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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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翻第一个时,竹筐“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木牌中没有掀起丝毫动静。
等第二个竹筐落地,就听见木牌林中开始有了微小的躁动。他手中的第三个竹筐开始微微颤抖,有点像是他们远远看着红巾人挂竹筐、却挂不上去时发出的动静。
红巾人当时的做法是解下红巾,对着天空吟唱。荆白对这套做法一窍不通,眼看着手中的竹筐不断颤动,咬了咬牙,依然将它掀到地上。
“咚”地一声,随着第三个竹筐落地,荆白听到耳边传来的,全都是悉悉索索的颤动声,连带着挂着它们的木牌都开始小幅度地晃动。
鼻间闻到的腥味也开始变得浓郁,荆白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确定不是自己的嗅觉敏感的缘故。
而且……
他摸了摸自己被吹起的头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是错觉,这寂静如死的木牌林,竟然起风了。
荆白意识到自己的方向没有错,于是加快速度,一鼓作气,挨个将木牌上挂好的竹筐掀翻到地上!
一整排木牌正好是十四个,他走到第十个木牌前的时候,风已经大得他无法忽略。
身前背后的木牌都晃动不停,仿佛竹筐里的人头想挣扎出来一般!
更怪异的是,落到地上的竹筐反而很安静,落在地上的九个竹筐,没有一个动弹的。
荆白总觉得其中多少有些联系,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掀翻了第十个竹筐!
等第十个竹筐落到地上,眼前的景象让他睁大了眼睛——就在它面前,竟然形成了一个旋涡形状的龙卷风!
那风呼啸着,裹挟着一股熏天的腥气,却没有在木牌林中停留,荆白追了它几步,竟然看着他往红巾人和柏易消失的方向去了。
饶是荆白,面对这样的奇景,也不禁愣了片刻。
他原本以为这动静会远程惊动红巾人,让他回来……没想到歪打正着,形成了这般出奇的效果,还能追着那红巾人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荆白知道红巾人一看到那龙卷风,必然知道是木牌林出了变故。
他虽然很想检查一下地上那几个人头,却也知道留下危险。龙卷风过去以后,木牌林中的风力虽然变小了,木牌却还在抖动不休,荆白迅速出了木牌林,回到了他和柏易刚进来时藏身的竹林处。
这个位置是那条小路到出口必然会经过的地方,柏易不是傻子,必然不会再回木牌林,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两人想法一致,自然能碰上头,也就这么脱身出去了。
柏易摸着下巴,奇道:“这风原来是追着红巾人去的……”难怪他在那所建筑里面也能听到狂风呼啸的声音,就算后来出来了,在和荆白碰面之前,也被狂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想来,当时他和红巾人是从同一个方向出去的,在走出那条小路之前,恐怕两人的距离隔得并不远。
好在他和荆白想到了一处,向着远离木牌林的方向走,成功碰头的同时也远离了红巾人,风力自然变小了许多。
红巾人忙着平息那阵怪风,恢复木牌林,自然顾不上追踪他们,这才让他们趁机溜了出去。
计划完成得如此顺利,想来也是他们的运气。
景灿和小琪两个坐在门边,听两个人还在谈论运气,脸都木了。硬要形容他们脸上的表情,恐怕就只有“震撼我全家”几个大字。
他们以为自己进入这个副本开始就进入了地狱难度,现在才知道,一直到今天,自己玩的原来是简单模式。
他们找的两张寻人启事,其实拿的是自己的入场券,大佬们在这一天里找到了新地图,摸到了核心消息,还能从boss的追击下成功脱身。
景灿脸上忍不住变得有些羡慕,荆白和柏易这两个人,是他见过的人中的天花板。他知道,以眼前的两人的能耐,绝不会止步于第二层。
天花板的注意力却全不在他身上。话到此处,两人同时想起的,是在出口时听到的,那清亮而悠远、像是惊雷炸响在耳边的响声。
景灿忽然回过神来,两人对那声音的描述激起了他的记忆,他猛地站起来,着急地问:“是‘咚咚’的两声,对不对?”
荆白转头,探究地看着他,那眼神极为锐利,像两把冷剑,看得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柏易道:“是。你也听到过?”
见他神色中透出怀疑,景灿连忙摆手道:“不是,只是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去篝火晚会的路上,小飞掉队了,我让他快赶上,小飞追上来之后问我,有没有听到‘咚咚’的声音……”
他当时什么也没听到,还调侃小飞,现在想来,他形容的声音,和荆白二人这次听到的岂不是一模一样?
荆白和柏易目光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明悟之色。
两人异口同声道:“木鼓!”

第89章 丰收祭
在听到“人影”提问以前,他一直在想,那响声究竟从何而来,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
直到人影用柏易的声音问:“木鼓响,人头痒。你的头,痒不痒?”,甚至在第三次提问之前,他再次听到了“咚咚”两声!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清亮悠远的声音,原来竟是木鼓的响声!
加上小飞的事情,毫无疑问,听到木鼓的响声确实是死亡条件之一。
荆白只能推测,是他和柏易的行为惹怒了红巾人,红巾人无暇追击,就敲响了木鼓,激发两人的死亡条件。
幸好他和荆白是一道出去的,两个人加上两支手电筒,竟然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竹林。
如果听到木鼓的响声,是杀死他们的必要条件……那么,是否意味着,只要摧毁了木鼓,他们就能活着出去?
破局的关键,会是木鼓吗?
荆白有种直觉,就是它!
可关于木鼓的线索太少了,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木鼓一定在那条小路里。
他和柏易两个人都听到过两次木鼓响,在出口处,他们听到的声音犹如雷鸣,在竹林中听到的,就明显感觉到距离变远。这说明木鼓声传极广,并且必然就在小路里的那片隐秘之地里。
可是,两人在竹林时并没见过任何鼓状的东西,除了……
柏易的脸上难得地显出几分迟疑,他低声道:“你觉得,我在那个房间里摸到的,圆木状的东西,会是木鼓吗?”
除了都占一个“木”字,他真没感觉到那玩意哪里像鼓。
为了揣摩它的材质,柏易还敲过它。他用了几分力,那玩意却毫无声音发出,一度让他以为自己不仅瞎了,还聋了!
荆白摇头道:“形状是不像,但是你敲不响它,反而说明它就是木鼓。”
柏易是个聪明人,正因为他摸到过木鼓,才会被木鼓的形象所束缚。
如果柏易能随意敲响它,荆白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柏易强调他无论怎么用力也敲不响它,荆白才确定它就是木鼓。
荆白轻声道:“现在最奇怪的是,如果那是木鼓,有件事说不通。”
柏易在那所建筑里时,红巾人宁可在外面守株待兔,也不肯进去抓他。为什么等两人逃到出口时,木鼓声又响了起来?
难道,即使是红巾人,敲响木鼓也是需要条件的?
“既然是鼓,一定有对应的鼓槌。”柏易补充道:“既然那木鼓用手敲不响,我猜你看到的木棍,就是木鼓的鼓槌。”
荆白也是这么觉得,但他总觉得有些怪异。
红巾人不进去,仅仅是因为没带鼓槌吗?
当时的情况,柏易已经无路可逃。红巾人根本犯不着敲木鼓,大可以直接进去把柏易杀了。
他到底在忌惮什么?
那一片黑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小琪和景灿还在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两人头脑风暴,他们短时间之内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已经跟不上两位大佬的思路了。
他们只看见各自低头沉思的荆白和柏易几乎同时抬起头来,两人相视,脸色不约而同地变得苍白。
荆白低声道:“鬼影……是鬼影!!!”
柏易已经把那间木鼓房摸得一清二楚,他说得也很明白,木鼓房里除了木鼓和木制的鼓架,什么都没有。
唯一诡异的是,即便是大白天,木鼓房也是黑的。柏易从外面看时,能看见木鼓房有不少镂空雕刻的花纹,按说是能照进光线的,可那光线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木鼓房里始终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红巾人怕的不是木鼓,而是这片黑暗。
柏易喃喃道:“木鼓响,人头痒……”
这个规则才是整个昌西村核心的死亡条件!它不仅针对他们,亦同样针对昌西村的人!
听到过木鼓响的人,只要身处黑暗中,就会被竹林中的鬼影缠上。他和荆白走到小路出口时天已经黑了,红巾人敲响了木鼓,将两人拖入死亡的阴影中。
木鼓房中的这片黑暗,也不知藏匿了多少鬼影……
红巾人一定也听过木鼓声,所以不敢追进柏易藏身的木鼓房;柏易当时还没有听到过木鼓声,因此幸运地活了下来。
“我还是觉得不对。”柏易偏了偏头,向来笃定的神色中,难得地流露出迷惘之色。
他看了缩在墙角装蘑菇的景灿一眼:“如果木鼓的声音是无差别攻击,为什么小飞死前听到过木鼓声,景灿却听不见?”
景灿在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认真地道:“对,小飞问我的时候我都懵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听见!”
另一朵蘑菇小琪白了他一眼:“那当然,不然你还能坐在这儿?早都凉透了。”
景灿又萎了,焉巴巴地坐了回去。
小飞的事情确实诡异,想到这一茬,荆白的眸色也变深了:“确实。如果木鼓需要人为敲响,小飞就不应该能听到木鼓声。”
红巾人再神通广大,恐怕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小飞触发了死亡条件,再独独在他耳边敲响木鼓吧?
这规则实在是复杂,如果不是柏易靠谱,荆白估计自己推算死亡条件需要颇费一番心力……不对。
他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柏易,他根本无法在这里推测死亡条件——早在红巾人发现他进过木牌林时,他就已经死了。
柏易却没察觉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再歪歪靠在床头,上身挺直,脸上神情十分专注:“从小飞的例子来看,是不是只有触发死亡条件的人,才能听见木鼓声?”
而听见了木鼓声的人,都要死。
听他说完这句话,景灿和小琪连玩笑都开不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看着灯光下那两个神色镇定的青年。
他们看上去是狼狈的,满身是灰、神色疲倦,但他们走出了危机四伏的竹林,还把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消息分享给了他们。
但此时此刻,景灿心中除了敬佩,还有几分无所适从的迷茫。
无他,他自己有几分本事,自己是知道的,柏易和荆白要是死了,就算他和小琪带着寻人启事进了竹林……难道能活着出来?
旁边的小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满是忧虑。
荆白和柏易却比两人想象的轻松得多,柏易说完这话,自己脸上都出现了啼笑皆非的神色,他看向荆白,面色不见沉重,只有几分戏谑。
他白天时还在感叹荆白能作死,现下回头一想,自己今天也作得不浅。他方才思考自己究竟触发了哪个死亡条件,发现可能性太多了,根本无法确定……荆白恐怕也一样。
荆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那、这,两位大佬,”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是景灿的,他可怜地看着两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睡觉啊,还能怎么办。”柏易信口道:“你们又没触发死亡条件,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到死亡条件,荆白这才想起赵英华的事情,目光在自己胸口处一扫而过,眉头蹙了起来,看着门口的两人道:“你们去一趟牛棚竹楼吧,提醒一下赵英华,那里今晚最好不要住人。”
小琪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牛棚那栋楼……今晚要出事?”
这两人已经提前推断出来了?
荆白点了点头,这要解释就说来话长了,得从羊圈和鸡舍说起,他懒得费那个功夫,只道:“你们告诉他吧,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若说符合死亡条件,曾在鸡舍举行过祭祀仪式的赵英华和佳佳显然也是在名单上的。赵英华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搬到牛棚竹楼,荆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就是想找死吧。
小琪和景灿对视一眼,他们白拿了这么多信息,替大佬跑个腿是应该的。
小琪虽然厌恶赵英华的为人,也没想过要他死。
不知道是不是路玄和柏易的经历给了她勇气,小琪从窗户里看了一眼竹楼外的夜色,也不觉得有那么可怕了。她站起身来,准备按大佬的吩咐,早点办完回来睡觉。
她身边的景灿却缩在原地没动,左右看了看,弱弱地问:“都这么晚了,我们出去真的安全么……”
小琪无语了,她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后脑勺——不管她以为景灿有多怂,这个人总是能在这方面超出她的想象!
没有说出口的几分恐惧化为怒火直冲天灵盖,小琪气呼呼地大声道:“你昨天过来我们竹楼找人陪你睡的时候怎么不嫌晚呢!你和大佬昨晚回去的时候比这会儿还晚呢!”
景灿不说话了,片刻后才道:“是、是么……”说实话,昨晚那会儿他实在是太害怕了,真没注意到时间问题,而且跟着路玄多有安全感啊……
小琪已经站到了门外,抱着双臂,冷飕飕地看着他。
景灿抹了把头上的汗,结结巴巴道:“来、来了!”他还是跟了上去。
副本中办事宜早不宜迟,两人没多耽搁,立时出了竹楼。
荆白站到窗口前,目送他们向牛棚竹楼的方向走去,柏易在背后笑吟吟地问:“怎么,不放心?”
荆白这才转身回来,却没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资质太差。”
柏易知道荆白说的是景灿,他连小飞听到过鼓声这么重要的消息也能遗漏,胆子也小得出奇,在没有明确规则禁令的情况,晚上连出个门都战战兢兢。唯有脑子还算活络,带着他好歹活到了第二层。
柏易嗤笑道:“他没真的打退堂鼓,我已经很惊讶了。”比景灿胆子还小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不过都死得很快,能活到副本后期的确实不多见。
不过现下让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柏易看着他,疑问地道:“赵英华这么蠢,还抢了你的房间,你竟然还想救他?”
赵英华这种人在副本中一般都是死得最快的,能活到现在就算运气很好了。柏易当时听小琪说他抢房间的事,只是笑了笑。对于这种没有本事又要作死的人,他连个眼神都不打算给。
荆白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救赵英华,为的是自己胸前挂着的白玉。
他没有回应柏易探究的目光,侧过脸去,淡淡道:“有人跑腿,不用白不用。”
柏易一想也是,不过以赵英华此人的性格与智商,别说是景灿和小琪上门了,就算他和荆白去,赵英华也未必会听。

小琪和景灿其实也是在这么想的,两个人踏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羊圈竹楼。
景灿每步都走得战战兢兢,他坚持和小琪走成并排,不肯在前,也不肯落后一步。
小琪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德行,都懒得叹气,索性开启一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说,赵英华能听得进去劝吗?”
景灿幽幽道:“他要是听得进去,今天就不会跑来占房间了。”
小琪叹了口气:“也是。算了,来都来了……”
两人步速不慢,很快走到了牛棚处,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简陋的茅草顶,小琪忽然脚步一顿。
景灿对身边人的变化非常敏感,忙问:“怎么了?”
小琪犹豫地看着牛棚,道:“不是说今晚牛棚会出事吗,要不然……现在去看看?”
景灿震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个想法从何而来。他压低嗓门道:“你疯了?里面就两头牛,有什么好看的!万一触发死亡条件怎么办?”
小琪一想也是,她又不是不知道里面有几头牛,都知道今晚牛棚不安全了,为什么非赶着现在去看?
没等她细想,景灿连忙推了推她,示意她继续往竹楼去,小琪也就把这茬抛到了脑后。
两人走到赵英华门前,小琪抬了抬下巴,示意景灿上去敲门。
景灿伸了伸脖子,做了个夸张的姿势:为什么是我?
小琪难得地冲他笑了笑,两手一摊:“你比较有经验啊。”
景灿知道她又在讥讽自己昨晚挨个敲门找人“陪睡”的事情,他的脸又涨红了,也不好意思争辩,索性借着这股劲儿上去,把赵英华的门敲得砰砰响:“喂,有人在吗?”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息,却没人应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景灿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嗓门大,你来。”
小琪:“……”
她瞪了景灿一眼,清了清嗓子,用力敲门:“赵英华,开门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赵英华,开门啊!”①
景灿在背后憋笑憋到内伤,小琪都用上这招了,赵英华要是还能忍住不出来,除非是变成了缩头乌龟……
小琪哼了一声:“怎么了?这门又没锁,我敲门已经算有礼貌了,没直接冲进去就是给他面子!”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多久,门后果然传来了迟缓的脚步声。
赵英华开了门,看上去脸色不错,也不像天黑之前那么暴躁了。他站在门里,口齿不清地对两人道:“什——什么事?”
小琪古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赵英华有点不对劲。
大晚上的被她和景灿这样敲开门,要按赵英华的性格早该暴躁起来了,现在那张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愤怒。
身形高大的男人眼神平和,脸上甚至透出一股赵英华本人不应该具备的忠厚气质,好脾气地垂手站在门口,等着两人回答他的问题。
景灿注意到他的嘴不停地动着,像是在吃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在吃东西,才没来得及第一时间过来开门。
小琪多看了赵英华几眼,她抱着吵一架的准备来的,赵英华开门以来的表现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咳,那个……荆白他们回来了。”
赵英华点了点头:“然后呢?”
以赵英华的为人来说,现在实在是耐心得不像话。即使嘴里在嚼着东西,他也没显出一丁点的不耐烦,连景灿看他的眼光都变得奇怪起来。
小琪犹豫了片刻,道:“他们说,今晚最好不要住在这栋竹楼……”
景灿点了点头,他生怕赵英华再突发奇想,赶忙道:“我们竹楼住满了,你可以回原来的竹楼住,佳佳不是还在吗?”
“佳佳?”
这个名字让赵英华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景灿和小琪开始觉得有些古怪——为什么他看上去好像不认识佳佳一样?
赵英华很快回过神来,有些腼腆似的冲两人笑了笑:“你们什么意思,这里是我家呀,怎么会不能住呢?”
小琪以为他装傻充愣,下意识道:“你开什么玩——啊!”
景灿在背后狠狠捏了她一下!
小琪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眼前的赵英华纯良的目光,一股寒意从脊背直蹿到天灵盖,她立刻道:“啊,那什么,我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你要是不想搬就算了。”
“我不能搬啊,我的家就在这里!”赵英华又强调了一遍,他眼睛睁得很大,神色近乎天真无邪,让小琪一阵恶寒。
景灿在不起眼的地方冲她一直摆手,示意不要再和他啰嗦,此地不宜久留!
小琪勉强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再见!”她这一串话说得又快又流畅,冲景灿招了招手,两人没等赵英华回过神来,赶紧从他门前溜走了。
紧张之下,她的身形格外矫健,一溜烟跑下了竹楼。
这时再看到竹楼下面的牛棚,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好奇了,只觉毛骨悚然。
她和景灿两个人脚步如飞,一直走到离牛棚很远的地方,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感觉到不对的?”
景灿没有回答他,神色飘忽,小琪见状拍了一下他,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英华说“这里是他家”的时候,小琪还当他又不要脸了,第一反应就是杠回去,要不是景灿在背后捏她,她多半是要同赵英华争辩一番的。
景灿脸色难看地摇头:“他开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表情不太对劲,然后就注意到他的嘴,一直在嚼,又看不出他到底在吃什么……”
小琪纳闷了:“吃东西嚼一下,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
景灿转过头看着她,苍白的月光下,他的脸比月光还要惨淡:“你是不是没见过牛吃草?它们会反刍!赵英华刚才咀嚼的样子,根本不像人在吃东西,就像反刍的牛!”
小琪捂住嘴,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惊慌地道:“他他、他变成牛了?!”
她头一次在脑海中仔细地描摹赵英华的样子,他看着她时,那两个眼仁大大的,格外地黑,温厚地凝视着她……
景灿说得对,那不是赵英华的眼神,那模样……可不就是一头牛吗!
一阵冰凉的夜风吹过她的脸,小琪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双臂交叉,用力抱紧了自己。
天黑前还见过的人,一转眼,竟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虽然赵英华看上去还活着,但是她和景灿都知道,他已经死了。
赵英华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但即便如此,看他变成那样,谁也无法拍手叫好。两人对视一眼,都只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悚之色,心中都不由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并肩走回了竹楼。
事虽没办成,毕竟是荆白的吩咐,必然要把结果给他们传递过去。小琪也学聪明了,见门虚掩着,上前轻轻敲了敲:“大佬,我们回来了。”
不知不觉,她也学着景灿,管荆白和柏易叫起了大佬。她之前觉得景灿实在狗腿,但今天两人的表现已经完全折服了他,单纯地叫名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钦佩了!
门里传来清冷的声音,小琪听出来是路玄的,只说了一个字:“进。”
小琪推开门就有点后悔了,她发现那个浴室帘子拉得紧紧的,里面正冒出热腾腾的水汽,想来是柏易在洗澡。
路玄坐在靠近门的那张床上,两手支颐,那张俊俏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耳根却是红的。
明明是端端正正的姿势,不知为什么,竟然让她看出几分拘谨。
房屋里弥漫着水蒸气,温暖而潮湿,让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一层雾,显出朦胧的暧昧。
大概是他看起来太板正了,小琪也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好大一枚电灯泡,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她红着脸,强撑着把赵英华的事情和景灿的分析说了一遍,荆白好似并不诧异,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见他表现镇定,小琪松了口气。她立刻道:“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
她没有丝毫留恋,帮荆白把门关死,掉头就回了自己房间。景灿比她先一步进屋开了灯,见她满脸通红地进屋,好奇地问:“大佬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小琪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补充:“emmm……总之今晚别再去打扰他们就是了!”
景灿秒懂,看她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柏易半躺在木桶里,看着腾腾的水汽不住往上飘去,嘴角勾起一个苦笑。
今天这澡洗得真是够尴尬的,被荆白让进去先洗也就罢了,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扶进来……
但是,荆白的纯情程度超出了他的理解!搭把手扶他进来便罢了,为什么还全程都闭着眼睛?
昨天洗澡时他格外谨慎,是因为身上还留着上一个副本里鬼婴留下的手印。血红色的小巴掌印烙在手腕处,十分显眼。好在登山服的袖口都是收紧的,轻易不会露出来,他昨晚洗澡的时候又拿绷带缠了起来,加了一重保险。
因此今天洗澡他就放松得多了,没想到和荆白距离拉近之后,他反而更害羞了!
柏易被逗乐了,等荆白出去了,他站在帘子后面脱衣服时,见荆白头都不肯转过来,便信口调侃:“怎么这么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荆白背对着他,隔着帘子,冷冷地道:“你好吵,闭嘴。”
后来不管他怎么说话,荆白都不应了,要不是小琪中途敲门进来说了几句话,柏易还真以为他出去了呢。
或许是因为脸皮薄?
柏易猜不透他的想法,默默把自己手腕上的绷带缠好了,蓄了一下力,才猛地站了起来,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
实话说,发现自己连起身都要蓄力时,他内心是崩溃的,只有脸上勉强稳住了。荆白听到水声,平静地问:“洗好了?”
柏易点了点头,发现他还背对着自己,也看不见,只好道:“洗好了。”
荆白听见他在悉悉索索地穿衣服,动作很缓慢,但好歹让他舒了口气——他不否认两人确实熟了一些,但是这不意味着柏易就能这么随便!
柏易换好衣服,艰难扶着浴桶:“来人啊,救命啊……”
热水澡确实消解了许多疲倦,却也让他浑身更酸痛了,换完衣服只觉得腿打不直。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现在已经顾不上难受了,他更担心自己明早恢复不了体力,那就真成累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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