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 by林啸也
林啸也  发于:2024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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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直到后背的冷汗都被风吹透了才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一整晚睡睡醒醒地做了好多噩梦。
第二天醒来感觉浑身都被火烤着似的,被窝里全是冷汗,拿出温度计一量,39度多。
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总是会在生病时变得异常脆弱,裴溪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想家,想哥哥,想家里那张只属于他的小沙发。
但哥哥不让,他就不敢提想回家。
他用力咽了下口水,喉咙里疼得像被针扎,眼睛烧得睁不开了,浑身没劲儿。
他强撑着爬起来找了片药吃,又把手机充上电,这才收到靳寒昨晚发给他的延迟消息。
-你总说你知道错了,可我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改。
-之前就是这样,我出了次差,回来你就变得心事重重,我用尽所有办法都撬不开你的嘴,之后不到半个月,在我准备为你过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你却说要和我分开。
-小洄,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害怕吗?
-那天晚上你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连该把你关在哪儿都想好了。
裴溪洄本就因生病变得脆弱的心脏被这几句话一下子戳碎成渣。
眼睛如同两只被扎破的水球,瞬间涌出大股大股烧热的泪水。
他被烧得神志不清,手指软得打不了字,只能张开干裂的嘴唇,给靳寒发了条语音过去:“关哪儿都行,只要哥别不理我……”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又不要我了,不理我,不看我,我怎么给你讲故事你都不和我说一句话,然后你走到一个没有脸的男孩儿旁边,抱着他让他给你讲故事……”
裴溪洄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要死掉了,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想要求靳寒别去找别人,但嘴唇开合好几下也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干得像被胶水黏上了。
靳寒的语音通话打来时,他正伸长手指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手机屏幕亮起的光照在他眼睛上,他看清是谁后赶紧接通,水杯被碰掉地上都没管。
“哥……”
他刚念出这个字两行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是、是哥吗?”
靳寒嗯了一声:“声音怎么这么哑?”
裴溪洄下意识想说没怎么,但话到嘴边又紧急撤回,如实交代:“我发烧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个小小的发烧,要搁以前他蒙着被子睡一觉就过了,但现在一听到哥哥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难受就一股脑涌出来将他淹没,本来只有一点疼的脑袋变得剧痛无比。
靳寒叹了口气,心道还没怎么罚呢就被吓到发烧了,还真是枫岛第一矜贵。
“多少度?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两片……忘了叫什么的药。”
“什么颜色的?胶囊还是药片?”
“胶囊,绿色吧,不对,又好像是紫色。”
“到底什么颜色?”
靳寒有些急,怀疑他吃的根本不是退烧药。
裴溪洄烧得稀里糊涂,脑子里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全都是梦里哥哥不要他的样子,被凶得一缩肩膀,抿抿唇小声再小声地说:“这个没有瞒,是真的忘了,哥别生气……”
“……”靳寒感觉心脏被狠揪了一把。
“我没生气,但你那里没有绿色和紫色的退烧药,应该是把我的胃药当退烧药吃了。”
裴溪洄迟钝地哦了一声,“我说呢,怎么吃了药这么久也不退烧。”
“把被盖好,我叫牛爷爷过去。”
“不要!”裴溪洄急得大吼一声,攥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扣进掌心里,声音颤抖地问:“牛爷爷来了,哥还会和我说话吗?”
靳寒哑然,没想到他居然在担心这个。
他不回答裴溪洄就以为不说了,蔫蔫地垂着脑袋,犹豫良久,鼓起勇气提了个小要求:
“那哥能不能再和我说一句话,一句就好了,我想录下来,烧得难受的时候听……”
靳寒一愣,蓦地红了眼眶。
到底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是他疼了十八年的弟弟,发烧烧成这样了就想和他要句话,靳寒再狠的心也不会不给他。
“想听我说什么?”
“哥叫叫……我的名字。”
“崽崽。”
“嗯……”裴溪洄把脸埋进枕头里,哽咽哭求,“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生病了也不能回吗……我求求你也不行吗?”
靳寒在这边都快把座椅扶手攥折了,声音明显软了许多:“明天上午我十点的飞机回枫岛,你要是能在我回来前退烧并且不再反复,三天不能见面,我就给你减到两天。”
“真的吗?”
印象里这是靳寒第一次为他违背原则减轻惩罚,裴溪洄泅着泪水的浑浊眼珠亮了几分。
“那如果我今天下午就退烧的话,晚上讲故事的时候,哥可以和我说句话吗?”
“下午好起来,晚上就视频。”
裴溪洄眼睛一瞪,在心里大喊了一声“我操”,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坐起来,“我他妈觉得我现在就好了!咳咳咳咳……”
靳寒哭笑不得:“行了,好好躺着。”
“嗷,我躺了,现在就躺下,那哥可不可以先别挂啊……”
他昏昏沉沉地缩在被子里,贪婪地听着靳寒那边传来的细小响动,慢慢阖上了眼。
鼻子堵住了不好出气,他时不时打两个不太响的呼噜,靳寒听着小猪的呼噜声,一直等到牛爷爷过来给他输完液才挂断电话。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一针下去就见效。
裴溪洄捂在被子里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大觉,醒来后神清气爽活蹦乱跳,一量体温,37度!
他立刻拍照发给靳寒。
-报告领导,超额完成任务!
【小喷菇】:下午三点、六点、九点,还有晚上临睡前,各量一次体温。
“知道啦知道啦!”
【小喷菇】:给你叫了餐,还有五分钟到。
-嗯嗯嗯!小猪敬礼.jpg
烧一退裴溪洄就躺不住了。
从黏糊糊的被窝里爬起来,冲个澡,再把床单被罩扯下来一顿洗。
外面阳光正好,小猫们都在晒太阳。
他看得羡慕,左右闲不住,就翻出三张吊床挂在湖边那排大树上,第一张床晒被子,第二张床晒猫,第三张床晒他自己。
他躺在最大的那张吊床上,荡着悠悠浑身烤得暖洋洋,渴了就来上一口冰镇西瓜汁。
头顶的树荫正好挡住他的脸,风吹过树梢、树干、再往下吹起两张挂在树枝上的蓝色格子床单,空气中飘出一股老式皂角的香味。
裴溪洄莫名怀念起小时候的夏天。
那时他和哥哥住在老街,家里也有一片小院,晌午不太热的时候,他哥就搬出一把绿油油的摇椅放在院子里,带着他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午睡。
小时候的西瓜三毛一斤,五块钱一大个,他哥把西瓜一切两半,用勺子挖成一颗颗球。
他趴在哥哥身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儿,时不时吃一口哥哥喂过来的西瓜球,籽吐在哥哥手上,哥哥会帮他挖个坑种起来。
经年累月的,还真长出来一株西瓜藤。
兄弟俩蹲在院子里看着那株小小的代表着生命的藤,又抬头看看彼此,都觉得挺神奇。
靳寒砍了块板子竖在西瓜藤旁边,板子上写着:崽崽的瓜。
裴溪洄要难为情死了,仰着被晒红的小脸问哥哥:“整这么隆重呀?”
靳寒冷冷点头:“嗯,你养的第一株植物,希望能活。”
童年是夏日的一场梦。
梦醒了,人就长大了。
裴溪洄吸空一杯西瓜汁,把籽捞出来,刨个小坑种上。学着记忆中哥哥给做的那块板的样子也砍了块板,竖在西瓜籽旁,板子上写着:小寒的瓜。
俩字写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这么叫有点大逆不道,红着脸拍照发给哥哥。
结果他哥就甩了个标点过来:?谁是小寒?
还能有谁?这不明知故问吗!
他也甩过去俩字:我爹!
靳寒:担不起。
“那我去管老裴叫daddy啦?”
靳寒一条语音弹过来:“你叫一声试试。”
裴溪洄噗一声笑出来,急眼了这是。
“不叫不叫,只有你一个daddy。”他掐着嗓子用哄人的软乎乎小腔调讲:“我也在院子里给哥种了一株西瓜,希望等它成熟的时候,哥哥已经回到我身边。”
靳寒心窝一软,特想掐一把弟弟的脸:“你确定要立这种目标?它看起来没有活到成熟的命。”
“怎么可能?西瓜那么好种。”
裴溪洄一甩脑袋,特自信,“我七岁的时候就种活了!”
靳寒闷笑,活个屁,他七岁种的那株西瓜藤,没等第二天就旱死了,是他怕弟弟伤心连夜买了个大西瓜埋进地里假装是他种出来的。
一株手指长的西瓜藤一夜之间可以长出个头那么大的西瓜来,也就他弟那个小二百五能信。
“好,那你加油。”
“好敷衍,我要种活了你得封我做种瓜大王!”
靳寒无语:“你几岁了?”
“几岁不是你的孩子?”
“裴溪洄。”靳寒突然叫他名字。
裴溪洄一下子紧张起来:“干嘛?”
“闭嘴。”
“好么。”
裴溪洄闷着头哼哼,心道叫这么急迫我以为你ying了呢。
不让讲话他就特乖巧地打字:哥在忙吗?忙的话我就自己玩了。
靳寒听弟弟用这小狗似的动静跟自己放赖,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你还挺懂事儿啊。
-嘿嘿,还行吧!
-饭吃了多少?
-必须光盘啊!
-拍给我看。
嗯?咋总让我拍碗底子啊?这有啥好看。
裴溪洄一骨碌坐起来,退烧了脑子就好使了,莫名从这四个字里看出点门道来。
他想起以前没离婚的时候,他一天天闲得蛋疼,又贼能折腾,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玩了什么都会实时和哥哥报备,就连手指头上割个小口子都要去找哥哥嚎两嗓子。
那时已近深夜,靳寒正在加班开会,秘书进来说小裴老板来了,看着闷闷不乐的。
靳寒担心他在外面惹事被人打了,捡着会议重点快速说完,然后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弟弟背对着他跟个小倒霉蛋儿似的缩在墙角。
“怎么了?”他急得声线都不稳了。
裴溪洄扭过头来委屈巴巴说我受伤了。
靳寒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俯身要把他抱起来,下一秒就看到弟弟伸出两只捂在一起的手,在他面前打开,一只亮着肚子的萤火虫缓缓飞起。
黑夜被划出一条小小的光带。
裴溪洄眨着那双比小虫还要明亮的眼睛:“好看不?我从家门口到这捂了一路呢。”
靳寒心里熨帖,捏住他的鼻尖扭了扭:“天天作怪。”
“你不作怪,你天天加班,这一个礼拜你哪天是晚上12点前回来的啊!”他像个独守空闺的怨夫,幽怨地盯着靳寒的西裤,“我都一周没和小寒哥见面啦!”
靳寒失笑,看他一眼,起身往办公桌前走,顺便打开窗户放走那只萤火虫,这才坐到椅子上。
“不是受伤了吗?哪呢?”
“这呢!”裴溪洄伸出一根手指头,那口子大的不拿放大镜都看不见。
靳寒特别想踹他两脚,但知道他是真想自己了晚上孤零零一个人肯定睡不好,就又舍不得踹了。
他把椅子往后一拉,大手放在自己腿上拍了拍:“过来。”
“干嘛?”裴溪洄故作矜持:“还在办公室呢,靳总就忍不住啦。”
“过来我给你吹吹,你以为要干嘛?”
裴溪洄失望极了:“我都这么欠了,我以为你要揍我呢!”
靳寒忍着笑:“那就揍两下。”
他攥住裴溪洄的手腕,猛地往怀里一扯,另一只手把桌上杂物全拨到一边,然后掐着弟弟的腰,背朝自己强硬地按在实木办公桌上:“趴好。”
一切发生得太快,裴溪洄都没来记得反应就像只小王八似的被按在那儿了,从没在办公室干过坏事,他一下子臊得耳根连着颈窝都泛红,抬头慌乱地看一眼没锁的门,想要站起来去关。
“啪”地一声,靳寒果断地扇了他一巴掌:“想要就别动。”
“唔——”裴溪洄脸颊爆红,咬着牙看门口,“他大爷的!门还没关!”
靳寒无所谓地嗯一声,从笔架上拿下一根长度和直径都不容小觑的毛笔,站起身往裴溪洄后背压去,冰冷的嗓音附在他耳边低声命令:“那崽崽小声一点。”
作者有话说
小裴日记6:
嘿嘿嘿(小声版)

那天晚上,裴溪洄只挨一下就弄脏了裤子。
丢脸程度不亚于他哥第一次给他用zui时,刚低头说了句“哥吃一口”,裴溪洄当场缴械,哆哆嗦嗦地弄了哥哥一脸。
裴溪洄懵了,靳寒也懵了。
早就听说青春期的小男生比较快,但快到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也少有。
他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抬起头,俯身往他耳畔吹了口气:“这么乖啊,你倒挺给我省事儿,这次要不要给你封个大王?”
裴溪洄脑袋里“嗡”地一下。
这他大爷的能封什么大王?
早xie大王?
这不自取其辱吗!
他一瞬间都有点搞不清到底是他哥太迷人,还是他那玩意儿真有点问题。
等有空得去男科医院挂个号,不然总提前交枪可太丢人了。
他仰躺在汽车后座上,懵着张脸胡思乱想。
靳寒不喜欢他分心,掐住他脖子往上抬,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看我。”
裴溪洄乖乖回神,一看哥哥,就看到他脸上自己弄的地图。
他妈的,这也太害羞了……
他十八九岁时就是个纯情小傻帽儿,虽然现在也没奔放多少,但已经很能不怕死地撩。
“我翻、翻过去行不?”他伸手抵住哥哥的胸膛,顾涌着想要起来。
“怎么了?还是怕?”
那时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靳寒以为他怕了,还要逞强陪自己。
裴溪洄却脸蛋红红地说:“其实我有一点点害臊。”
靳寒轻笑一声,在他冒着汗珠的脑门儿上特别宝贝地亲了一口。
裴溪洄摸着被亲的地方,傻乎乎感慨:“幸好我是下面那个。”
“不然呢?”
“不然就我这狗屁技术,哪个0能跟我啊!”
他对自己的认知向来准确,也没什么体位鄙视链,觉得身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男人压。
男人又咋了?
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图一爽快嘛。
但他思想再超前,无奈体能和胆量跟不上。
每次都是他先撩,把哥哥撩起来了做一半又怕这怕那的要跑。
挨揍的时候也是。
每次都是他想要,每次都经不住,那根毛笔买回来两三年,毛都没用掉几根。
靳寒一个血气方刚单身多年的正常男人,老整到一半再强忍下去,好人也得憋出病来。
最后他忍无可忍直接拿根皮带把裴溪洄捆上了,领带塞嘴里,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一次之后,裴溪洄食髓知味了。
天天撅着个小鸟枪往他哥身上喷子弹。
要不说人贵在会反思呢。
裴溪洄一反思起来就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有点难搞,简直是枫岛第一难搞小gay,也就他哥能容忍他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他心里不舒坦,给哥哥发微信检讨。
-哥,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亲亲。
靳寒:你又犯什么病?
裴溪洄舒坦了。
一想到哥哥在自己身上办事儿的样子,他又赖赖叽叽问:“哥,你办公室那根毛笔还在吗?”
靳寒:在不在的怎么了?
“没怎么,我想它了。”
“估计它也想我了。”
“这么久不用毛都干了吧。”
靳寒:干了就扔了。
那就是还没扔呢呗。
裴溪洄有点害羞,红晕从耳朵根一路蹿到颈窝,捂着嘴巴对着听筒一字一句特别招人地说:“别扔嘛,我还能给它翻新呢。”
说完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地趴在吊床上哈哈大笑。
大白天的干什么这么放dang。
笑半天也没收到哥哥的回复,他这时候又去装体贴:“好嘛,哥忙,我不吵你了。”
靳寒一条语音弹过来:
“你准备怎么翻?”
依旧是那样冰冷却性感的语调,无端激起某种不可捉摸的刺痒。
紧跟着还有下一条:“拿什么翻?”
“翻不好我就把你绑上一直翻,什么时候毛笔不干了什么时候放了你。”
裴溪洄毕生所学满腹经纶在此刻只凝结成铿锵有力的两个字:“我操。”
他实在受不了,把吊床裹在身上翻来翻去,直到把自己裹成个蚕蛹才哼哼着求:“缓缓吧哥。”
“缓什么,你刚才不是挺来劲?”
“我觉得有点热。”
靳寒以为他又发烧了:“怎么了?烧的?”
“不呀。”裴溪洄张嘴小小声吐出俩字,特坦诚:“骚的。”
靳寒:“……”
靳寒:“你自己抽自己一下。”
裴溪洄哈哈笑:“干嘛啊,我是病号呢。”
“止止yang。”
裴溪洄笑得差点从吊床上摔下去:“我不抽,我自己抽不好使,等哥回来抽。”
靳寒回了他一个表情。
微信自带的,皱着八字眉的囧囧的一张黄豆脸,脸上有个巴掌印。
裴溪洄很不满意。
拿个破表情就把我打发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再bb什么。
一是怕浪过头了收到拉黑警告,再一个是怕照他俩这尺度再聊下去会被封号。
以前也不是没被封过。
那是一个哥哥出差他独守空房的平平无奇的异地夜晚,他喝了点小酒,玩了会儿玩具,可每次到临门一脚都无法释放。
他憋得难受,头昏脑胀又色y熏心之下,拿出手机对哥哥输出了上百页骚话。
最后他人是舒服了,微信号也被封了。
账号解封得找两个列表好友帮忙,他厚着脸皮去敲夏三儿和陈佳慧。
两人好奇问他:干什么了把微信干封号了?
裴溪洄,一个从小到大,哪怕做错事,也会昂首挺胸认为老子何错之有的臭小孩儿,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我和我哥撩骚被抓啦。”
前车之鉴在那摆着,他不敢太过放荡。
量了体温给靳寒发过去,得到哥哥的允许后爬起来屁颠屁颠出了门。
他今天可还有正事要干。
一周前,沉寂三年的红杉拍卖会重新开张,他凑热闹抢了个好货。
临近中午,太阳炙烤。
他拿上货开车去了玉手街,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暗巷,在一家连门楣都没有的古旧店面前停下。
店门口,顶着个红通通酒糟鼻的胖老板正拿小刀雕木料。
看到他来,老头赶紧把木料往怀里一揣:“你小子大中午不睡觉往我这跑什么?”
裴溪洄三两步跨上台阶,拽过小皮墩儿往屁股下一坐,双手捧着只木盒子:“我这有个宝贝。”
老头目光存疑,凑过来把盒子打开一条缝,只看一眼就“啪”一下关上了,扑过来抓住裴溪洄的手,笑得跟朵皱巴巴的花似的:“给我的?”
裴溪洄:“嘻嘻,给你看。”
“切!”老头一把推开他,背过身去生闷气,“就知道你有什么好货都不会想着我!”
“我咋不想着你了,这不就来了吗?”
裴溪洄把木盒子掀开,从里面捧出一根圆柱形木料——手掌长,小臂粗,颜色近似黄金,对着太阳看就像一块半透明的琥珀,表面又像有金沙在流淌。
极上品的金丝楠木,几乎绝迹,重金难求。
裴溪洄当时为了拍下它砸进去得闲半年的流水,就因为牛爷爷说金丝楠的香味可以提神醒脾,愉悦身心,楠木皮还是一种滋养脾胃的药材,他想买下来给哥哥泡茶喝。
“这一块我不全要,我给你图,你照着图帮我做出来,剩下的边角料有多少算多少,都归你。”
老头眼里都要冒金光了:“你说真的?都归我?”
“昂,但你可别故意给我偷工减料啊。”
“那你放心,童叟无欺!你图呢,我瞅瞅。”
“喏。”裴溪洄把自己画的图纸给他,画工实在不怎么样,老头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这啥啊?土豆?”
“什么土豆!这是坚果!大坚果墙!”
植物大战僵尸里面最能抵御僵尸攻击的坚果墙,被用来挡在所有具有攻击技能的植物前面,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那株免费的、不被珍惜的、永远都在黑暗中默默付出,等天亮就被毫不留情地剜掉给其他植物腾地方的小喷菇。
裴溪洄小时候天真地以为,他终有一日会成长为能站在哥哥身前为他遮风挡雨的坚果墙,这才给靳寒选了那株小喷菇做头像。
却没想到,十八年风流云散,他到最后成了想把哥哥剜掉的一把刀。
“可你做个坚果干啥?”老头拿着图纸研究,“还是空心的,能打开,看着像个器皿,装啥啊?珠宝还是金豆?”
“都不,装糖,麦芽糖。”
“什么东西?麦芽糖?敢情它就是个糖罐子?”老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裴溪洄,你改名叫败家子儿得了!你搞这根木头花了多少钱?”
“二百来万吧。”
“二百来万?二百来万你就做个糖罐子?!”
“那咋了,千金难买我乐意。”
它要是能讨我哥的欢心,就是两千万我也花得起。
和老头定工期花了点时间,裴溪洄从店里出来已经到饭点了。
他想在玉手街吃个饭,但这条街他很少来,没有熟悉他忌口的餐厅,菜上来他吃不了又要浪费。
要是哥哥在这儿就好了,他哥总能知道有哪家店是他能吃的。
刚想到这,手机就响了。
裴溪洄低头一看,居然是靳寒的电话。
他迫不及待地接通:“daddy!中午好!嘿嘿,今天还能打电话啊,我有点飘了。”
“在干什么?”
“在想我的大宝贝。”
靳寒皱眉:“什么大宝贝?”
“大宝贝和我说话呢。”
刚皱起的眉头倏地展开,靳寒几不可察地挑了下嘴角,“去玉手街了?”
“昂,发愁吃啥呢,我快饿瘪了。”
靳寒抬手露出腕表,不知道按了哪里,表盘上赫然出现一个移动的红点。
他看了一眼说:“往前走50米,悦来酒庄,二楼第一个包厢,给你点了菜,进去吃。”
裴溪洄一怔,脚下猛地刹住。
一股阴凉的感觉,从他被汗水浸湿而紧贴在背上的小片衬衫开始,“轰”地一下迅速蔓延至周身,将近三十度的高温他却如置身冰窟,仿佛整个人被裹进巨蟒口中往里吞咽。
他攥紧手机,看着前方五十米的悦来酒庄,嘴唇颤动好几次才发出正常的声音:“谢、谢谢哥,我找到酒庄了,我先去买个药,吃完饭吃,下午我还得在外面忙。”
“有药,给你放柜台了。”
“……嗯?”裴溪洄探过头,就看见柜台后一个小姑娘朝自己招手。
“是小裴先生吧,这是靳总交代给您的东西。”她从身后拿出两个袋子。
裴溪洄接过来,翻开一看。
退烧药、温度表、鲷鱼烧,还有一大桶他最爱喝的桂花甜水。
甜水上贴了张写着字的便签——
【吃完饭上三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午睡,醒了给我报体温】
裴溪洄摩挲着便签,僵硬而缓慢地挤出个笑,左侧小腿闪过一丝短促的阵痛。大约半分钟后弥漫在背上的阴冷感才彻底消失。
他重新迈开步子,乐颠颠地对靳寒说:“那我挂了哥,你也记得吃饭。”

悦来酒庄在枫岛也算是百年老店了,裴溪洄却是第一次来。
玉手街离靳寒办公的中心大厦和他的茶社都很远,不在他平时的活动范围内。
他刚一进去就有迎宾领着他走到靳寒定的包厢,进去后桌上摆着很简单的四菜一汤。
靳寒最清楚他的口味和饭量,桌上这些东西能让他正好吃饱还不会浪费。
他忌口的葱姜蒜花椒酱油都没放,只把食物本身的鲜味烹到极致,最大限度照顾他那个挑食胃。
可裴溪洄坐下五分钟都没动一下筷子,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给他送茶,他才从呆怔中回过神,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食物。
大脑已经处理不出食物的信号,还冒着滚烫热气的豆腐他直接咽,从喉咙口顺着食道一路烫到胃,可他就像没感觉似的,还在机械地进食。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吃进去的是什么,只觉得越吃越累,越吃越腻,嘴巴里好像挤满了爆开肥油的烂熟白肉,混着一股香椿树上甲虫的臭味。
终于察觉到这股味道的裴溪洄,拿勺子搅了一下盅里的汤,看到几颗翻滚着的被煮爆的花椒,胃里瞬间开始翻江倒海。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洗手间,还不等到水池前就开始吐,刚才吃进去的东西从胃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喉咙口好似都被整个撑开,腐臭的甲虫味钻满他每一道齿缝。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
因为五岁时吃香椿炒蛋吃到了一窝臭甲虫,他以为是鸡蛋还给咬碎了在嘴里嚼了几个来回,发现后连哭带叫地疯狂呕吐,吐出来的全是虫子残渣混着黄苦的胆汁。
那些虫子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
自那之后任何味重的调味料他都不吃,香菜、香椿、洋葱这类刺激的蔬菜更是碰都不能碰,一旦误食他就会想起嚼碎的甲虫味,条件反射地开始呕吐,吐得昏天黑地止不住,接下来三四天都吃不下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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