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跟夏油杰都是十分典型的日本人,有着隐形的界限感。
硝子说:“只是顺便一问而已。”她意有所指道,“那里的我看起来跟他们的关系不错。”
夏油杰笑了一下。
他说:“这种情况下,所谓的界限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吧。”他平静地叙述道,“我不想输给他。”
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他,所以要用一切方法变强,另辟蹊径、弯道超车,放弃正统的一步一步升级的强大,现在看来这太慢了,根本行不通不是吗?
最近,他的情绪、发展、身心状况都不是很好,但即便如此,但即便处于苦夏之中,他都不想输。
‘完全不想输给自己。’
他是这么想的。
所以,如果能依靠悟,如果依靠朋友就能变得更加强大的话,那就打破“不愿麻烦任何人”的界限吧,因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只有变强。
强到能打败那个自己的地步。
本土三人去京都时, 另一个杰赴了伏黑甚尔的约。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那个”夏油杰笃定从浩荡的书海中寻求破局之法时,杰已到神奈川的郊外赴甚尔的约。
这都是在两天内发生的, 无论是对急于变强的本土三人组也好,对来密集训练的异世界三人组也罢,开启了战争,就像射出一支在半空中掠过的箭,只有快与更快。
甚尔选的地方也鸡贼, 在神奈川的边界上,旁边是海, 波光粼粼、一望无垠的海,阳光照耀在海平面上,给碧蓝的水面镀上一层金粉。
对眼前的景致,夏油杰很熟悉, 他到底算半个横滨人, 甚至能说几句横滨的方言, 那儿最不少见的就是海,港口黑手党的五角大楼几乎是建在横滨湾之上的, 偶尔以盘星教教宗身份前去磋商时, 森鸥外会带他走过全由防弹玻璃制成的走道, 玻璃的外面是海。
因来见甚尔,女体的模样就用不了了, 将地点定在这,怕都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
他见甚尔正坐在面朝大海的木条长椅上,专为来此散步的游人所设, 但因夏日中午的日照太强烈,外头太热, 海边没有几个人。
杰在十米开外时,甚尔察觉到他,这已是非常近的距离了,以往人在百米外,甚尔就能感受到对方,若非场合不对,他甚至想吹口哨,咒术界的平民术师——咒灵操使是一名暗杀大师,谁能想到呢。
他忽对夏油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此之前,对咒灵操使的记忆只停留在“六眼的同期”“受到父母眷顾的好命家伙”。
甚尔不会刻意分辨两个世界的咒灵操使有什么不同,他先遇见了隔壁的疯批五条悟,虽不想承认,但对方漂亮的实力已到了让他放弃暗杀星浆体任务的地步。
如果不是与惠相关,他可一点都不想来见咒灵操使呢。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也不想跟夏油杰多寒暄,只看了眼对方,啧了一声,略显慵懒地说道:“我可不想跟臭男人打交道。”
言下之意,来的怎不是“夏油小姐”?
夏油杰笑了一下:“因为是甚尔桑,才这样来见你。”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打量眼神扫过伏黑甚尔的身躯,原本可见骨的伤口经过一天的修养已恢复的七七八八,遂以夸奖的口吻道,“不愧是甚尔桑,跟悟打出来的伤口已好的差不多了。”
甭看夏油杰的话没什么,可跟他的笑容配在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阴阳,甚至带着点嘲讽,听着怪气人的。
甚尔是不会被气到的,不接受挑衅是战术大师的基本,他看夏油杰坐到自己身边,真是个好位置,他一伸手就能把对方的脖子拧断了,但也不保证夏油杰不会把他的脖子拧断。
“所以,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别的他不在乎,接近惠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觉得小惠很可怜而已。”夏油杰慢条斯理地说,“美久不在后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分明是咒术师的后代却不知道咒灵是什么,觉醒了与六眼持平的祖传术法却过着这样的日子,让人看不下去。”
都是事实,但由他说出来,还是在失职爹面前说出来,换个有血性的都要揍人了吧。
但甚尔不是别人,是用十个亿把儿子卖掉,认定他在禅院家那个垃圾堆也比在自己身边成长好的低自尊男人,这样的话不仅刺激不到他,如果夏油杰提出要带他走,说不定会欣然答应呢,只要他证明了自己的无害。
所以,想跟甚尔打起来,还得想别的法子。
“承蒙关照。”果然,伏黑甚尔摊出一只手,“如果你愿意给那小鬼更多钱就好了。”正好拿去赛马。
夏油杰说:“如果这样,我给你十个亿,可以把小惠卖给我吗?”釜底抽薪的话让伏黑甚尔扭头看他。
“对甚尔桑来说,应该是笔不错的买卖吧,毕竟你不是用十个亿把他卖给禅院家了吗?我愿意出相同的钱。”
“不好意思。”甚尔用鼻子哼了一声,“觉醒了十影是另外的价。”
“那么。”夏油杰用一种好学的口吻道,“你想要多少钱。”
他很清楚如何让自己更像个反派,配上表情、肢体语言,再辅以音调,很难相信他没有坏心思。
甚尔不能说中招,但此时杰的邪恶比起脑花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他也不会愿意让儿子落入这样人的手中。
“我改变主意了。”伏黑甚尔说,“不是有人说对父母来说孩子是无价之宝吗?十影可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我还准备等这小鬼长大让他孝顺我。”
“真可惜。”夏油杰说,“谈判破裂了。”
就在同时,通天的咒灵拔地而起,没人看清夏油杰的动作,更不知他是如何将咒灵召唤出来的,蚯蚓模样的直筒怪兽宛若从地底横空出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向上,布满利齿的菊花瓣状嘴冲着伏黑甚尔的身躯一路向上,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
成了吗?
夏油杰在同一时刻后撤,只因甚尔甩出一排子弹,不用怀疑,他连子弹都是特制的,杀个把咒术师不成问题,夏油杰清楚,自己被击中了不至于死,可他也不想感受疼痛,能躲开还是躲吧。
长长的没有头尾的蚯蚓型咒灵应当是将甚尔吞了进去,哪怕是他,也不至于一跃上天,但这就能困住他了吗?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如夏油杰所料,一把横刀从蚯蚓的腹中破开,咒术师的眼力向来好,刀刃突兀地出现在咒灵身外,那必定是一把很长很长的薙刀,他清楚自己放出来的咒灵内壁有多厚,且伴有腐蚀性粘液,对除却甚尔以外的人,甚至连极擅长体术的冥冥,都能困住一阵子。
甚尔呢,以突兀支棱出的刀刃为分界线,辅以他本人的重量,一路向下,速度是非常快的,也就几秒吧,咒灵的身躯就溃败了,下半身划出一条大缝,上半身勉强粘连在一起,紫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很好地模糊了夏油杰的视线,他凭着惊人的直觉与战斗经验祭出游云,忽地一挡——
耳边传来刀枪相撞的金戈声,甚尔的鼻尖几乎撞上夏油杰高挺的鼻梁,紫色的血液糊了甚尔满头满脸,又因咒灵的死亡,血液在不停挥发。
真是极危险的一击,如果不是经验,或许就被甚尔斩了个正着。
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种等级的劫杀,夏油杰遇见过无数次,禅院甚尔从未在教育中留手过,对比眼前的伏黑甚尔,他只保留最低程度的“不死”,又在五条悟跟夏油杰学会反转术式后,连“不死”的底线都无限接近于“死”。
差别只有战斗意志吧。
开胃小菜结束,真刀真枪的打斗开始了,伏黑甚尔的动作很快,快到几乎能躲开一切咒灵的攻击,如果是跟这世界的夏油杰打,对方的动作几乎会全部落空吧。
夏油杰早就习惯了甚尔的战斗方式,指望咒灵能把他干掉是不行的,可特级咒灵依旧能因其独特的战斗方式或必中属性拖住甚尔,除此之外的一级咒灵他早就放出去,蛰伏着,以触发陷阱的方式为自己提供辅助,毕竟他知道什么时候咒灵会攻击,可甚尔不知道啊。
此外就是拼近身战,五条悟以术式为主,所以他跟甚尔打时拉开的距离比较远,夏油杰就不同了,游云对游云,特级咒具对特级咒具,几乎是拳拳到肉。
这让伏黑甚尔产生了某种让他恶心的熟悉感,终于在某次与夏油杰贴脸的战斗中,他不是很情愿地说:“我竟然还有教人的时候,你的咒具是跟‘我’学的吧,小鬼。”
其实夏油杰的技法跟他不完全相似,但这是基于不同战斗模式进行的改良,基层逻辑是相同的。
五条悟跟家入硝子的战斗中都能看见甚尔的影子,但这两人都称不上体术大师,更多是其他方面的辅助,甚尔跟五条悟战斗时只觉一些小动作似曾相识。
夏油杰就不同了,他战斗中体术的部分太多,纵然单论体术,他与天与咒缚有距离,但配合咒灵,也能打得难舍难分。
在激烈的战斗中,夏油杰说话时依旧不慌不乱,也就急促的呼吸有点区别吧。
“当然了,甚尔……老师。”他在说“老师”二字时的缱绻语调,如同在呼唤“悟”,让顺直直男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同时又露出了黏糊糊的,让人不大顺眼的礼貌笑容:“已经很久没有跟您这样切磋过了。”
这些似是而非的话,配上他的反派气场很能得出某个结论,再加上昨日五条悟一点儿也没留手的架势……
伏黑甚尔产生了一丝明悟,他近乎笃定地说:“你杀了那个世界的我?”
夏油杰没说话。
留给伏黑甚尔的,只有一模意味深长的笑。
此地震非彼地震, 说的是咒术界的巨大震动。
五条悟等人的战败与禅院家狩猎落空的传闻同时递回京都,纵使想瞒也瞒不住。
他们在横滨上空闹出的动静太大,在东京都能看见, 更别说心怀鬼胎的咒术师有那么多,各方都等着收渔翁之利。
结果呢?被寄予厚望的五条悟他们倒了,禅院家的精英部队被一网打尽,这就有点惨了。
不得不先解说下五条悟等人的地位,大背景是咒术界正处青黄不接中, 唯一一名特级是九十九由基,她还旅居海外, 不做任务,五条悟跟夏油杰是九十九之下的两人,挂一级之名,行特级之事。
星浆体的任务为什么落在他们头上?因论单体战力, 真没谁能超过他们。
论理说来, 他们是强, 却没超规格,派十位数的一级, 再抓两个人质还是能对付的, 以对他们实力的预判来揣测平行世界的人, 一队禅院,不说一网打尽, 好歹也难舍难分吧。
谁知道五条悟他们落败也就罢了,禅院家也被打得这么惨呢,且根本看不出异界来客的实力如何, 只知道强,非常强。
这就让京都的老橘子们慌了, 一开始野心勃勃,是觉得能拿捏他们,现在则像是刀刃悬在头顶,是没有落地的铡刀啊!
可不是吗,看他们掌握神秘的术式(男变女女变男)、实力强大(暴打五条悟等人)、对传统咒术界满怀恶意(绑架星浆体),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啊!
一开始觉得不是自己世界无牵无挂,把人绑了都没人知道,现在变成人来自异界,就算把他们这儿的天捅个窟窿,受伤的都是本土居民,搞起事来更肆无忌惮啊!
事关自个小命,总监会的各位还是很警惕的,他们先开了一个小会,谴责了一番无法无天的异界来客,表达了他们可能造成的威胁,随即开始责任甩锅,说首先要找的就是五条家跟东京咒术高专,让他们管管好自己人。
其实这没什么逻辑,说不定在隔壁世界他们上的是京都校呢?说不定他们已经是诅咒师了呢,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只是总监会想甩锅,想强扣。
锅下来了五条家是不接的,他们别的不说先哭惨,说缉拿法外狂徒不是他们的事,是全咒术界共同的责任,怎么能只说他们呢?再说,那他们是没有努力吗?他们可太努力了,神子都差点折在横滨,同为御三家,禅院不说,加茂还没有登场,怎么不去找他们?
随后放软语气说,当然他们肯定还会出手,悟少爷的气性很大,天大的仇必须要报!
一翻唱念做打下来,总监会不说哑口无言,也找不到什么错误,于是只能找东京校撒气。
那是真的撒气,毕竟东京、京都二校是总监会的下属机构,与现代社会不同,咒术界仿佛停留在江户时代,京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心,他们讲究“上洛”而非“北上”。
正统国会组织不够强势,普通人与咒术师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在五条悟入主东京前,东京校几乎是查无此校,只收平民术师,一点儿好的传承都无。
这也就导致了东京校政治地位上的弱势,总监会问责,他们只能唯唯诺诺。
但唯唯诺诺归唯唯诺诺,他们的回复中也充满了日本人的暧昧言辞“我一定会努力了”“容我再考虑下”。
开什么玩笑,狂言他们敢说,那现实允许吗?他们的底蕴怎么可能比禅院家深厚?没看见禅院家都快被打废了,他们上,他们配吗?
放眼望去近十年的优秀毕业生,都扒拉不出十个活着的一级术师。
咒术师就这么稀有,折损率就这么高。
总监会最后也是没办法,兜兜转转一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祭出了天元大人。
说咱们不论别的,天元大人才是咒术界共同的问题,我们能有术式,能有咒力,能在神秘退却的年代享有权威都是因为天元大人,为了永保咒术师的特殊地位,维持日本的稳定,必须找到星浆体。
也不是没有人杠,说星浆体已经死了怎么办,天元大人也不一定会进化成丧尸暴龙兽云云,但都被怼回去,心里有鬼的人太多了,没有人会愿意自己头上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
于是组成了联合队伍,搞得他们像咒术界的宇智波斑,即将面对声势不怎么浩大的“忍界联军”。
羂索就在这大背景下,熟悉事情发展的。
值得一提的是,发生这些事时羂索并不在京都。
这与很多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并不相符,在他们的心中羂索是端坐于幕后的阴谋家,是下水道里阴暗的臭虫,永远躲在京都老橘子中,搅动咒术界的风云变幻。
实际上,从他跟高羽的对峙中可知,他这货真价实的千年老古董,那叫一个与时俱进,研究术式,计划自己千年之大变革的同时,也会享受生活,拥抱新时代。
日本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踏足过。
还有就是,不是说羂索每回换身体都要是咒术师。
咒术师之所以是咒术师,是因他们的大脑结构不同,特殊的大脑会产生咒力。
术式却不相同,所谓的术式是烙印在身体上的,因此才会有如虎杖香织一样,身负强大术式却非咒术师的人。
对拥有特殊术式的羂索来说,第一条他不用担心,他的本体是大脑,是咒术师的大脑,也就是说哪怕进入普通人的躯壳,都能保证咒力运行。
对他来说,有强大术式的普通人壳子真太有用了。
现在的羂索,正在宫城县内的一座城市,当然不是仙台,纵使他想旁观悠仁的成长——孩童太脆弱了,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夭折的可能。但虎杖的爷爷又格外敏锐,如果处于一座城市,难保不会被他发现缝合线的秘密。在宫城县的另一座城市,这距离对他来说刚刚好啊。
在这大背景下,他听说了星浆体的失踪与五条悟等人的战败,纷至沓来的还有性转与平行世界之类的新鲜词汇,对他这样与时俱进的人来说,词汇可太好理解了,羂索甚至会看jump漫画,当然,他也不是没附身过年轻人,读取他们的记忆也是了解时代的一种方式。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异界来客自然吸引了羂索的注意力,他并不会轻视女性六眼,过往的千年中,他遇见过五条家的家主代行,男权当道的年代,即便有女性六眼统领本家,也只能称为家主代行,而非实打实的家主。
那位女性不仅是一名出色的天才,更是一位狠绝的家主,他长达千年蛰伏中差点殒命于六眼之手就是那一回。
想想也合理,在畸形时代越过性别天堑的女人,想要做到家主,必须要做出历代家主都不可企及的功绩才行啊。
羂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女性的六眼比男性还要难对付,所以,对那些宣称着要“狩猎”女性六眼跟女性咒灵操使的人,他嗤之以鼻。
真正让他心动的是穿越平行空间的技术,即便他是个脚踏实地的人,无时不刻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重现百鬼夜行时代的盛况而奋斗,但假说有机会见识其他世界,他也十分感兴趣。
此外,他也想知道,是什么让那三个人来到其他世界,绑架了星浆体,他们的世界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好奇是没错,但也不愿固然冒头,即便他对自己很自信,但如果他的计划在其他世界成功了,对方岂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这一重可能很小,毕竟总监会没有行动起来,寻找所谓有缝合线的人,异界来客仿佛对打击本世界的自己更有兴趣。
对了,他也不是很需要性别转换的术,毕竟他换过无数具身体,孩子也亲自生了,对这种事不是很介意。
总之,他是想要见见那三人,如果真能留在他们的世界就留着吧,但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方法才行。
比方说,联合京都的术师们,开启一个联合追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他们是真的强啊。
还有九十九由基,如果跟她说明实情,是会回来的吧,她也会很好奇才是。
无形之中,羂索与总监会的人达成了共识。
伏黑甚尔输了。
夏油杰也不算赢。
单看局面称得上两败俱伤,但如果以生死来论,活着的应当是杰。
原因比较多,甚尔虽斗志惊人,但他到底是才跟五条悟打过的,又受了重伤,如果有个反转术使,一天也就恢复了,可他是不会遇见的,于是靠肉体凡胎硬扛伤害,哪怕他是天与咒缚,也是有点扛不住了。
夏油杰呢,状态刚好,而且甭管真实情况如何,他跟伏黑甚尔打的时候,十分搏命,伏黑甚尔都怀疑“自己”跟他有什么仇,总不至于是死前把这徒弟的全家抄了吧,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就拼着自己死也要他死呢?
甚尔有不能死的理由——他刚刚觉醒了十影的儿子,不得不承认,十影又让他从犄角旮旯地方挤出点为数不多的责任来,可能是为了嘲弄咒术界吧,他不准备为了可笑的自尊而死了。
但高手的战争只输在棋差一招,他跟夏油杰的战斗就如此。
结果就是甚尔倒在地上,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而夏油杰,他本来也快死了,可他用反转术式恢复了。
也就在这时,甚尔才知道他会用反转术式,先前他一次都没有用过,伏黑甚尔想,他在“那里”应当也是用这种方式杀掉自己的,出其不意,以及致命一击。
真是嘲讽,难得准备把那小鬼夺回来,就要死了吗?
这是当夏油杰走向他时,弥留在甚尔脑海中的最后念头。
五条悟、夏油杰跟家入硝子在狼吞虎咽。
详细点, 是来自平行世界的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在伏黑甚尔家狼吞虎咽吃高档寿司与牛肉,再加上伏黑惠跟伏黑津美纪。
伏黑甚尔对他们虎视眈眈,契约婚姻的伏黑爱花躲在灶台后, 她本想把津美纪也带走,但杰明显很喜欢这个孩子,让她坐在身边,还给她配了一副眼镜。
其实他对伏黑爱花也很看好,毕竟在平行世界中, 流落到横滨的爱花最后被盘星教吸纳,成为了职场上的女强人, 津美纪也常去横滨大教堂做志愿服务,照顾比她更小的孩子,只可惜此刻的爱花战战兢兢,像一只鹌鹑, 只愿意蜷缩在厨房里。
伏黑甚尔吃得下高级寿司, 可对眼前的一切, 即便是他都要问上两句。
在甚尔眼中,这幅画面称得上滑稽, 他的继女, 是叫津美纪?说老实话, 他其实连伏黑爱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更别说小丫头了。
总之,那小丫头是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 但现在,她正在用寿司填满腮帮子的同时,好奇地摸着玉犬的脑袋, 并用惊奇的口吻问伏黑惠:“所以,我们家一直有狗狗吗?”
惠就有些宠辱不惊了, 他说:“也不是一直,是最近。”
伏黑津美纪说:“我们一起遛狗吧。”
甚尔分出一丝心神,嘲弄地想:喂喂,这可是禅院家世世代代心心念念的玉犬,可不是宠物狗啊,根本不需要遛,给老头子知道,会把他们气死的。
遂又看见了津美纪可爱的脸,此时占据他绝大部分注意力的,是对方鼻梁架上的眼镜。
那几乎是一副特制的眼镜,儿童的脸型与成年人不同,想要架在津美纪的脸上不下滑,肯定是量过尺寸的,更让人惊叹的是眼镜的作用,这是一副能让普通人看见咒灵的眼镜!
甚尔没见识过这样的咒具,当然了,禅院家视无咒力者为非人,怎会做出这种东西呢?
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杰将红姜丝推到小惠面前:“要吃这个吗,小惠?”
海胆头的孩子狠狠一点头,夹起一大撮,看他的模样肯定是很爱吃红姜的,甚尔当然不知道,他从未关注过儿子喜欢吃什么。
至于津美纪,则偏好海鲜,杰是个会照顾小孩子的,将熟虾覆盖着的手握放在她面前的餐盘里。
家入硝子不需要他的照顾,五条悟也能一个人大快朵颐,可他偏偏要指挥杰,嚷嚷着“我要吃那个,帮我递一下”,语气甚至有点娇俏。
津美纪还说:“悟哥跟悟子桑真的好像。”细节也是。
夏油杰从善如流地接过去:“毕竟是双胞胎。”
反客为主、鸠占鹊巢,还找了个很烂的双胞胎理由,偏偏孩子们相信了,心有怀疑的伏黑夫人却不敢言,甚尔思忖了一下面前不仅有咒灵操使,还有六眼,还有反转术使,自己处在天然不利中。
大凡他能打过眼前三个小鬼,肯定是将他们扫地出门啊!
转折发生在一个半小时前。
细节不必赘述,当夏油杰使用反转术式修复自身伤害并走向他时,甚尔真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惠的脸,竟然是他低垂着眼,看上去不大高兴的脸。
如果夏油杰问他遗言的话,他会说些与那小鬼相关的事情吧,可惜夏油杰并没有问。
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某种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悔恨。
是在悔恨什么呢?
甚尔并不明白,只是惠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尘封已久的美久的样子也浮现了。
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张斥责的脸,而是夹杂着同情,仿佛在说“真是可怜啊甚尔”。
于是他产生了错觉,是变成天使的美久要来接自己了。
夏油杰对他伸出了手。
然后,美久的影子消失了。
该死的小鬼对他施展了反转术式(实际上用了大天使的呼吸,甚尔会错意了)并说:“抱歉了,甚尔桑,只是一个玩笑。”
他清了清喉咙,找借口道:“是你会错了意,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啊。”
恐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吧,最后又说:“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用全力跟我和悟打吧。”
“抱歉,甚尔老师。”
他对被一键修复完成的壮年男人低头道歉了。
接下来的是更魔幻现实主义,了解情况又没完全了解,以至于保持着沉默的战术大师被异世界的不孝徒弟带回自己家。
是真的带回自己家,不是他主动去的,要知道,伏黑甚尔甚至记不得他们在神奈川一户建的门栋号。
进门前就察觉到屋内混杂而熟悉的气息,结果一看好家伙,昨天才见的六眼跟反转术使都在。
正好门口几百年老字号送餐上门,五条悟推门去接,还举起手没事人似的跟甚尔与杰打招呼:“哟,你们来的正好,吃午饭了。”
甚尔并不想吃午饭,他想把六眼的脑袋拧下来。
可惜下一个出门的是伏黑惠,他看向甚尔,竟然松了口气,还有点诧异,仿佛在说“你竟然回来了”。
哦,也是,甚尔从来不在他身边呆超过两天,以前是去做任务以及到赛马场鬼混,自从二婚给他找了持续照顾人的主妇,一两月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
可你说惠完全不眷恋甚尔,又违背了生物的成长规律。
他对甚尔有感情的。
越在乱成一团的局势中越要保持镇定,甚尔走进家门,夏油杰镇定自若地跟惠打了个招呼说:“哟,好久不见,小惠。”
惠拘谨地点头。
如果是对“夏油小姐”他一定会更自然吧。
夏油杰蹲下来,比正牌当爹的还要熟练地安慰小孩:“已经从我姐姐那里听说了,之前多有误会,美久她以前也很照顾我,把我当成舅舅就行了,小惠。”
原来他跟五条悟他们顶替了本世界同位体的身份,上次他们不来过一次吗,比起解释“性转”啊“平行世界”啊之类的高级但不科学的理论,不如直接顶替了。
只可惜小惠不是那么好混熟的,他虽然有礼貌地应承了,态度却没有多亲近。
此时就需要永远自来熟的悟大人了,他的双手从惠的腋下穿过,举高高道:“走嘛走嘛,不要太见外了,小惠,高兴点。”
伏黑甚尔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别对我的儿子动手动脚。
小惠也不适应,很少有人能适应五条悟吧,可在高瘦的六眼少年手中,他挣扎的余地很小,只能垮着张小猫批脸被举高高。
饭局上,夏油杰等人一唱一和,解释了他们的身份,大体说来不是什么反派,真的就是甚尔的学生,可为什么要跟甚尔真刀真枪地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