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没应声,一看宋不屈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就知道哪怕在塔里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才会这么容易就亲近别人。
他们虽然没听见张闵和宋不屈说的话,但只看两人先聊得热络,后来宋不屈又默默走到了一边,也知道张闵恐怕居心不正。
这时,赵龙的鸟已经衔着黑布篮子来了,荆白的羊比他晚一步,两人前后脚掀开黑布,果然也比昨天的餐食好些。
荆白看着篮子里装的窝头,昨天是粗面做的,今天也变成了精面,旁边还有五颜六色的各类菜丁来配,再加一碗蔬菜汤,荆白尝了尝,确实说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赵龙打开篮子,果然也比昨天的好,他原本就不挑剔,现在吃饭更完全是维生所需。
荆白吃得很慢,他一边吃,一边默默观察眼前的小羊,小羊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天真地跪趴在他的膝头,小脑袋枕在他的膝弯,看上去非常依恋他。
荆白将食物送入口中的手忽然一顿。
他想了想,将篮子里剩的窝头拿出来给小羊,在它湿乎乎的鼻头前面晃了晃。
小羊嗅了嗅,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荆白,软软地“咩”了一声,又把头别了过去,拒绝了他手中的食物。
它送来的食物,它自己却不吃?
如果不需要食物,那它究竟是以什么为生的?
荆白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烦躁——还是有哪个地方的线没有连上,导致他虽然发现了小羊和中间人身上的古怪,却找不到突破口。
荆白想了想,吃掉了其他的,把这个被小羊拒绝的窝头留了下来,揣在口袋中。
小羊是看着他将窝头揣进口袋的,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地撒了几次娇。直到荆白把它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它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黑布篮子走了。
小诗和张闵的大鸟来得稍晚,但和昨天一样,也是红布的篮子包着。
张闵拿着那块红布时,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宋不屈的方向。
宋不屈的那只羊,直到刚刚才恋恋不舍地衔着黑布篮子离开。
那些小鸟小羊做房主的人,都是吃的黑布篮子里的食物,可他的,还有远处的小诗、昨天的丁武,他们吃的都是红布篮子的东西。
红布和黑布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昨天一直觉得只是餐食丰盛与否的差异,直到现在才隐约觉得,红布不一定象征着喜事,吃得好……也未必就是好。
他看着自己篮子里那些精心制作的菜肴。
肘子、蒸鸡、烧肉、汤羹……一样不缺,而且每道菜都香气四溢,在饥饿已久的他眼前,几乎要让他馋涎欲滴。
张闵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拿起筷子,他决定只吃够足以维生的分量。
他怀疑身体上的这些症状,都是吃东西吃出来的。要试出来,只能今天少吃,明天说不定会好些。
赵龙看见荆白把窝头揣进兜里,他吃东西很快,这时已经只剩半个饼了,见状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食物有问题?”
荆白道:“不一定,线索太少了,我只是想试着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虽然留下了这个窝头,但荆白并不认为是食物造成了他们的衰老。
别的不说,昨天的凤琴可是什么都没吃,但是她今天状态依然很差。虽然没有问过她,但荆白不认为这仅仅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
他之所以扣下这个窝头不吃,是总觉得房主、房客、食物、砖,这之间一定有什么他还没搞明白的联系。
无论是房主的行动,还是房主送来的砖块的数量,都是他无法控制的,他唯一能控制的变量,只有食物。
无论如何,试试再说。
赵龙也看懂了他的意思,他看荆白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出来。
荆白被赵龙那深刻又忧愁的眼神看很是不解,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解释,赵龙想什么,他也懒得管。
赵龙也没再说话,荆白听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心情很沉重似的,沉默地吃完了自己剩下那半张饼。
他一下午都没有再说话了,直到晚上,所有人都记住了罗小兵的前车之鉴,第一时间内堆完了也是突然出现的第二堆砖块。
荆白自己的砖块少,他这次耐心地等到了所有人都开始了建房子的工作,自己才进去。
就他在外面冷眼观察着众人进入异空间的时间,就发现所有人的第二堆砖块都是差不多的时间出现的,并不像早上房主来送砖时,有明显的先后之分。
等所有人都进去,他也捡起来地上那堆忽然出现的砖块,一砖一瓦地拼凑着,修自己的房子。
他的砖块少,动作又快,等他堆完了出来,对照着眼前的建筑一看,就知道这栋房子至少已经完成了一小半。
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紧。
如果明天之内还没找到破局的办法,后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其他人的方向。
如果说他还有明天一天的缓冲时间,小诗和张闵他们……
恐怕明天就是他们最后的时限。
不过这时候想这些事情也是无用,荆白放下手中的积木,眼见着它和之前修好的部分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变成一个完整的房间。
客厅部分的材料还没送来,是卧室先装好了。
荆白盯着眼前的建筑看了一阵,走进了那个修好的卧室。
之前一直站在房子外面,他想试试这房子能不能自由出入。
房子只有一块地的大小,卧室自然也很狭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砖块,没有家具的原因,堆出来竟然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说是卧室,只是因为它有里面有块地比地面略高一些,方方正正的,看着像个土炕。
这张炕已经占据了这个小房间的绝大部分空间,荆白在里面连走动都觉得转不开身。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他本来已经准备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再次转过身,目测了一下背后那张土炕的长短,眼神微变,下一刻,他走了两步,竟是直接躺到了床上!
一躺上去,青年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就出现一个近乎讽刺的笑容。
原来这张土炕,正好同他的身高极其适配。
他身体完全放平时,头正好顶着背后的墙,脚正好碰到土炕的最后一寸。
既没有让他双脚悬空,也没有一丁点浪费材料,可以说一厘米都不多,完美适配他这个人的身高的长短。
荆白也没急着下来,他抱着双臂,施施然地躺在床上,盯着那土黄色的房顶,冷冰冰地笑了笑。
“不错啊,竟然还是量身打造。”
不过,就这么个地方,也配成为他的埋骨之地么?
青年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轻蔑,他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第140章 建筑队
崔风也很快堆好了自己的砖块,他比荆白晚出来,是眼看着荆白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见荆白身影突然不见了,差点吓得叫出声,好容易才忍住了,没发出多余的响动。
荆白再出现时,他就忍不住凑了过去:“诶,路玄,你刚才去哪儿了?”
他本来怀疑荆白是留了一些砖块没堆完,但想想没有必要,毕竟“工作”没完成可是会死的!
关于房子的事情他也敢乱问?
荆白怀疑这人昨天还没吃够教训,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进自己的房子,看里面的装修有没有问题。”
他话说得很慢,也很小心,说完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就知道这种程度的信息不算是违规泄露。
如果荆白刚才说的是“卧室”,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判定违规。
因为不一定每个人都修好了“卧室”,中间人严防死守的信息是房子修筑的进度,某种程度上,这关乎他们每个人副本的进度。
但如果只是提到进房子,就不会有问题,因为这是面向所有人的信息。
在这句话里,荆白其实已经告诉了他,房子是能够自由出入的。
见崔风只是一味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根本没意识自己的话问得有问题,也没意识到他说出的信息,荆白忍不住冷冷横了他一眼:“这种关于房子的问题很敏感,以后不要问了。”
如果崔风因为管不住嘴这种无稽的原因害死了自己,那未免太可笑了。他还指望多几个人过副本,好修复他的白玉。
崔风眼睛猛然瞪大了,他意识到自己问的话不对,惊恐地道:“我c……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昨天都能因为不小心暴露自己房子的信息违规,对信息的确不敏感,荆白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不长记性,凉凉的目光从头到尾将语不达意的崔风看了一遍,看得崔风脸涨得通红,才无谓地转开了。
这次没有人耽误时间,荆白没等多久,就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位置上,说明他们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
荆白看了眼远处,天色都还亮着,太阳一时半会还没有落山的意思。
他的目光不禁转移到了中间人身上。
身材矮小的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笑容满面地对道:“大家今天的工作态度很积极,我已经感觉到了,我想房主对你们的工作效率也一定会很满意的!”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像是在检视着什么,随后点了点头宣布:“既然都提前完成了工作,那就可以下班了!”
他说完就立刻转身,毫不留恋地从唯一的路口走了下去。
有罗小兵的前车之鉴,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先踏出自己那块地和外面的分界线,张闵是跑得最快的,几乎是中间人一说,他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仿佛落到最后的人会被淘汰一般。
荆白没有争抢,他知道淘汰的标准不可能这么轻率,就算落在后面,也是慢悠悠的,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他落到了最后,宋不屈、赵龙、崔风和小诗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等着他。
小诗其实是想等崔风一起下山,但是崔风一直看着荆白,她也只好等着,好奇的眼神却一直在荆白脸上扫来扫去。
荆白被几个人的目光看烦了,冷冰冰地瞥了一直看个没完的小诗一眼。
那个眼神叫小诗觉得如坠冰窟,她再也不敢盯着荆白看了,小声地问崔风:“崔哥,为什么要等他啊?”
这人除了爬山快,也没见得有多厉害啊……
崔风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道:“大佬的世界你不懂。”
小诗满脸敬服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身边这个人也是在不懂装懂。
荆白没有立即下山,反而抬头看了看天色,下午的阳光洒在人脸上,并不刺眼,反而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沉默良久的赵龙终于开口道:“你不急着下山?”
荆白见他眼带深意,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赵龙指了指他口袋里的窝头,小诗才想起来早上凤琴找她要过吃的,脸上一红,羞愧地道:“啊!完了,我忘了给那个凤琴姐留点了……”
那会只顾着吃饭了,完全忘记了她的事。
她感动地看着荆白:“你这是留给她的吗?”
莫名其妙变成了众人视线焦点的荆白:“?”
他根本没打算给任何人!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走到了最前面。
赵龙等人连忙跟在他身后下山。
说实话,看太阳,这时候大概也就下午四点左右,日光明亮得不行,在这样的光线下走在山路上,几乎没有任何魑魅魍魉的存在的余地。
唯一不那么亮的,也就是两边的山林,但也和昨天晚上下山时的阴暗幽深形成鲜明的对比。
荆白和赵龙走在前面,崔风三个人走在后面,崔风一边走,一边教训宋不屈:“我看你胆子是肥了不少……你怎么敢和别人换东西吃的?”
荆白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却想着中间人这么早把他们放下来的用意。
要这么说,这个副本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修房子。
只要用完了房主提供的砖块,修好了房子,他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中间人甚至不需要将他们留到晚上再下山。
砖块必须用完,可是用砖块换来的食物,却不是必须吃完的。
荆白有个想法。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东西——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离奇,但等到入夜之后,应该就能确定了。
一行人虽不少,在路上却没有什么人说话,连崔风和宋不屈的话语声都渐渐消失了。
宋不屈有些敬畏地看着前面那个高挑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越到副本后面,他越感觉这个人的气场很强——进副本的时候他是瞎了吗!怎么敢在这个人面前嘴贱的!
崔风见他盯着荆白看,小声道:“我早上那回头替你道过歉了,你以后自己说话做事长点心。”
他说完宋不屈,又感觉自己的嘴也是够欠的,忍不住自己在心里把话又复述了一遍。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在路玄身上。
青年虽然走在最前面,却看不出丝毫忐忑惊慌,仿佛前面不是曲折狭窄、隐含危险的山路,而是一条无边的坦途。
崔风内心禁不住升起一阵羡慕。
他也想变成这样的人,坦荡、坚定,无论在怎样的困境中,都能凛然不惧,但他知道,这是强大的实力支撑起来的自信。
这是他进入第三层以来的第一个副本。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一天呢?
张闵第一时间跑下山去,不是为了追上中间人——他昨天都追不上,今天体能下降,更不可能追上了。
他是为了去找一个人。
今天早上小婉说的话,他是都听见了的,也知道凤琴的房子就选在山脚处。
今天凤琴和小诗闹了这一场,他才知道对方一天都没吃东西,其他人肯定也听见了!
他怕别人反应过来占了先,这才火急火燎地冲在第一个。
窦松先前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还一路跟着他,但看他一路不停脚地跑,自己体力先跟不上了,也就放弃了跟着他,自己慢悠悠往下走。
张闵其实也接近极限了,只是终于甩脱窦松,让他心里轻松不少,其他人也没追上来,看来都没想到这一茬,他应该就是第一个能找到凤琴的人!
他咽了咽口水,在大鸟的目光下,他这次只吃了一半的分量,又装了两个包子进口袋。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小心,尤其是拿油纸包起两个包子的时候,全程都盯着大鸟的眼睛。
但是大鸟对他藏食物的行为视若无睹,似乎并不关心他会把这些食物带到哪里去,或者给谁吃,张闵也是借此判定,他的食物给别人吃了,至少是不会算他违规。
至于吃的人违规与否……
张闵的嘴角勾了起来,无谓地笑了笑。
至少由他来给凤琴食物,比别人给好些,起码他和凤琴的房主都是同一种动物——大鸟。
凤琴早上还抓着小诗要吃的,显然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张闵摸着口袋里已经凉透了的两个大肉包子,一边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一边想——反正也是她想要吃的。
就算凤琴吃死了,也是他的善心,至少不叫她做个饿死鬼。
作为报偿,凤琴不管死没死,起码都能帮助他知道一个规则。
这交易他稳赚不亏。
张闵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他一路都走得很快,到了快山脚处时,就开始不断张望,看凤琴到底在哪。
他光想着跑下来占个先,却忘了这两边都是林子,这女人到底跑到哪里修的房子?
张闵东张西望着,想着大不了就钻进林子看一看。反正她脚力不好,房子都特地修在山脚下,肯定是走不远的。
孰料他连林子也不用钻,顺着山路一直走下去,拐了一道弯,忽然就瞧见一个女人的背影,俏生生地坐在石头上。
虽然只有个背影,也看得出十分窈窕,乌黑顺直的长发披落在背,洁白如玉的手还拿了一绺头发在把玩。
乌发一直垂到她纤细的腰肢,张闵不自觉地看下来,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穿的不是工装,而是一条非常修饰身材的红裙子。
他对这条红裙子印象极深。
这不是凤琴进副本时穿的吗?她早上还穿着工装,怎么这会儿又换回了刚进副本时的衣服?!
她的头发也变得很整齐,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乱蓬蓬的,看着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他早上觉得凤琴只是个没什么头脑的疯女人,但现在看她独自坐在这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心里竟然怪害怕的。
而且这会儿也就刚到下班时间吧?
她为什么不穿工装?
张闵一直想快点找到她,现在看见女人的背影,竟然不敢上去打招呼。
但是凤琴就坐在这儿,这可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就算他走得稍微快点,其他人也很快会追上来。
他难道要在这等着别人先来找她吗?
退一万步说,现在是大白天,她一个身材纤弱的女人,也作不了什么妖。
想到这里,张闵暗笑自己有点谨慎过头,定定神,故意用力清了清嗓子,想借此试探一番:“咳咳!”
女人把玩自己长发的动作停下了,张闵紧盯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忽然很紧张,比吃饭时和自己的大鸟在一起还要紧张。
很快,她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穿着红裙子的女人面容干净秀美,一双秋水般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闵:“早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怎么还傻站着?”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冲他嫣然一笑:“来呀——有什么话,咱们坐着,慢慢说。”
第141章 建筑队
这本来是张闵想要的效果,见凤琴这么主动,他反而浑身不自在,连早早挂在嘴角的笑容都僵了。
凤琴也不催,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闵愣了愣,才往前走了几步,他到底没敢坐到她身边去,谨慎地离了至少一人远,才像是很惊讶似的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着急回去吗?”
凤琴轻轻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当真说得上媚眼如丝,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撩拨着张闵的心,她随即微笑道:“回去也是呆坐着,不如在这儿看看风景。你说呢?”
张闵能说什么?
凤琴这不慌不忙的样子,反而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噎了一下,理了理自己脑中的思路,才重新打起笑脸,道:“你早上那会儿不是跟小诗要吃的吗?我的房主也是大鸟,今天特地给你留了点。”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包好的油纸打开,两个雪白的肉包子展露在两人面前。
虽然已经冷了,但还是散发出一股食物特有的香味。
凤琴看着也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她把长发别到耳后,别有深意地看了张闵一眼:“多谢你还想着我。”
她要伸手去接,张闵却摆了摆手,将油纸包着的包子放到了地上。
凤琴也不在意,就从地上将包子拿了起来,一口一口啃着。
张闵却觉得她的表现很奇怪,方才便罢了,她早上饿成那样,抓着小诗都不肯放手,现在食物摆在面前,她看起来却不慌不忙的?
他心中有些生疑,眼睛便不自觉地盯着凤琴不放。
凤琴这条裙子很紧身,修饰出她身体玲珑的曲线,张闵坐到她身边之后也不敢怎么仔细看,这时见她低头吃东西,时不时地还抬头冲他笑笑,才有意地仔细打量。
不看不知道,一细看,他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条纯色的、剪裁很漂亮的红裙子,可是她胸前……怎么有一片红色,比其他区域的好像深了许多?
看凤琴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肉,张闵手心开始发凉了。
不对……不止是那一片……
从上到下,星星点点的。
只是她上身的那部分最为集中,像是……
像是猛然溅上去的!
张闵想起早上秀琴还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背后猛然窜上一股凉气。
她干了什么?
凤琴又抬起了头,朝着他笑了笑,依旧是笑靥如花,配着她如火的红裙,说不出的风情妩媚,但这时张闵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
凤琴笑道:“怎么这副模样?”
张闵道:“你、你——你不是凤琴!你是什么人?!”
凤琴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当时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说了呢,我叫凤琴——有凤来仪的凤,古琴的琴。你不记得了?”
张闵对那个“有凤来仪”深有印象,但他本能地觉得凤琴现在不正常!
他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想跑,却被凤琴一把抓住,硬拉了回来。这女人力气大得惊人,他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凤琴从容地微笑起来:“你不是来给我送吃的吗?我都没吃完,你跑什么呀?”
张闵神经质般抖了一下,他胳膊被凤琴攥得生疼,冷冰冰的手掌像一块冰贴在他肉上,他心里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迭,这时却也不敢刺激她了。
他强打出一个笑容,只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发颤:“是啊,真的我是好意。大家都是那只大鸟当房主的,你被它亏待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凤琴深深地盯着他,忽然,她的嘴角咧开了,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那笑容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夸张的程度。
她慢慢地道:“是啊,那只鸟确实对我不好。我怎么努力,怎么盖房子,它都不给我吃的……”
说到食物时,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她却一直在靠近张闵。
张闵盯着女人那张越靠越近的、精致秀美的脸,腿却一直发抖——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会变得那么恐怖!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白得像刚上了漆的墙面,凤琴凑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他一时间竟然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呀……
“我把它吃了。”
张闵一瞬间呼吸几乎停滞!他张大了嘴,眼珠子几乎都瞪出来了!
凤琴对他惊悚的表情视若无睹,语声甜蜜地道:“瞧你这样儿……有什么好怕的?那鸟挺好杀的,揪住脖子一拧,喀——就断啦!”
“它也就是嘴壳子硬,叨了我几道伤口。”
“我吃了它,感觉好多了呢,现在浑身有劲儿,也没听见它说我违规啊。”
张闵听她说出这句话,惊讶得都顾不上害怕了,他震惊道:“你——你杀了房主,竟然不违规?”
凤琴任由他看着,直到最后一口包子也咽下去了,才笑道:“别说杀了,都吃完了,我这不也好好的?”
她说着,主动放开了抓着张闵的手,站起身来,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长发,转头道:“谢谢你的包子,我要走了。”
张闵这才注意到她脸侧的头发都是微湿着的,显然是不知道在哪里洗过脸,估计身上的工装也是那时被她扔掉了。
张闵心里总觉得她不对劲,他有意追上去想多套一些信息,终究也没敢跟上去,见凤琴走在前面,就只好不远不近地在她背后缀着。
张闵这时才恢复了些许理智,想起凤琴方才说的话,她能说出门口自我介绍时的词儿,说明她确实是真的凤琴。
毕竟副本外面说过的话,鬼怪也无法知道。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吃了大鸟?
其实存疑,但鉴于她身上的那喷射状的血,张闵觉得是真的。毕竟其他人和他们的房主都在山顶或者接近山顶的位置,也没有别的动物和人给她杀。
但当他真的觉得凤琴吃了大鸟,他就更不敢接近这个女人了……
她一定会死的!
崔风说错一句话就差点原地死亡,张闵不信她能跑得掉!
他跟在凤琴后面,其实是更想知道,她到底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下山的路上,荆白照例走在最前面,没和任何人并行。
他身形挺拔纤细,脊背笔直,行动时风仪落落,凛然有如高山冰雪,只是在背后的人看来,终究是踽踽独行的一个背影,难免显出几分孤单。
赵龙落在他身后几步,却也没和一直在说话的崔风等人并行,时不时就看前面那个高挑的背影一眼,像是有什么心事。
这奇怪的阵型保持了好一阵,最后,赵龙露出一个破釜沉舟的表情,往前紧赶了几步,强行和他并排。
荆白径直走自己的路,也没多看他一眼,赵龙问:“路玄,不好意思,我刚才对你有误会,现在向你道歉。
“但是、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荆白向来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赵龙所谓的误会,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是赵龙突然上前道歉,又打探他的行动,让他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他们虽然有个心照不宣的结盟,却也没近到这份上,赵龙此举堪称唐突,荆白皱起两道好看的眉毛,毫不客气地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龙沉声道:“只要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我愿意配合你。”
他双目灼灼地看着路玄的眼睛,眼前这个俊秀的年轻人用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
赵龙知道他可能不相信自己,耐心地道:“我刚才考虑过了,我年纪大了,体力不好,明天未必能再爬上山。”
他说完这段话的神情很沉重,也很轻松,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像是咽下了一个噎在喉咙已久的苦果。
赵龙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冷静地说:“如果今天晚上,你想试探规则,有什么需要冒险的事情,我愿意替你打这个头阵。”
“只要你答应我,尽你最大的力量,把能带出去的人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