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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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此时在荆白眼中就只是个半大少年,初白瞧着又比他还小两岁,但两人此时的神情都很成熟。
初白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太玄的手掌上,平静地说:“我想得够清楚了。”
数种情绪从太玄面上掠过,最终变成一个释然的笑容。
一直神情淡漠的初白面上也浮出一个弧度很浅的微笑,看起来竟然很高兴。他们同时握住对方的手,荆白只觉视线一晃,竟然随着两人一起到了房间之外,他曾见过的“塔”面前。
“塔”看上去和他上次见到的差别不大,只是形状变得更完整光亮,乍看像一整片银色的星河,星星点点的碎片拼成了塔的形状。
太玄对着半空中的“塔”静静看了片刻,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初白。初白对他点了点头,太玄笑了一下,将自己那只泛着银光的手抬了起来,虚虚按在“塔”上,似乎要起到一个稳定的作用。
另一只手则和初白同时抬起,在空中捏了个手诀。
两个人的动作说得上云淡风轻,但荆白眼中,随着两个少年的动作,掀起的何止是磅礴的气象!
一黑一白两个颜色的气体在空中交缠包裹,迅速将空中的“塔”围绕了起来,交汇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荆白虽然不受这个空间影响,但光看四周的变化,也能感觉到这股滔天之力。隆隆的震动中,他看到在黑白二气的包裹中,原本悬在半空的银光闪闪的塔逐渐变化。
它的体积逐渐变大,或者说,他们所处的整个空间都在变大……
若非身在其中,很难想象其间的场景。天地变色般的景象逐渐让荆白感到晕眩,他不得不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身边已经大不一样。
环顾四周,头顶是澄净蔚蓝的天空,脚下是一片黑白相间的厚厚云层。
这跳跃也太大了些。若不是之前的经历都很连贯,荆白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疑惑地往下看,却看不透云层,只发现脚下的云层隐隐之间还在互相涌动,像是相互纠缠,又像是在互相交锋。
无限空阔的视野中,却不见原本的两个少年。荆白看不透云层翻涌的规律,莫名其妙地在半空中停留了一阵,就忽然感觉到身体急速下坠。
今天经历的怪事够多了,虽在刚开始掉落的那一瞬心跳猛地加速,荆白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往自己坠落的位置看去,却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看见了一条山脉!
极速的坠落中,黑白二色的雾气正如龙卷风一般,从天空中席卷而来。山脉上泛着一层浅淡的银光,它顶上原本还有灰黑色的、烟尘般的气体在盘旋,又被黑色雾气飞速吞噬。那一整片山脉,很快都被黑白二色的雾气笼罩和覆盖。
荆白这才想起,按最早时他听到的说法,“塔”和灵脉,分别是是两个道人从禅宗处得到的安置他们的空间,和助他们成长出完整灵识的资源。
太玄和初白是没能融入原世界的先天之气,因此和原世界分离时,塔和灵脉保护了他们,也因空间破碎融为一体。
太玄和初白选择与塔融合,“塔”此时也现出了本相。
心念电转之间,荆白注意到自己接近山脉之后,下落的速度也逐渐减缓。
根据落点判断,他似乎会落在这山脉的主峰。而且越是接近地面,他就发现眼前的画面越熟悉……
山脉的主峰,就是他在画像上见过的那座山!
逐渐接近地面时,荆白甚至看见了自己曾走进去的那间小院。
他这才意识到,太玄和初白与塔融合的时间可能比他想象的要长许多。他现在看到的,应该已经是几乎融合完成的样子了。
但看着周围的景象,荆白依然感到无比震撼。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两人成长起来的几个关键时刻,他很难想象,两个半大的少年体内竟然蕴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
这几乎是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最后果然落在了山顶,此时的他看到的景象,已经和画中几乎一模一样,连同那木屋也是。
荆白站在屋外,伸手触了一下房门,发现自己依然可以穿透过去,便直接穿门而入。
果然,房屋陈设与他这次来时已经别无二致。荆白无心停留,很快再一次走到了自己发现白恒一的房间。
可这次,床上躺的人却让他吃了一惊。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太玄躺在那里,可此时此刻,床榻上失去意识的人却是初白。他此时看上去仍比荆白年纪小些,但又比上次见时大了几岁,应该快成年或者刚成年。
可是……太玄去了哪里?
荆白留神看了一下,此时,初白的脖子上还没有那块白玉。
他正在不解之际,余光瞥到房中忽然出现了一团黑雾,他心有所感,立刻回头看去,果然见黑雾渐渐凝结,变成一个修长的人形。
看清那张脸时,荆白愣了一下。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就是白恒一的。可荆白竟然花了一番功夫才辨认出来。
这个人的脸上、身上,所有能看见皮肤的地方,都已布满黑色的繁复纹路,再英俊的脸,此时也会变得神秘而诡谲。再细看,这些纹路似乎还在皮肤之下隐隐游动,又让那层神秘变作了恐怖。
认出这张脸的同时,荆白也意识到,这一定是太玄,不是白恒一。除开那层黑色纹路,哪怕是同样的五官,眼神和气质也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荆白忽然心头一凛。
太玄的视线落点,并不是他身后的初白……而是他本人!
他看上去变了太多了,连目光也是森冷的,和荆白记忆中见过的那个太玄也颇不一样。
被他这样看着,荆白也不禁心里有些发瘆。他向来不是拐弯抹角的脾气,见状,索性直接开口问:“你看得见我?”
他一问出来,太玄审视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片刻,忽地噗嗤一笑:“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笑了,虽和白恒一还是有些区别,却让荆白依稀见到此前那个少年的模样。与此同时,那种让荆白隐隐生出的危机感的阴冷气质也从他身上消失了。
荆白嘴角抽了一下。这个不直接作答的聊天方式真是该死的熟悉。
好在荆白应对他已很娴熟,继续单刀直入:“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太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俊朗的眉目中笑意更深:“这很简单,因为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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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白神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太玄耸了耸肩, 随着他的动作,他肩颈处的纹路游动更加凶猛,令他此时轻松到近乎玩味的态度显得愈发诡异。
他只用眼神示意荆白, 悠远的目光投向青年背后的床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可是等了很久了。”
荆白蓦地意识到什么, 回过头去,震惊地看着床铺上无声无息的青年:“他死了?”
荆白说完这话,便觉脖颈处一凉,警觉地转回来,才发现是太玄目光如有实质,凉冰冰地用眼神剜了他一下。
荆白呼吸窒了一瞬。他意识到,此时的太玄,似乎也不是从前的太玄了。
不等他道歉, 太玄已经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说:“我保下了他的肉身, 还有一点真灵。不然怎么来的你?”
荆白想起他方才化形已是一团黑雾的样子,和后来的白恒一的经历,不由心头一紧, 追着他问:“你的肉身呢?!”
太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看出自己没有肉身一事很是诧异。但很快, 他的神色又归于平淡,仿佛在说一个不太重要的物件:“用完了。我和阿白能力不同,完成此时的结构, 用去的是我的‘形’和他的‘神’。”
他语气风平浪静,显然不打算多说什么, 但在这样轻描淡写的陈述中, 荆白也感受到背后的惊涛骇浪。
他还有些云里雾里, 太玄显然不打算为他答疑解惑,神色舒展许多,只道:“在这时候能看见你,看来我的设计成功了。”
他脸上露出释然之色,竟然在荆白面前盘腿坐下,闭上双目,长长舒了口气,说:“好累,总算可以休息了。”
他此时的神情曾经同样出现在白恒一脸上,正是他拥有“白恒一”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之后的事情荆白不愿意再回想,他心中一阵发紧,急忙对太玄道:“不是!他和我不一样,还差一件东西!”
太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忍耐什么,片刻后才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
荆白感觉自己心跳极快,唯独语气仍然冷静,说:“玉。我醒来时,身上有一块白玉。”
白玉此时不在他身上,可这是他进入画中的凭证,也是白恒一苏醒的关键。
他方才就注意到,初白颈间没有白玉。太玄在这之后一定还做了什么。
既然太玄能看见他,说明他一定在这中间起到了什么作用,才达成了他们最终的结局。
太玄勃然变色,像是极其惊讶,又像是在生气,神情变幻数次,才重复道:“白玉?!”
荆白点了点头,说:“有很多裂痕的一块白玉。”
太玄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荆白和他对话不多,也看得出来现在的他性情大变,不是从前的青涩模样,也不像后来的白恒一。但这一刻的他,和荆白曾见过的那个太玄又一样了。
黑色的纹路连他的眼眶都未放过,可荆白能看出他的悲恸和震动,甚至一闪而过的软弱水痕。
太玄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床头走去。他起身太猛,甚至穿透了荆白的身体,好在荆白毫无感觉,只看着他扑到床榻边,一把掀开了被褥。
床榻上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青年,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放在腹间,神色安然,好像随时会醒来。
荆白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太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头微微侧了一下,神色悲伤而柔软。
他的衣袍宽松,手臂伸出来,同样沉着许多复杂的纹路,唯有指尖还是正常的颜色。
荆白看得心惊,却见太玄对着初白交握的手掌捏了个他没见过的手诀,轻轻地说:“开。”
荆白虽猜到了一些,但见太玄从青年松开的手掌中拿出那块他眼熟无比的白玉,依然是心头巨震。
白玉此时还是完整的!
它通体洁白,玉身澄净,通透无比,静静卧在太玄布满黑色纹路的修长五指中,有种反差极强的奇异美感。
太玄凝视着手中的白玉,将它攥在手中,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厉害,笑得整个人弯下腰,坐倒在床边,好像再也站不起来。
“我还奇怪,你的真灵去了哪里——我变成了这样,你的真灵不应该只剩这么些……”
“原来都用在这里边了。”
太玄倚在床边,他将头埋在膝弯,语气飘忽,荆白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仔细观察。
片刻后,他发现太玄身上的黑色纹路游动更加剧烈。本以为是坏事,但片刻后,却感觉那纹路颜色……好像变浅了一些。
太玄便是此刻忽然抬起了头,他脸上的黑色纹路竟然已经淡化了许多,能够看到发红的眼眶。他看着荆白,忽然很淡地笑了一下,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白玉仍被他攥在手中,看不见其中情况,荆白知道肯定是它起了作用。但看着床榻上沉睡不醒的青年,他心中到底有些疑惑,便问:“我知道你们和‘塔’融合了,但……”
他指了指自己。
如果问清他自己和初白的关系,应该也能知道太玄和白恒一的联系了。
太玄此时态度变得十分坦荡,也不吝啬说了,道:“我不是说了吗?将‘塔’变成现在的样子,用掉的是我的‘形’和他的‘神’。我用了些手段,保留下他的一点真灵。”
荆白刚才就就注意到了,初白的“形”,也就是肉身看着还是完好的;太玄起初承认自己没有肉身,却还是满身黑纹,显然元神也遭受了污染和破坏。
初白的真灵,应该就是以此为代价保留下来的。
但现在看来,初白在元神耗尽之前,也想尽了办法来保住太玄。
荆白的目光停在了太玄握着玉佩的手上,问:“所以,这白玉……”
太玄摊开五指,露出掌中的白玉,荆白注意到玉身已经多了几道裂纹。太玄看着它的目光极为温柔,说:“这是我和阿白原本栖身的地方,我们各自分离出自己的意识之后,还有一些残余的混沌之力在里面。后来孽云对他消耗太大,我让他把白玉炼化回去,补充自己——”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他告诉我他用了。我从没用过这东西,还纳闷了好一阵子,觉得不应该毫无效果……谁知道他这么个从来不骗人的人,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说到最后一句,太玄沉默了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脸上的黑纹竟彻底消失无踪。
荆白眼看着他肩颈处的黑纹也渐渐开始消失,不由得问:“所以,白玉现在是在净化你?”
太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吸收了孽云的杂质,原本打算撑到元神自己溃散……”
荆白听得眉头紧锁:“什么是元神溃散?会彻底消灭么?”
太玄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是啊。都到了自己溃散那一步,肯定会裂得足够碎。流散进孽云里,有‘塔’在,不至于造成很大的影响。”
这跟把自己千刀万剐有什么两样?
太玄宁可如此,也要保下初白一点真灵。初白却也穷尽全力,为他留下了后手。
太玄注视着荆白,道:“他将我保下来的绝大多数精魄放进了白玉里,净化我,再用白玉蕴养我……就像我用他的肉身蕴养他的真灵一样。”
荆白这次听明白了,□□和元神谁也不能单独存在,初白的肉身还在,因此太玄宁可被污染溃散,也要保留初白的真灵。而白玉是他们的原身,初白留下白玉,放入精魄净化初玄,假以时日,太玄也能拥有新的肉身。
他仍在思考,耳边却听到细微的碎裂声。
荆白心中一凛,看向太玄。开裂声来自他手上的白玉,原本通透洁净的玉,此时远比荆白醒来时裂痕更多、更细碎,看上去岌岌可危,几乎马上就要碎了。
太玄手臂上的黑纹也已消退,他珍惜地将白玉捧在手中,摩挲片刻,另一只手浮空放在其上。荆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却看见他整个人的身形比之前更淡了许多,几乎要变成半透明状。
荆白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道:“你……”
太玄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我受侵蚀太深了,但玉是阿白为我留下的,我不能辜负了他。”
他将白玉握在手中,放在心口轻轻贴了一下,俯下身,系在沉睡中的青年的脖颈上。等再起身时,他身形已经若隐若现,荆白却瞧出白玉的状态恢复了许多。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地注视太玄。
太玄满不在乎地冲他笑了笑,说:“不用这样看着我。之前得碎成千八百瓣儿,现在这样不是好多了?”
荆白知道他不是白恒一,自己也不是初白,可见到两人这样的情状,依然心绪纷繁,仿佛钝刀撕扯的闷痛。
他不由得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太玄此时的态度变得格外轻松,他甚至抱起双臂,怡然地反问:“你不该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要问?”
他目光似有深意,凝注在荆白身上。荆白想起白恒一的遭遇,此时看太玄的眼神已经复杂至极。
哪怕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他的声线依然微微发抖:“我心爱的人……长得和你很像。”
他说到“心爱的人”时,太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英俊的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
他说:“浊灵之力被我留在了玉里,假以时日,就会重塑一具肉身。阿白不会再回来了,我保下这点元神也没有意义。我会加入‘塔’的循环,等我消耗殆尽,‘他’就会出现了。”
荆白若有所悟。初白将自己消耗殆尽,再度醒来的,是全无从前记忆的他。他不认为自己是初白。
太玄以元神之身,选择将自己投入“塔”,再度醒来的就是白恒一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白恒一许久以来都没有身体,一度成为他最大的痛苦。
太玄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青年的身形已经淡得近乎看不见,他站在窗边,恋恋不舍地往床榻上最后看了一眼,洒然一笑,对荆白道:“‘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于空。’①没有肉身未必是坏事,不信你自己问他。”
荆白站在原地,只见窗前一阵风来,将那淡得不能再淡的身形尽皆吹散,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他正站在原地发怔,眼前的景象忽然全部消失,化作一片黑暗,脚下亦变得空无一片。
他迷惑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深渊,直到隐隐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荆白!”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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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第377章 正文完结
面前出现的, 是白恒一关切的脸。他满脸忧色,见荆白醒来,愣了片刻, 才露出笑容。
荆白怔怔地看着他。
他想起自己方才窥视到,属于太玄和初白的几个瞬间, 其间已不知相隔多少年月。
再见到白恒一,注视着这张脸上独属于他的神色,一瞬间只觉恍然隔世。
白恒一看他只是发怔,脸上原本欣喜的神色也消失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迟疑地重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荆白?”
荆白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手,很小心地摸了一下白恒一的脸。
他有反应, 白恒一才放松了一些,笑道:“放心摸, 这次真是活人了……唉哟!”
荆白突然扑进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
他很用力,白恒一触到他紧绷的脊背, 自己也觉得眼眶发热,只能安慰地抚摸他的背脊, 一边轻声问:“你昏迷之前吐了血,现在没事吧?”
荆白把脸埋在他颈窝,一句话也不肯说, 只管摇头。他性格硬,头发却软, 蓬松的发丝磨得白恒一脖颈处痒酥酥的, 心里却十分熨帖。
等两个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 荆白坐到白恒一身边,他才问:“你是不是也见到了……”
荆白点了点头,说:“我看到了太玄。”
白恒一诧异了一下,又笑了:“我遇见的是初白。”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却都知道了缘由。若不是太玄努力保下的初白的真灵,就不会有荆白;也正是初白保下了白玉,注入自己的精魄,才有了如今的白恒一。
他们都是因为对方曾经的努力活下来的。这两个人也很潇洒,连记忆都没有给他们留下,他们所有的秘密,都只有对方知晓。
两人像在副本沟通信息一般,把记忆中看到的事和对方描述了一遍。
白恒一幽幽看了荆白一眼:“你从太玄那里得到的信息果然比我齐全。”
他从红线副本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沉睡,虽然同样看到了整个“塔”变化的历程,但初白和荆白的性格很像,寡言少语,并没有说几句话。
和荆白经历不太一样的是,初白在元神彻底耗尽之前,把白恒一拉到了半空中,他因此看到了“塔”的全貌。
正如荆白在空中惊鸿一瞥看到的,经初白和太玄与“塔”的融合,现在的“塔”,其实就是一条山脉。
清灵和浊灵原本就是世界成型的根基,太玄和初白利用自己的先天之力,搭建了“塔”的运行机制。
塔原本没有灵智,融入浊灵之形,清灵之神,最后形成的,是荆白和所有登塔人联络过的“塔”,是“规则”,也就是这个地域的“天道”。
塔中他们见过的所有人,余悦、卓柳、周杰森、兰亭诸人,都是从外界尚未成形的孽云中抽取出来的。
太玄原本就有吸纳孽云的能力,融合初白的元神之后,“塔”对孽云更加敏感,可以吸纳尚未成形的孽云。有执念强烈的人死去,还没来得及形成孽云时,就将他们的灵魂带进塔里。
而塔中所有人都在过的副本,荆白和白恒一此时已经能看透它们的本质。
它们都是经过“塔”处理的孽云。
“塔”以绝对的力量对孽云中的恶魂进行约束,强行让它们形成了一套相对公平的副本规则。孽云会根据其中恶魂的恶念,以及清扫的难易程度进行难度分级,也就是不同层的副本。
而登塔人,则是经过筛选的、执念强烈的魂魄。人乃万物之灵,魂魄更是其灵气的集中所在。通过副本的登塔人越多,会产生灵气,以缓慢的速度逐渐清扫和度化孽云。反之,孽云的力量则会变得更强,甚至转化成高层副本。
所谓的“污染值”,是指登塔人魂魄本身被孽云污染的程度。污染值爆表,也就是超过100的,就变成了真正的恶魂,也就是一个微型的孽云。清灵对孽云的感知非常敏锐,一旦污染值超标,完成蜕变,“塔”就会将其直接清扫。
“塔”需要保持约束孽云的绝对优势,因此登塔人过副本所产生的灵气也会优先维持“塔”的机制。
太玄将自己剩余的元神投入副本,到最后将自己消耗殆尽,正是为了加快灵气的产生速度,不断蕴养荆白和白玉。“塔”保留了他的最后一点真灵,才有了白恒一。
白恒一醒来之后,依凭本能,仍在继续清理孽云,未曾中断。在他的努力和整座塔的不断蕴养下,荆白才能苏醒。
荆白随身带着白玉,在那之后,便是他和白恒一两人之力,助力白玉蕴养白恒一的肉身。太玄留在白玉中的浊灵之力和白恒一的力量应该是有所关联,所以两人才一直进入同一个副本。
最危险的阶段,其实是白恒一在头啖汤副本中牺牲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替荆白修复了白玉,真灵借此与白玉勾连,便是最后蕴养出了肉身,也只会是一具空壳。
若是中间缺了任何一环,他们恐怕都很难达成现在的修复程度。或许是冥冥之中,天道也为他们留下了一丝生机。
两人谈到一起进副本时,荆白忽然道:“我有一个副本,你没参与过。”
他还是习惯用副本来表述,白恒一只是略一思索,就对应上了:“是不是在丰收祭之后的那个?”
荆白点了点头,道:“丰收祭破解之后,你非要我先走不可,自己留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处理?”
白恒一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丰收祭的副本不是被污染了吗?里面的恶魂没随副本破解消除干净,我留下来对孽云做了清扫。”
既然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丰收祭是你第二个副本吧?第二层到第三层足有两周的休息时间,我没感觉我消灭那个怪物花了这么久……”
荆白也想了想:“副本既然破了,可能时间流速也会变,‘塔’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他说到此处,白恒一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四目相对,在对方恍悟的眼神中,发现了登塔人们出塔的关窍。
是时间!
以前在塔里,无论在哪一层,时间流速都是一致的,各个副本中的时间流速却和塔里不一样。
荆白和白恒一现在的状态,是已经达成了身心合一,但他们没有太玄和初白的所有记忆。他们能感知到塔,看到塔的全貌,却不知道太玄和初白究竟是如何完成了塔的搭建。
他们能感知到有人出过塔,却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去的。不管是太玄和初白,还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真正地出过塔。
“塔”本身能控制不同的时间流速,而经过太玄的努力,他们又已然融入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在经过一定量的灵气消耗之下,他们确实可以让过完七层塔的人出塔复活。
“极有可能是修改了他们死亡的结果。”荆白若有所思地说:“比如余悦和我说过,他死于车祸。如果他要出塔,很可能这个车祸的事件依然发生了,只是他的状态从‘死亡’变成了‘幸存’。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消耗太多能量。”
白恒一点了点头:“既然都允许‘塔’抽取孽云,完成净化的循环,这种程度的变动,应该在外界天道允许的范围内。何况能出塔的人,本来也没有多少。”
说到这里,白恒一的眼睛开始发亮。他握着荆白的右手晃了晃,快活地提醒他:“我们现在也可以出塔了!”
荆白被他拉着,愣了片刻,才低下头去看手背上的进度条。
那个塔状痕迹的确已经消失了,手背上只有洁净的皮肤,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他彻底自由了,还是和白恒一一起。
白恒一还在絮絮地说话,荆白听得出来他很高兴:“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虽然乱七八糟也学了不少知识,到底和真正生活不一样……”
“那就去生活。”荆白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白恒一感觉心脏猛跳了两下,转过头,看见身旁青年向来俊秀冷淡的面孔上,已浮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我们一起。”
白恒一在这瞬间百感交集。他深深看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荆白也正静静注视着他。
不消诉诸于口,也能感觉到其间蕴藏的无限温柔。
“走吗?”
“走吧。”
两只手十指相扣,两个高挑修长的人影,一齐消失在一道白光中。
今日是好日。
时值初夏时节,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阳光洒在身上,暖而不热。张竹月对此时的温度十分满意,不枉她特地起了个大早来公园晨跑。
但跑着跑着,她就有点后悔了。
这个公园环境好归好,但就是刚修起来,人很少。张竹月跑了三公里多,连晨练的老人都没见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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