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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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她拍手掌的声音,原本脏兮兮的、看不清图案的地板焕然一新,变得光洁锃亮。
荆白目光如电,迅速环视四周,他这才注意到,之前被污迹遮盖住颜色的地板竟然是彩色的。
地砖一块大约三尺见方,四四方方排列着,上面都画着洋娃娃和小熊的头像,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十分鲜艳可爱。
地砖的区别只有上面画着的头像数量不一样,最多的是一个头和两个头的,但也有画着三个头和四个头的。
众人看看地板,又看看洋娃娃,神色迷惑惊骇兼而有之。荆白本能地觉得不妙起来。
洋娃娃却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轻轻启唇,重新唱了起来:“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们跳的多整齐呀,多整齐呀,一二一。”
歌声一旦开始,众人就必须开始跳舞。洋娃娃的声音变得空灵飘忽,有人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不自觉地跟着迈步,旋转……
全建明听见洋娃娃重新开始唱歌,他迟钝的大脑好像已经彻底罢工,却被对面的高中生拉着又跳了起来,行尸走肉般舞动着四肢。
他在大脑中不断检索着着最近的记忆——昨晚他喝了酒,胃痛得受不了,最后实在撑不住,求同桌的人送他去医院——这就是他最后记住的事。
来到这里之后……
全建明又哆嗦了一下,他衣服上的血已经凉透了,贴在他身上,有种冷冰冰的黏腻感。
他应该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那个被拧掉脑袋的大汉真名的人。
他叫熊炎。
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全建明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第一时间找到了身强体壮的熊炎,热情地凑在他身边套近乎。
熊炎此人空长了一身肌肉,却没什么脑子,全建明只在旁边咕哝了几声,轻飘飘地煽风点火几句,言辞间提及对这里的质疑,熊炎就气势汹汹地打了头阵。
全建明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这里的人谁不想找到出路呢?
——但他也没想到,身形健硕、看起来战力惊人的熊炎会死得那么惨。
想到这里,全建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洋娃娃的方向。等真的看到那个白衣男人和洋娃娃携手共舞的样子,他又像被烫了一般,浑身一激灵,把目光飞速收了回来。
他想起当时选择舞伴时,他因为浑身是熊炎的血,被众人绕着走,只有那个俊得不像话的白衣青年一言不发地停在了他面前。
他语无伦次地向这人致谢,并试图像最开始和熊炎套近乎一样和这人搭话,喋喋不休地吹捧他。
这古怪的白衣人却一句话也没搭理过他,甚至气场越发冰冷,到最后全建明也不敢说话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舞伴就这么定下了,谁曾想那个高中生一语惊人,原本初步形成的格局迅速被打乱。最后,说出了搭配规则的男孩反倒落单了。
全建明心里转起了一个念头。
看着茫然无措的余悦,他故意叹气道:“唉,可怜的孩子,我这心里啊……”
之前一直冷冰冰的白衣男突然转过来看着他,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耀目得惊人,被他目光锁定的全建明却觉得像被大型猛兽盯住了一般,心脏狂跳起来。
他听见眼前的男人轻声道:“是吗?你觉得他和那个没了脑袋的,谁比较可怜?”
他知道了!!!
这是全建明的第一反应,他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可是熊炎都死了,他怎么会知道的!
全建明背上冒起冷汗,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比鬼还可怕。他的嘴巴徒劳地开合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向余悦的方向跑去!
那一瞬间,不得不说,他心里闪过的是快意。
熊炎死了,小熊阵营注定要落单一个人,这人难道以为他是自己唯一的选择吗?
这个学生仔脑子聪明,心机又不深,找他搭档难道不比古怪的白衣男人强!
等别无选择的学生仔接受了他,全建明装作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却得意极了——他等着这个白衣男和熊炎一样,被洋娃娃拧掉脑袋,死在这里!
——谁知道后来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神志恍惚的全建明视线几乎没有焦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突然发现了一些蹊跷。
“这个地板,好像在、在动。”
他结结巴巴地道。
全建明忐忑地等了一会儿,余悦却不理他。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余悦眼神迷茫,甚至朝着洋娃娃的方向旋转!
跟着他的舞步的全建明大急,他和余悦现在绑在一条船上,余悦要是出了岔子,他搞不好也会死!
全建明放在余悦背上的手用力敲了一下,余悦疼得浑身一震,眼神变得清明,全建明急忙小声道:“看地板!”
余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都往地上瞧。
地砖果然在动!
本来以为地板的旋转有蹊跷,但两人看了又看,也没看出地板移动的规律。
在全建明背后,接近余悦目光死角的方向,余悦瞥见那地砖的一角,好像有哪里和其他不一样。
他一时想不起哪里不同,正要再看个清楚,全建明接连几个动作的变换却正好都挡住了他的视线。
余悦连着转了几次,都看不见那块异常的地砖,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盯着地板上的头像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急急抬头道:“刚才你背后那个洋娃娃地砖,和别的不太一样,她好像……”
她好像睁着眼睛!
他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看到的还是全建明,但也不完全是全建明了。
余悦手里握着的还是他的手,另一只手还搭在全建明的肩膀上,可是就在他低头看地砖的这一会儿里,全建明的头不见了,属于全建明的、血淋淋的脖子上,是一个微笑着的洋娃娃的头。
洋娃娃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笑容矜持,唯独嘴唇红得极不自然,那欲滴的鲜红像是刚刚吸饱了血液,配在全建明瘦小的身子上,显得更为诡异。
就在他思考的那一时半刻里,他的舞伴悄无声息地被换了头。
余悦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但他仍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第4章 序: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在洋娃娃的歌声中,荆白感觉时间的流逝逐渐放缓。洋娃娃的歌声是那样美妙,动人的旋律带动着他的肢体,不由自主地翩跹……
荆白隐隐感到有些异样,开始竭力清空大脑。
他一边装作沉醉其中的样子,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洋娃娃诡异微笑着的面孔,转向色彩鲜艳的地板。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忽略歌声。
很快,他感觉到四肢逐渐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洋娃娃驱使他前往的方向。
“我们也来跳个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我们也来跳个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在轻柔的歌声中,荆白很快注意到,他脚下三尺见方的地砖像有生命一般,不断地移动着。
现在在他脚边的,都是画着一个头和两个头的地砖,有洋娃娃的,也有小熊的,和跳舞开始之前没有区别。
而不远处,有一块画着三个小熊头像的地砖,上面的小熊已经不复方才的可爱憨厚,嘴巴大张,闭合的眼睛也睁开了,正阴阴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大厅里所有人都在机械地跳着舞,只能听到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不合常规的声音都会变得非常明显。
突然,荆白听见了有人抽气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人显然已经极力克制,但荆白的注意力原本就不在洋娃娃的歌声上,因此准确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方向。
借着一个由洋娃娃带领的小旋转,荆白悄悄往那个方向看去。
那是余悦和全建明的位置。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荆白看到余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十分惊恐;而全建明背对着他,手还搭在余悦的肩膀上……
不对,那已经不是全建明了。
虽然衣饰很熟悉,连身上喷溅的熊炎的血迹都没有丝毫改变,但是全建明的头没有这么大,当然,也不可能有一头金色的卷发。
显然,全建明已经从洋娃娃阵营的人,变成了真正的“洋娃娃”。
荆白将目光转回与自己共舞的洋娃娃身上。
她依然轻轻地唱着歌,脸上挂着的标准笑容没有一丝改变。眼神却变得有些幽怨,如泣如诉地,似乎在责怪他的三心二意。
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荆白发现自己又恍惚了一下,他好像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次无需胸前的白玉提醒,他很快找回神智,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自己周围的地砖。
那块三个小熊头的地砖离他越来越近了。上面的小熊张开嘴巴,仿佛在开心大笑,荆白却一眼看见白光闪闪的獠牙。
他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两眼放空,神色恍惚,舞步也变得十分僵硬。
洋娃娃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越咧越开。
荆白这次终于看清楚了,之前在她嘴边一闪而过的银光,竟然也是满口森白的獠牙。
他心里有了底,脸上却没显示出分毫,在那块三个头的地砖转移到他脚边,下一步就要踩上去的时候,他揽住洋娃娃的腰部位置,保持着沉醉的神色,用腰部带动下半身的力量,带动洋娃娃猛地一转,来了一个旋转跳跃!
这个跳跃极其漂亮,不仅自己跳离了那块地砖的范围,还扭身跳到了一块四个头的洋娃娃地砖附近。
他落地的位置很巧妙,正好退开一步,措手不及的洋娃娃则险些一脚踏上去。
在那一瞬间,见着地砖上的四个洋娃娃头在那一瞬间睁开眼睛,张开一张巨口!
那嘴大得极其离谱,一瞬间就跨过了之前五官存在的范围,四个之前还说得上可爱的头像,立刻变成了四张长满獠牙的大嘴!
洋娃娃不得不来了一个大横跳,带着荆白远远离开了那块洋娃娃地砖的范围。
荆白显得早有准备,在她起跳的一瞬间,荆白紧搂着她的身体,两人落在同一块地砖上。
荆白四下一看,确认周围都是闭着眼的一头或者两头地砖,才优雅地朝她施了个礼,恢复到正常的舞蹈姿势。
洋娃娃脸上的笑容却彻底挂不住了,她的双眼射出近欲噬人的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他。
荆白对她的视线完全免疫。
他无牵无挂,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何况谁死在谁前面还是未知数呢。
通过这次试探,他已经彻底摸清了这次游戏的规律。
平心而论,这个游戏并不算难,所有的规则和解法都藏在歌谣的歌词里。
舞会开始之前,这首童谣还特地播放了一遍,早在那个时候,荆白就意识到了这首歌谣的重要性。
第一个生存规则,就是“洋娃娃”要和“小熊”跳舞,这是第一轮筛选;
第二个生存规则,就是歌词里提示的“一二一”,这并不是指舞蹈的节奏,而是指他们所踩的地砖!
第二轮起舞之前,整个地板都被擦亮了,露出所有的地砖图案。地砖的图案和阵营一样,分为小熊和洋娃娃。
那些睁着眼睛的三头和四头地砖,都是活的!
这些活着的地砖,会借机换掉对应阵营的人的脑袋。
洋娃娃阵营的全建明应该就是踩了活的洋娃娃地砖,从而被换掉了头,变成了真正的“洋娃娃”。
其实最令荆白意外的,是这些地砖的狩猎对象并不仅限于他们这些人类,连和他共舞的这个洋娃娃,竟然也在地砖的攻击范围。
但是这就有了一个不合理之处——
如果参与跳舞就有被活地砖吃掉的危险,这个洋娃娃为什么要答应他的邀请呢?
——除非洋娃娃知道,参加跳舞的收获高于她所承担的风险。
荆白看着洋娃娃不加掩饰的怨毒眼神,暗自提高警惕。
他和洋娃娃接连两个跳跃,跨越了数块地砖的距离,动作不可谓不大,几乎惊醒了其他所有浑浑噩噩跟着起舞的人。
大厅中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显然,被悄无声息换掉脑袋的,并不止余悦和全建明这一对搭档。
此时,正好第二轮的歌唱完,洋娃娃再一次停止动作,结束了这一轮的舞蹈。
荆白也停下来,顺势观察了一下大厅里的几组搭档,发现被换掉头的除了全建明,还有那个和小女孩搭档的中年妇女。
她的脖子上,那个属于中年妇女的头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熊布偶的头。
小熊黑溜溜的眼睛像活人一样,大大方方地注视着众人,嘴角还微微上翘着,看起来非但不像地砖上那般可爱,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余悦满脸的惊魂未定,小女孩的眼眶也红红的,苍白的脸蛋上挂着还来不及擦去的眼泪。
而在他们身边,被换去头颅的“舞伴”,还牢牢地拉着他们的手,像是在告诉他们,这场噩梦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剩下两组没被换头的搭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离被换掉头的两组远了一些。
荆白还听到大汉低声对西装男道:“这啥时候换的,看着真瘆人……”
西装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并不清楚。
女白领面带感激地看了戴黑框眼镜的女孩一眼,想要说什么,女孩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静观其变。
洋娃娃很快开口道:“两轮舞蹈已经结束,本来舞会应该到此结束……”
在场的活人脸上都流露出喜色,唯有荆白瞥了一眼他的“舞伴”,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从那个充满恶意的眼神中,他知道这个舞会并不会那么顺利地结束。
果然,在众人的情绪高涨起来之后,洋娃娃故作为难地说:“尽兴的客人,我可以送你们离开。可是我有两个朋友来得晚了一点,只跳了一支舞……”
余悦和小女孩都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脸色变得惨白。
他们的舞伴不约而同地向他们转过头去,用僵硬的笑脸对着他们。
可怕的是,他们的脖子是无法转动的,转头的时候,只有头颅在旋转。属于全建明和中年妇女的脖子受到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变暗的血液顺着头颅和脖子的接口慢慢流淌下来,让这两具拼接起来的身躯更加诡异。
余悦已经快哭了,小女孩虽然忍住了没有哭出声,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下来。
西装男和大汉面带喜色,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振奋;白领女捂住嘴,眼眶发红,激动得快哭了;黑框眼镜女孩似乎永远是这群人里面最淡定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喜悦和绝望的氛围交织,像是一出无声的悲喜剧。洋娃娃左看看,右看看,很开心似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扩展到近乎夸张的地步。
荆白心中升起一股恶意,这一次,连白玉也没有再刷存在感。
荆白默认自己和它达成了默契,于是动了一下自己那只被洋娃娃握住的手,冲着她露出一个灿烂到虚假的笑容:“这位淑女,我也陪你跳了两轮了。请问我可以离开吗?”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流着泪的小女孩都不再抽泣——这个洋娃娃的手可一直攥着荆白的手腕,从头到尾都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荆白明知故问,显然是故意在挑衅她!
洋娃娃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荆白,虽然还在微笑,却更像是在咬牙切齿:“呵呵,爱丽丝也还没有尽兴呢……”
“尊贵的客人,请您陪我再跳一轮吧。”
洋娃娃比荆白矮了半个头,她看着荆白时,眼珠不怀好意地向上瞟着,虽然嘴上说着温柔的话,威胁意味却不言自明。
她握在荆白腕上的手,也紧得像铁钳一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这看着也太疼了!
一旁的肌肉大汉看得眼皮直颤,不觉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早些年练过,知道发出这种声音时,人的痛感是很剧烈的,一般人早该惨叫起来了。荆白长得极俊,身形也瘦,他本以为是个普通的小白脸,不料身体和心性都这般强悍。
荆白并不关心别人,像那只手不是他的似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那双点漆般的黑眼睛盯着洋娃娃的脸,露出一个看猎物一般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恳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吧。”①

第5章 序: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大厅里静得落针可闻,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紧张地看着荆白和洋娃娃对视,最后竟然是洋娃娃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的兴致似乎被荆白消耗殆尽,此时面无表情,死板板地道:“已经尽兴的客人们,让爱丽丝送你们离开——”
这时,异变突生,全程没有存在感,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举起手:“等等。”
“舞会的气氛真是太欢乐了,我也没有尽兴,我可以替她陪你的朋友再跳一支舞吗?”
她称赞舞会气氛的语气极其平淡,像在说“今天的晚饭真好吃”,让众人的表情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崩坏。但等她下句出来,气氛便倏然沉默了。
——所有人都明白她作出了什么样的牺牲。
黑框眼镜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被换头小熊拉着手的小女孩。
洋娃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她的笑容扩得更大,嘴角的银光再次一闪而逝:“我需要征求一下我朋友的意见……”
洋娃娃话音未落,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原本紧紧抓着小女孩的换头小熊已经放开了小女孩的手,属于中年妇女的苍白手臂,直直地向着黑框眼镜女孩的方向抬起。
显然,洋娃娃的这位“小熊”朋友,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女孩面不改色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向换头小熊的方向走了过去。
被放开手的小女孩还怔怔地站在换头小熊身边,黑框眼镜一走过去,手腕便被换头小熊紧紧抓住。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淡定,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快走吧。”
小女孩的眼眶盈满泪水,她紧紧抓着黑框女孩的手,抽噎着连声说“谢谢姐姐”。
在沉重的氛围中,洋娃娃提高了声调,让众人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今天的舞会,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希望你们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快乐——”
她双手猛地一抬,小女孩、女白领、大汉和西装男都化作一道白光,从原地消失了。
众人惊疑不定地向几人消失的地方看去,
场内的活人只剩下荆白、余悦和黑框眼镜女孩三个,各自被他们的“舞伴”紧紧抓着手。
戴黑框眼镜的女孩镇定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道:“他们应该算是‘通关’了吧。”
余悦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荆白对此不置可否,女孩却对这堪称冷淡的回应不以为意,大方地道:“我叫卓柳,卓越的卓,柳树的柳。你们好。”
荆白平平地道:“荆白。”
余悦脸色惨淡:“现在好像不是自我介绍的好时机吧!”
这俩人得心大成什么样啊,在场难道只有他一个正常人吗?
卓柳耸了耸肩:“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舞会结束,至少我不想死得无名无姓。”
余悦噎了一下,竟然被她的逻辑说服了,于是焉巴巴地道:“余悦,多余的余,愉悦的悦……”
洋娃娃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直耐心地等到他们的交谈结束,才拍着手道:“好的,大家都做完了自我介绍,真是一个完美的开场白呢~”
她把他们每个人的脸挨个看了一遍,甜甜地道:“舞会马上开始,这一次,请大家务必陪我和我的朋友跳到尽兴,否则——”
洋娃娃故意拖长了声音,黑黝黝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众人。
荆白脸上风平浪静,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她显得有些失望,撅起嘴,不满地道:“否则,我就把你们留下来,变成我的朋友,永远陪我跳舞!”
她说完就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回音,荆白瞥了他一眼,默默抚了一下自己胸前的白玉。它现在不像起初那样疯狂地秀存在感了,只是温温地贴在荆白心口,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只是存在,就给予一种无言的陪伴。
音乐声缓缓响起,拉着荆白手的洋娃娃带动着他开始起舞。
那两组人离开以后,舞会大厅显得更空旷了,除了音乐声,就只有荆白等三人踩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连洋娃娃歌唱的声音都变得更加空灵。
欢乐的旋律在寂静的大厅里缓缓飘扬,带来的却是死亡的讯号。
荆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到第三轮,他对舞步已经很熟练,注意力主要还是在地板上。奇怪的是,这一轮地板的移动频率并没有明显的加快,以荆白的反应速度,躲过张着大嘴的三头地板和四头地板几乎没有难度。
这反而让他觉得怪异。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洋娃娃。
洋娃娃对他的视线很敏感,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便勾起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眼神却很阴冷,森森的目光直视着他。
好像有哪里不对……
荆白总觉得有些异常,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
洋娃娃依然纯洁地微笑着,荆白的背后却一阵发冷。
他发现问题在哪了。
他看洋娃娃的视角,是什么时候从俯视角度,变成了仰视角度?!
最开始,洋娃娃同意与他跳舞时,确实曾拔高身形。只用了一瞬间,她就从普通玩偶的大小长到了比他矮半头的高度。
直到这一轮之前,他和洋娃娃对视都是略微俯视的,而现在,洋娃娃已经可以俯视他了。
在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洋娃娃长出了荆白半个多头的高度,而与她共舞的荆白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的歌声果然是能迷惑心智的。荆白意识到自己不能打草惊蛇,制造出太大的动静,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重新垂下眼睛,注意脚下。过了一阵,在做转身动作时,他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了洋娃娃一眼。
洋娃娃变得更高了一些,现在比荆白还高出小半头。她不再微笑了,嘴也变得又长又宽,这让她整张脸变得不协调起来。
那张奇怪的大嘴唱着歌,却没有开合,也不知道那清亮的歌声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这不断拔高的趋势着实不像是什么好事,但即便如此,洋娃娃也依然规规矩矩和荆白地跳着舞。
荆白回想起上一轮舞蹈中,洋娃娃被他坑了之后,同样极力闪避张着嘴的地砖。这让他意识到一个关键的事情——
这歌曲和舞会的规则,不仅约束着活人,恐怕也约束着洋娃娃这样的鬼物。
至少在舞会进行时,如果荆白没有违反规则,她不能做什么;但等到舞会结束,恐怕就是她大开杀戒的时候。
荆白一边留意脚下的地砖,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卓柳和余悦的搭档身高也有显著的变化。
死去的全建明身材矮小,被换过头也不及余悦高,现在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卓柳的搭档用的是家庭妇女的身体,原也是比她矮的,现在同样高出大半个头。
余悦似乎还没察觉到异状,神色恍惚;卓柳的身体弧度显得很不自然,似乎在极力后仰,荆白意识到她可能已经清醒过来,果然,荆白的眼神一过去,就和她对上了视线。
电光石火间,卓柳的目光往下转,没被洋娃娃抓住的那只手比了个四的手势;荆白会意,冲她比了个三。
随后,两人同时旋转,带动自己的舞伴不断转变位置,在场内游移起来。
舞曲越往后,荆白却发现之前偶尔还出现在脚边的三头和四头地板渐渐变少,似乎逐渐在往某个方向集中。
荆白非常自然地往那个方向转移。他已经发现了,洋娃娃专注长个的时候,似乎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舞步和方向。只是随着他们的个头逐渐变高,身体也变得更沉重,想要带着她移动也越来越困难。
荆白往余悦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小孩再不醒来,再往后,恐怕他就拉不动自己的“搭档”了。
卓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离余悦的位置更近,便在路过他身边时用力咳嗽了一声。
除了歌声和脚步声,大厅里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卓柳的咳嗽声不仅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反而引起了几位舞伴的注意。
余悦仍是一副懵然无知的样子,他的舞伴却听见了,血淋淋的脖子上,那颗不属于这个身躯的头颅开始转动。
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从各个方向传来,还在跳舞的三个“舞伴”,头颅从不同角度的同时拧转,将卓柳竟然变成了他们的视线中心。
和荆白共舞的洋娃娃更是直接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幽幽地看向卓柳。
卓柳一见不成,便开始眼观鼻鼻观心,一心跳舞。
即便如此,三道不属于人类的阴森目光同样给她带来了不少压力。她神色变得紧绷,脸上也开始冒汗。
荆白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洋娃娃的后脑勺,他笑了起来:“说好的专心跳舞呢?”
爱丽丝瞬间把头转了回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表情森冷。
荆白亲密地搂着她的背——既然歌声没有停止,舞当然也要继续跳下去。反正也是顺路,他不动声色地带着洋娃娃,往余悦的方向挪去。
两对搭档的位置相隔很近,荆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余悦穿了一条蓝白色的裤子,很宽松,裤脚过长,直拖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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