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顿了顿,冷冷地道:“如果你话少些,会更愉快。”
清浅的月光下,只能听见柏易愉悦的笑声,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着远处的竹楼走去。
他们的影子自然地贴合在一起,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远远看着,像是亲密地依偎着一样。
房间里的灯已经亮了许久,有人在里面来回踱步。
竹楼虽然稳固,却也能听到走动的脚步声,吱呀吱呀的,响得叫人心烦。
房间不大,坐在床上的人看着他不断在房间走动,灯光下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有些眼花。
“能不能别走了,你属皮球的吗,满地打转不带停的?”小琪忍不住了,抱着双臂不耐烦地道。
景灿被小琪一怼,也生起气来。
他在这个副本里是挺倒霉的,但能活到现在,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脾气,当即横眉立目地说:“这是我的房间,我爱怎么走怎么走,关你什么事?你不满意,回你自己的竹楼去啊,赖在我这干嘛?”
小琪怒道:“你!我们明明说好了!”
她脸上阵红阵白的,却没从小飞那张床上起来,显然是不愿意离开。
她也是一时焦躁,才冲着景灿撒气,见景灿分毫不让地怼回来,心中有些后悔。
好在景灿没追着赶她回去,小琪脸上强作无事,左右张望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唉,都快九点了,荆白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这显然也不是个好话题。
景灿也不踱步了,脸色又白了一些,没有接话。两人默然相视,见对方脸上都是惶然之色,又各自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过了今早,四个人简单交流了一下,算是结了个短暂的同盟。
景灿和小琪按照荆白二人的说法,在树林里转了大半天,没等天黑就赶了回来,等着荆白他们回来交换信息。
但是他们等啊等,等到天黑了,也没见着荆白和柏易的人影。
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小琪又看了一眼景灿的脸,对这个临时结盟的同伴有些嫌弃——这人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两人从村外回来以后,本来是在小琪的房间等着荆白他们。
结果等到夕阳西下,再等到天色完全黑沉,路上的村民消失,村里其他竹楼的灯光纷纷熄灭,也没见着荆白两人出现,两人心里就有些没底了。
都是第二层的人了,副本中的潜规则大家都是知道的,夜里比白天危险得多。只要天一黑,再是艺高人胆大的大佬,都会回到住宿的地方。
昌西村只是一个地处深山的偏僻村落,村民们的日常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前两天天黑的时间也就是六点左右。
荆白和柏易昨天虽然回来得晚,也是踩着天黑时分。今天两人等到七点多,都不见荆白回来……
这两人固然厉害,但之前死去的其他人,也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的。
两人等得心里七上八下,正是惴惴不安之际,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小琪心中一喜,她离门口更近,立刻开门出去,惊喜地道:“路玄!你回来……”
门口出现的人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来人,怀疑地道:“赵英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英华的手正放在荆白房间门上,他脸上原本有些犹豫,见只有小琪出来质问,那点迟疑的神色也烟消云散,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换个房间住。这里不是没人吗?”
昌西村“夜不闭户”,竹楼的房门都是没有锁的,他一边说,一边挑衅似的用力推开房门。
房间里自然是没有人的。
小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想起她和景灿从村外回来的时候,的确看到赵英华一个人在牛棚和羊圈之间转悠。但因为早上就闹得不太愉快,他们就没有上前打招呼,直接回了小琪的房间等路玄他们。
原来他在别人竹楼下转来转去,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琪声色俱厉地道:“你也太不要脸了,这是柏易和路玄的房间!”
赵英华上下打量她几眼,讽刺地笑了起来:“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呢,这个副本失踪的人,谁回来过!都这个时间了,他们还没出现,肯定是回不来了。既然房间都空出来了,我为什么不能住?”
景灿听见小琪和赵英华的争吵,也走了出来,不赞同地看着赵英华。
赵英华也没把他当回事,斜了两人一眼,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荆白和柏易的房间。
“我还就住了,怎么着吧?”他把背包放到荆白的床上,对着门外的两人道:“总共三栋竹楼,房间多的是!死了这么多人,有的是地方住。如果他们回来,就去我以前的房间住吧,我没意见。”
小琪看了景灿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冲进去,把赵英华拉出来。
赵英华抱着双臂看着两人,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景灿吓得连连摆手:他这个又矮又瘦的身板,比小琪都高不了多少。赵英华怎么也是个快一米八、体型健壮的男人,他怎么拉得动?
小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景灿,论体格,她也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用蛮力自然是不行的。但她实在看不下去赵英华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见景灿缩了,只好加大嗓门,用音量壮声势:“佳佳呢?你们不是一栋楼的吗,你怎么自己过来,不带佳佳?”
佳佳就是和赵英华住一栋竹楼,昨晚幸存下来的两个人之一,是个说话怯怯的女孩。她之前一直跟着赵英华行动,但是天黑之前,小琪在楼下看到赵英华来回转悠的时候,就没见过她。
提起佳佳,赵英华的脸扭曲了一下,咕哝道:“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女人……”
见小琪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他不耐烦了,走到门口,眼神危险地道:“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我脾气好就不会打女人……”
看他面色不善,景灿鼓起勇气拦了他一下:“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威胁别人!”
赵英华诧异地打量着他:“哟,你这会胆子倒肥了?是不是看我比张涛好说话啊?”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着,看得两人都有些不舒服,景灿站在小琪前头,顶着压力没有退后。
赵英华伸手要关门,小琪气不过,伸出手臂阻挡:“你,你把话说清楚先!”
赵英华冷笑一声,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景灿还算反应快,连忙拉了小琪一把,两人只感觉一缕劲风拂过指尖,竹门就这样在他们面前重重地关上了!
门被甩出“砰”的一声,小琪不可置信地盯着紧闭的大门——要不是景灿拉她那一下,她的手肯定会被夹伤。
都是一个副本里的人,虽然没有结盟,也不至于结仇吧?赵英华是疯了吗?
她气得想去推门,被景灿一把拽住,疯狂用眼神示意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算了。
赵英华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听上去毫无愧意,语气中还带着嘲讽:“我劝过佳佳了,她不来,我也没办法。你们要是这么闲,不如去找她吧,别来烦我!”
小琪抿了抿嘴,转头和景灿回了房间。她只是多问一句佳佳是否还活着,也没打算真去一晚上死了两个人的鸡舍竹楼住。
她被赵英华恶心得够呛,心中也升起新的忧虑:就赵英华这样的人品,晚上要是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能直接把她推出去送死!
有了这个担忧,她也不想在自己的房间就久留,主动提议和景灿一起住。
景灿想了想,也同意了,这样对他也有好处。柏易那两口子,就算回来也是会一起住的,他的房间有空床;如果柏易两人回不来,至少还有小琪陪他住在羊圈竹楼。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想法不错,索性趁着时间还不晚,直接回了景灿的房间接着等。
小琪和景灿在房间里爆发那次小小的口角时,荆白扶着柏易,正好路过了鸡舍竹楼。
这栋竹楼离竹林是最近的,两人从竹林里出来时,远远看见的光源就来自这里。这时路过,见只有一间房孤零零地亮着灯,柏易想了想,道:“我记得昨晚活下来的那两个人,不是住一个房间的。”
荆白点了点头,两人昨晚回村时见过赵英华和他的室友姜芊芊,那个女孩和另一个房间的清水都没活过昨晚。
但他也没多想,无所谓地道:“可能搬到一起住了吧。”
他们和赵英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荆白对这种没什么本事还狂妄自大的人丝毫没有兴趣。
柏易显然看法一样,瞥了一眼那盏孤灯,犀利地点评道:“那个赵英华,在竹楼里住了两晚上,都没数过楼下鸡舍里有几只鸡。能活到今天,也算他走运。”
荆白心里赞同,嘴上却连附和都懒,只有唇角微微勾起。
他向来话少,柏易也习惯了。等走到中间的竹楼,看到景灿房间亮起的灯光,才想起自己今晚的去处,犹豫地道:“我今晚……”
没等他说完,荆白就道:“你今晚住这,和我一起。”
柏易一怔,神色流露出些许惊讶,很快眨了眨眼,笑道:“哇,你这么主动,我都不习惯了。”
荆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主动?”
他和柏易显然不是一个脑回路,也没将柏易的话放在心上。平静的脸庞上,目光变得悠远,没有情绪地凝视着远处的牛棚竹楼。
他的房间亮着灯,不知是谁进去了。
柏易出神地看着青年冰霜般的侧脸。
荆白很快收回了盯着牛棚的目光,直视着柏易。
虽然说着不容置疑的话语,他的神色亦没有任何变化,显出一种出尘的冷漠:“你要住别的地方可以。但是那栋竹楼,今晚不能住了。”
柏易诧异地道:“我们那栋竹楼有什么问题?”
两人从竹林中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交流各自的收获。荆白这才想起,他在木牌林中见到过的东西,柏易到现在还不清楚。
荆白道:“你应该看见那个木牌林外面,有四根很高的木桩吧?”
柏易点点头,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景象:“那四根木桩是不大对劲。远看着像是挂了什么装饰物,我看不清到底挂的什么,但是那个红巾人把手放到上面,竟然就知道你去过木牌林!”
他当时站得够远,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红巾人出现的地方是西北角,荆白则是从红巾人的对角线,也就是东南角的方向出来的,红巾人隔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木牌,根本不该能看见荆白。
但他将手放到了木桩上以后,那木桩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仿佛什么动物的呜鸣。
更奇的是,他分明碰触是西北角的那根木桩,呜鸣声却从四根木桩一起发了出来!
这奇怪的声音也不知有什么魔力,若说音量,也不是特别大,却震得柏易头晕眼花,耳边嗡嗡直响。
而红巾人显然是通过木桩的鸣响觉察到了荆白的动向,竟然绕过木牌林,沿着洼地外围,向荆白所在的方向走去。
荆白听他说了,才知道当时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面对的东南角的木桩为什么会忽然响起来,原来这四根木桩竟然能通过牛头,做到彼此呼应的程度!
通过白玉和柏易之前的提示,他意识到红巾人正向他靠近。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发现,第一反应也是要逃,但等呜鸣声响起,就只觉得头疼欲裂,连眼睛都流出血来,几乎动弹不得。
柏易见荆白动不了,这才在自己藏身的地方制造声响,及时引开了红巾人。
但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一直没想明白。在柏易的眼中,那就是普通的四根木桩,为什么会发出声音?
他一度以为和木头的材质有关系,等他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荆白才摇了摇头,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
“响的不是木桩。”荆白看了一眼远处亮着灯的竹楼和楼下的牛棚,轻声道:“你那里太远了,看不清楚。发出声响的,是缠在木桩上的牛头。”
他将木牌林里见到的东西都告诉了柏易,肯定地道:“四根木桩上,至少有几百颗牛头。我怀疑丰收祭开始之前,杀牛是必须的步骤。”
如果这个猜想没错,那么牛棚里的牛的死亡,显然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那么,无论是想要保护牛,还是住在牛棚所属的竹楼、却没有看好牛的人,都会死。
明天天一黑就要封村,昌西村的人要完成杀牛的工作,时间不是今晚就是明晚。荆白不欲冒险,现在有的是空房间,继续住在景灿隔壁也就是了。
他现在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牛棚竹楼里,亮着灯的是自己的房间,而不是隔壁小琪的房间?
柏易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荆白以为他在消化明天就是副本最后存活期限的事情,扶着他继续向前走。
忽然,他感觉到柏易脚步一顿,随后,他听见身边的青年轻声道:“不对。不是明天。”
荆白神色一肃,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上柏易那双深泉一般的眼睛。
柏易笑了笑,那笑意转瞬即逝,他平静地道:“不是明天,就是今晚。”
那笃定的神色,他已经看得很熟悉。即使柏易脸上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也知道对方必然有了确切的判断。
荆白顿了顿,问:“为什么?”
柏易道:“三栋竹楼,底下分别是羊圈、鸡舍、牛棚。”
他用确定的口吻说着自己的推断,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得意,眼睛没有直视荆白,眉睫低垂着,显出厌倦的神气:“第一天晚上吃了烤羊,没等到过夜,羊圈竹楼就死了人。”
“对,是小飞。”他稍一提示,荆白也明白了:“按你的说法,小飞第一个失踪,不仅因为他犯了忌讳,还因为他是羊圈竹楼的人?”
或者说,小飞作为羊圈竹楼的人,本身就被村民打了重点标记,率先触犯死亡条件并不奇怪。
柏易点了点头,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格外沉稳,和平时那种懒洋洋的气质截然不同:“他确实运气不太好。”
“昨晚死的清水和姜芊芊,是鸡舍竹楼的。”他说着看了一眼已经走过的那栋竹楼,接着道:“那个站中间的人杀了两只鸡,鸡头当场就用了,当时我们都看见了。”
荆白手上还扶着柏易,闻言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一句话。柏易却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抬起下巴,神情复杂地示意远处的牛棚。
荆白神色有些明悟,迅速转过去看着柏易的眼睛!
柏易见他一点就通,脸上才缓缓出现了一个接近笑容的表情,他说:“对,这就是我的猜测。”
荆白的思路和他本来就只差一线,柏易一列举出来,他立刻就明白了。
他们一进来就被村民误导了!
丰收祭根本不是封村后的三天后才开始。
从他们一进村,丰收祭就已经开始了!
岂止是牛,这三间竹楼豢养的所有家畜和人,在昌西村的村民眼中,都是为丰收祭预备的!
“第一天的烤羊,他们说,是用来欢迎我们的。”柏易轻声道。
当时在村民热情的招待下,他们一选定了竹楼,就被迎出去参加篝火晚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伊赛杀的那头羊是不是来自他们的羊圈。
就算真的是,众人也很难联想到这是死亡条件,毕竟这是昌西村的村民说特意用来招待他们的。
烤羊一吃完,触犯了死亡条件,又正好住在羊圈竹楼的小飞就失踪了,甚至没有等到他回到竹楼。
“所以,所谓的篝火晚会,根本不是欢迎会。”荆白语气还很冷静,面色却已冷若冰霜:“那是丰收祭开始的信号。”
柏易点点头,权作赞同。他脸色也不好,如果真是如此,说明他们都被村民摆了一道。
“第二天晚上杀了两只鸡,就用了两个人的命去填。”柏易继续道:“我们都看见了那个仪式,鸡舍竹楼的四个人在下面站成了四角。”
荆白想起昨晚在村口碰到的,还有闲情逸致出来散步的赵英华和姜芊芊,心里默默摇头,口中却自然地接道:“对,在昨天晚上之前,他们竹楼没有一个减员。因为正好需要四个人,才能完成这个四角的仪式。”
柏易情不自禁地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和聪明人说话太舒服了,不仅能毫无障碍地跟上他的思路,还能很快补充对方自己的观点。柏易过了这么多副本,从没遇到过荆白这么合拍的搭档,简直是神队友!
荆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他还在思索昨晚的那个四角仪式,想着昨晚那四个人在月光下,对着血淋淋的鸡头说过的话。
不是预测,就是……
“占卜。”柏易肯定地道:“看他们昨晚那意思,如果不吉,就再杀一只鸡,继续占,占到吉为止。”
荆白皱起眉头:“但是进行仪式的总共才四个人。”按佳佳的说法,天黑之前,鸡舍里足有七只鸡!
“那上限就是四只鸡。”柏易语气冰冷:“看来昨晚他们运气不错。”
鸡舍竹楼的四个人都参加了仪式,自然都在死亡名单上。如果不是第二只鸡就占出了大吉的结果,恐怕今天早上,失踪的人会更多。
两人都沉默下来,如果真按这个说法,今晚的祭典的主场就该在牛棚了。
不知牛棚里那两头牛,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处理。
唯一能确定的是,它们的牛头,很快就会被挂在洼地四周那几根高大的木桩上。
柏易说到这里,只觉身心俱疲,今晚很可能还有一场硬仗,他现在还是这样的状态……
两人说话间,正好走到竹楼的楼梯处。荆白要扶着柏易上去,却发现这竹楼的楼梯很窄,不足以让两个人并排走,索性退后一步,把柏易另一只手往肩上放。
“上来。”
柏易想要退几步,但他浑身乏力,用尽力气,也只往后一仰,大惊失色的脸上显出几分惊慌:“做什么!”
今天被荆白扛出来就已经够丢人了,再被人看见荆白背着他上楼,他的脸也不用要了。
见柏易反应这么大,荆白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深深看了柏易一眼,难得解释了一回:“ 楼梯太窄了,现在这样上不去。”
他神情淡然,说着放开了手,无所谓道:“你要想自己爬上去也行。”
他放手已经不算突然,柏易仍旧身体一晃,堪堪扶住楼梯的栏杆才站稳。荆白也没有先上去的意思,就站在一旁抱着双臂,一副要看戏的模样。
柏易咬了咬牙,想扶着栏杆上去,却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
荆白扶他的时候动作很巧妙,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等到现在自己撑着竹栏,才发现浑身酸痛至极,体力早已消耗殆尽。
他默默看了荆白一眼。方才走路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荆白应该默默替他承了绝大部分的力道。
但姿态已经摆出来了,总不能自己打脸吧。柏易吸了口气,试着把竹栏当成荆白的肩膀,硬撑着往上走了一步。
可惜荆白会给他借力,竹栏却不会。柏易踏出去一步,却使不出往上走的力气,眼见着就要倒下,荆白早看在眼中,顺势上前一步,帮他稳住了身体的重心。
柏易看着旁边的荆白:“……”
荆白扬起眉毛,向来吝啬笑容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自己走?”
柏易一脸生无可恋:“是我不自量力,拜托了……”
他会变成这样,也是在竹林里答了四次问,消耗着实太大。荆白知道那时何其艰难,也就调侃几句,当然不会拿这个取笑他。
他收了脸上的笑容,把自暴自弃的柏易往背上一扛,带着他轻松地上了竹楼。
两个人的体重踩在楼梯上,虽然还不至于超出承重,却也把竹梯压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琪和景灿自然也听见了这上楼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喜色,急忙冲出了房门口:“路玄,你们……”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嘴里,小琪跑在前面,看着荆白和他背上的柏易,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张口结舌的模样。
“这,你们……”
她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后面的景灿不明所以,推了她一下,她索性让出位置,退回房门处。
景灿看见她脸上一片通红,纳闷地道:“怎么……卧槽!”
他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要是没记错,这两人也就是在这个副本里才认识的吧?这还没出去,就已经玩得这么大了吗?
从他的角度看,两人都风尘仆仆,衣服上甚至还有竹叶。荆白脸上有灰,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但是柏易——柏易怎么会——
柏易的脸埋在荆白的背上,没有直面他们,景灿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看得见柏易打湿了的衣服,还有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无力地趴在荆白背上的样子……
他的脸也红了,转头去和小琪面面相觑,两人同时感觉,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消息。与此同时,还有点无语。
他俩在村外跑了一天,回来又在竹楼里担心了这么久,结果这两口子偷偷跑出去干那档子事?
两人公然划水也就算了,竟然能划到深夜,然后大摇大摆的回来……
小琪眼看着荆白把柏易背回了房间,难以置信地道:“这都可以?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景灿两眼放空,红着耳根道:“啊,这、这或许就是艺高人胆大吧……”
第86章 丰收祭
荆白走过时,见景灿和小琪像路牌般呆呆站在一边,神情漠然地向他们点了点头。在两人奇异的目光中,他踢开房门,走进房间,将柏易放回他昨晚睡的床上。
柏易从看见小琪和景灿之后,全程自闭,他感觉人生不会再好了……
荆白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见这人把脸埋在两只手中,一副再也不想抬头的样子,更加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他是发现了,他和柏易的脑回路除了梳理线索的时候能对上,其他时候基本就是平行的。就像现在,他不明白柏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柏易震惊地抬头看着他:“……你没听见他们说话吗?”
荆白理所当然地道:“听见了,不明白。那是什么有用的话吗?”
柏易看着荆白坦荡中透露着迷惑的面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误区:“……不是。”
“那你管他们做什么。”荆白斜了柏易一眼,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心态崩塌。
他走出房门,对隔壁还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的小琪两人道:“过来吧。”
景灿和小琪对视一眼,小琪干干地笑了笑:“呃,那个你们不用洗个澡什么的吗……”
荆白看了自己全身,今天跑了一天,又是土又是灰,还被大风吹了一脸,确实不算干净,但现在交流信息才是第一位的,便不耐烦地道:“我赶时间。你们来不来?”
赶时间……
信息量好大啊,景灿心里感叹了一下他的直白,连忙道:“来来来!”
别管这俩跑到哪去幕天席地颠鸾倒凤,他们乱搞了一天,还能大晚上的摸黑活着回来,多少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是以他们虽然觉得荆白和柏易划水一天很过分,还是忙不迭地去了荆白的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柏易斜倚在他自己的床头,脸色苍白,眼神低垂着,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景灿一看到柏易这样就觉得十分不自在,好像自己窥破了什么秘事似的,不自觉地站到门边,小琪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荆白没管他俩怎么就座,在自己床上坐下。
柏易见人齐了,率先问:“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
小琪看了景灿一眼,景灿想起白天的事情,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们今天都是按柏易的建议走的,到这个时候了,再藏私也没意思。
小琪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按你们说的,我们确实找到了两张寻人启事。”
柏易和荆白同时点了点头,都显得并不意外。倒是景灿站在一边,神情显得非常不安,让柏易多看了他一眼。
荆白平静地道:“说说细节吧,这可能是关键。”
荆白向她伸手,小琪下意识地把两张寻人启事递了过去,景灿好像很害怕那两张寻人启事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背抵着门,脸色才好了一些,和小琪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两个胆子都不算大,一走到村外,看见那树林幽深,一走进去看不见尽头,心里就开始发虚。两人都怕走远了回不来,就决定就在附近认真找找,实在没有就算了。
两人刚商量好,小琪就看见了一张寻人启事!
那一点白色静静躺在树下,在树林中十分显眼。
虽然说了不走远,但既然见着了,也没有不去拿的道理。景灿和小琪一边斗嘴,一边互相打气,就这样拿到了第一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是张涛的,上面写的字和小琪拿着的阿沁那张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张涛那张黑白照片,脸上能看出一点笑模样。
死人脸上的笑容再亲切,也只会让人害怕。景灿看着就想起他昨天拿着筐子问自己“合适吗”的样子,背上冒出一股寒气,连忙叠了起来,递给小琪。
小琪叉着腰,不满地道:“你捡起来的,递给我做什么?”
景灿嘟囔道:“你不是还随身带着阿沁的吗,多这一张也不多吧?”
见小琪一脸无语,他趁热打铁道:“你拿着,这就是你的了,万一这是什么关键道具呢?你看,路玄他们特地让我们来找的,总不能没用吧?”
小琪一想也是,白了他一眼,到底收下了。她也懒得管景灿了,脸色不佳地拿着张涛和阿沁的对比,试图看出个一二三。
她真的很怀疑,胆小如景灿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活着爬上第二层塔的,就凭他脸皮厚和巧舌如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