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关灯
护眼

周德昌等人见他竟然还要问小恒一个小孩的意见,纷纷面露古怪之色。原本准备说话的吴怀不禁顿了一下,才道:“那就天黑之前,在我们落脚的前院碰头。”
无人提出异议,众人便顺理成章地兵分两路,等周德昌等人出了门,余悦便问荆白:“大佬,我们往哪去?”
荆白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向吃完饭就一直呆坐在椅子上的王惠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王惠诚?”
被叫到名字的王惠诚哆嗦了一下,他抬起头,小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沉默的小男孩用一双又大又圆的、澄净的眼睛看着他,让他心下稍安。开口前,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
“我没有隐瞒!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于明江已经是那样了。”他说着又打了个寒战,神经质地拍打着自己全身,试图拍去一些并不存在的污渍:“我身上全是血……和于明江身上的那些东西,脑子一片空白,就大叫起来——然后吴怀他们就来敲门了。”
余悦追问道:“那你睡之前,除了喝冬瓜汤,于明江还做了什么?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王惠诚被他问得呆了一下,他似乎思维还是不怎么清楚,余悦一问,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浑身发起抖来。

第13章 陈婆过寿
“就是因为……于明江……昨天喝了汤,变得太奇怪了,所以我……没、没有喝。”王惠诚哆哆嗦嗦地说。
回忆这个好像让他感觉很冷似的,他抱着自己抖了一阵,索性把原本好好在他面前站着的小恒一把端到腿上,用小孩的体温温暖自己。
小恒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抱得猝不及防,稚气的小脸上显出几分茫然。
荆白差点笑出来,好歹忍住了,绷着脸问:“他喝了汤之后,出现了什么异状?”
小朋友的体温似乎让王惠诚感觉好了一些,只是语声依然有些颤抖:“我们当时都要睡了,是于明江开的门,接了那个汤。我都洗漱了,觉得不饿,就把那碗汤放在那没动。结果于明江躺了一阵子,我要吹灯的时候,他忽然说他上火了,牙疼,睡不着觉……”
于明江从床上爬起来,端起冬瓜汤喝了一口。
王惠诚还躺在床上,看他咂了咂嘴,神色古怪,好奇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于明江皱着眉头,说:“有点怪……”
这时,门窗早已关紧的房间里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王惠诚眼见着窗户边的油灯猛地晃了几下,昏黄的光在于明江脸上晃了几下,他原本锁紧的眉头忽然松开了。
王惠诚看他忽然睁开眼睛,双目闪闪发光,竟然显出几分沉醉的模样,鲜红的舌头在唇齿上刮来刮去,似在回味。
王惠诚见他这样,难免感到几分古怪,忍不往被子里缩了缩,问道:“什么味儿啊,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于明江端起手里的冬瓜汤,一饮而尽,舌头还在嘴唇上意犹未尽地刮了一圈,似乎不肯浪费一滴。
王惠诚瞧着他的动作,只觉背后一阵发毛。
于明江伸出舌头,把汤碗也刮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丢到一边。
他喝完了汤,两个眼珠倏然移到王惠诚这边。这眼珠的移动非常僵硬,一点也不像一般人正常看人的样子,直勾勾地盯住王惠诚:“可好喝了。还有一碗,你也试试吧。”
王惠诚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而且他已经上床了,连忙推拒道:“谢谢,我就不喝了,我都准备睡了。”
于明江却不肯放弃,两眼瞪得大大的,直愣愣盯着他,像个坏了的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着:“试试吧,试试吧,这个汤可好喝了,可好喝了。
王惠诚被他的样子吓得寒毛直竖,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喊道:“我不喝!我要睡了,你别问了!”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就能停止身上的颤抖。
他不是不想逃出去,但这汤如果有问题,那刚才的老太婆说不定还没走远。于明江虽然脑子喝出问题了,但好歹还是个人,总比出去面对未知的黑夜好吧。
不敢出去,就只能继续缩在被子里。王惠诚呼吸急促,心脏狂跳,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于明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也不出门,只管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打转。
王惠诚竖着耳朵,分辨他的一举一动:走路的脚步声,端碗的声音,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啧啧的咂嘴声……
他自己那碗是王惠诚眼看着舔干净了的,现在喝的应该是第二碗。王惠诚听着那声音,他好像还在美美地品味那碗汤,心里不知怎么的还松了口气——于明江这么爱喝,干脆两碗都给他,他正好不用喝了。
他在被子里等呀等,从小到大,他从没想到一个人喝汤的声音能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就这么等了不知多久,房间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王惠诚不敢真的睡着,两手交叠在胸前,默数自己的心跳声。等数到五千下,外面仍然一片安静,他才松了口气。
于明江……可能已经睡下了吧?
王惠诚一边想着,一边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往外看。
可等他探出头,只有一双瞪得老大的、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杵在他眼前。
那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神色或者情绪的波动,只是单纯地瞪着,保持着一个好奇的、窥视的姿势。
王惠诚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往床的另一头爬过去,一边壮胆似的大叫道:“干什么,于明江,你神经病啊!”
他从床的另一头爬下来,一直退到墙边,和于明江隔着一张床遥遥相望。
于明江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歪着头站在王惠诚的床头。
他的眼珠追随着王惠诚转动,王惠诚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不眨眼睛。手里端着另一碗汤,幽幽地说:“我给你留了一口。你来喝点吧,喝点吧!”
王惠诚吓得快背过气去,他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见于明江并没追过来,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肢体也僵硬,完全不似常人的姿态。
他壮着胆子,上前对于明江的胸口重重一推!
于明江像失去了意识,一声不响地软倒在地上,瓷碗也铿啷一声碎了。
王惠诚本来一直盯着他不敢睡,但于明江一直一动不动,像睡死了似的,他后半夜又实在太困,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于明江已经变成了满地都是的血肉零件,王惠诚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溅了一身,吓得神志不清,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后面……你们都看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发抖,小恒见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站在椅子上才有王惠诚高,荆白看得又是一阵想笑。
王惠诚神色也松懈了一些,荆白见状,便接着问:“为什么你对秀凤反应那么大?”
他指的是秀凤走到王惠诚身边时,他突然跳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太正常。
王惠诚又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怕。”
耿思甜道:“还好吧,我看她一直被她婆婆欺负,好惨啊。”
余悦不太赞同,直接道:“惨是一回事,但她也不是活人了吧?两个男的和陈婆基本可以肯定都是鬼,她还可能是人吗?”
耿思甜鼓起脸颊,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可能?你们看陈婆怎么欺负她的,就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是人,所以她才不敢反抗啊!”
余悦不说话了,脸上还有些不服气。小恒看向荆白,荆白便直接道:“她也不是人。”
他把秀凤深夜唱歌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宅子里的人越少,他们的境遇就越危险。
荆白没有隐瞒信息的意思,连他们并没有听清楚的歌谣,也和小恒一起尽力复述了出来。
可惜,在场的五个人没有一个人听得懂秀凤的方言,只有余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提供了一个信息:“我知道家婆这个说法,南方省份一般用来称呼丈夫的母亲。”
耿思甜想了想:“按我多年听歌的经验,我觉得秀凤唱的应该是粤省话,但我不是粤省人……不知道出去的几个人有没有粤省的。”
王惠诚诧异地看着荆白:“早上那会,你怎么不和他们说?”
没等荆白回答,小恒便回答了他:“不能说。”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集中到小恒身上,满室的寂静中,稚嫩的童声轻轻说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大家聚集在走廊,看于明江尸体的时候,她就来了。就站在走廊的角落里。”
“她一直看着我们的。”
余悦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想起,秀凤出声叫他们用饭之前,他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秀凤的存在。
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僵硬的气氛中,荆白不愿拖延,一语打破沉默:“歌的事情,等他们晚上回来再问。我要在宅子里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将征询的目光转向小恒,小恒轻轻巧巧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跑到荆白身边。两人掉头便走,余悦见状忙道:“大佬,我和你们一起!”
耿思甜和王惠诚连忙跟上,他们早吓破了胆,一路尾巴似的缀在后面。眼见着荆白停下来同小恒说了什么,又对余悦交代了几句,竟然就带着小孩走了,急忙赶上去追问余悦。
“他们怎么走了?”
余悦脸色惨白:“大佬说光靠他们找不过来,让我们分头看。他们往左,我们往右,先找一个东西。”
王惠诚急切地问:“找什么?”
余悦目光慢慢转移到他脸上,像是没有什么底气一般,小声道:“找……于明江的头。”
另一边,一长一短的两个人影并排走在一起。
“我告诉余悦,无论找没找到,到时候都在前院会合,交换消息。”荆白语气冷静,小恒的表情也很平淡,闻言只应了一声。
对于他的年纪而言,小恒实在沉稳得过分,话少,表情也少。队伍里其他人都不拿他当一回事,倒让荆白对他的尊重显得有些奇怪。
他们俩的相处却很自然,就比如刚才分别前,只是短暂的交流,小恒便迅速和荆白统一了意见——他们一致认为,最要紧的就是找到这个大宅的厨房。
目前出现的三个线索,无论是寿宴、冬瓜茶还是剁肉都和食物有关,而具备这些条件的,只有他们还没去过的厨房。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规避了昨晚传出陈婆训斥声的二楼正房,沿着天井向外,走进这座大宅的深处。
这个大宅以正院为中心,围绕着外部的高墙,依靠左右两列厢房,以一字形的天井划分出不少院落,整体说得上疏密有致。
虽然四面都有墙壁,但因天井的存在,并不显得逼仄。不知是不是为了给陈婆祝寿,廊下还挂了不少红灯笼,试图点缀出些许喜庆的氛围。
但即便在这样有太阳的白天,大宅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阴冷的。
除了他们俩,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连一声蝉鸣鸟叫都听不到。
偶尔一阵风刮过,除了院落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便只有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轻轻摆动,摇头晃脑地,平白生出几分森森的凉意。
与此同时,他们发现路上经过的厢房统统门窗紧闭,一丝不透。
荆白一路试过来,没有一扇能推开。这让搜索的难度变小了许多,但院中的绿植等物仍然需要挨个看过去。荆白和小恒两个人走了好一阵,既没有找到厨房和仓库,也没有看到于明江的头。
“还走得动吗?”经过又一轮无用的搜寻,荆白低头问。
小恒点了点头,他的脸颊微微发红,额前黑发已经打湿了,贴在脸上。荆白听见他呼吸变得急促,才想起来他毕竟只有几岁,恐怕体力不会太好。
小恒仍在努力平复呼吸,荆白皱眉道:“厨房恐怕在更边缘的地方,你还能跟得上吗?”
小恒点头,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面,示意自己还能继续。荆白见他坚持,也不再劝说,跟着往前走。
没走几步,他心头一动,步伐停了下来。
忽然间,他猛地回头看去!
一道清丽的、纤细的人影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
依然是穿着朴素的蓝布裙,拿着手绢,眉目柔顺,弱不胜衣的模样,荆白心中却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问:“夫人,你有什么事?”
秀凤对他行了个礼:“我看小客人累了,可要喝杯茶休息片刻?”
小恒和荆白对视一眼,不知道秀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并不走近,只用一双水盈盈的黑眼睛看着小恒,看不出任何恶意,是很温柔的模样。
荆白神色肃穆,小恒却拽了拽他的衣角,荆白会意地单膝蹲下,两人眼神相对,荆白低声道:“她是为你来的。”
小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短手短脚,眼中流露出片刻的复杂:“我知道。但我觉得她没有恶意。”
两人四目相对,小恒冲他点了点头,向秀凤走了过去。
荆白不作声,保持高度警惕,随时防备秀凤发难。她却没有任何攻击意图,随着小恒走近,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欢悦笑容。
从昨晚见到秀凤起,她的眉目间总带着雾一般的轻愁,这是荆白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笑,笑得明媚灿烂,像朵盛开的山茶花。
荆白看着她蹲下身子,小恒对她说了什么,秀凤犹豫了片刻,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用力点点头。小恒开心地笑了起来,秀凤拿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很温柔。
她对小恒似乎真的格外优容。如果不是于明江的头到现在都没找到,荆白几乎要相信她是个人了。
算上昨夜的提醒,这已经是秀凤第二次对小恒表现出特别的待遇了。是因为小恒年幼,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第14章 陈婆过寿
荆白站在一旁,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没过多久,小恒带着秀凤走了过来,仰起脸对荆白道:“秀凤姐姐说,可以带我们去厨房。”
秀凤听到他的称呼,好像愣了一下,温柔地纠正道:“你应该叫我阿姨。”
荆白眉头一皱。
秀凤看着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小恒瞧着怎么也有七八岁了,叫姐姐也很合理。她为什么要刻意纠正?
小恒当然不会反对她,小男孩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乖巧地改口道:“秀凤阿姨。”
秀凤这才再次露出笑容。她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独自走在了前面,轻声道:“跟我来吧。”
她走得并不快,是小恒也能轻松跟上的速度,荆白走在后面和小恒并排,悄声问:“你怎么和她说的?”
小恒摇了摇头,他自己也很不解,说:“我就照直说的,说我们有些好奇,想去厨房看看。她本来很害怕,说陈婆平时不让外人进厨房。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改口了,说这几天陈婆身体不舒服,白天都在房间里,她可以现在带我们过去。”
小恒自己都很迷惑,荆白只会觉得更蹊跷:如果秀凤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就等于再次给小恒透露了消息。即便这是荆白第一次过正式副本,他也能感觉到,这并非正常情况。
他跟着小恒走在秀凤身后,穿过几座小院,拐了几次,走到大宅的西南角。再穿过一扇月亮门,荆白一眼看到前面有个房门开着,心中一动,果然秀凤也停下来,回头对他们道:“这就是我们家的厨房。”
她垂下头,用细白的手指挽了一下鬓边散落的黑发:“过两天是家婆大寿,厨房难免杂乱,本不该带贵客来。但既然小客人想看,就请进吧。”
她自己不进去,却也不走开,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
荆白和小恒离门口还有几步,荆白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恒,黑发的小孩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抬头和他对视,圆滚滚的稚嫩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更无一丝犹疑,平静得可怕。
荆白犹豫了片刻,道:“我进去就好,你和秀凤在外面等吧。”
小恒摇摇头,伸出一只短短的胳膊,用力拽住荆白的衣角:“一起进。”
荆白皱起眉,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角,小恒却不肯放手。
荆白只是觉得秀凤态度古怪,担心厨房恐有危险,不想带小恒进去,但见他态度坚持,秀凤又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好道:“好,那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厨房,发现这里面相当整洁,看起来空旷又亮堂,并不像秀凤说的一样杂乱。
这厨房还很大,可见修筑的时候绝不止是给一家人做饭的。两口两门的土灶上,架着三个大锅,还有一个什么也没放。
荆白把扣起来的锅盖一一揭开看,都是空空的。他拿手摸了一下,连锅灰都没有,秀凤把锅子洗得很干净。
小恒的个头,踮起脚来也看不到锅里的样子,只能在他身边检查土灶。
荆白低头一看,见他仗着身子小,把整个脑袋都塞进了炉门里,不由惊了一下,捏着男孩的脖子把他拽了出来,低声喝斥:“你疯了?”
小恒脸上都是灰,被他拽出来还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地在自己脸上抹了几下:“没事,这灶没烧。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他脸上没有表情,好像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件,但是荆白知道,他说的是于明江的头。
“有发现吗?”荆白问。
小恒摇摇头。
荆白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倚在门口的人影,道:“再找。实在没有就算了,等去村里那队人回来再说。”
小恒应了,两人沿着灶台继续往里找。
再往深处是秀凤备菜的地方,菜品一应俱全,能看出来这家人平时吃得不错。
肉类拿个架子,单独挂在窗前吹着,色泽红润鲜亮。和小恒差不多高的泡菜坛子装得满满的,蔬菜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小山一样的蔬菜后面,还有一个加了盖的大缸。
小恒和荆白对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往大缸处走去。
这口缸着实是大,以小恒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内容。盖子是一块青石板,把整个缸的内容遮得一丝不透,小恒踮着脚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只好让荆白来开。
那块青石板又大又厚,荆白费了些力气,才将它推开一半,往里一看,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口很普通的放瓜果的大缸。
好不容易掀开了,荆白还是认真翻了翻。
这缸里瓜果的种类还不少,有一个绿皮的冬瓜,两个黄澄澄的老南瓜,几个橘子,还有柚子和一些他不认识的水果。
他转过来给小恒说了一下,小恒皱起眉,问:“冬瓜?是正常的冬瓜吗?”
荆白直接弯腰取了一个出来,拿在手上给他看。两人反复观察,确实只是普通的绿皮冬瓜,没有什么异常。
一无所获,荆白只好把冬瓜放了回去,又拿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水果问小恒:“这是什么,你认识吗?”
他问得理所当然,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只是个和他腰一样高的小孩。
小恒接过来看了看,又一闻,发现香气扑鼻,顺口答道:“佛手,不能吃。可能放这里头增香的。”
荆白不死心地又翻了翻,着实没翻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只好把佛手又放了进去,准备把用来盖缸的那块青石板拖回来。
但这次,手一摸到冰凉的石板,他就“咦”了一声。
“怎么了?”小恒问。
荆白回头看他,男孩神色很肃穆,脸上全是关心和疑惑,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孩会有的神情,却很真诚。
那一瞬间,荆白对小恒的怀疑忽然消去许多。他顿了顿,道:“这块石板,朝下那面,我摸到有凹痕。”
推的时候摸的是边沿,只有扯回来时才会摸到朝下的那面。但这块青石板又大又重,即便是荆白,也没把握无声无息地把它拿下来再翻面仔细观察,只好不断用手触摸判断。
凹痕不算很深,荆白仔细摸了一下,发现这凹痕总共有两块,相隔约一掌多,形状偏圆。他拿出来比划了一下,心里大致有了成算。
这时,他胸前的白玉忽然热得发烫!
同时,小恒在他背后大声喊道:“秀凤阿姨,你也来了!!!”
童声虽然清脆,却显得十分紧绷。
荆白回过头,发现一直站在门口的秀凤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时正站在几步远的位置,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小恒站在荆白和秀凤中间,转过身去,面朝着她。
从他叫了秀凤之后,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偌大一个厨房静得可怕,只有风吹动窗纸发出的细碎声响。
荆白藏在背后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除了没有表情,秀凤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凶恶,也没有特别的举动,荆白却明显感到身边的温度不断下降,手脚都泛起一股阴冷。
他胸前的白玉也不断散发出热度,似乎在对抗这股寒意。
场面一触即发,荆白神经高度紧张,自觉已绷到了极处。
这时,小恒竟然上前几步,像之前拉荆白一般,拽住了秀凤的衣角。
他仰起脸,用稚嫩的童声甜甜地道:“秀凤阿姨,我渴了,有水吗?”
秀凤愣了一下,慢慢低下头,摸了摸他的小脸。与此同时,荆白感到那股阴冷的感觉消失了,白玉也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秀凤蹲下身子,爱怜地抚摸了一下他圆圆的小脸,对小恒柔声道:“有现成的茶,在茶房里。走吧,我带你去。”
小恒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乖乖点头答应下来。
秀凤虽然说了带小恒走,却没有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荆白。
荆白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眼皮底下,把青石板拉过来盖好,随后两手往裤兜一插,闲闲地道:“走吧,我也想喝茶。”
秀凤这才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小恒一只手一直被秀凤牵着,另一只手却放在背后,冲着荆白悄悄摆手,示意让他先走。
荆白看在眼里,却没有反应,依旧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和秀凤身后。
一路上,三个人没有任何交谈。虽然来时他们也不怎么说话,但连荆白都觉得这次的安静格外僵硬。
秀凤一直拉着小恒的手,却一句话也不同他说,只管带着他们七拐八弯,又回到正厅附近的一个耳房。
“贵客们请坐,我去斟茶。”秀凤温温柔柔地向他们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小恒又看了荆白一眼,神色有些急切,青年却按住了他的手,冲他慢慢摇头。
直到秀凤的身影消失,小恒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该过来的。她只牵了我一个,我不知道这茶能不能喝。”
他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荆白的表现却很轻松,他甚至笑了起来:“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要喝水?”
小恒一怔。
他没有回答,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当然是因为当时情况凶险。
那块石板刺激了秀凤,她眼看就要发难,小恒找她要水,无非是仗着她对自己的特殊待遇制止冲突,这是个冒险之举,幸而当时来看,他成功了。
但这茶是不是要命的茶,谁能担保?毕竟昨晚在陈婆口中,那碗直接把于明江送走的冬瓜茶也是秀凤亲手熬的。
荆白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但小恒当时给他解了围,难道他就能眼看着这么个小孩被秀凤牵走吗?
因此,即便小恒冲他摆手,他也还是跟了过来。
这茶喝了如果有什么后果,至少不能让小恒一人承担。
两人四目相对,荆白仍是一派轻松坦荡,小恒的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下一刻,秀凤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荆白目光一凝。一看到那个托盘,他就抿直了嘴角。
昨晚是他去给陈婆开的门,和那老太婆的对峙让他对此印象深刻——陈婆那个冬瓜茶,也是白底青花的茶盏装着,端端正正地放在红木托盘上端过来的。
小恒显然也辨认了出来,小脸紧绷,道了谢,率先接过了秀凤手中的茶盏,往里看了一眼。
茶汤澄清透亮,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清香味。
秀凤见状,微笑着解释道:“这是家里买的明前绿茶,专门待客用的。”
荆白兴致勃勃地接过茶盏,不知怎的,端到手里时,他差点手滑了一下。
秀凤脸上的笑容一滞,连带着身形也是一僵。
幸而荆白反应极快,没有真的让茶盏从手中滑落,及时拿稳之后,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还笑着对秀凤道:“清甜鲜爽,满口留香。茶好,您的手艺也好。”
秀凤见他赞不绝口,也微微垂下头,似有些羞涩。
荆白却不敢再轻忽她,见她低下头,收起笑容,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
他能感觉到,从他端起茶碗的那一刻起,秀凤的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
他虽然低头看着茶碗,没有直接对视,却有一种强烈的被人注视的感觉!

第15章 陈婆过寿
荆白心里没有把握,只怕这茶和昨晚的冬瓜汤一样,便借着接过茶盏,假作手滑试探。
但瓷杯从手中作势往下滑的那一瞬间,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像是有人在肩膀上凉凉地吹了口气一般,背上窜起一股寒意!
这茶不喝看来是不行的,他冲小恒飞快使了个眼色,端起自己的茶一气喝完了。
小恒收到荆白的信号,抬头一饮而尽,还不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感激地道:“谢谢秀凤阿姨!”
秀凤见状,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蛋。
小恒脸上还挂着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荆白站在他身后,却见他背在身后的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显然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放松。
秀凤却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将茶盏取过来,一一收好,方向两人道:“二位贵客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