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修仙吧by花色满京
花色满京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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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紫藤小筑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等他的元辰掌门。
“恭喜突破,进境的速度很快。”元辰严肃的面容中多了几分欣赏与欣慰,“修行两甲子突破元婴,无论是谁都要承认你乃是万年一遇的天才。”
“多谢掌门师兄夸奖。”何不见的目光望向远方,“但我觉得还不够快。”
元辰沉吟片刻,他知道何不见是要去找越荒州,他伸出手,手中显现出紫虚云卷。
“带上它吗?”
何不见看了眼紫虚云卷,道:“紫虚云卷毕竟是师兄的灵器,也是宗门的灵器,我带离宗门不太好。”
“师兄,我自己会找到师弟,也会和师弟一起好好回来。”
元辰合拢手指,转了转紫虚云卷,道:“你的话有一部分不对,也有一部分对。紫虚云卷不是我的灵器,它是掌门的灵器,也是宗门的灵器。”
“灵和,你已经突破至元婴了,我才来问你。”
“要接手紫虚云卷吗?”
何不见的目光移到元辰掌门的脸上,对上了他认真的视线。
掌门师兄,不要在这样的地方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啊。
问他要不要接手紫虚云卷,潜台词其实是问他要不要成为接手掌门之位。
“掌门师兄,我才元婴,现在谈要不要接手紫虚云卷太早了,至少等到我化神之时,我才有资格回答掌门师兄。”
“况且,掌门师兄一直做得很好,为什么忽然想要传给我?”
元辰道:“是太早了点。”
“不过想让你成为下一任掌门,是我早就想好的,并不是忽然起意。”
“我有两个亲传弟子,吟心与了灭。了灭与定虚一样是剑修,他们一样都不适合成为下一任掌门,吟心……吟心虽然表面看上去还好,实则杀性比了灭还要重,她也并不适合成为掌门。”
“算下来,唯有传承了阵法主脉的你,最适合成为下一任掌门。”
“至于我为什么想要卸任……”
元辰想起了之前杀死无定等魔的化身时的那一击。
他成为掌门也有四五百年了,这些年,他一直依照着师父的期望扮演着合格的掌门形象,处理琐事、维持宗门、打熬心性。
可四五百年过去,对于这样的扮演,他也开始厌倦了。
元辰并非生来就是“掌门”,曾经的他也是拜入赤松子门下,被视为太无宗骄傲的道子。
只是四五百年前,师父闭关,将整个太无宗托付给他,他成了“掌门”。
之前那次出手,也是他压抑多年后的一次宣泄。
那种感觉……好极了。
“小灵和,掌门师兄也有想不做掌门的这一日。”
“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就知道是时候了,你是合适的、值得托付的人选。”
“正好你进境太快,等你寻回了定虚,你就可以接过掌门之位,留在宗门好好沉淀一下自己。”
“传承了主脉的人,并不止我……”何不见迟疑道。
是的,虽然他可以被称为太无宗的道子,但传承了主脉的并不止他。
何不见虽然和门内众弟子、众长老接触得少,却也知道在阵法上颇有造诣的,至少还有三支。
“若掌门师兄让我接任掌门之位,他们恐怕会不满,说是您私心使然。”
“这就是你要解决的事了。”元辰道,“灵和,这是另一种修行,待你接过掌门之位后,你就会明白的。”
何不见沉默了片刻,道:“好。”
“掌门,不,元辰师兄,待我寻到师弟,与师弟一同返回宗门后,我会给元辰师兄答复。”
“去吧。”说着,元辰将紫虚云卷掷向何不见,“无论你同不同意接手掌门之位,先带上它。”
何不见接过后,也没再拒绝元辰师兄的好意。
道谢后,他离开了太无宗。
灵天南部,飞来剑派。
清晨,大雾笼罩着剧烈起伏的山峦。
一个魁梧壮硕、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抱臂打盹,如果不看他坐的位置的话,这还是一副寻常的画面。
这个男人,此时正坐在一把横插在悬崖上的重剑之上。
他的面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刀削一般光滑的峭壁。
此时,他忽然睁开眼,神情也从无聊转为了专注。
在他的灵识里,悬崖下方一条小路上,有一个穿着墨色道袍的人影自大雾中浮现。
他排开雾海前来,翻滚的雾气就像有生命一样避开他的身影,潮湿的水珠没有一丝一毫沾在他身上。
他抬起脚前进时,鞋底甚至也没有沾染上分毫道路上的泥水。
他简直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破开大雾出现的神人。
阎吞忽而兴奋了起来。
他的灵识很清楚地告诉他,面前之人并没有动用任何灵力,潮气不沾身也不是因为道袍上的法阵。
大雾无法沾染他,完全是因为……
此人乃是无瑕无垢无缺之体,除非他愿意沾染,否则世间所有的灰尘、水珠乃至污秽都会自动避开他。
是真正的一尘不染、寒暑不侵。
多么可怕。
哪怕是元婴老怪,也没听说过有能达到这个境地的。
难道是化神真君的分身驾临?

第174章 寻觅
破开大雾而来的何不见在山前站定, 平静道:“六十六年前,我师弟定虚曾接到过飞来剑派的论剑请帖,谁想到竟一去不回。”
“敢问飞来剑派可曾察觉到过什么异样?”
“六十六年前, 剑冢论剑那次吗?”
对方一提,阎吞倒是想起了什么。
那次,在飞来剑派之外,确实曾经短暂的传来灵力碰撞的波动。
不过那战斗发生在飞来剑派之外,这种忽然爆发的战斗在灵天屡见不鲜,飞来剑派也没兴趣插入其中。
没想到,如今居然被人找上门来。
“没错。”何不见淡淡道。
他靠着“万界追踪觅迹术”追到了这里,随后就失去了越荒州气息的踪迹。
气息消失, 何不见能猜到越荒州大概率是从灵天逃向别的世界了, 就如同当年他也被迫漂流到灵王世界那样。
不过何不见并不确定越荒州究竟到了哪个世界。
第一次回档时定虚并没有告诉何不见,后面几次回档越荒州只有片段记忆,也没有提及这件事。
是以何不见找上了飞来剑派。
阎吞飞身而起,落在何不见身前,伸手招来了插在山上的巨剑。
“剑冢那次论剑我也在,我也确实在那时感知到了灵力波动。”阎吞眼中跃动着兴致勃勃的光, “来跟我过个招吧,能撑过我的剑意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阎吞的剑名镇山。
在阎吞手中, 巨剑镇山仿若化为巍巍山岳, 散发着巍峨、厚重、镇压万物的无匹威势。
若是换个时间,何不见还当真想跟对方过上几招, 仔细领教一下对方的剑意。
毕竟剑修数量稀少,除了师弟和萧淡水外, 何不见还没见识过其他剑修的剑意。
但现在,何不见没这个时间, 也没这个心了。
一道温和而朦胧的紫色烟幕展开,将阎吞包裹在内。
阎吞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陷入了紫色的流沙中,明明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束缚,但却忽然无法让肢体做出任何动作。
这一瞬的打断,也使得他之前所蓄的剑意霎时泄掉。
在阎吞的眼中,何不见的身前悬浮着一颗散发着紫芒的宝珠。
“现在,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什么?”何不见再次问道。
剑意未能完全展露就被强行打断,阎吞收敛了自己的战意,恭敬地答道:“当时,飞来剑派外的空间曾经被某种力量划破了,自空间缝隙中有魔气流出,那股魔气,应当来自于天魔妙欲宫。”
“除了天魔妙欲宫的气息外,没有其他气息吗?”
阎吞摇了摇头。
“伏击的人应当是提前隔绝了空间,我也只在空间缝隙出现那一瞬间感知到了一点气息。”
何不见淡淡道:“多谢。”
说完,何不见的身影原地消失,又在远方再度出现,几个闪现后就消失在了阎吞的感知中。
何不见离开后,阎吞才缓缓出了一口气。
刚刚何不见一出手,他才明白,面前之人并不是化神真君的分身,而是个元婴修士。
一个元婴修士,就能拥有无缺之体,还能拥有直接干涉神魂的本命法宝……
当真可怕。
既然伏击中有天魔妙欲宫出手,何不见第一个要去找的肯定是妙有世界。
灵天内没有直达妙有世界的跨界传送阵,何不见思索了片刻,决定前往天火岭。
要布置一个跨界传送阵,需要空间类的宝物,还需要另一个世界的空间坐标。
何不见也不清楚妙有世界的坐标,不过空间坐标可以用和妙有世界联系紧密的某样东西作为替代。
天火岭是苦渡伏杀萧淡水的地方,也是何不见击杀了那个分身的地方。
苦渡是灾厄真君的分身,何不见知道灾厄真君肯定还活着,这里残留的魔气与灾厄真君的真身紧密相连,这种联系可以作为横渡空间时的指引,代替空间坐标。
天火岭那一战,何不见还得到了玉轻尘、枯骨的储物法器,里面就有空间类的宝物。
六十六年过去,昔日被一场大战毁掉的枫树林早已恢复了原状,只是这附近再也没有新宗门搬来,反而成了散修游历的热门地点。
何不见到天火岭时,看到了一波波的散修。
从他们的交谈中,何不见大致明白了散修来这里干什么。
昔日天火岭魔气肆虐,天火门、丹鼎观、追风洞一夜灭门,散修间都传说这里曾有大能与魔修爆发了混战,最终魔修和大能都陨落于此。
关于为何魔修与大能会选在天火岭这个地点爆发混战,说法就更多了。
传得最火热的一种,说是丹赤灵矿最下方又发现了某种秘宝,正是这种秘宝给三个门派招来了灭门之祸。
天火门、丹鼎观、追风洞三门虽然只是中小门派,但到底也是门派,一夜灭门,也就是说门派积攒的灵石法宝和灵药都没来得及带走。
魔修与大能的随身物品与传承、可能存在于丹赤灵矿最深处的秘宝、三个中小门派积攒的家底……凡此种种,如同夜空里的烛火,吸引着一波又一波散修前来探秘。
如一阵微风掠过的何不见却清楚,那几个魔修的随身物品都被他带走了,丹赤灵矿深处什么都没有,顶多那三个门派的家底是实打实的。
不过何不见也无意去纠正什么,他避开了散修,来到了当时击杀苦渡的地方。
一位化神真君的分身陨落于此,哪怕过了六十六年,这里仍然残留着魔气。
魔气侵入了土地和周围的枫树,将原本火红的枫叶表面渡上了一层诡异的蓝光。
何不见先布置了隐匿法阵,将这里封闭起来。
随后他取出空间类的宝物,融掉左手的星珠,牵引着周围残存的魔气,以指为笔,在地面刻画了跨界传送阵的阵纹。
如今他已经是元婴期,布设跨界传送阵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布置完成后,何不见将启动的中品灵石安置于其上。
一道白光自传送阵内亮起,自枫叶表面浮现的蓝光凝聚成一道细细的线,延伸向传送阵内。
何不见放下手,跨入了传送阵内。
妙有世界,秋月春风城。
秋月春风城是合欢派的驻地,合欢派本是天魔妙欲宫的分支,秋月春风城亦成为了妙有世界内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
不过现在的秋月春风城内,有一半的建筑能看出是新建的。
何不见正坐在城内最大的欢场——欢笑楼内,静静听着周围魔修交谈。
何不见此时用了在蜃楼幻境里学到过的“幻法幻身术”,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中品金丹修为的普通魔修。
他这样的魔修,在妙有世界内不算少见,因而欢场内也无人在意他。
“诸位我来迟了。”
一个身材高挑、风流倜傥的男子从欢笑楼下来,坐在了何不见旁边那桌。
那桌坐有两男一女,三人看到他,其中一男一女站起身迎上去,被男子一人一边搂住,剩下一个虽然没动,但眼神却定在他身上。
待那风流男子坐下,依偎在他怀里的男子问:“万大哥,我们也有四十年未见了,今日再见,万大哥风采如旧。只是这秋月春风城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的新建筑?”
另一个在他怀里的女子掩嘴笑道:“难不成是合欢掌门看腻了旧建筑,毁了建新的?”
被称呼为“万大哥”的男子听了这话,原本风流的神态顿时沉了下来。
“别提这事了,晦气。”
“怎么?”女子有些惊讶,“难不成有人敢打上秋月春风城来?”
没动的那个男子抿了抿嘴,道:“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咋五十多年前,灾厄真君和某个人在秋月春风城里大打出手,半个城池被点燃,化为了火海。”
“若不是被追杀的那个人逃得快,恐怕整个秋月春风城都保不住。”
靠在万大哥怀里的男子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道:“那人是什么人啊,要劳动灾厄真君追杀,他还跑了……”
说着,他忽然猛地一颤,杯里的酒洒出去大半。
万大哥狠狠拍了他的背,冷声道:“你要是不想要舌头,我可以帮你割下来。”
“灾厄真君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被这么呵斥,男子却软倒在万大哥怀里,吐出舌头痴痴道:“那不要割,万大哥亲自咬下来可好?”
在旁边坐着的何不见忍不住站起身准备离开。
到妙有世界后,何不见就没法追踪到越荒州的气息了。
毕竟越荒州要面对灾厄真君的追杀,他必定要最大程度地抹去自己留下的踪迹。
基本上唯有越荒州命悬一线、被灾厄将要追上、双方爆发战斗时,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线索。
这些战斗留下的线索,如同深夜荒野中散落的一颗颗明珠。
何不见一一寻找过去,一一将它们拾起,想以此拼凑出六十六年来越荒州独自挣扎、逃亡的经历。
如同自己也度过了这样的六十六年。
旁边桌的人已经吻作一团,何不见路过他们,正要走出欢笑楼,却忽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那个穿黑衣的站住。”
“看你好久了,你来欢笑楼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来坐坐吗?”
“是这楼里没有你能看上眼的?”

何不见站住脚步。
这楼里穿黑衣的不少, 穿黑衣正往外走的也不少,但来欢笑楼只是坐坐的,却只有他一个。
何不见回头一看, 叫住他的魔修漂亮到一眼看不出性别的程度,不过用灵识到是能辨认出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这个雌雄莫辨的男人穿着一身斑斓锦缎做成的宽袍大袖,姿态懒散地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乐止对上何不见看过了的那双眼,不自觉挑了挑眉。
从刚刚开始,这个坐在大厅里,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魔修,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欢笑楼这样一个空气里都充斥着情|欲的地方, 唯有这个人, 看似身在其中,实则是个看客。
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更准确的来说,是种遗世独立、飘然尘外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林乐止从他身上感应到了魔气,还以为他是那些虚伪的令人作呕的正道修士。
林乐止看了他好久,直到这个人抽身离去,看着那个好似从进来到离去、不染纤尘的背影, 他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对方。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出乎他意料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无情,但也不像魔修的眼睛。
魔修的眼中总有许多赤|裸裸的情绪, 杀欲、情|欲、愤怒、嫉妒、食欲……
魔修的眼中总是狂乱的、放纵的, 其内刮着永不停歇的狂风暴雨。
而这个人的眼睛却是平静的、微风和煦的晴空。
林乐止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欢笑楼的门口, 堵住了这个人的去路。
他躬身,漂亮的面孔贴在何不见面前。
“嗯?这里没有你看得上的吗?”
何不见后退几步, 眼神里露出露骨的嫌恶。
“没有。”
林乐止一怔,随后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发颤。
没错,这样才是魔修。
没等他停下笑容,他身上腾起一道斑斓光华,幻化作不同凶兽的模样扑向了何不见。
“滚!”
何不见周身的魔气蒸腾而起,倒卷而出,冲散了扑过来的凶兽。
林乐止的笑容僵住,他眯了眯眼,喃喃道:“天魔妙欲宫?”
待他反应过来,何不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欢笑楼内。
“呵……”
头挽高髻、乌发如堆云的女人自欢笑楼上看着这一幕,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想到欢笑楼的楼主也有被当面嫌弃的一天。”
林乐止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抬头看向垂纱后的女人,脸色阴沉。
“是啊,掌门应该也没想到,明明合欢派也是天魔妙欲宫的分支,怎么自己门派的驻地还会被灾厄真君毁了大半。”
女人神情一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神情复杂地喃喃道:“你知道什么……”
她看向之前那位黑衣人离开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一挥衣袖消失在了原地。
何不见出了欢笑楼,忽而眼神一凝,他施展遁术,身影投射到了秋月春风城之外。
秋月春风城虽然名字里带“秋月春风”,却是个一个既不见春风也不见秋月的地方。
秋月春风城位于一片白色的细沙大漠之中,这里气候终年炎热,滚滚的热浪就如同人心中熄不灭的□□。
白色的细沙随着风掠过何不见的靴面,何不见望着远方,平静地道:“出来吧。”
头挽高髻的女人现身在何不见身后,石榴裙曳地三尺,外罩一层轻柔白纱制成的罗衣。
女人先何不见一步开口:“你是来找人,还是来追杀某人的?”
何不见不答。
女人也不急,她挥手设了个结界。
何不见感知了下,发现这结界只在隔绝灵识上具有强大的效力,本身非常脆弱,若是他想可以随时打破。
女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何不见,自我介绍道:“奴名应云乱,合欢派现任掌门。”
“你应该也知道,合欢派是天魔妙欲宫的分支。”
“你毕竟是以正道功法施展幻法幻身术,糊弄天魔妙欲宫之外的魔修还行,却糊弄不了我。”
应云乱上前一步,再次问道:“你来秋月春风城,是来找人,还是来追杀某人?”
何不见从应云乱的问话中察觉出了什么。
从应云乱展露出的气息来看,她也是元婴修士。
她看出了自己是正道修士而不是魔修,却没有在秋月春风城中揭露自己,反而跟在自己后面出了城,从头到尾都没有展露出敌意。
何不见沉吟片刻,答道:“找人。”
应云乱狭长上挑的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道:“你要找的人,大概率在万魔窟中。”
万魔窟?
何不见来妙有世界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也听说过万魔窟的大名。
“你怎么知道?”何不见皱紧了眉头,“我又为什么要信你?”
“应掌门既然与天魔妙欲宫有关,就该知道,追杀那人的……正是同样出身于妙欲宫的灾厄真君。”
“难不成,应掌门还敢背叛妙欲宫和灾厄真君?”
应云乱冶艳的面容忽而绽放出一个笑容,她扶了扶发髻,轻声道:“阁下有所不知,妙欲宫亦非团结一心。”
“灾厄真君是无定真君的徒弟,无定真君则出身于惑心魔君一脉,惑心魔君是妙欲宫的宫主。”
“而奴,则出于焚心魔君一脉。”
“惑心掌门与焚心魔君虽是姐妹,但俩人水火不容。”
“奴没猜错的话,阁下应当是那人的师兄吧。”应云乱款款向着何不见行礼,“奴代师祖,向那位见礼了。”
看着她的举动,何不见不由得侧过身,避过了这一礼。
那位……
何不见心中奇怪,他从未听说过什么焚心魔君,更不知道能应云乱口中的“那位”是指谁。
应云乱说完便打破了结界抽身离去,何不见则将信将疑地向万魔窟而去。
这一个月来,他收集的越荒州的踪迹也确实指向了万魔窟。
应云乱应当不是骗他。
那位……那位……
何不见忽然反应过来,比起自己,越荒州显然最可能与那位焚心魔君有关。
现在想想,越荒州在和灾厄打到毁了半座秋月春风城还能逃走,应云乱和合欢派居然没有趁机帮着灾厄真君围堵越荒州,显然是有意放走了越荒州。
越荒州当然不可能让一位魔君见礼,但定虚仙尊可以。
难道是读档时,定虚在妙有世界做了什么,才惊动了焚心魔君吗?
何不见只能做此猜测。
不过这对何不见来说都是次要的事,现在他要奔赴万魔窟了。
秋月春风城,合欢派大殿内。
归来的应云乱跪倒在一副画像前,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恭敬得一一告知了师祖。
待她说完,抬眼再看向画像时,画像上近乎于“美”的化身的女子笑容似乎更大了些。
应云乱一时看得痴了。
天魔界内,焚心侧耳听着什么,随后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向着面前作出抚摸的动作。
“很好,云乱,你做的很好。”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徒弟了,我会传授你妙欲宫的传承。”
“日后,你也会成为不逊色于无定的真君。”
焚心俯身向前,低声道:“不,不止,你会取代无定,甚至是取代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
“帮我夺回妙欲宫,好不好?”
画像前,应云乱搞挽的云髻倾倒,她委顿在地,脸红得惊人。
“是……是。”
“师祖,不,师父……您才是妙欲宫唯一的主人。”
画像内的女人轻笑一声,随后定格不动。
应云乱大口大口喘息着,忍不住撑起身体向前爬了几步,将面颊贴在画布上。
“师父……”
天魔界内,焚心垂下眼,嘴里哼着曼妙的曲调。
她还在想在沧溟世界外看到的那一幕。
幻蜃珠外那一道充斥着寂灭气息的剑痕。
无论多少次,只要想起来她都会战栗不已。
虽然仅仅只是一眼,那寂灭的气息就印入了她的魂魄中,再也不能磨灭。
那是多么强大、又多么美丽的力量啊……绝对的完满,几乎可以称之为是寂灭大道的外显。
焚心一直在揣测为何那里会有一道来自于未来的剑痕。
当时她惊觉自己被引诱过来,带着半报复半试探的心思,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融入了幻境之中,往幻境里投入了天魔妙欲宫的部分功法。
她也借着那份力量将幻境内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自然,她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幻境内的越荒州身上。
那份贴近毁灭大道的剑意……立刻让焚心明白什么。
这或许是某个大罗金仙回到过去重修历劫。
摆在焚心面前的其实就两个选择,要么为了天魔界提前扼杀越荒州,要么就赶紧抱个大腿,助这位仙尊一臂之力。
若这是另一位仙尊渡劫,焚心怎么样都会选提前扼杀。
可她还记得虚空中的那道剑痕……
那位仙尊可是有能力跨越时间长河出手的,她如果试图越过天魔界与灵界的界限,强行出手,对仙尊来讲也不过是一剑的事。
焚心又不是个头铁的疯子,既然提前扼杀不行,那就顺水推舟给一点便利,让那位未来的仙尊欠上几分因果。
或许,这就是她等待多年的,晋升魔尊的契机。
焚心不由得期待着越荒州重临仙尊之位的那一天。
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小镇内,何不见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幻影。
这里,已经是万魔窟的外围了。

万魔窟在妙有世界内凶名赫赫, 少有魔修敢靠近。
唯有层层叠叠的幻象,反复播放着过去时间的片段,维持着热闹、繁荣的假象。
高爽正藏在一栋青楼的厢房内。
这里说是青楼其实也不对, 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欢场。
与凡间的青楼相比,妙有世界的青楼更接近于纯粹的欲|望发泄场所。
无论是男是女,是人还是魔裔,只要想都可以来这里发泄。
这样的欢场在妙有世界到处都是。
高爽会躲在这里,一方面是靠这里的幻象遮掩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里是距离战场最近的建筑之一。
“你还没放弃救君上的想法吗?”高爽身后,斜倚在塌上的男子百无聊赖地说。
高爽回过头, 一双赤红色的眼冷冷注视着男子。
“难道你就放弃了吗?”
“宋自明, 不用再试探我了。”
“君上对我有大恩,我还现在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君上。”
“我又怎能坐视君上一人被困于万魔窟中?”
宋自明神情一暗。
“谁不是呢?”
“只是……我们不过都是中品金丹,连无定真君留在核心幻象中的魔兵都越不过,如何去救君上?”
高爽抿了抿唇,道:“你也知道,君上不会在核心区坐以待毙的。”
“我们只需要撕开魔兵包围的一角, 或是引开苦渡一瞬……”
高爽走到宋自明面前,一双赤红的眼里尽是疯狂。
“无论付出什么, 哪怕是我的命, 只要能给君上争取到一瞬的机会就好。”
“宋自明,难道你怕了、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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