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觉得一个快一米六的男生可爱啊!
哦对,萩原研二会,只有他才会黏糊糊的扑过来说小阵平好可爱这种让人很想后退八步的话。
但松田阵平觉得不行。
他不想出去,他要重新作出判断,他觉得自己非常不对劲。
但逃避是没有用的,萩原研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尤其是小时候……
所以什么叫做尤其是小时候!
松田阵平很想找个水泵抽干自己脑子里进的水,但是萩原研二已经不允许他逃避了。
门把手已经被外面闲不住的他故意上下按动了好几下,发出咔咔的响声:
“小阵平——你在里面干什么?”
“在想怎么把你的头按进洗手池。”卷发的少年打开门,阴森森地说。
“等等!为什么?”
萩原研二震惊地瞪大眼睛,但随即注意到松田阵平按在门把手上泛白发青的手指。
“啊!”
他忽然有了照顾病人的自觉,蹬蹬跑到病床前从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把被热气熏上一层白雾的玻璃杯塞进跟着他走过来的松田阵平手里。
“小阵平,快回去躺着,不要再着凉了。”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我才刚醒。”松田阵平捧着玻璃杯坐到床边。
“几点睡的?”萩原研二随口问。
“一点……”松田阵平顿了一下,“昨天晚上九点。”
“那你睡了好久,你真的没有哪里还不舒服吗……”萩原研二更担忧了。
“没有。不过中间好像也醒过。”松田阵平迟疑地回忆。
“是中午被护士叫起来吃药吧,连饭都没吃。”门口传来一声不满地冷哼。
两人同时抬头,就看见穿着米黄色毛衣的高挑俏丽的少女没好气地站在那,手上拎着一个大号的保温盒。
“姐姐!”萩原研二欢快地招手。
“……千速姐。”松田阵平怔了两秒,再一次迅速别开目光。
萩原千速敏锐地发现了,她把保温盒放在旁边桌子上,弯腰凑过去用手戳他的脸:
“你在闹什么别扭?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松田阵平无措地向后仰了仰,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地嚷着让她不许碰。
旁边的萩原研二目光闪了闪,跑去拉开露出一点疑惑正要开口发问的少女,
“姐姐,别欺负小阵平啦,快让小阵平吃饭。”
萩原千速配合地直起腰,和萩原研二一起把松田阵平按在桌前,监督他打开她从家里带过来的营养餐。
看见松田阵平开始吃饭了,站在卷发少年背后的萩原千速飞快地扭过头,冲着萩原研二比划口型:
“松田叔叔呢?”
“去找医生了,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萩原研二还没开口,松田阵平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一眼,冷飕飕地道。
萩原千速恼羞成怒地对着他的自然卷乱揉了一通,“好好吃饭。”
“知道知道。”松田阵平拍开她的手。
萩原千速看他配合的样子,眼中又一次闪过一丝意外。
趁着松田阵平吃饭的时候,萩原姐弟对视一言,两人一起看似鬼鬼祟祟实则光明正大地溜出病房。
“阵平怎么了?”萩原千速关上门,拉着弟弟到走廊边小声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哦。”
“那他和松田叔叔吵架了?”
“也没有吧。”半长发的少年叹口气,“反倒是叔叔因为没发现小阵平发烧,可能有些愧疚。”
萩原研二过来的时候,松田阵平还没醒,所以他先从护士的口中知道了情况。
松田阵平可能从几天前就开始发烧了,前几天吉敷医生碰见过他独自去买药,第二天有点担心,所以去松田家拜访,结果发现松田阵平一个人在房间里高烧到昏迷。
因为联系不上松田丈太郎,所以留下字条就把人带回了医院,结果等了两天都没人过来找。
还是有看病的人认出了松田,好心联系了去旅游的萩原母亲,萩原一家这才匆匆联系上松田丈太郎,又担心地赶回来。
“护士说小阵平高烧了四五天,各种检查都做了,也查不出原因,如果不是今天早上退烧,就要开介绍信转送到大学病院了。”
萩原千速听得心有余悸,又忍不住道:
“是不是阵平也被吓到了,一个人在医院里待了这么多天,生着病,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总感觉他今天好像特别的……”
特别的沉稳,甚至被揉了头发都没有生气。
萩原研二也没有在病房和松田阵平打趣时那么活跃,显得有些蔫巴巴,
“我们离开那天小阵平应该就已经生病了,但我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都没有告诉我。”
护士说这几天松田阵平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也没主动提过联系过任何人。
本来萩原研二知道这些的时候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看见窝在病床上沉沉睡去的小阵平脸色苍白的样子,那点气恼就散了,只剩下难过。
明明是他丢下小阵平自己去玩的,怎么可以怪小阵平生病没有告诉他。
“我下次不要单独出去了。”萩原研二闷闷不乐地说。
萩原千速:?
不和松田阵平一起出门就是单独吗?
她和爸妈呢?
萩原千速咽下对弟弟的吐槽欲。
没多久,松田丈太郎就回来了。
就像是萩原研二说的,大概松田阵平的忽然的重病让这个长期酗酒的男人从醉生梦死的颓废中惊醒,意识到了自己对松田阵平的疏忽。
他现在对待松田阵平的态度有些谨慎,像是想要关心弥补,又一时不知如何去做的样子,反倒是松田阵平看起来更自然。
但萩原千速观察了一下,总觉得松田阵平这个态度,更像是没有意识到松田丈太郎的纠结。
萩原千速:……
她得知松田阵平只需要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后,就带着保温盒先回去了。
萩原研二看松田阵平的精神还好,磨蹭到天黑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而松田阵平在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月亮悬上夜空的中央,才真正地闭上眼。
再睁开的时候,他先看见了被刺目白光填充得毫无缝隙的狭小房间。
这里没有窗户,仅有一张床一个桌柜。暗灰色的天花板的某个边角处,是一个明显的监控探头。另一侧,被金属网锁死的排风扇正发出有节律的嗡嗡声。
[希拉。]
松田阵平坐起来,不太熟练地在心中默念道。
第109章
喊出希拉的瞬间, 松田阵平就感觉到一种轻微的刺痛顺着尾椎爬上脊背,最后从后脖颈蔓延至耳廓下方。
他忍住没去用手触碰自己的皮肤。因为他知道刺痛并不真实存在,而是面对危险全身感官一同拼发出的警报。
这种压迫感远比松田阵平站在倒计时读秒的炸弹前,或者面对着枪口时更强烈, 是那种哪怕刚出生的婴儿都能感觉到、来自基因、血脉甚至灵魂中的生而有之的恐惧。
即使已经交流过好几次, 松田阵平还是缓了缓才适应过来, 在心底继续道:
[我记得上辈子hagi一家是旅游一周后才回来的,现在因为我提前两天回来了,这种算不算被影响。]
希拉稍稍停顿了下,无机质的声音才平板地回答:
[不算, 生病的是松田阵平,不是这边的你。回到过去后,不可能没有任何改变, 只要不是'你'造成的影响就没关系。]
松田阵平放心了, 又问,[我在那边就一直不能恢复完整的记忆吗?]
[不知道。]希拉这次回答得很快, [我也第一次尝试,这种已经比我想的要好得多了,两个你都没有坏掉。]
[……]松田阵平忍住了没去问这个“坏掉”是具体什么情况, 因为绝对不是他想听到的结果。
他从床上下来,脚踩到坚实的地面时却莫名踉跄了一下,有种踩空的触感。
松田阵平疑惑地转头看了看地面,没发现问题, 于是走到门口, 往上撸起过长的袖子, 用紧扣在左手腕的黑色手环贴上门锁上的感应区。
门锁滴了一声,银灰色铝合金房门弹开条缝隙, 他用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上面的编号,走到空荡荡的走廊上。
仅有一米多宽的走廊两侧,是两排一模一样冷硬而坚固的银灰色房门,每道门上都用黑色的金属牌钉上了编号。
目光穿过罗网般密布得毫无死角的监控器,向左一直看到尽头,是一道升降式钢质大门,那是唯一的进出口。
但松田阵平没有过去,而是转身向右走到尽头,来到了盥洗室。
刚走到门口,一个纤细的男孩从里面匆匆出来,他的个子比松田阵平略高,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低着头,看也不看就往外面撞。
松田阵平稍微避让了下,他对这个男孩有些印象,因为男孩是这边少见的亚州人长相,松田阵平觉得对方似乎也是日本人,但不确定,因为他从来没听对方说过一句话。
被关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8岁到15岁的未成年,而他们只有两种情况可以离开房间,一种就是来盥洗室,并且限定时长,同一时间出来的人不能超过两个。
另外一种则是……
松田阵平从仅有的没有监控的地方——厕所隔间出来,就感觉手环急促地震动。
走廊里的扬声器响起用英语警示他和另外一个正从走廊过来的男孩立刻回到房间。
那个亚麻发色的男孩青着脸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恐惧,但立刻掉头跑回房间。
松田阵平敷衍地加快脚步走回去,刚进去,就听见身后的门咔嚓一声自动上锁。
他没走到窗边,而是就这样站在原地靠着墙,听见了那道升降门开启的声音。他仔细分辨,确认了在升降门后面,应该还有一道能看见走廊情况的栅栏式伸缩门。
有够谨慎的。
松田阵平轻轻舔了一下牙齿内侧,听着两个成年男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
这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时不时会有人过来,像是在餐厅里挑选新鲜的食材一样,打开某一道紧闭的门,将里面的关着的孩子带走。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没能回来。偶尔有几个“幸运”的,就会被极快地第2次甚至第3次带走,然后在某一次中彻底消失。
松田阵平为此感到愤怒,却不得不承认,他目前无能为力。
这里的监控太严密了,任何人有任何一点可疑的举动就会被盯上,他基本没办法做任何手脚。他甚至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能根据被带进来的时间和之后的送餐次数,记录今天是几月几号。
要找机会出去。
[找机会出去?]希拉在心里重复他的话。
[你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松田阵平怔了怔,问道。
[原来这是你的想法。]希拉声音有了一点波动,[你很介意这个?那你想的时候小声一点,我不是故意要听见的。]
[……我要怎么才能想的小声一点?]松田阵平虚心请教。
[……就是不要想得太用力。]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听了一通废话,他刚想纠正希拉,却感觉有些头脑发晕,面前的门似乎扭曲了一下。
[我……]
他还没说完,门忽然滴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有机会出去了。]松田阵平抬起头对上穿着白大褂,一副研究员或者医生气场的中年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体型更壮硕些,明显是负责武力方面的高大男人。
他不闪不避的态度令两人有些惊讶,前面的白大褂推了推闪着幽光的眼镜,“胆子很大嘛,不知道等下是不是也能撑久一点。”
“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被他打晕之后扛过去。”他居高临下地问。
松田阵平不爽地拧起眉,简短地用英语说:“带路。”
走出房间的一刹那,他感觉希拉似乎更加“贴近”了一点。
“你怎么……停……?”白大褂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
松田阵平缓缓抬眸,凝视眼前蜿蜒扭曲的走廊,和被拉长的人形。
“很不对劲,一定出了问题。”
萩原研二凑到松田阵平旁边嘀嘀咕咕,“就是你上次去的那家吉敷医院,已经很久没开门了吧?上次加宫酱说看见有警察在那边进进出出。”
趴在课桌上的松田阵平勉为其难地支起耳朵听他说完,发出疑问,“加宫是谁?”
萩原研二连忙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小声道,“就是第一排双马尾的女孩,我们的新同学。”
他埋怨道,“小阵平,都已经升国中分班半个月了,好歹记一下大家的名字吧。”
话虽这么说,萩原研二也知道松田阵平那个我行我素的性格,因此也没抱什么希望。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我觉得有可能是那边出了什么医疗事故。小阵平,你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再检查一下身体?”
“没必要吧,我现在很好。”松田阵平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了,出去转转。”
萩原研二跟着站起来,“你怎么每节课间都要出去?”
“教室里很闷啊,你不觉得吗?”
“有吗?”
两人走到天台上,松田阵平靠着栏杆看向天空,一言不发。
萩原研二陪他安静待了两分钟,才轻声道:“小阵平,你最近很安静噢,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啊?”松田阵平回神,有点纠结地抓了抓头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要不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我要问了!”萩原研二立刻转过来,一只手啪的一下,气势汹汹撑在松田阵平身侧的栏杆上,“你记在本子上的日期是什么意思?”
“hagi,你这样才很奇怪,你是不是跟着阿姨和千速姐看了什么电视剧?”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
“别转移话题,快解释,我好奇很久了!”
“……”松田阵平好悬没有翻一个白眼。
“是梦。”他解释道,“我有时候醒来,会感觉是今天是另外的日期……”
松田阵平刚说完,就看见面前的男孩露出担忧。
“不要乱想,这个根本没什么影响!”他强硬地说。
“好吧好吧。那你身体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吧?”
“没有。”松田阵平瞪他,“不就是生了一次病吗,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萩原研二幽怨地闭嘴。
铃声响了,两人匆匆忙忙赶回教室,一直到放学,结束社团活动后,松田阵平才和萩原研二分开。
他回到家里,先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油烟味。
“老爸,做饭要开抽烟机吧。”他捂着鼻子大声喊道。
“开了,开得有点晚。”松田丈太郎讪讪地开口,“还是出去吃吧。”
松田阵平毫不意外地答应下来。
他和父亲的关系似乎稍好了点,和……不一样。
松田阵平和父亲一起出门的时候,心头莫名掠过这个想法。
是和什么时候不一样?前段时间吗?
一直到休息前,松田阵平都心不在焉地思考着。
月上中天,他在自己卧室的榻榻米上沉入梦乡,又在另外一个狭小的房间睁开眼。
[你醒着的时间有点短。]希拉道。
[毕竟这边也不能干什么。]松田阵平盯着翻涌着灰色波浪的天花板,在心里感慨,[起码我们得想办法,先解决幻觉吧,我感觉我像是生活在海里,还是被深度污染的那种。]
[我正在努力净化,起码你能听清声音了。]希拉一本正经地接上了松田阵平的话,祂现在已经能理解松田阵平的许多比喻了。
[那谢谢了。]松田阵平笑了一下。
这次的研究员过来得很早,门被打开的时候,松田阵平刚从床上坐起来。
“先等等,我要去洗手间。”
松田阵平不甚客气地说。
他不确定这次过来的两个人和前几次来带他走的是不是同样的人,他要不是很在意,反正他们都不敢拦他。
松田阵平跳下床,径直从那两个看不清的身影旁边走过去。
但这次,一道声线略微熟悉的低喃,如惊雷般炸响在他耳边。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像是没听到一样, 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从穿着白大褂的人身边走过。
等进了厕所的隔间,他的脸色才变了。
虽然没看清脸,但是一个月前还帮过他的吉敷医生,松田阵平还是有印象的。
虽然刚被希拉投放过来的时候, 就从一个似乎被袭击的小型实验室里被人抓住, 和一群孩子送进了这个研究所, 但是松田阵平还是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美国的佛罗里达州。
他没想过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在上万公里外的大洋彼岸,见到神奈川的熟人。
[他也是被抓过来的吗?]希拉推测道。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
[每次来这边带人的都是负责重要实验的研究员,看这个研究所的守备和规定就知道,这里的主人有多小心谨慎。如果是被抓过来的人, 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被信任, 他应该是主动加入的。]
而且能被这个私下里敢做人体实验的组织迅速接纳,说明吉敷医生平时也在暗地里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松田阵平想起hagi说的吉敷医院有警察进出的事情, 目光微微暗沉,
[我想起来了,上辈子也是这个时间点, 这家医院忽然就倒闭了,他有可能私下里也做某些不合法的实验。]
他好像听人提过,吉敷康介是东都大学的医学方面的博士,但不知道为何来神奈川开了私人医院, 这样想确实很可疑。
那上次遇到吉敷康介, 对方殷勤主动帮忙选药, 大概也是做了什么手脚。第二天主动上门,还在联系不上松田丈太郎的情况下自掏腰包给他治疗, 估计是想观察效果。
或者说,吉敷康介从头到尾都没有联系过松田丈太郎。
那段时间他刚回来,虽然记忆不完整,但潜意识依然是成年人,发烧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想过要通知谁。加上吉敷康介的刻意引导,如果不是有人恰好认出了他联系了萩原家,可能他还会更晚些发现问题。
[啧。]松田阵平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一把,[希拉,有没有办法让我先暂时能看清。]
吉敷康介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大麻烦,他发现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年龄也一致的人,难保不会上报。
如果一不小心牵连了松田丈太郎和Hagi一家,那就麻烦了。
他必须想办法处理这事。
[我试试。]
希拉说完,他就感觉眼前重新清晰了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耳边骤然明显的各种杂乱怪异的响动。
水管里流淌着粘稠的雷声,如纤细的蛛网细微嘶嘶声在墙壁和天花板中层层覆覆,聒噪得让松田阵平想要伸手把它拽出来绞断。
松田阵平肩膀碰到旁边的隔板,感觉它似乎在有节奏的起伏,如同活物的脉搏,脚下的地面看似平整却触感软滑,让他有种站立不稳的错觉。
他镇定地把手放在锁闩上,却在感觉它在自己掌心舔舐了下后脸都青了。
[你还好吗?]希拉迟疑地说,[你的心跳很快。]
[我们共享感官,你自己也能感觉到吧。]松田阵平冷静地说。
[能,和你刚刚的听觉和触觉不太一样,我觉得你不喜欢这种。]
松田阵平从祂平板的声音中听出了毫不作伪的真诚。
他沉默了。
这很难讲。
[正常情况下,在我们人类会觉得这种和常识不太一样的感知是错乱的。]
松田阵平先解释了一句,沉吟着继续道,[还有就是,水管里的应该是水声吧,我刚进来的时候,明明几乎听不到水声。更别说那种墙壁里的……电信号的声音?完全不是我应该能听到的。]
[如果我没猜错,我这种错乱……或者说幻觉,应是建立在我自己的实际感知上的。也就是说,在感知扭曲的情况下,我的感官被加强了?]
[可能是因为我在。]希拉反省道,[我没想过是这样,但是可能还会继续加强一点,也可能是力量或者其他方面。]
如果不考虑松田阵平经历的,祂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那种把药卖出去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告知使用说明和不良反应无良商家。
但松田阵平并不介意。毕竟他确切地知道,他此刻正在经历的是时光倒流和重生,这种别人求而不得的神迹。
[没关系,就当做加了特殊buff的奇幻世界大冒险。]
松田阵平耸耸肩,正要打开门,目光却注意到斜下方的角落里,隐约有一点脏污的痕迹。
他蹲下,仔细地观察,发现居然是几个凌乱的单词和一些符号。
松田阵平稍微念了几遍,就立刻意识到,有人在这边传递信息,信息内容是走廊外值班看守换班的两次时间。
[应该有我上次碰见的那个男孩。]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他曾经计算过时差,他一般在这边醒来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在这个时间点,似乎特别容易碰见对方。
[为什么是他?]
[他,还有七八个孩子,都是和我一样,从前段时间从那家福利院下面的小型实验室转移过来的。因为他们之前认识,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这种默契和信任度。]
松田阵平这次进来的隔间在最里面,因此另外一侧是瓷砖,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一块似乎像是松动。他试着移动了一下,果然从缝隙中发现了一支马克笔。
[他们还可能有手表,也不知道是怎么藏下来的。]
松田阵平忽视手上游动的触感,轻轻将其复原,然后重新蹲下,将角落里的模糊字迹用手擦掉。
[为什么要擦?]希拉疑惑地问。
[因为时间被耽误了。等下是清洁工过来打扫的时间。正常情况下,那些研究员一般不会这个时间过来,所以他们大概是故意卡的时间,前面一个人传递消息,后面几个人挨个来看,最后一个人在清洁工过来之前擦掉。]
松田阵平深觉他们这种交流方法实在是太粗糙危险,如果不是他今天正好进来,恐怕他们已经暴露,但一想到现在小心翼翼互相联系试图逃离的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又完全无法苛责。
这几天里他同样在摸索把这群孩子救出去的可能性,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他们传递的消息内容,也是因为他早就关注过。
虽然现在生理年龄才12岁,但是他实际上的心理年龄、阅历和经验都不是那群孩子能比的,因此更加清楚这个地方的安保措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他们贸贸然做出什么行动,很可能是将自己推上绝路。
[还得想办法稳住他们,别轻举妄动。]
松田阵平走出来,将手上黑色的痕迹用水清洗干净。这时候,他腕上的手环已经急切地震动了起来,像是在警告他加快速度。
他烦躁地甩甩手上的水珠,出去跟着两人离开。
出了把守严密的“宿舍区”,一路上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
也不怪那群孩子觉得有机会逃跑,如果他之前没有“听见”密布在各处的针孔摄像头、红外探测的轻微运作声,也会觉得这边防守松散。
他扫过墙壁上残留的一些疑似弹痕但角度死板的痕迹,怀疑墙壁后可能隐藏着智能控制的自动射击铳眼。
就算是十多年后,这种技术都并不多见,放在现在更是难以想象。
这个敢搞人体实验的犯罪组织,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松田阵平垂眸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思考得太明显,但却感觉到吉敷康介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他皱眉,在实验室门口站住脚步。
这个忽然的动作让旁边的壮硕男人一下子紧绷起来。
“你干什么?”
松田阵平认出这个男人就是第一次过来把他从那个房间里带出来的人。
那时也是他第一次出现严重的幻觉。
他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况有点混乱,但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毕竟他整个人处于幻觉中。
总之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已经在实验台上,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却变得极为谨慎重视。
因此,松田阵平直接无视他,手放在实验室的门上,直白地看向吉敷康介:
“你很好奇为什么是我?”
松田阵平故意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这句听在壮硕男人耳中,可能会认为他说的是为什么选他来继续药物实验。
但是如果是正怀疑他身份的吉敷康介,却应该会觉得,松田阵平分明是在说他为何会被从日本带到美国的。
“你……”大概是猜测被证实,吉敷康介神情满是震惊。
“我什么?先管好你自己吧。”
松田阵平的态度看似冷淡桀骜,实则捏了一把冷汗,直到看见吉敷康介眼里恍然般的确信,才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
他想来想去。
阻止吉敷康介上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让他以为面前的自己就是他见过的那个松田阵平。
吉敷康介觉得这个组织早就知情,那再提起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但这件事还有一个漏洞,就是如果吉敷康介有机会接触外界,万一他心血来潮想要调查,那有可能会查到身处神奈川的自己。
必须让吉敷康介出不去。
那就需要吉敷康介受到严密监控,比如让这个组织怀疑他有异心。
但是先不说松田阵平并不擅长言语上的挑拨离间,就算是他会,他现在能见到的人也只有安保和研究员,根本见不到幕后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去怀疑吉敷康介?
松田阵平有些苦恼,他进了实验室,熟门熟路地自己走进里间换衣服,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还琢磨着该怎么办。
因为希拉的原因,他其实对每次药物注射、抽血或者其他的检测几乎没有感觉,所以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偷听他们说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