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虽然龙湖特别远,不过反正是跟戚山雨一块儿出外勤,柳弈一点儿都不介意。
汇报继续。
“另外,还有一件事。”
林郁清接着说出了另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车荣华本月24日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了市区的德记酒楼,和几个朋友喝酒吃饭,从六点一直吃到晚上十一点。饭后他把车子留在了德记酒楼的停车场,自己步行到了马路隔壁的一间如家便捷酒店,开房在里面住了一晚上,直到25日中午十点五十分才退房离开。”
林郁清说着,翻出了他们在酒店那儿打印的入住记录和监控摄像头,“关于他那天晚上的行程,我们已经和德华酒楼还有如家的前台核实过了,应该没有问题。”
“好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沈遵摸了摸自己毛刺刺的下巴,“德记在西城区那边吧?就算打车到龙湖也要一个多小时了,时间上根本行不通!”
柳弈在这时适时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有话想说。
沈遵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已经对比过车荣华的DNA信息了。”
于是柳弈开口说道:“跟我们在鑫海大学龙湖校区的旧校舍里找到的DNA并不吻合。”
车荣华实在太可疑了,被人怀疑跟案子有联系简直理所当然。
毕竟警方到现在还没找到和死去的女学生纪秀慧发生关系的男人到底是谁呢,发现一个可疑目标就对比一下那是很正常的。
然而DNA证据却告诉他们,车荣华并不是纪秀慧的“男朋友”。
“说到这个,我们也查到了一点线索。”
另一组的警官接过了话头。
因为本案的案情十分复杂,专案组的成员分了好几个小组,分别进行不同方向的调查。
在戚山雨和林郁清在花园街别墅区走访,有一组警官也在追查纪秀慧的人际关系。
因为纪秀慧是个女大学生,为了方便出入女生宿舍,和学生们沟通时对方也更容易放下戒心,沈遵特地给这组安排了一个女警花。
此时说话的正是这个有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干练女警。
她告诉与会的众人,他们在纪秀慧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块GUCCI的丝巾。
那丝巾装在一个精致的手提纸袋里,外包装没拆,连小票也还放在袋子里面——显然物主把它带回来之后就直接塞进了柜子里,连自己都没碰过。
门店里卖几千块一条的丝巾,以纪秀慧的家庭情况和经济水平绝对消费不起,加上丝巾买回来却没有拆用,警官们觉得这很可能是别人送她的“礼物”。
于是袋子里的小票就成了最有利的证据。
小票上不止有店家的名称,还有详细的地址以及购物时间。
警官们一看是在本月的11号,也就是差不多半月前买的,就知道有门儿了。
他们立刻带着丝巾和小票到了距离龙湖校区约七公里的一个大型购物商城,找到了GUCCI的门店。
虽然因时隔超过半个月,该门店当天的监控记录已经被覆盖掉了,不过推销丝巾的柜员姐姐居然还记得纪秀慧,一看照片就认出来了。
“没错,就是这个女孩子!”
柜员很肯定地点头,“我们这个月卖出的丝巾也就那么三条,另外两条的买主一看就是阔太太,也就这小姑娘是跟金主一起来的!”
第160章 6.Insidious-19
专案组的所有人都很好奇纪秀慧的男友的身份,于是全都集中精神听着女警的报告。
根据柜员小姐的回忆,跟纪秀慧同行的男人约莫得有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年纪了,长得倒也算儒雅端正,既不大腹便便也不秃头谢顶,二人站在一起虽称不上“般配”,好歹不至于辣眼睛。
只是柜员小姐看两人的年龄差,再听他们的对话,就能断定这是“Sugar daddy”和他的甜心宝贝了。
“那小姑娘管那男的叫‘教授’。”
柜员小姐回忆道:“还一直缠着那男的给他买礼物,说是认识多久多久的纪念日什么的。”
她在奢侈品牌店里工作,也算是见过不少“干爹与闺女”的组合了,不仅眼光毒辣,也对自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很有自信。
“我觉得那男的应该也不是真的很有钱。”
柜员小姐想了想,换了个更严谨的说法,“或者说可能很有钱,不过用起来不太自由吧。”
当警方问询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的时候,柜员小姐答得很有信心:“那女孩说想要一件礼物,在店里逛了很久,那时我注意到那男的脸色有点难看,好像很心疼的样子……”
柜员小姐回忆说,虽然男人在女孩面前竭力掩饰情绪,表现出一副体贴又大方的模样,但在背对姑娘时表情肉疼得不行,显然压根儿不想买这奢侈品的单。
女孩本来是挑中了一套新款的连衣裙的,但试穿出来男子硬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挑了一堆的毛病,最后终于没有买,转而换了那条价格相对便宜得多的丝巾。
柜员小姐记得这对老少配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当时那个金主“干爹”是用现金付的钱。
虽然三千多块钱的现金不至于放不进钱包,但也是很大一叠了,足够让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那么多钱的柜员小姐印象深刻。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了!”
柜员小姐说道:“他的钱包里明明放了好几张卡,他干嘛不刷卡?再不行我们这店里还有手机支付,微信和支付宝都能用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因为男人用的是现金支付,没法从银行那儿得到他的身份信息,且毕竟是半个多月前的事儿了,店里的出纳早就把收银机里的钱清点入账了,想要从现金上找到当事人的指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柜员小姐见过那男人,并且她发誓自己只要再看到对方的样子,一定能将他认出来。
现在剩下的就是怎么找到纪秀慧的那个“干爹”了。
“既然纪秀慧管她金主叫‘教授’,又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沈遵摸了摸下巴,“看来很有必要查一查她在学校里有没有跟哪个老师过从甚密了。”
这时戚山雨想到了一个细节。
他举手发言,“纪秀慧曾经被同年级其他班级的学生质疑过奖学金和助学贷款来路不正,结果很快质疑就平息了,且没有公布任何调查结果或是处理意见……或许,这其中有点儿猫腻。”
“小戚你说得对!”
沈遵打了个响指,朝负责调查纪秀慧人际关系的几位警官比了个手势,“你们顺着这个方向仔细查查,看看当初究竟是谁给纪秀慧行的‘方便’。”
“明白!”
几名警官齐声回答。
11月29日,星期二。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柳弈带着江晓原,与戚山雨和林郁清一起,带着搜查证再一次敲响了花园街别墅小区19栋的房门。
这次屋主车荣华在家。
他不情不愿地放了众人进屋。
听说柳弈等人是来找那只狗的遗留物品时,车荣华一下就黑了脸。
“说了我现在不养狗了!”
他在几人面前气得直跳脚,双手叉腰大声吼道,“不就是一只死狗吗?我扔了碍着谁了!要你们管!”
然而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对戚山雨根本毫无作用。
他淡然地告知对方,你的狗很可能涉及到一桩人命案。既然是刑事案件,他就必须配合调查,这搜查他是接受也得搜,不接受也得搜的。
车荣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表情一变再变,十分精彩。
最终,或许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的顾忌占了上风,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忿,脸上的怒容扭曲了几下,硬是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行,没问题。”
车荣华咧嘴露出一个很别扭的表情,“我那只狗以前一直养在院子里,就没让它进过屋,你们如果要找它的东西,我建议你们就在院子里慢慢找。”
他把“慢慢”两个字咬得极重,无形中暴露了内心的愤懑。
然而即便屋主再不情愿,柳弈和江晓原已经摆开架势,开始检查19号别墅的庭院了。
花园街别墅区19号是一栋两层的独立别墅,有一个花园完整地绕建筑物一圈。
车荣华显然对自己这套物业的装潢不太上心。
从外观上看,它基本维持了交房时精装修的样板房结构,前院铺上了水泥安排成停车区域,后院则是左右对称的花坛和草坪。
事实上,从15到19号,四间别墅的整体构造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与另外三间或多或少修整过的庭院相比,车荣华的后院花坛空空荡荡,连根杂草都没长,草皮也干枯到几近秃噜了。
“你的狗以前养在哪里?”
柳弈问车荣华。
车荣华抬手朝前很笼统地划拉了一下,“就这里呗,随便它在院里溜达。”
柳弈侧头盯着他,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与不信任,“狗屋呢?它总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
“狗死都死了,留着狗屋也没用啊!”
车荣华避开柳弈的视线,抬手朝院子的一角指了指,“就在那儿,已经拆了……”
柳弈几步走到车荣华指出的角落,果然在地上发现了铆钉固定板材留下的钻痕和锈渍。
只是就如屋主所言,整间狗屋连同旁边的固定栓都被拆得一干二净,连一片木屑都没留下来。
“……看来车先生你不止把狗屋给拆了,还很仔细地打扫过了嘛……”
柳弈掏出镊子,在角落的每一条缝隙里刮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一根黄色的柔软毛发,“居然只剩这么一根了。”
车荣华的脸“唰”一下白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顷刻布满了额头。
“呃……这毛……有、有什么用?”
他虽然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很可惜却无法控制舌头打结的磕巴。
柳弈朝他淡淡一笑,当着车荣华的面把狗毛放进了透明的物证袋,写上标记,交给了身后的江晓原。
车荣华的脸色顿时更苍白了。
大约是那根狗毛和柳弈意味深长的一笑令他受了巨大的打击,车荣华整个人都萎靡了,由物业保安陪同坐在院门旁,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也不再关心院子里的搜查进度了。
戚山雨凑到柳弈旁边,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那根狗毛‘够用’吗?”
柳弈朝院门口飞快地瞥了一眼,确定车荣华没往他们这边看之后,才很轻地摇了摇头,“不行,那毛是自然脱落的,根部没有毛囊。”
没有毛囊就几乎无法检测毛发的DNA,即便是狗也一样。
他们要找的是更容易携带犬只DNA的载体。
这时,两人身后的林郁清忽然叫了起来,“柳哥,你来看看这个!”
柳弈和戚山雨闻言,快步朝小林警官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郁清正蹲在后院拐角的废弃花坛前,看柳弈过来了,抬手往脚下一指,“柳哥,这儿,里面好像有东西!”
为了方便住户浇花,院子的花坛前方有排水的暗渠,宽度约八厘米,深度约十厘米,沟渠上方覆盖着花格子状的金属盖子,一块一块拼接起来,将整条暗渠完全盖住。
然而或许是盖子没盖好,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拿走了,沟渠盖少了一片,露出了一个坑。
林郁清让柳弈看的并不是少了一块盖子后出现的坑,而是自缺口往前三十厘米的排水沟里,隐隐约约透出的一抹黄绿色。
“网球!”
江晓原同学一秒就认出了这个颜色代表的意义。
“没错,确实是个网球。”
柳弈试着想要打开挡在网球上的顶盖,但那玩意儿卡得比他想象中的紧,他使劲儿晃悠了两下,居然没能掀开。
“我来。”
戚山雨接替了柳弈的位置,双手扣在渠盖的前后两侧,用了些巧劲儿,终于将它从卡槽里摘了下来。
鑫海市有段时间没怎么下雨,此时排水渠里是干的。
柳弈将里面的网球取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这个网球明显已经很旧了,结成团的短绒上沾满了灰尘,整个球脏兮兮的,属于掉在路边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但人类不稀罕的玩意儿,对犬只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柳弈清楚地看到网球上留有成排的牙印——每一个凹坑都是中央窄两边宽的,边缘光滑,交错排列——是再典型不过的大型犬的牙印!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
虽然车荣华强调自己的狗没进过屋,但柳弈他们还是进了他的客厅进行了一番搜查。
花园街别墅区19号的结构是偏向家庭实用型的,房间的占比相对较大,与之相对的,客厅的面积就显小了。
车荣华一个人独居,其实根本用不上这接近二百平的生活空间,加上他明显是个不在家开火做饭的,厨房里连锅碗瓢盆都没几只,米缸油罐酱油瓶什么的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柳弈等人在室内看了一圈以后,心里基本上就有底了。
对车荣华来说,这栋别墅只是他的一个落脚之处,所以他压根儿没把这里当成一个“家”来经营,也没有将老家的妻儿老小接来同住的打算。
“有点奇怪……”
柳弈一边检查厨房的橱柜,一边轻声对戚山雨说道:“他根本就没必要买这么一套房子……”
戚山雨点了点头。
确实,车荣华对待房子的态度不像是个业主,倒更像是租客。
他买下市中心的几套房子尚且可以理解为房产投资,然而这新开发的龙湖偏僻得要命,就算买下别墅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指望它升值,加上现在楼市下行,二手市场非但不能赚钱,分分钟还要损失差价和一笔数额不菲的交易税,怎么想都是亏本的买卖。
如果只是暂住,车荣华完全可以租下任何一间合乎他心意的宅子,不止省钱省心,还能想换就换,不比特地买一套别墅方便多了?
可偏偏车荣华全款购入了这么一套离市区足有一小时车程的别墅,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何种特殊的考量。
“……或许是为了……”
柳弈嘴唇翕张,很轻地嘟哝了一句什么。
只是他后面几个字的声音实在太轻了,即使戚山雨就在他旁边也听不清楚。
小戚警官凑得更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不忙,回去再说。”
柳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厨房搜寻起来。
根据物业那儿的记录,车荣华在三天前,也就是26日的下午请他们叫了一组三个保洁员到他家来帮忙做清理,包括并不限于刷洗庭院地板、收拾擦拭客厅家具等等,三个人折腾了四个小时,确实把他的房子打扫得相当干净了。
在柳弈和江晓原两名法医忙着搜查房子的时候,戚山雨和林郁清也找到了那三个保洁员,询问他们进屋后看到的情况。
三个保洁员皆属于花园街别墅小区的物业公司,平常当然也在各大平台接单,但会优先服务本小区的住户。
根据三人所言,他们进屋时能感觉到屋主好像已经事先清理过一回了——因为他们在后院看到了两包打包好的黑色垃圾袋,从容量来看,不像是日常的生活垃圾,而且拎起来也重的要命。
“对了,后院的地板上还有一大滩油污呢!”
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阿姨对此印象十分深刻:“他说自己不小心弄翻了机油桶,让我用水给他拖干净,还要用八四消毒液仔仔细细地擦一遍!”
那胖阿姨想起前几天那一幕还心有余悸,“唉,这工程量多大啊,足足搞了两个小时,差点儿没把我这老腰给折腾废咯!”
虽然远远比不得柳弈的水平,但戚山雨在公安大学里也是要学习基础的法医学知识的,再加上和爱人日夜相处耳濡目染,在这方面自然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敏感度。
听保洁形容过她清洁时的情况后,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很好的采集证据的机会,“阿姨,请问你是用自己的拖把给他拖的后院吗?”
保洁阿姨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一般都是自带清洁用品的。”
戚山雨立刻说道:“能麻烦你把那把拖把拿给我们吗?”
那不知名男死者的裤子上沾有狗血,且柳弈告诉他,从血迹的形状来看,狗子应该伤得很重,甚至很可能因此致命。
假如他们要找的当真就是车荣华口中“吃了老鼠药死掉了”的那只狗,那么他试图用深色机油掩盖的便极可能就是狗子受伤后留在庭院里的血迹了。
从前的探案剧里常常能看到凶手用含氯的消毒剂清理血迹来干扰鲁米诺反应,令试验出现假阳性,从而影响刑侦技术员对现场的勘察搜证的场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微量血痕检验技术已经能检测出稀释到五十万分之一浓度的血迹了。
小戚警官认为,假如保洁阿姨的拖把当真碰过狗血,那么他家柳哥一定能从那上面找到他们需要的线索。
“可以,当然可以!”
听说戚山雨想要她的拖把,保洁阿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我的清洁工具都放在公司了,得先去拿一下……”
她怯怯地瞥了面前过于英俊的警官一眼,“来回得花上个二十分钟……”
戚山雨朝保洁员温和一笑,表示他们这边可以等,然后请了一位民警陪她一块儿去取工具了。
车荣华请人打扫房子的时机太过于凑巧,但仅凭目前的证据,警方还无法将他切实的和鑫海大学龙湖校区的双尸案联系在一起,因此不能把他当成嫌疑人,只能算是“配合调查”而已。
可即便几位警官对他的态度完全算不得严厉,言语间还多有安抚,但在柳弈等人在屋里搜查时,车荣华明显表现得比先前还要慌张无措。
因为他不准进门,于是便扒在落地窗前盯着屋内众人的一举一动,连旁边的保安几次跟他说话也仿若未闻,压根儿连个眼神也没分给对方。
柳弈等人在别墅的一楼仔细搜寻了一番,只在储物室的置物架角落里找到了一盒没有开封的狗罐头而已。
“清理得还真彻底啊,要不是翻得够仔细,谁都不知道他养过一条狗……”
柳弈看了看小江同学趴到地板上才从架子与地板的夹缝里掏出来的狗罐头,眉心轻蹙,“你们上次听说的主人把养过狗的痕迹清理得这么干净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知道!”
记忆力超群的林郁清立刻抢答:
“就去年那个恶犬伤人案对不对?主人放没栓绳的狗自己到处跑,结果把一个小孩咬成了重伤,主人听说后不想承担法律责任,就立刻把狗打杀了,还把家里养狗的物品全扔了!”
“没错。”
柳弈朝林郁清笑了笑,“就是这个。”
“可两个案子完全不一样吧?”
江晓原一边将狗罐头揣进物证袋里,“现在明明是车荣华的狗在自己院子里被陌生人捅了……他才是受害者啊!干嘛要遮遮掩掩的!不是应该直接报警才对吗?”
柳弈微笑反问,“是啊,为什么呢?”
“……除非他不敢报警!”
林郁清和江晓原异口同声说出了答案。
二十分钟之后,那位胖胖的保洁阿姨折返,带回了她的拖把和擦过地面的抹布。
柳弈让林郁清把东西全都打包装好。
他们在别墅一楼的搜查也算到此为止了。
几人从别墅的前门离开。
因为有了保洁们提供的证词,戚山雨特地往前院车库旁的角落多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儿站着一只高度到他小腿的家用垃圾桶。
戚山雨凑到垃圾桶前,掀开盖子朝里看了一眼。
这家里的垃圾前几天就被车荣华清理过一遍了,现在这个垃圾桶里十分干净,内垫的黑色塑料袋皱巴巴的,几乎挡住了底部的内容。
戚山雨打亮手电筒,往垃圾桶里照了照,除了零星几张明显使用过的餐巾纸之外,就只有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小瓶子而已。
“柳主任,你来看看。”
戚山雨将柳弈喊了过来。
柳弈将大半条胳膊探进垃圾桶里,取出了那只小瓶子。
瓶子约莫五十毫升的容量,里面盛着某种淡黄色的粘稠液体。
“这是什么油?”
柳弈转向站在角落里的屋主,“明明还剩大半,为什么要扔了?”
车荣华盯着柳弈手里微微晃动的小瓶子,目光发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直到柳弈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他才抖了抖嘴唇,用发涩的嗓音挤出了一句话:
“就……普通的保养油……”
他很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因为过期了……所以我就扔了……”
“哦?”
柳弈眯着眼睛看了看瓶身,“可这瓶身的标签被你撕掉了,根本看不出过没过期呀?”
“这……我就是知道!”
无法给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车荣华干脆自暴自弃起来,“警察同志,我扔个自己家里的过期油瓶不犯法吧!怎么还让你们当罪犯了!”
“是不犯法。”
柳弈笑了笑,将那只小瓶子装进了物证袋里,“只不过它现在是很重要的物证了,我们必须带走。”
下午五点三十分。
柳弈等人搜查完毕,离开花园街别墅区19号,出门时还很贴心地替车荣华给关上了院门。
车荣华站在落地窗前,绷着脸默然地看几人在他的院子外拐了个弯,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然后抬起手,使劲儿在窗玻璃上砸了几拳。
然后他掏出手机,用国际代理软件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他对着话筒,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警察今天又上门了……”
【他们来找你做什么?】
电话那头是个嘶哑的男声,或者与其说是男声,不如说更接近于机械音的效果,一听就是用语音变声软件加工过的。
“他们要检查我的房子!”
车荣华的语气几近咆哮:“说是那条蠢狗跟一桩命案有关,要来我家采集狗的痕迹……我就想不通了,那狗不是被‘他们’给杀了吗?警察怎么就盯上它了?!”
他憋了大半个下午的压力终于找到了释放对象,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不管不顾地就喊了起来,“早知道我就不养那狗了!屁用没有,净TNND给我添麻烦!”
【现在再抱怨已经晚了。】
电话对面的人声音经过处理后语气平板,听不出情绪起伏,但说出来的话却分外冷酷无情:
【是你自己的人出了问题,到头来还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我……”
车荣华顿时语塞。
他嘴唇翕张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苍白的解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那边的人也有内鬼啊……”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根本不会管你。】
电话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冷笑,【毕竟提前收了买家二十万订金的人是你不是我,对吧车老板?】
车荣华被对面噎得说不出话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仿佛妥协一般长叹了一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车荣华放软了态度,“求你了,教教我……如果‘那生意’被警察知道了,不仅是我,连你也不会好过的。”
机械音干涩地反问:【车老板,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
明明对方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车荣华还是把脑袋摇得跟风扇一样,同时空着的那只手拼命地在半空中挥舞着,“我、我这不是太害怕了,想不出辙儿了,才指望你能教教我吗?”
【记住,你要做的就是闭紧嘴巴。】
电话那头的男人向他发出了指示,【不管警察问你什么,你就说那天自己不在家,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坚决不承认,他们不会联想到〖那东西〗的。】
“好、好的!”
车荣华继续使劲点头,“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一个字也不说!”
【那就行了。】
电话那头的机械音叮嘱道:【你的不在场证明很硬,警察拿你没办法,只要你自己不说溜嘴儿,没人知道你家发生过什么事。】
他顿了顿,【……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会替你摆平的。】
“是、是,我知道了!”
车荣华连声说道:“像你这么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一定能‘搞定’的,对吧!”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吃他给自己戴的高帽,冷淡地哼了一声,就打算挂断电话了。
“啊,等等!”
车荣华却还有话要说,“还有一件事,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
对方冷冷地回了一句:【说。】
车荣华连忙道:“那几个警察拿走了你给我的那瓶油……这……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算了。】
终于,机械音叹了一口气,【只是一瓶油而已,他们应该猜不出那是做什么用的。】
那人仿佛自语一般,低声补充道:
【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11月29日,星期二。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柳弈等人离开花园街小区19号别墅后,并没有急着立刻回去。
“我想再找邻居问一问。”
柳弈对戚山雨说道:“或许他们能给我们提供一点儿线索。”
林郁清跟在两人侧后方,听到柳弈的话,把脑袋凑过来,“柳哥,你想问邻居什么?”
“我在想,事情或许应该是这样的……”
几人恰巧来到一颗繁茂的细叶榕树下,柳弈干脆停下脚步,“……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附近的邻居在案发当日有可能听到或是看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