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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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了四天!
周秦扭头望向身旁,他记得今天早上醒来时,房门打开的弧度大约一指长,而现在,那房门已经打开了三分之一!
门外还是那副模样,走廊,青山,村落,唯独看不见路上的人。
奇怪的是,周秦已经想不起,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进入这间屋子,窗户正对着深山,房门也也正对着深山,那么客栈楼梯在哪里?!
潜意识告诉他,绝对不能出这扇门,也绝对不能让这扇门彻底打开。
他重重甩上房门,惊醒时摸到了满头大汗,背靠木门跌坐在地,周秦抱住头,强迫自己冷静。
尤异说了什么?
他说时间。
周秦跳起来,冲向桌上倒放的手机,屏显时间19:36,又是19:36!
紧接着,周秦眼睁睁看着,那时间越过了任何时刻,直接跳到44:44,周秦揉把眼睛,是21:44,困意如约而至。
周秦放下手机,机械似的说:“异崽,你该睡觉了。”
尤异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部并拢,十分端正的睡姿。
周秦回到自己那张床,眼皮合拢,没入黑暗。
再次醒来,房门已经称得上是洞开了,门与墙壁的夹角不超过三十度。
周秦浑身冷汗,凉意沿脊柱蔓延而上,直冲脑海。
门快开了!
不能让它开。
周秦记得尤异告诉他,开门死。
但尤异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周秦完全忘记了——
时间,开门死,门在一点点打开。
像沙漏流逝……是倒计时!
周秦咬着舌头保持清醒,冷静,他在心里默念三遍,然后坐在睡着的尤异旁边,抬起头,看见了桌上那柄青铜小刀。
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周秦拔腿冲过去,一把抓起青铜刀上,刀身正压在木桌刻字上。
周秦认得,那是他自己的字!
刻字:别看;
别看什么?!
周秦扭头,看字后边是他倒扣在木桌上的手机。
别看手机?!
为什么?
19:36,21:44。
永远是这两个时间,开端和结束,倒计时的终止。
周秦跌坐在椅子上,喉咙干得可怕,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拿起手机。
屏显时间21:44,困意如约而至。
第二天,在那行「别看」下,周秦发现木桌上多了一行刻字。
这时候,房门边的横竖已经画到第十三个。
别看二字下,就两个分开的字:刀 血;
还是周秦自己的字迹。
周秦深吸口气,刀用来做什么?
刻字、屠宰、劈砍、刺戳……刀伤人会出血,是用刀划出血的意思吗?
他望向自己的手掌,食指上已经划了两道,伤口正在结痂。
没有用,不是他自己的血!
难不成……周秦缓缓回头。
不过毫厘的距离,尤异那双眼睛正对他,毫无神采,犹如行尸,他就站在他身后。
“异崽?”周秦倒抽一口凉气:“你到底怎么了。”
尤异没有回头,右手食指还在不停打颤。
刀,血,食指。
周秦恍然大悟,他抓起尤异的手,牙一咬,心一横,青铜刀刃划破他右手食指。
黑色血液仿佛来自深渊深处的恶魔,尤异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下,似在赞赏周秦的机智。
然而什么变化也没出现,尤异也没有变身。
周秦看着他,尤异一动不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片尴尬的沉默。
细微的风声传入耳中,周秦猝然转身,洞开的房门猛烈震颤。
周秦抓起沾了尤异血的青铜刀冲过去,刀是凶器,沾了血的凶器,好比开了光的佛珠。
狂风暴烈地嘶吼。
迎面而来的飓风几乎将他的脸吹歪,风墙阻挡住他向前的步伐,他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房门与墙壁逐渐贴拢,无限逼近那个垂直的九十度角。
周秦握紧青铜短刀,双臂青筋暴起,喉咙被狂风撕扯出剧烈的咆哮,他闻到了旧铁生锈的气息。
齿缝间血丝和口涎混在一起,被风吹出来,他像个狼狈的斗士。
手机被狂风吹落在地,又倒扣在桌面上。
房门边的横竖画到了第十四个。
旧木门与墙壁间只剩下连蚂蚁都难以进入的间隙。
“给老子——”周秦一步向前,大吼:“停——”
青铜刀裹挟着千钧之力,重重插进房门与墙壁间,耳边震荡起金属相击的刺耳声响,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沉重而疲惫地砸进木地板。
咔嚓,木板断裂。
周秦满头大汗,恶狠狠地喘气,他猝然回头。
尤异站在桌子边,右手被青铜刀划出的伤口密密麻麻地涌出血液,一滴两滴三滴……在他脚踩的地方逐渐汇集成血滩。
黑血越流越多,血水令人惊恐地爬过他的双脚,蔓过双腿,蚕食般淹没他的身体。
周秦目眦欲裂,瞳孔骤然缩紧,来不及喘息,惊惧占据了他的大脑。
“尤异——”周秦听见自己撕裂般怒吼,惊恐,惊惧,难以承受。
他疯魔般冲向被黑血笼罩至眉心的尤异。
“戒印…”尤异似乎在叹息:“不该解开。”
也许有那么短暂的一毫秒,他的指尖触碰到尤异。
然后整个房间如同砸碎的镜面,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尤异消失不见。
重物落地,周秦从噩梦中惊醒,猝然睁开眼睛:“尤异!”
吴维跳起来,颜溯和严衍站起身。
“醒了!”吴维手舞足蹈:“老大醒了!三清保佑!”他激动地说。
周秦只缓了那么一下,当看到熟悉的房间,他差点心梗,但大家都在,和梦里不一样。
他抓住吴维,捏紧他的手腕,用力之大,捏得吴维龇牙咧嘴倒抽凉气:“轻点轻点!”
“尤异呢?”周秦焦急地追问。
吴维眨了下眼睛,神色有些怪异,颜溯和严衍走过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吴维叹口气:“你自己看吧。”
严衍面色凝重,在周秦身边坐下来,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颜溯望向周秦旁边那张床。
这些人的表情,一瞬间给了周秦某种错觉,尤异好像已经挂掉了。
不可能,小怪胎怎么会死?!
但周秦眼睁睁地看着,尤异流了那么多血,从他手里,不停地流出黑色血液。
“尤异!”周秦连滚带爬扑下床。
严衍伸手扶他,被颜溯拉住,轻轻摇头。
周秦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尤异床边。
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不是尤异。
也许是尤异长大后的样子,眉眼彻底地支棱开,不再是乍一看雌雄莫辨的漂亮少年,而是面貌俊秀的年轻人,还是那么好看,两手搭在身侧,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金蚕已经变回去了,趴在尤异耳朵边,时不时蹭一下他的鬓发。
“尤异…”周秦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尖抚过他鼻端,还在呼吸。
吴维惴惴不安:“老大,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人是尤大师吗?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躺在这。”
颜溯倒是很平静:“金蚕如果认主,那么他就是尤异。”
严衍不这么认为,他摇了摇头,谨慎地说:“一瞬间长大,这不符合常理。”
周秦握住尤异的右手,青铜刀久未开刃,是把钝刀,钝刀子割肉最疼,尤异的右手包括手腕往上的位置,都是青铜刀划拉出的伤口。
幸好,没有再流血了。周秦抱住他的手,眼眶发酸:“是尤异。”
周秦笃定:“尤异本来就不是常人,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周秦咬着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都是尤异。”
身后数人默声,良久,严衍长长地叹口气:“随你。”
周秦醒的时候是凌晨,寸步不离地守着,等到天大亮,尤异终于睁开眼睛。
他适应了一会光线,扭头望向周秦,周秦也看着他,恰好两道目光相遇,周秦猝然起身,耳根微红:“呃…你醒了…”
尤异从床上坐起来,金蚕钻进他身体里,其余三人皆是警惕地看着他。
“出去看看。”尤异说,他下穿穿鞋,鞋子有点挤脚,尤异微微蹙了下好看的眉毛。
周秦喊他:“尤异。”
尤异微侧头:“周秦。”
周秦心里有数了,这是如假包换的大号异崽。
客栈外,整个送仙岭,仍是一幅欣欣向荣之景。
苗民们照例日出而作,提水的送货的卖油的吆喝生意的,次第从他们身边掠过。
周秦仿佛从噩梦里回到了热闹的人间。
而灰色的天幕上,依旧挂着两个太阳,但送仙岭里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怪相。
这时,西边的太阳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条黑线自太阳中心射出,然后,那条黑线放大,遮住了太阳的一部分,遮蔽它的扇形阴影缓慢地扩大。
“时钟…”周秦不可避免地想到:“倒计时…”
尤异在他身旁,轻声开口:“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说:
偷懒打游戏去了QAQ;
下次一定白天更新;
是个连环局;
提问:周秦一共在梦魇里度过了多少天?(第一个正确答案大红包hhhhhh)

第40章 藏阴局
客栈对面, 两座毗邻的房屋间,有一条仅容纳单人通过的巷道,一个瘦弱身影藏在巷道暗处,焦虑不安地打量着。
严衍和颜溯擅长调查, 他俩去寻找山雉的线索。
吴维目送那俩人离开, 他是个乐天派, 平常无论何时都一副笑脸迎人,这时候却不笑了, 神情出乎意料的严肃。
周秦伸手晃他眼睛,侧身半叉腰, 十分稀奇:“吴维,你不对劲。”
“……”吴维瘪嘴苦笑, 眼角余光扫过尤异, 略带着些警惕。
他望向周秦, 神色郑重:“老大,在这个地方, 我可能什么没用了。”
尤异回头看他,周秦纳罕:“吴维同志,人不能妄自菲薄, 无论面临何种境地, 都要抱有战胜困难的坚定信念。”
“……”吴维给了他一拳:“还是你心态好,我甘拜下风。”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周秦收了玩世不恭的嬉笑。
吴维咽口唾沫:“字面意思。”他望向四周, 压低嗓音:“你知道玄学其实…也是一门科学吧。”
周秦没说话, 严肃地注视他。
“我们算命的, 算机缘, 算命理, 其实都要借助外力, 比如生辰、姓名…”吴维哽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潦草地比划:“其实这些东西,比如每个人的出生和死亡,都对应着天上的星星,就是通俗说的星象。那么一个人这一生,他的运势如何变化,就可以通过星星的变化看出一个大概。”
周秦点了点头:“接着说。”
尤异略带好奇,认真地看着吴维。
“生辰、姓名…就像一把钥匙,对应着那颗象征这个人的星星,找到了钥匙,就可以开对应的门。”
吴维想到了他简单学习过的初中物理:“但找到了钥匙还不够,人的运势是怎样和星星对应起来。一颗星星在天上,一个人在地上,这二者之间如何产生联系。这个联系就像声音通过我传向你。”
这个周秦知道,他叉腰:“声音通过介质传播,固液气都可以。”
尤异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星星和命运这二者间,也通过某个第三者间接联系起来。”
周秦提起了兴趣,追问:“是什么?”
吴维反问他:“光是什么?”
周秦张了张嘴:“电磁波。”
吴维点头:“这个第三者就是电磁场。”
稍稍停顿,吴维续道:“但玄学意义上的电磁场,和物理学上的不一样,我们感受到的是人和人、人和有机生物间形成的联系,这种联系来源于人的感情,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周秦抱起胳膊,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和你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关系。”
吴维苦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释清楚:“道德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阴阳调和而万物使然。正邪、是非、善恶……事物有一面,必然有与其相反面。简单来说,人间有平和、善良、淳朴,就必然有战争、邪恶、破坏。”
“假设人的爱、善良、快乐是正面,恨、恶毒、悲伤是反面,这些正面和反面交织,形成了人的电磁场,我们通过这样的电磁场与天上的星星产生关联,就可以算出他的祸福吉凶,算出运势。”
周秦有点被绕晕了,问尤异:“你听懂了吗?”
尤异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反问吴维:“只有正反都存在于尘世间,人的运势才能传递给星星,你们才能据此观星象计算出来,是吗。”
“……”周秦摸头:“啥玩意儿。”
吴维咧开嘴角:“尤大师不愧是尤大师。”
“就是说,”吴维简单地总结成一句话,“这个地方,只有正面,没有反面。我的道家术法在这里,不管用了。”
“如果硬要比喻的话,”吴维画了一个太极,“阴阳两面,而这里,只有阳面。”
周秦沉默了:“这正常吗?”
吴维反问他:“你觉得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吴维说:“就像磁铁必有两极,单极磁铁不存在,只有阳面的世界,也不存在。”
“哦…”周秦张大嘴,表示理解了,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他挠了挠侧颊,纳闷地嘀咕:“所以这是一个只有阳面的世界?”
“但这种世界不存在。”吴维强调。
尤异提出问题:“有没有可能,是通过某种方式,将阴面掩盖了,所以你察觉不到。”
周秦附和:“有道理,就像把音速起子放进真空,阻断声波传递,外界就无法听到声音。”
“……”吴维皱起眉头,抓乱自己的卷毛,略显烦躁:“也有可能,那这里的阴面能藏到哪?而且…要把阴面藏起来,难度非常大,几乎不可能做到。”
周秦疑惑:“你听说过这种方法吗?”
尤异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吴维干笑:“没有。就像你说的,只是理论上有这种可能。这种藏阴之法,如果我没有猜错,是藏起了整座送仙岭的阴面。这个…难度…或者说…”吴维换了一个现代化的词汇:“工程量,十分巨大。”
“大到仅凭一个人、一群人或者说一代人,都无法完成。”吴维摊开双手。
周秦似乎想到什么:“那几代人呢?”
吴维愣住,眼前蓦然浮现未曾设想的道路:“你的意思是,一代又一代人,通过某种方式,维持住了送仙岭的藏阴局。”
周秦点头,吴维没来由地感叹:“那得死多少人啊。”
“死人?”周秦皱眉。
尤异轻轻贴近他耳后:“周秦。”
周秦耳根骤红,反应剧烈地回头:“尤异——”你能不能没事别突然靠近!
心跳快得他头皮发麻,近距离观察尤异这张脸,更深刻地领悟到什么叫白得发亮。
尤异是真白,鲜少接受日照的那种冷白,在阳光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周秦没来由地想起那句夸张的比喻:薄如蝉翼。
尤异歪头,像在纳闷他过于激烈的反应。
周秦没舍得挪开视线,盯着他的眼睛,哑声问:“怎么了。”
“有人。”尤异极小声道:“右前方,巷子里。”
那人在吴维身后的巷子里,木箱遮挡后的阴影处,始终盯着他们。
周秦猝然回头,吴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现自己暴露,一转身,窜进巷子中间,跑了。
“别跑!”周秦拔腿冲过去。
尤异和吴维追上他。
是个衣着破烂的少年,长得像条瘦猴,动作也同样灵活,扶着土墙,脚踩干稻草,三两下窜出窄巷。
周秦的追踪能力毕竟练过,他的身形太过健壮,无法穿过狭窄的甬道,于是一踩层叠累放的木箱,矫健地跳上墙头,爬上茅草铺就的屋顶,盯紧少年,追了过去。
那少年猝不及防,周秦从屋顶一跃而下,往下一扑,抓住他就地打了两圈滚,连气都没喘,笑嘻嘻地问:“怎么了小朋友,叔叔又不是坏人,怎么见了叔叔就跑,是被我的帅气吓退了?”
尤异和吴维穿过窄巷追来,吴维扶住膝盖喘气,尤异深呼吸,缓缓呼出,走上前。
周秦抓着少年手臂,将他带起来,没放开,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牛奶糖。
尤异看到糖,瞬间变了脸色,不满地说:“你来的时候告诉我,没有糖了。”
“……”周秦干笑:“少吃零食。”
尤异抱起胳膊:“呵呵。”
“我们不是坏人。”吴维扶着后脑勺上前解释:“我叫吴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蹲在地上,也不接糖,被周秦捉住手腕,就是不起来,狠狠地瞪了眼吴维,试图将他吓退。
然后小朋友的威胁,在成年人面前不堪一击,吴维张大眼睛瞪回去。
少年那眼神像在看傻子,一脸不屑,扭头说:“我娘叫我麻蛋。”
“哦,”吴维点头,“麻蛋,你找我们有事?”
“你们是外地人。”麻蛋站起来,笃定道:“麻丘松带你们来这儿的。”
周秦挑了下眉毛:“你怎么确定是麻丘松。”
麻蛋哼唧:“你别管,反正你就说是不是吧。”
尤异说:“是。”
麻蛋多看了他两眼,上下逡巡一番:“你来的时候不长这样,你是不是那个矮子。”
矮、子。
金蚕跳出来,张开大嘴冲向麻蛋,被周秦一把逮住。
“长高了。”麻蛋说:“还是最矮的。”
尤异深吸一口气,周秦已经控制不住金蚕了。
吴维见状急忙转移话题:“等会儿!我们确实是外地人,这里经常来外地人吗?”
“不经常。”麻蛋望向他:“只有你们。”
周秦一边拼命把金蚕往回拽,一边吃力地询问:“从来没有外地人来过这里?”
“是啊,只有麻丘松带回来的人…就是你们。”麻蛋翘起鼻子:“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
“还有太阳。”麻蛋伸手指向天空:“两个太阳。一个太阳正在死去。”
众人仰头望天,扇形阴影已经吞噬了西方太阳的六分之一。
“当太阳死去…”麻蛋那只手垂落下来,忽然之间,整个人丢魂一般,机械地张开嘴,发出不属于他的苍老声音:“古神将降临,夺回属于他的子民们的大地。”
这番变化突如其来,三个人都骇住了。
麻蛋的眼睛恢复清明,浑然不觉:“我刚才说哪了?”
周秦头皮发麻,吴维干巴巴地答道:“你说,你能看见这里人看不见的东西。”
“哦对,”麻蛋伸手,手指在他们仨中间画了一圈,“你们没发现,你们中间,少了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Q:少了谁

黑麻子不见了。
至于他怎么消失的, 吴维完全不记得,“他一直没醒。”吴维后背发凉,双手毫无章法地比划:“我就扛着他,然后我们进客栈…我上去找你和尤大师, 严哥他们也在…”
周秦皱眉:“会不会他醒来自己先离开了?”
吴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这间屋, 不可能时刻注意黑麻子动向。
“不对。”尤异说:“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进客栈后自行离开, 还是进客栈前,就已经不见了?!
吴维记不清了。
周秦发现他自己也毫无印象, 甚至如果不是麻蛋提醒,压根想不起黑麻子这个名义上的向导。
“他跟我们进客栈了吗?”尤异追问吴维。
吴维整个人呆住了, 眼神放空,愣了好一会, 猝然条件反射般摇头, 他对刚过去不久的事, 竟然完全记不起来:“我不知道。”
吴维很茫然地望向尤异:“不知道…我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知道有黑麻子这个人,知道是黑麻子带他们来送仙岭, 但没有和黑麻子接触过的任何印象。就像和他们一起来送仙岭的黑麻子,只是他主观的臆想,只是他假想出的人物。
这是很可怕的, 说明人的认知出现了问题。
气氛不由得凝重起来, 周秦和吴维产生了同样的幻觉:黑麻子只是脑子里假想出来的。
实际上压根没有这个人!
“不对……”周秦甩甩脑袋,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黑麻子无缘无故失踪, 一定和送仙岭有关系。”
麻蛋看着他们俩的表情, 一脸同情, 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准确描述出了他们此刻的感觉:“有人消失了, 你们一开始还记得他, 渐渐地,就会觉得他原本就不存在。”
少年说着,抹了灰的脸上莫名地流露出几分悲哀:“这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但没有人奇怪,他们只会认为是幻觉。”麻蛋哭丧着脸:“妹妹就这样不见了,可娘说,我没有妹妹。”
“我分明记得清清楚楚!”麻蛋带着哭腔比划:“她就到我胸口这么高,喜欢我做的草毽子,我还陪她进河里抓鱼……”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小姑娘,有一天醒来,忽然不见她踪影,麻蛋到处寻找,但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没有妹妹。
渐渐地,麻蛋发现,除了他凭空消失的妹妹,还有其他人也消失了。
然而在这座送仙岭,所有的突然消失都没有引起警觉,人们只会告诉他,都是幻觉。
“二姨、大伯、小娘舅、卖油叔、老钱叔……”麻蛋掰起指头数:“都不见了。奇怪的是,这里的人说他们本来就不存在。”
麻蛋抬起头望向周秦他们:“你们能帮我搞清楚为什么吗?”
周秦只感到一阵冷汗,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这地方的邪门程度,超出他的想象,麻蛋用那样空灵的语气说完,周秦浑身上下每一根毫毛都竖起来了。
仔细回想,从遭遇那条巨型水蛇开始,一切都不对劲起来,尤其是…发现那条暗河的河床,全是尸骨,密密麻麻,铺成了尸海。
周秦想到这个词,不由得打个哆嗦。
死人多的地方,邪门事也多。他们当时真的就安然无恙离开那片尸海了吗?
周秦用力地咽口唾沫,喉咙发干,他扭头望向尤异。
还有尤异,尤异怎么变了副模样?
尤异默然回头,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眸子依旧沉静,只是其下涌动着莫名的暗流,让周秦看不清楚。
“接下来怎么办,”周秦干涩地问道,“查吗。”
严衍和颜溯还没回来。
吴维丢魂了似的,抱住脑袋反复回想,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完全没想通。
尤异略一思忖,轻轻点头:“最好弄清楚,否则无法解释送仙岭这些诡异现象。还有头顶那个……”
“正在消失的太阳。”严衍眯起眼望天,深吸一口气:“查。”
日本人去了一支尖兵组成的考察队,最终只回去一个,还完全疯魔,从他嘴里几乎得不到有用信息,没多久那日本人也暴毙身亡。
鬼蜮中的凶险超出他们想象,如果他们连送仙岭这一关都过不去,他们就真能面对神秘莫测的鬼蜮?
周秦在心里给自己做好思想建设,收拾了七零八落的情绪,蹲下身,视线和麻蛋齐平,询问他:“你们村里,还发生过特别奇怪的事吗。”
既然送仙岭邪门,就要从这地方的怪像入手。
周秦认真地注视麻蛋。
麻蛋吸鼻子,抹了把眼睛,摇摇头说:“除了小妹失踪和太阳消失,其他的怪事…我没碰见过。”
周秦拧眉,尤异走到他俩旁边:“奇怪的人,有么。”
“……”麻蛋瞪大眼睛,重重点头。
周秦眼前一亮:“谁?”
麻蛋指向他们仨。
周秦:“……”他扶额:“村里的人,有奇怪的吗?”
“唔…”麻蛋蹲在原地,抱头细想,还真让他琢磨出一个:“大族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听我娘说,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我们的族长了。”
“活了多久,”虽然很不礼貌,但事关紧急,周秦问得直白,“不死吗?”
“死?”麻蛋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
吴维拉住周秦,摇头解释:“老大,送仙岭就是个藏阴局,没有阴面,换言之,这里没有死亡。”
只有出生,没有死亡,人们只是无缘无故的消失。
周秦嘴角抽搐:“那岂不是,送仙岭的人,只要不消失,就全都长生不死?”
“理论上讲,”吴维像个考究派,“的确如此。”
“可能吗?”周秦问。
吴维反问:“你觉得呢。”
“有人把死人藏起来了。”周秦说。
吴维纠正:“应该是把死亡藏起来了。”
严衍颜溯回来了。
“打听到了!”严衍一步跨进房间,首先注意到麻蛋:“这小孩谁?”
周秦简单地解释了,严衍点头,提起正事:“我们沿土路一直往西走,周围房屋越来越少,到最后没剩下几户人家。我们发现这条路一直延伸到石壁上的吊脚楼。”
颜溯在他旁边坐下,续着周秦的话说:“经过观察,我们怀疑吊脚楼与石壁连接处存在一条通路,里边应该还有山洞。”
“山雉呢?”周秦抢先出声:“看到山雉了吗?”
严衍和颜溯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这一路过去,没有看见任何野鸡…连养土鸡的人都很少。”
“可老瞎子不是说,送仙岭的人有养野雉的习惯么?”吴维满脸怀疑。
周秦凝眉:“他不可信。如果他真的用那张椿木桌吸取其他人的运势,这样的人,不能相信。”
吴维想了想,点头附和。
数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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