个高大的穿着校服的男生朝教学楼慢悠悠地走来,袖子撸上去,露出半截健硕的手臂,一只大手里圈了一瓶矿泉水,另外一只手则拎了一袋东西。
守在门口的纪律委员刚要骂,看清来人的脸之后瞬间噤声。
这是个大佬,骂不得。
几个男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为首男生踏入教学楼大门之前簇拥而来。
“周哥,你怎么才回来啊?班主任下课之前查人,就你不在,估计要记上了。”
“没办法,谁也没想到班主任今天来上课了。”
“周哥,你……”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等周寂抬手打断他们的话,一个一个还互相看着,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周寂什么都不在乎,只问了一句:“他回班级了吗?”
几个跟班中的其中一个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道:“没有。唉?平时这个时候他该回来了。”
下午放学后,留给住宿生的空闲时间只比中午多了半个小时,这段时间美曰其名是‘放学时间’,其实对于住宿生来说不过是时间较长的课间而已。
大家会去吃饭,也可能不吃饭直接回寝室补个一小时的浅觉,总之,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点时间根本做什么都不够。
一改往日习惯,快要上晚自习了还没见到人回来,周寂果然皱起眉头,直接把喝过的矿泉水扔进垃圾桶,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单手解锁划屏,当着一群纪律委员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放到耳边等待接听。
纪律委员:……
真不是人干的事!
没过几秒,对面就接通了。
安静的空间里,隔着电话也朦朦胧胧地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
“周寂?”
周寂脸色缓和了些许,语气微沉,“你没来班上?”
“马上了,我回寝室休息了一会。”那边乖顺地解释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等你来班级。”
周寂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里拎的东西,嘴角忽的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寝室里,夏稚挂断电话,抬头对上一直盯着他的那双眼睛。
余放的眼睛很黑,眼型也不是邪魅的狭长形状,而是偏方,不显幼稚,衬得眼珠色彩更浓,透不出一点光。
脑海中倏地回荡余放说过的话,夏稚无声吞咽口水。
——这可太惊悚了,对着空气叫阿姨什么的。
距离上晚自习的时间越来越近,夏稚想了想,对余放说道:“我要去上课了,晚上回来你能给我说说那个……具体情况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着空气叫阿姨这件事。
余放黑眸沉沉地看着他,终是点了一下头。
“晚上十点之前,回来。”
他说了一个时间。
八点半下晚自习,十点之前回来绰绰有余。
虽然不明白余放为什么给自己规定了回寝的时间,但夏稚还是答应了,并将吃完的盒饭收拾好,带出寝室。
那双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寝室的门被关上。
扔掉垃圾,夏稚小跑着回到班级。
班级里,大部分住宿生都已经回来了,不过还没到上晚自习的时间,所以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他进去之后也没人理他。
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见上面放了一杯奶茶。
他疑惑地拿出奶茶,看了看上面的标签,抬头茫然环顾,对上周寂的目光。
他举起奶茶,周寂挑眉点头。
明明可以说话,两人偏要用的动作和眼神交流。
还交流成功了。
虽不说心安理得,但夏稚把吸管插丨进去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
幸好是周寂送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安心,夏稚吸了两口奶茶,发现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和甜度。
难道游戏里‘夏稚’的口味跟他也一样?
这样想着,夏稚又朝周寂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次没有对视上,因为周寂在跟别人组队打游戏,在教室里光明正大地玩手机。
晚自习铃声打响时,班上的同学们都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夏稚把奶茶放到桌下,无意间扫了门外一眼,发现秦尤正站在窗口,无声扫视教室内的情况。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一幕来了。
夏稚连忙坐好,下一秒,秦尤走进来,直奔后排的周寂而去。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气氛剑拔弩张,两人互不相让,但两分钟后,周寂的手机还是被没收了。
周寂没法说什么,谁让秦尤是班主任呢,只得不爽地生闷气。
“我说过,带手机,可以,但不要让我发现。”
身为班主任,秦尤的态度称得上淡然,甚至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发火,站在讲台前,将没收来的手机锁进抽屉里,动作优雅缓慢,仿佛慢动作似的,杀鸡儆猴。
“既然发现了,就一定会没收。这周放学回去之前,周寂来我这里取手机。”
下面周寂冷笑一声:“不要了,送你。”
秦尤的表情平静,并没有被周寂的反应冒犯,而是坚持道:“我要看见你来取手机,明白吗?”
这次,周寂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屑的。
周寂不害怕老师,或者说,他不害怕秦尤。
像秦尤这样年纪轻轻就当高三班主任的也不算少,不过大约是因为班级里有刺头的缘故,看他年轻不服众,就故意找茬顶撞。
周寂应该是收敛了,毕竟没收手机的时候,他也只是瞪眼,最后妥协,比其他学生多了一个流程:无声抗议。
不过同样,对比其他学生,他也能荣获‘刺头’头衔。
晚自习就是晚自习,没有老师来讲课,秦尤在班上,主要负责监督学生。
有不少学生都在写作业,自律性高的,还能多做一套卷子。
高三了,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拼搏。
夏稚就显得很轻松了,因为他不需要拼搏。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就算游戏没有指出结束时间,但他不相信自己能在这里待到考大学!
垂眸呆呆地盯着书本,几分钟也不翻一页。
教室里冷白的灯光衬得窗外夜色更深,浓墨如砚,幽沉得化不开。
前头班主任目光冷淡地扫过底下一群埋头的学生,最终,目光落在靠窗的角落。
少年发呆的太明显了,黝黑的水眸盯着桌上翻开的书册,不眨眼,也不翻书。
秦尤微微眯眼,似有恍惚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移开。
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了。
……他会害怕的。
夏稚起初确实在发呆。
后来,他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夏稚。”
那是一道仿佛来自远方的声音,空灵飘渺,轻柔悦耳。
而且是女人的声音。
夏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焦灿灿的方向,发现对方正在埋头苦学,并没有回头。
还有谁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叫他的名字呢?
当他环顾一周,确定所有的同学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而没有人关注他时,仿佛来自深渊的幽幽恐惧如同蔓延的荆棘,瞬间攀上他那还在跳动的心脏。
是谁在喊他?!
《新规四条》的第三条:不要跟陌生女人沟通。
脑子里莫名冒出余放说过的《新规四条》,夏稚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好像被火烤过了似的。
他好像……真的能跟陌生的女声沟通?
等等!这、这要是真的,那不就成灵异事件了吗!?
还以为自己进入到一个拼搏奋斗的游戏副本里呢,结果兜兜转转还是灵异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