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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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会儿是深夜,附近几栋又全是开公司的写字楼,这会儿楼里都是黑灯瞎火的,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稀里哗啦。
终于,银行的门开了。
沈遵让两位警官跟工作人员去查找保险箱的租赁记录,其他人则在银行经理的带领下直奔保险箱。
可怜的银行经理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年,平日里处理电诈洗钱什么的也偶尔会跟民警接触,自问见也算多识广了——可这么大的阵仗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连摁密码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咔嚓。”
保险箱开了,银行经理长舒一口气,连忙退到一边。
沈遵克制着心中的焦躁,没急着伸手,而是打着手电往箱子里照了照。
戚山雨个子够高,又正好站在他们头儿的斜后方,光柱打进去,他清楚地看到窄而扁平的柜子里塞了一个透明塑料包裹,把空间几乎完全占满,不知里面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027章 1.face off-26
见不是什么危险物品,沈遵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包裹的东西取了出来。
接着他周围所有能看到包裹内容的警察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塑料袋表面已氧化变色,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暗黄,还用褪成黄绿色的封箱胶缠了好几圈,以防外包装散开来。
饶是如此,警官们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最关键的东西!——塑料包里包着一团沾了血的衣服,最上面还压了一个碎了一角的玻璃烟灰缸,同样血迹斑斑。
这些物品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这群刑警更清楚了。
“柳主任,看来这些该归你们了。”
沈遵转向柳弈,眼神充满压迫感——那是他只恨法医们不能就在这里当场肉眼验证物的迫不及待,“天亮之前,能告诉我这些东西上的血迹是属于谁的吗?”
这大晚上的让法研所的法医们给他加班加点做出DNA结果当然是很强人所难的要求。
不过柳弈心疼自家小戚警官,也知道专案组这些日子以来到底费了多少功夫、做了多少努力,所以不会拒绝沈遵提出的“无理要求”。
“现在差五分钟三点。”
柳弈低头看了看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到天亮还有不到三小时,还真来不及了。不过今天白天我一定能把结果交给你。”
“很好。”
沈遵强忍心中急迫,板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很领导气质地补了句官方发言:“那就辛苦你们了。”
5月25日,星期三。
早上十点二十五分。
柳弈的研究生江晓原同学拿着电泳仪跑出来的几大页结果从基因检测实验室里出来,一路小跑穿过病理科长长的走廊。
“老板,您要的结果!”
他门都不敲,直接就开门冲进了主任办公室,“我复核了两次呢,保证不会有错!”
江晓原绕过当做隔断的书柜,就看到柳弈正坐在桌前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而“师公”戚山雨则站在窗边打手机。
听到江晓原咋咋呼呼的大喊,两人一同抬头。
柳弈从电脑前站起,绕过书桌,几步奔到自家学生面前,“怎么样了?”
戚山雨也挂断了电话,专注地盯着他。
江晓原瞬间只觉自己责任重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出了结果:“两处血迹都是瞿从光的!”
戚山雨咬住牙关,用力握了握拳。
虽然在看到彩信里瞿从光的遇害照片时便早有预料,但得到确实的DNA证据,对警察而言致关重要。
“所有的线索都连起来了。”
他转向柳弈,“证据确凿,对吧?”
柳弈正在检查江晓原跑的DNA结果。
瞿思嘉早年做过骨髓移植,她的外周血是瞿从光的造血干细胞生成的,因此用她的血做对比,相当于瞿从光亲至。
柳弈他们在塑料布、血衣和烟灰缸上取了二十四处可疑液斑,经过预试验确定它们确实全都是人类的血液后,随即进入DNA检验流程。
只是他们很快就遇到了难题。
从衣服的式样看,应该就是彩信照片里的瞿从光的尸体穿着的那一件。
然而照片中的瞿从光年轻得很,完全就是失踪时那二十啷当的模样。
这意味着,这些血迹很可能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就算被塑料布包裹且存放在密封性很好的银行保险箱里,那也是在常温里整整放了二十多年的陈旧血迹!
柳弈和江晓原很快发现,他们采样的这些血迹都已高度降解,对DNA检验来说基本都是不合格的废材料。
他们采用硅珠法提取出DNA之后,试图对常染色体上的STR基因座进行复核PCR扩增,只有两处成功获得STR分型——刚好一处在衣服领子上,一处在烟灰缸上。
十二分之一的成功率,柳弈也是很无奈了。
还好他们接下来还能用线粒体DNA再试一遍。
不过只这两处宝贵的STR分型,已足以和瞿思嘉的血液作对比,证明上面的血迹确实属于瞿从光了。
最关键的是,柳弈他们还在瞿从光的衣服上找到了三处血指纹——准确的说,是两枚完整的指纹,以及小半枚掌纹。
很显然,凶手在处理掉这些衣服的时候,手上沾到了瞿从光未干的鲜血,再不小心印到了死者的衣物上。于是这些指纹就和陈旧的血液一起被保留了下来,时隔二十多年,依然能被完整地识别。
这些指纹,全都是属于汤文耀汤大律师的。
照片、血迹DNA、指纹,光是这些直接证据,已经足以让汤文耀为瞿从光的“失踪”负责了。
“小戚,给沈大队长打电话吧。”
看完江晓原给他的DNA检测结果,确定无误后,柳弈长舒了一口气。
“证据确凿,可以抓人了。”
看来,这个漫长而复杂的案子,终于要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了。
5月30日,星期一。
早上十点四十分。
南国五月的倒数第二天,白日的气温达二十五度以上,已是能穿短袖的季节了。
柳弈站在鑫海市近郊最东边的一处海滩上,身旁是来来去去的警察、消防员、穿着鲨鱼皮和背着氧气筒的潜水员。
此处偏僻,周围仍是几乎没有开发的岩滩与沙滩,除去零星几栋自建房之外,最近的高层建筑物足在两公里之外,是真正的浪高风急,连钓鱼佬都不爱来的旮旯地儿。
柳弈面向大海时正对迎风面,今日风力足有五级,把他那头略长的黑发吹得乱七八糟,活像一蓬招摇的乱草,真是什么俊美潇洒、什么风度翩翩都没了影儿。
最重要的是,海风太猛了,吹得他有点冷。
柳弈下意识抱住胳膊,搓了搓自己薄薄的衬衣袖子下的上臂。
他在这里站了两个半小时,而消防员和潜水员们也在这一片海域搜索了这么久。
“老板,来,咖啡。”
这时江晓原提溜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回来了。
小江同学没有私家车,这里又偏僻得要命,根本没有方便的公共交通线路,连叫网约车都可能因为目的地太偏而没司机愿意接单。
没法子他只能先回法研所,再跟法研所的车过来。
如此折腾下来的结果就是江晓原今天六点出门,根本来不及吃早饭,空腹还站在岸边被海风一阵猛吹,人都快傻了。
柳弈见学生又饿又冷像寒风里的一株小白菜,蔫了吧唧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实在很不忍心,一小时前打发他到最近的一间便利店找点吃的去了。
这会儿江晓原填饱了肚子回来,还很机灵地给老板带了罐热拿铁。
柳弈道了声谢,接过咖啡,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罐。咖啡因和热量进了胃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感觉好多了。
“……他们都沿海滩搜了足有一公里了吧?”
江晓原站到柳弈身边,左右四顾,“毕竟已经过了二十五年了……那个……还在吗?”
柳弈其实心里也没底儿。
不止是他,在这片海滩上忙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在赌一个可能。
赌他们能不能在这片荒滩的水底,找到一具泡了整整二十五年的遗骸。
警方先前收到的那封彩信,网警一路追查IP,最后查到是从枫叶国发出的。
如此一来,发信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正是十年前已经出国的李琴。
事实证明,柳弈和林郁清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
虽然李琴拉黑了林郁清的号码,但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后,最终她还是决定用匿名信的方式坦白当年的罪行。
同时,银行的记录也证明了——租下那格储物柜的人确实就是李琴。
从租借记录来看,李琴在与丈夫离婚前租借了那个小小的储物箱,当时的合约租期是五年。五年后,李琴的妹妹李婷来银行又续了五年,但并没有打开过柜子。
事后警方再找李婷问话,李婷很震惊地表示她只是按照姐姐的要求帮她续了个租而已,她手上既没有钥匙也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那格储物柜,当然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了。
不过储物柜里找到的血衣和凶器已经足以锁定汤文耀汤大律师的作案嫌疑。
汤文耀被专案组“请”了回去。
不得不说,汤大律师心理素质还是很不错的。
他一开始装傻到底,当警方质问他瞿从光到底去了哪里时,他辩称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专案组手里握着决定性的证据,自然不怕他抵赖。
当警察们亮出瞿从光的遗体照片,还有他们刚刚找到的血衣和烟灰缸之后,汤文耀那看似牢固的精神堤坝终于全线崩溃了。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不依不饶!干什么就非要查下去!”
和警方周旋了这么多天,汤文耀本就身心俱疲。
一旦心防决堤,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中,他突然就开始自暴自弃,在审讯室里失控大哭,骂完瞿从光,又开始骂他的前妻,完全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
“还有李琴那个贱人!她坑我!她一直都恨我!我就知道!我就不该放她走!早把她弄死就好了!”

第028章 1.face off-27
根据汤文耀的证言,当年他的事务所刚刚起步,缺钱缺得要命,机缘巧合之下,他跟器官贩子莫平搭上了线,于是当上了皮条客。
他一边在当时经济就远比内陆发达的鑫海寻找愿意出大价钱买命的“客源”,一边介绍一些没根没底又急着用钱的“供体”远赴边境,在那边进行配型和器官摘取手术。
彼时瞿从光刚刚开始在汤文耀的律师事务所做工读生。
瞿从光不知道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赵远航就是经由他老板汤文耀的介绍,在滇越十万块钱卖掉了自己的一颗肾脏。
说实话,“拉皮条”的收入可比正经帮人打官司高多了。
汤文耀一面沉浸在大赚特赚的愉悦感中,一面又担心一旦事情败露,那他的名声、前途以及未来可就全完蛋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赵远航这个刚刚摘完肾的器官供体就出事了。
他不知为什么忽然开始说自己胸口很疼,且越来越疼,眼看就要不好了。
听说供体出了问题,汤文耀心里怕极了,但在莫平气急败坏的催促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赶去滇越。
那年头出行不易,等汤文耀辗转赶到孖海村时,只来得及和莫平一起想办法处理赵远航的遗体了。
好在孖海村确实够偏僻,当初那片酸沼湖也没有一点儿要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征兆,正是抛尸的绝佳地点。
汤文耀和莫平用塑料布将赵远航包裹起来,还在里面塞了几块压重的石头,然后趁着夜色在小码头上偷了一条小船,划进湖里,找了一处空旷的水域,将尸体抛投了进去。
只是当年的他们一定没想到,孖海村旁的沼泽湖水质特殊,会让赵远航的尸体变成一具泥炭鞣尸,历经二十五年却仍然留存了足够的软组织,把他生前遭遇过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全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处理完赵远航的尸体后,汤耀文回到鑫海市,心中一直忐忑难安。
尤其是他知道瞿从光一直在找他的朋友的时候。
当初给赵远航牵线搭桥的人是汤文耀。虽然小心地瞒着瞿从光,但汤大律师知道自己远远未到不留痕迹的地步。
他害怕瞿从光查出什么,又不敢解雇他,只得竭尽全力扮演一个热情体贴的学长,用“工读生”的身份将瞿从光绑在鑫海,令他除了照顾妹妹之外终日忙碌,没空去调查好友的去向。
然而纸包不住火,瞿从光终于还是辗转从赵远航的合租同事那儿打听到了好友的去向。
199×年的8月18日晚,瞿从光照例被汤文耀叫去加班,一干干到晚上将近十点。
工作完后,汤文耀像从前那样招待他留宿,却赫然听到瞿从光向他请假,说要暂时离开鑫海几天。
汤文耀当时心中就警铃大作,深感不妙。
于是他假装关心地问:你妹妹不是刚做完骨髓移植吗?你不用照顾她?怎么这个节骨眼儿去外地?
对“良师益友”毫无警惕心的瞿从光回答说他的好朋友去了滇越,好像还掺和进了什么不太对劲的生意里,他得去找他。
而最要命的是,瞿从光居然打听到了“莫平”的名字,还知道他经常在什么地方活动,眼看着就要直接跟对方接触了。
汤文耀肯定不能让瞿从光去滇越。
于是他推说律所草创,万事开头难,我们最近很忙,实在不方便批你的假。
但瞿从光态度坚决,表示自己必须要去,哪怕汤文耀以“辞退”为要挟也毫不动摇。
说到最后,汤文耀火了,气急败坏地表示你不能请假。
瞿从光完全无法理解汤文耀的歇斯底里从何而来。
他又不是傻子,汤文耀最近老让他加班,干的活儿却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抄抄写写,做一些跟律师的业务压根儿没关系的数据统计,最离谱的还有让他设计传单甚至校园问卷调查的——这一看就不是想重用他,反而更像是用琐碎的工作磋磨他。
于是瞿从光当场说他现在就辞职,也顾不得已是深夜,穿上自己的外套转身就要走……
当卧室的李琴受不了两人的争吵声,开门出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汤文耀右手拿着一只沾血的玻璃烟灰缸,呆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瞿从光则面朝下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的一幕。
李琴惊呆了。
她几步冲出客厅跑到瞿从光身边,将对方的脸翻了过来,看到的却是青年额头淌血、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
“我发誓我只是失手!”
交代到这一段时,汤文耀双手抱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那时太着急了,一下子没了理智……不知怎么的就抄起烟灰缸打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像智商忽然又上线了,以一个刑法律师的敏锐度突兀地强调道:“但我只打了一下而已!真的,就一下而已!”
反正不管如何,瞿从光死了。
死在了汤文耀的家里。
当时李琴本来是打算报警的,但汤文耀却严厉地制止了她。
他对女朋友说:我们必须将尸体处理掉。
但单单只是处理尸体还不够。
瞿从光的妹妹知道哥哥今晚要加班,瞿从光上楼时还和同一栋楼的大妈打过照面,一旦他宣告失踪,警察马上就会找上门来。
所以不仅要处理掉他的尸体,他们还要处理得足够完美,给瞿从光的“失踪”找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
汤文耀想到了伪造出一桩强奸案。
他是个律师,每日都在接触相关业务,熟知报警、侦查、取证、立案等流程。
最重要的是,汤文耀了解一些对当时的人们来说还普遍比较陌生的法医学知识——他知道什么证据会被采纳,怎么样在抓不到“疑犯”的情况下,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而汤文耀的确成功了。
审讯到这里,警官们其实已经猜到了后续。
月黑风高夜,杀人抛尸天。
二十五年前汤文耀住的是市区那种没有电梯的九层小楼的二楼,在当时来说算是居住条件很好的了。
而且身为一个开律所的“成功人士”,他已有了自己的私家车。
汤文耀威胁恐吓李琴成为他的帮凶,让她将瞿从光的衣服全部扒掉,然后用沾了死者鲜血的地毯将光溜溜的遗体包起来;而自己则先下楼将车挪到小楼的楼梯间旁,好方便等会儿他把尸体塞进车里。
而他没料到的是,李琴虽然不敢反抗他,却趁他去挪车的时候偷偷拍下了瞿从光的尸体照片。
“我明明叫她把东西都处理掉的……”
汤文耀抱着脑袋,只觉得完全不能理解。
他不明白总是唯唯诺诺的李琴为何会那么大胆,竟然不止偷拍了瞿从光的死亡照,还擅自将他吩咐必须处理掉的衣服和凶器藏起,一直藏到现在。
是前妻迟到了二十五年的“背叛”,给了他致命一击。
负责审讯的警官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把瞿从光的尸体丢到哪里去了?”
“……在海里。”
汤文耀的脑袋已经低垂到几乎要磕到桌面了,“我把尸体……扔进了海里。”
虽然是在二十五年前,但作为一线城市的鑫海市,可比统共就百来户人家的孖海村热闹多了。
汤文耀想要抛尸,就要抛得足够远且足够隐蔽,还要保证至少尸体在烂成骨头前不会被人发现。
更重要的是,他得尽快赶回家,伪装好现场,然后走他那一出报警流程。
所以汤文耀选择了一处荒滩作为抛尸地点。
得到了准确的地址后,警官们掏出旧地图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当年那荒滩还没并入鑫海市的辖区,距离汤文耀的住处开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
这么算来,汤文耀差不多刚好可以在凌晨赶回,逼着李琴配合他布置出“强奸案”的现场,再在当年警方的实际接警时间的范围内报警。
时间线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了。
至于说为什么汤文耀要收养汤俊明,他回答说是莫平潜逃后打电话来威胁他,如果不想办法让他没出世的儿子过上好日子,他就要鱼死网破,到警察那儿自首,把他们做过的非法勾当全说出来。
汤文耀双侧睾丸发育不良,以当时的辅助生育技术而言,基本上就是没法治疗的不育症了。
在自知无法生育的前提下,汤文耀接受了莫平的胁迫,让莫平的女朋友吴小雨用“李琴”的证件在偏僻的小诊所里生下儿子,然后将汤俊明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到了现在。
听到这里,当年的案情就已经很清楚了,专案组要弄明白的问题只剩最后一个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唆使莫平扮成瞿从光,刺杀钟允儿呢?”
“莫平是这么说的!?我唆使他!?”
汤文耀一听,双眼瞪到几乎脱窗,失态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他说谎!不是我!是他自己要这么干的!!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029章 1.face off-28
仿佛生怕迟一秒背上就要多背一口教唆杀人未遂的锅,汤文耀以前所未有的急迫试图向警官们陈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心里着急,汤文耀的语速过快,表达十分破碎且混乱,但经验丰富的刑警还是捡着重点反复询问,迅速整理拼凑出了一个完整而明确的犯罪经过。
在汤文耀的证词里,莫平受他提携照顾,本来已有了安逸的生活。
但他不甘寂寞,总觉得自己能发大财,这几年沉迷炒币输了个血本无归,欠下了巨额债务。
走投无路之际,莫平只得向他的“老友”和亲生儿子要钱。
但利滚利滚出来的将近千万现金哪是好凑的?哪怕是开律所的汤文耀,也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
为掩饰三人的关系,莫平不会给汤家父子打电话或发短信,平常想找他们说话,都是直接在写字楼堵他们的。
偏偏事情那么巧,大约两个月前,钟允儿恰好有事到律所找汤俊明,一出电梯就看到一个保安打扮的中年男人领着自己的丈夫拐进了逃生梯。
女孩儿觉得很奇怪,于是悄悄地跟了过去,结果便偷听到了莫平管汤俊明叫“儿子”。
钟允儿大吃一惊,同时出于女性特有的敏锐,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对她隐藏了重要的秘密。
可惜钟允儿不是个有城府能憋住话的人,她没有选择私下查清真相,反而直接跟汤俊明摊了牌,当晚就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虽然汤俊明当时巧言令色把人暂时给劝住了,但汤家父子和莫平都知道此事后患无穷,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敢往来边境做器官贩子的生意,莫平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只不过年轻时的他还有顾忌,还会为赵远航的死感到惊慌失措,但现在,二十余年的逃犯生活,和几百万债务的压力,足以逼出人性最残忍最卑劣的一面。
莫平提出,只要把钟允儿杀了,汤俊明就能继承几亿遗产,这样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做了几十年律师的汤文耀又不是个傻子。
他深知现在时代不同了,杀人以后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试过阻止他的……”
汤文耀竭力辩解,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可他威胁我,如果不帮他搞钱,就拉着我一起死……”
在汤文耀口中,他被莫平纠缠得没法子,“不得已”只能协助他策划谋杀。
既然要杀人,就得有个“凶手”,这个凶手最好是已经消失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也就永远不会被警方逮捕了。
他想到了跟他“有仇”的瞿从光。
瞿从光如果活到现在,年龄、身高、体格应该都与莫平相近,最重要的是,瞿从光的小臂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只需要让不相干的人看到那条伤疤,就能引导警方将凶手与之联系起来。
“汤俊明也参与了你们的计划,对吧?”
警官紧盯汤文耀,严厉地追问。
汤文耀缩在椅子里,精英形象完全垮塌,狼狈不堪。
他试图躲避警官们的逼视,但一转头又会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只得尽量把背佝偻起来,胡乱地点了点头。
汤俊明比他养父更支持这个计划。
小汤律师是自己主动让汤文耀牵线搭桥认识的钟允儿,从一开始,他接近女孩儿,就是看中她无父无母,偏偏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可想而知,即便没有莫平那一刀,汤俊明也迟早会对钟允儿下手,弄出个什么意外或是急病,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可惜债务不等人,才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慢慢策划出一场“完美”的谋杀而已。
汤文耀交代说,他不知道那俩父子背着他商量了多久,反正不久后,他们就敲定了行动细节。
而汤文耀要做的,只是与“儿子”串好供词,并在莫平动手的那天避到外地去,给自己弄一个天衣无缝的不在场证明。
在汤文耀和汤俊明相继落网之后,莫平也不再嘴硬试图自己把所有的锅全背上了。
他终于坦白了刺杀钟允儿的经过。
清泉小筑和玉兰街12号的内外结构都是汤俊明透露给莫平的,包括小区哪里有监控摄像头,可视门铃的覆盖范围等等。
除此之外,汤俊明还清楚钟允儿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两人商量后觉得若想嫁祸给瞿从光,莫平最好还是不要进入屋里,以免留下毛发之类的物证——钟允儿每天傍晚都会在后院忙活一会儿,打理打理花草,拍拍vlog什么的,这时候便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5月6日,行凶当天,莫平按计划来到玉兰街12号的后院附近,等着钟允儿出现。
果然,傍晚六点二十五分左右,钟允儿穿着围裙来到后院,开始给花草浇水。
莫平隔着围墙叫住了钟允儿。
一开始,钟允儿对戴着口罩、行迹十分可疑的莫平很警惕,根本没有靠近到可以动手的距离。
莫平只得摘下口罩,露出真容,一脸恳切地问钟允儿记不记得自己。
钟允儿其实对那日看到的“保安”的长相没什么印象了。
看着女孩茫然又怀疑的表情,莫平转而轰出爆炸性的消息,告诉她自己是汤俊明的亲爹,这次来找是想和汤俊明父子相认的。
城府不深的钟允儿果然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大消息砸懵了。
在莫平把手伸进外套前襟里,说“我这里还有俊明小时候的照片”时,女孩儿自然而然地靠到了围栏边上。
然而莫平掏出来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把刀。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莫平根本不需要瞄准,手一伸刀子一递就直直刺入了钟允儿的左胸。
钟允儿甚至连莫平手里的刀都没看清,就已经遇袭倒地了。
如果钟允儿不是个内脏完全转位患者,那一刀绝对能扎破她的心脏。
“……俊明他没有告诉我,那丫头的心脏在右边……”
当时,莫平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汤俊明得知这件事时的震惊表情并非是他的演技——从来都只把钟允儿当成爆金币的肥羊的小汤律师,根本没花心思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妻子。
直到汤俊明从医生那儿了解到“全内脏转位”这个词时,才恍然想起钟允儿以前好几次笑说自己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女孩”,而他却从来只认为这是姑娘在玩文艺瞎矫情,根本没问过她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这个“失误”,成了令汤俊明坐立难安的梦魇。
要知道,莫平为了让钟允儿放下警惕,可是在她面前摘了口罩,还表明过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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