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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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眠蛊的出现,背后还有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有一年天降暴雨,十里不绝,河神爷发大水淹没村庄。失去土地的男人带着妻儿背井离乡, 寻找可供安身立命之所。他的妻子非常漂亮, 为他生下一个同样可爱的女儿。
男人很珍惜她们, 无论寻找家园的路途多么艰险,他始终没有丢下妻女。一家三口千辛万苦地跋涉千里, 终于有一个土著村落愿意收留他们。
从此,男人和妻女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但妻子的美貌很快遭到了土司的觊觎。土司以外来人向本地人进贡为由, 强占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妻子宁死不从,女儿受凌虐惨死。
男人被村里人控制, 无法向土司报仇, 他挨了很多打, 留了很多血,他躲在森林的打猎屋中闭门不出, 吃山里的蘑菇、喝山里的泉水。
村里有人看见,男人养了很多只山雉,那些山雉都生的十分漂亮, 羽毛像孔雀的颜色。最神奇的是, 还有人看见那些山雉在河里游动!
男人每天都神经兮兮地,和这些山雉说话。
土司派人去抢走他的山雉, 留下了最漂亮的一只, 其他全部杀死, 那些漂亮的羽毛散落一地。男人只是麻木地看着。
土司带走了那只双眼血红的山雉。
没多久, 土司家里所有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最聪明的仵作都没能查出死因, 就好像睡着睡着,突然就死了。再后来,村里大半人也像这样无声息地死去。
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只红冠黑尾的山雉,以及那个养山雉的男人。
周秦听完,插嘴道:“山雉就是野鸡?吧。”
尤异点头:“是,不过有些不同。山雉其实更少见,山雉的寿命比一般禽类更长,过去都认为山雉也是一种吉祥鸟,有些部落把山雉当神鸟图腾。”
“比如…”尤异不知道自己从哪学来,但他就是知道,像是天生的,他说:“湘西一些部落。”
传闻的故事里,失去妻女的男人把山雉这种灵鸟养成了凶煞,他把自己的仇恨和愤怒全都倾注到山雉身上,而那些山雉回应了他。
“山雉把那些人的灵魂带走了。”吴维望向尤异:“其实无论南茅还是北马,鸡这种动物,都非常特殊,一个是鸡血辟邪,另一个是,公鸡能跨过黄泉,带回枉死之人的灵魂。换言之,它能跨越阴阳两界。”
“所以我猜测,男人把灵鸟养成恶鸟,是为了通过它们,把土司和村民的灵魂带往阴间。而这些枉死之人,即便性命未绝,也无法再返回阳间。山雉渡灵,回头无路。”
吴维舔了舔下唇,寻求尤异的认同:“我说的对吧,尤大师。”
尤异没否认,轻轻点头:“他们死时,阎王簿上还没有这些人的名字。所以他们最终不生不死,永远在阴阳之间徘徊,再无轮回,比灰飞烟灭更加痛苦。”
吴维揉搓双手,为自己的不准确更正:“的确,不能说死了,是不生不死。”
严衍听得一愣一愣的,插了句题外话:“人有灵魂吗?”
周秦反问他:“那你觉得呢?”
严衍问颜溯:“你信吗?”
颜溯看着尤异。
尤异伸手,在严衍肩头碰了一下,金蚕跳出来,朝严衍肩头咬了一口,金蚕的身体穿过了他的肩膀,就像透明的一样。
“卧槽!!”严衍忽然感到钻心的疼,他捂住肩膀。
然而外表看不出来任何伤口。
“他咬的就是你的灵魂。”尤异问金蚕:“味道怎样。”
金蚕啐了一口,钻进尤异衣服里,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尤异实事求是地转述:“他说不好吃,臭鸡蛋味。”
严衍:“……”
周秦不客气地哈哈大笑,颜溯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严衍震怒:“我不信,你让金蚕尝尝他们的!我就不信,他们能比我香?!”
虽然很不厚道,但吴维笑完了才跟他解释:“严哥,金蚕是邪灵,邪灵讨厌正派的东西,你被他讨厌了,说明你是个正派且阳气充足的人。”
“哼。”严衍这才整理衣襟坐回去,抓着颜溯的手意有所指:“听见没,我阳气充足。”
颜溯脸色稍变,扭头不理他。
周秦咦了声,赶紧捂住尤异的眼睛耳朵:“你俩收着点,这里还有个小朋友。”
“我成年了。”尤异推开他,面带不满。
颜溯忽然说:“说起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就见过一具奇尸,保存在冰棺中,还在呼吸,面容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出生在上个世纪,已经快百岁了。”
“真的假的?”周秦不信,这么牛逼的东西,他在三处没可能不知道。
颜溯点了点头:“是绝密任务。我们把冰棺移交后,就不知道它的下落了。”
尤异没有继续颜溯的话题,而是把焦点拉回来:“山雉能渡黄泉,它若去往阴间,就一定会渡河。”
“渡河?”周秦看一眼吴维,有了猜想,吴维大声说出来:“去鬼蜮要过河!”
颜溯和严衍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望向他。
吴维跳起来,尤异这么一提醒,他瞬间想通:“就那个!那个那个——死在生苗部落那个特勤处尖兵,如果他是因为眠蛊而死,那么当地一定有人养山雉,而且那个山雉能带我们渡河,去我们找不到的鬼蜮!”
故事串故事,忽然就串出了一条线索。
周秦笑着拍了拍他手臂:“不错,跟爸爸想到一块儿去了。”
严衍颔首:“那行,我今晚就找姜洛要档案,档案上肯定有那个生苗聚居地点。”
“好,麻烦你了严哥。”周秦起身:“时间不早,大家休息,明天一有线索,我们立刻出发!”
众人作鸟兽散,周秦望向尤异,尤异目送颜溯离开,神色间几分莫测。
“异崽?”周秦喊他。
尤异回过头来:“周秦。”
“怎么了?那是颜溯,你认识他吗。”
“……”尤异摇头:“也许听过他的名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秦拉住他:“没关系,慢慢想,走吧,去洗漱睡觉。”
一大早,严衍敲他们房门:“周秦!”
周秦开了门,尤异还蜷在被窝里睡觉,严衍看了他一眼,周秦示意没关系,让他进来:“姜处怎么说?”
“姜洛没给档案,但说了个地方。”严衍尽量压低嗓音,揽着周秦去窗户跟前:“凤凰古城。他说那起事件就发生在古城附近的生苗部落中,具体方位不太清楚,需要我们过去找人问。”
周秦微笑:“说了等于没说。”
严衍胳膊肘戳他:“他就那样。”他想了想:“但看姜洛的意思,咱们的方向没错。”
周秦第一反应是:“他跟尤异想到一块去了?”
严衍挑眉:“你家小朋友一眼就看出来了吧。”
周秦笑着摇摇头。
尤异从床上爬起来,颜溯恰好帮他们把早餐带过来,尤异说:“饿。”
颜溯到他面前,把豆浆油条和包子放下,尤异自己抓了吃,颜溯坐到他对面,两个人又不像是有龃龉的样子。
周秦抱着胳膊看,严衍摩挲下颌,两人各怀心思。
凤凰古城是著名旅游景点,乘坐专线可以直达,去那里不需要费什么劲,早上上车下午到达。
来了凤凰古城是一回事,找那个生苗部落又是另一回事。
周秦佯作无意四处打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儿的人压根不知道这种部落的存在,问一个都是连连摆手,笑着回他:“梦里的吧!”
周秦心想,要是梦里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还是颜溯有办法,他说:“眠蛊需饲养山雉,为什么不从野雉下手?”
严衍一拍脑门:“还是媳妇有办法。”
周秦和严衍一左一右地出门,一个去问哪户人家养野鸡,一个去问这地界哪里野鸡多。
周秦中途还闹了个笑话,被问的人不明所以:“野鸡?那你得去东莞啊。”
“……”周秦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道:“东莞现在搞文明建设,也不多了,这都是刻板印象。”
那人甩了他一个神经病的眼神,抽着水烟走了。
严衍带回消息:“古城里有家猎户,住在城东头的吊脚楼,他爸是个算命先生。他经常进山里打猎,家里养了些野物。”
严衍强调:“有野鸡。”
为了不打草惊蛇,最终决定周秦和尤异两个人去问。
吴维表示算命先生是同行,他强烈要求一起去,看看是真是假,周秦把他带上了。
“算命的是不是都喜欢这样?”路上,周秦问:“遇到个同行,就想看对方真假?”
吴维严肃地说:“我这是为了防止人民群众被骗。”
周秦给了他一肘子。
严衍打听的消息没错,吊脚楼下的确养了不少野物,吴维小声说:“好多野山鸡。”
周秦和尤异对视一眼,两人望向面前的吊脚楼,斜傍着山坡建的,一共两层,二楼上一个只穿了短裤的黑皮肤汉子在抽烟。
他望向楼下的三人:“算命来?等着,屋里还有俩。”
“我们来问个事。”周秦大声道:“你是这的猎户吗?”
黑汉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稳稳地落地,非常五大三粗的身材。
周秦给他发了一包软云烟,刚见面就开始称兄道弟:“哥们,问问你,养这些野物都干啥呀?我家人想搞点野味,听说你这多,卖不?”
黑汉接了烟,在手里转了一圈,瞅他半眼:“贵姓?”
“鄙姓周。”周秦问:“兄弟怎么称呼。”
黑汉嗤了声:“我家姓麻,叫麻子就成,你想要个啥?”
“呃……”周秦反问:“鸡?”
黑麻子指了指吊脚楼下边的棚里:“挑。”
周秦拉着尤异过去,佯装挑选野鸡。周秦问黑麻子:“兄弟,这野鸡味道正不?”
“你想要多正啊。”黑麻子无语:“山里的东西,我能骗你不成?”
“那没有,就随口问问。”周秦说:“城里假货多,老被骗。”
黑麻子瞬间和他有了共同语言:“可不,上回我媳妇去城里买个包,说LV的,一问五十块,我说仿的,她还不信,带出去显摆,被人家戳穿了,回来骂我不早说。”
周秦笑着给他点烟,两人相谈甚欢。
“麻子,问你个事,”周秦压低了嗓音,“野鸡还得去山里边打,你弄了这么多养着,多费劲,为啥不直接养土鸡?我看你这家里,好像没养土鸡啊。”
“养!”黑麻子笑着说:“没养这,分开养呢。这我爹住的地儿,我们家鸡鸭都养我和我媳妇住那儿。”
周秦点点头:“那你还挺孝顺,专门帮你爹打这野货。让他养着,解解闷?”
黑麻子摊开双手,拿下嘴里的烟,吐了口烟圈:“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我看你这人实诚才跟你说的。”
周秦凑近他:“你说。”
黑麻子看了眼背对他俩的尤异和吴维,小声在周秦耳朵边道:“我爹不让卖这些野鸡。”
周秦惊讶:“那你卖给我?”
“嘿,”黑麻子笑,“有钱不赚,傻的不是?”
周秦竖起大拇指。
黑麻子指了指圈里的野鸡:“我隔三差五就要去山里找这东西,我爹非要,说没了这东西算不了命。”
“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周秦说:“野鸡能干个啥。”
黑麻子一拍大腿,耿直地把他爹卖了:“天晓得!反正这鸡我随时带回来一两只,棚里也不见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吃了。我媳妇说没闻着咱爹家里有鸡肉味。”
周秦笑了。
黑麻子胳膊肘戳他:“兄弟,别跟我爹说啊,你喜欢哪只,拿就是了,买二送一!你们城里人就喜欢这些野道道。”
周秦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尤异拉过来:“让我弟挑,他想吃。”
黑麻子啜烟:“小娃娃,难伺候。”
“对,”周秦点头,“特难伺候,脾气大。”
尤异瞪了他一眼,周秦背着黑麻子冲他挤眼睛。
尤异看完一圈,周秦意有所指地问:“有没?”
有没有那种特别的野山鸡,能炼蛊的山雉。
尤异与他心有灵犀,摇了摇头:“没有。”
“嗐,这娃。”周秦说:“就他嘴挑,我来选吧。”他随便挑了一只花色漂亮的。
黑麻子说:“你们还算命不?算的话就等你们结束了我再给你装,省得我爹发现。”
吴维冲上来:“要算!”
尤异点点头。
周秦答应了:“算!”
屋里恰好敲响了小木槌,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黑麻子扬脑袋:“进去吧,该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等候,我又肥来了!
申了下周的榜单了;
开始祈祷能上T^T

第36章 两个人
上了二楼左拐那扇门进去, 扑面而来一股奇异味道,说不上来像什么,闻着有点堵人,像打翻了汽油桶, 刺鼻瘆人的味儿。
周秦皱了下眉头, 尤异没什么反应, 吴维一心看清算命人的庐山真面目,顾不上分辨气味。
黑麻子缀在他们仨身后, 跟进来,敲了敲门说:“爹, 城里来的客人,来找你算命。”
牌匾下的阴影中, 穿着破旧夹克的老人抬起头, 长脸大嘴, 眼睛很精明。
都说是从眼神光里能看出一个人的精气神,从算命人那双眼里, 只觉得他精神矍铄,不像个老了的,目光比年轻人还亮堂。
“这儿的人管我爹叫老瞎子。”黑麻子很骄傲地说:“这片地就没有比他看得更准的人。”
“老瞎子?”周秦客气道:“看令尊的眼睛, 很明亮啊, 没瞎吧?”
“早瞎了。”老瞎子代替黑麻子回答,他拍了拍面前的椿木桌:“我这双眼睛, 不看阳间, 只看阴间。”
周秦走过去, 不太礼貌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黑麻子抱着胳膊看他试。
老瞎子果然没反应。
“看阴间, 能看准一个人的以后?”吴维找了张四脚小板凳坐下, 有点好奇。
“福建那边流传着一种看花园, 你们知道不?”老瞎子还挺见多识广,掌心在椿木桌上来回擦拭。
周秦注意到他的动作,他仔细观察了一会,那椿木桌并没有特殊之处,似乎只是老瞎子的习惯性动作。
“您讲讲。”周秦说。
老瞎子眼珠子没转,直直地盯着前边:“神婆找那种刚成年的女娃,作法,女娃就能走到阴间花园去,花园里的花每一朵都代表一个人,那花若是红色,那人大富大贵,那花若是白色,那人必遭大难。”
吴维饶有兴致道:“这个我还没听说过。”
老瞎子笑了:“年轻人,这世界上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去了。”
周秦点点头,想起颜溯那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说吧,要看什么?”老瞎子指尖掐了掐:“你们来了两个人。”
黑麻子提醒他:“爹,是三个人。”
周秦抬了下手,意思是别说话,尽管他待人客客气气,但身上总有那种老大气质,黑麻子不由自主住了嘴,他关上身后的房门。
“哪两个人?”周秦压低嗓音问。
尤异站在角落里,盯着周秦。
老瞎子不觉有异,笑呵呵地说:“两个大活人呗,你们俩替政府干事的吧,有一个命好,虽然天生八字纯阴,但有贵人相助,时时逢凶化吉。”
周秦思来想去,好像也有道理,以前跟着严衍跑,后来身边来了尤异,这俩在各自领域都是数一数二的牛逼。
老瞎子那句八字纯阴一出,吴维就知道这人有两把刷子,他立刻凑上前,把周秦挤到一边:“老瞎子,那你算算我?”
老瞎子原本在椿木桌上擦拭的左手停住了,吴维眨巴眼睛等他开口,良久,老瞎子叹了口气:“万事小心。”
吴维起身叉腰:“吹吧你,我命长的很。”
“五弊三缺命,长得了哪去?”老瞎子反问他。吴维嘿嘿一笑,压根不在意。
“再算一个。”周秦把尤异拉过来,按着他坐到板凳上。
尤异一脸冷漠,望向老瞎子。
老瞎子不再搓椿木桌面,而是朝他儿子黑麻子说:“今天不看了,要是有人来,就推了,休息三天。”
黑麻子纳闷:“爹,为啥不看了?这天色还早。”
老瞎子摆手:“不能看了。再看,看不准了。”
“……”黑麻子默契道:“那行,我下去挂个牌子,就说不看了。”
黑麻子走后,三个人围在老瞎子桌前,等着他继续。
“你要算的这个,不是人。”老瞎子不疾不徐,缓缓地说道:“不在三界中,算不了。”
吴维和周秦面面相觑,吴维信了一点,因为他自己也算不了尤异。
他一个正统茅山天师传人都算不了,更何况乡间野算子。
尤异蓦然开口:“你养那些山雉,是为了维持这张椿木桌的灵气吧。”
老瞎子愣住,神色警惕起来。
尤异闪电般出手,周秦根本来不及阻止,金蚕飞到老瞎子头顶,嘴张得像是血盆大口,狠狠朝下一咬。
“你应该听说过椿叶饲蚕,金蚕随时可以把它吃了。”尤异起身,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老算子:“来你这算命的人,通过这张椿木桌,你将他们的运势化为己用。”
“只要金蚕张嘴,你功亏一篑。”尤异微微弯身,五指压在椿木桌上,稍稍用力。
那是周秦第一次在一个小孩身上,感到那么强悍的压迫力,在他面前的尤异都柔弱无害,而实际上,面对这些同道人的尤异,就是个不折不扣大魔王级别的人物。
老瞎子发起抖来,他被金蚕咬住,面容逐渐因痛苦而扭曲,左眼依旧清明如初,右眼却在不断泛出混浊之色,像有污水往外冒。
周秦和吴维惊骇,吴维准备掏随身带的符咒:“他奶奶的,没想到藏得这么深。”
周秦转身去锁房门,黑麻子还在楼下。
“你、你想知道什么?”老瞎子很识相地问。
“我是谁,从哪来,”尤异一字一句地问,“生于何处,死于何方。”
周秦和吴维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懂尤异到底在问什么。尽管尤异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但问一个野算子,真能找出来?
而且那句……周秦望向尤异,目光稍沉。
死于何方,什么意思?
尤异不是大活人吗?老瞎子说他不算人,为什么这么说?尤异难道没有活着?不对,尤异就好端端地在他面前!
老瞎子张大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声,像破风箱在拉扯。
他满脸痛苦,双眼瞪视着虚空,仿佛在竭尽所能搜寻。
周秦皱眉,他在看什么?
很快,老瞎子说道:“看不见…你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你…”
尤异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料到了,却不敢相信,直到由别人亲口说出。
他撑着椿木桌那只手,本是指尖用力压着,整只掌面贴下去,尤异垂下脑袋。
周秦本要安慰:“尤异!”
尤异却顷刻调整过来,仿佛那一缕不可抑制的失落,只是周秦的错觉。
他像个犯了大错还没心没肺的少年,默然退开,没有道歉,只冷眼旁观。金蚕松开老瞎子,回到尤异身上,眨眼消失不见。
“你早就应该死了。”老瞎子说完这句,倒靠在太师椅上,右眼逐渐恢复明亮。
除了尤异,剩下两人都对这场变故震惊不已,吴维不安地用手去翻找符咒,而周秦死死盯住尤异,企图从他身上观察到蛛丝马迹。
然而尤异安安静静地垂耳而立,并没有丝毫异样,他看着老瞎子慢慢恢复,既没有毁了他的道行,也没有破了他赖以为生的椿木桌。
椿木,山雉。
周秦瞬间反应过来,正事要紧,尤异的事,回头再说。
他拉开板凳,重新在老瞎子面前坐下,掏出两包烟递进他手里:“其实我们来这,还想问个事。您见多识广,听说过巫蛊术里的眠蛊吗?”
老瞎子忌惮尤异,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知道,我们祖上就是用蛊大家,汉人皇帝把我们赶进深山里,先祖从山禽走兽那里学来眠蛊,传于后世。后来,用蛊的少了,传到我们这一代,早已经不会了。”
老瞎子端起大盅子,咽了一口茶水润喉咙,续道:“像那个…用金蚕的说的…”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尤异,在他眼里尤异已经不算人了,他找不到词语来称呼他。
“山雉有灵,眠蛊就是炼山雉,所以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有驯养山雉的习俗,也不是炼蛊…成了习惯。”老瞎子怅惘:“我逃出送仙岭后,养山雉的习惯还保留着。”
“送仙岭,”周秦抓到了重点,“是哪?”
老瞎子发现自己说漏嘴,瞬间噤声,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尤异步向他,老瞎子立刻举起双手:“我说,我说!是我出生的老苗寨,那里不准生人进去,我也是偷偷逃出来的。”
“哎,”老瞎子满头大汗,急得直搓手,“你们问那个做什么,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们想去那里,”周秦半真半假地说,“执行公务。”
老瞎子连连哦了几声:“是是,你们政府的人。真要进去?”
周秦颔首:“去,要务在身。”
“要去就去吧,反正那个用金蚕的跟着…”老瞎子嘀咕:“好端端的,去那干嘛。”
吴维随口道:“欸,咱们找不着地方,总需要个向导啥的吧。”
“姜洛拨了一大笔外勤资金,”周秦摩挲下巴,“这样吧,老瞎子,让你儿子给咱们当个向导,他认识路吗?”
老瞎子脸变色:“不行!”
吴维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指头:“五千块。”
“哼!”老瞎子别过脸。
周秦大方地多加了一个零:“五万,出发前打你一万,到了地方打你剩下的。”
老瞎子两只胳膊搭在椿木桌上,咧开嘴角:“贵人啊,那可说好了,麻子就送你们到那附近,找不找得到,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没问题。”
“还有,”老瞎子眼珠一转,“我怕你们死在那,回不来了,先打三万吧。”
周秦回头望向吴维,吴维冲他挤眼睛,看口型在说老财迷。周秦答应下来:“可以。”
“那你们先回去,”老瞎子说,“我把麻子找过来,准备准备,你们明天早上出发。”
老瞎子起身开门,把黑麻子叫上来,父子俩用土话嘀嘀咕咕交流,那三人也听不懂,只能干瞪眼。
黑麻子奇怪地看了他们几眼,答应了老瞎子,回头对周秦说:“我爹说的,我都晓得了,明天早上就带你们过去。先说好,我只送到送仙岭附近。”
周秦要了黑麻子账号,第二天出发就转给他,黑麻子给了他自己媳妇的,然后让他们回去多买点护身符,贴身带上。
“龙潭虎穴啊,”黑麻子说,“去找死,不得多带点护身符?”
周秦哭笑不得。
三人回了落脚地,和严衍颜溯会和,几个人一商量,收拾好行李,准备第二天大清早出发。
作者有话说:
周哥发现真相:你威胁他,就是记恨他说你不是人对不对?!
异崽:……

周秦后来也没有问尤异, 老瞎子那段话什么意思。
他认为老瞎子不可信,那么老瞎子说的话也不可信,他更相信尤异。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说那天,尤异会自己开口。
周秦是个有耐心的人, 比起质问, 他更愿意等对方亲口说出。
去送仙岭要走水路。
黑麻子找老东家借了一条船, 没有篷顶,五个人坐在船上, 黑麻子划船。
周秦问他需不需要帮忙,黑麻子拒绝了:“你们这些外行人来划, 我还不放心呢,万一弄错方向, 那麻烦可就大了。”
周秦知趣地放弃了这番客套, 颜溯严衍在船尾坐着说话, 他和尤异就坐在穿中间,看黑麻子划船。
船桨落进水里, 带起一串水花。
五个人告别凤凰古城,来不及欣赏这里的秀美风景,沿沱江一路向下, 进入了人迹罕至的河段。
周围村落越来越少, 也不知道黑麻子怎么掌的船,船瓢在水里打了个旋, 船头调转, 被水流轰隆冲进山洞里。
黑麻子拍开手电筒, 扔给周秦:“老哥, 照个亮。”
很快, 他们远离了进来时的洞口, 进入了一片十分阴森寒冷的地下河段。
周秦回头看了眼,那山洞光像个越来越小的光圈,逐渐化为一个点,最后一转弯,消失不见。转弯时,水流骤然加速,整条船轰地往前冲了一段。
周秦的电筒光不由自主朝下,他们刚经历了一截落差段,他们一直在向下!
这是一条暗流,周秦明白了,而是这条暗流向着地底。
但那个地方分明叫送仙岭,岭,不是在山坡上的意思吗?为什么他们在向下?!
黑麻子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就应该走这条路,他稳稳地握着船桨,把五个人往地下河的深处带去。
“有东西。”严衍眼尖,发现河流下有什么在跟着他们。
周秦探身过去看,黑麻子倒是无所谓的模样:“河里能有啥,鱼呗。”
“……”周秦想了想,回头问他:“麻兄弟,咱们一直在往地底下走啊。”
黑麻子点点头:“是啊。”
这么坦然,反而让周秦不好接话了,他客客气气地提问:“那个地方不是叫送仙岭吗?岭应该在山上吧。”
“嘿,你们汉人就是瞎讲究。”黑麻子笑呵呵地说:“我爹把那个地方叫送仙岭,不代表它真叫送仙岭啊。只是我爹出来后,就那么叫。”
周秦明白了,一个地方的代号而已。
“周秦!”严衍沉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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