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余宸明的遭遇只会比他更糟,就是对方的戏份大都已经拍完,不能亲眼看到——好在没几天后,余宸明杀青前的最后几场戏就开拍了,他在隔壁片场,说什么也要抓个空隙过来看一眼。
像是柳衔蝉这种已经死透了的白月光还会什么时候在故事里再出现?那当然是要动摇男主心神的时候。
剧情中,苍雨想要杀死龙皇,但龙皇之所以能成为龙皇,便是他在年少时阴差阳错啜饮过祖龙黄金血,而后成为了不生不死的怪物。祖龙千年前便消声觅迹,龙皇将此世仅存的黄金血搜刮殆尽。苍雨不断地谋求着能与之相匹敌的力量,否则聚集了再多造反力量,能做的也不过是把对方拉下皇座而已。他最终寻找到的唯一渺茫希望,便是去找到理论上同样不生不死的祖龙;而此世寻不到身影,那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此世之外的黄泉地府。
小说里这块情节写了差不多百章,苍雨又是被黄泉腐蚀骨肉,又是不慎在忘川忘记前尘往事,还与一个救他性命的美艳亡魂翻云覆雨......总之历经复杂无数波折,才见到祖龙。但这样繁多的情节被编剧大幅度删改——改成了本就停留在此世与黄泉边界的祖龙见竟然有不怕死的小辈以生者面貌擅闯黄泉,知道他想要什么之后,心觉有趣,于是设下了一重考验他的幻境。
幻境剥夺了他的记忆,先是捏造了一个深爱他的母亲。母亲因爱他胜过丈夫,生下他后便从勾心斗角的后宫里逃出去了,带着他四处奔波,而后在一个宁静的小城落脚。母亲每夜哄他入睡,陪他玩耍,把他抱在膝上梳理头发......无限的亲情之爱中,失去了记忆的苍雨却无动于衷,反而开始生疑;因为他这一生从未需求过母爱,反而正是因为他那位疯癫的母亲,才让他知晓,爱只会让人软弱。
幻境便再捏造了一位负责的父亲。没在小城生活多久,龙皇便追寻而来,将母子二人追回了皇城。他似乎爱极了母亲,封她为皇后,而又自然地将他封为太子。各族有异议,他便一一驳斥,而皇子有二心,他便勃然大怒,夺其皇子之位。在他眼中,只有苍雨能接任他的位置,于是对他严厉而慈爱,日日亲自教导——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理想父亲,同时给予了苍雨永远不会拥有的来自父亲的认可。
但苍雨对这样每日授课,循循教导的龙皇,却把匕首藏在怀里,被搜出来了,还笑着说,父亲之前送的,我着实喜爱——但眼底却毫无一点喜爱的神采。
祖龙着实诧异,这年轻后辈着实心如钢铁,居然对龙皇的恨意如此根深蒂固、便是丢了记忆,面对慈爱笑脸,仍想要杀他。后来细细揣摩,也是,如此深刻的仇恨便是忘记了,也会记在骨子里,不如说,倒正是因为龙皇与苍雨潜意识里的形象如此不符,所以才让他更加确定这周围一切皆非正常。
眼看着他就快要找回记忆,破解此处幻境,幻境抛出了最后一道考验。
又是一年众族朝拜日,那头戴珠翠凤冠,面容妍丽的母亲领着苍雨进入宴席,同他悄声说,你父皇最近在操心你的婚事,选了几个中意的,正好让你来看看。苍雨抬起眼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龙皇,龙皇举杯,朝他示意了一个方向——他顺着望去,正巧,那人也在同伴的簇拥下转头向他看来。
苍雨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了;因为他认得那个人。
他母亲附耳说:“那是猫族柳氏的小公子,柳衔蝉,小你三岁,母后看着合适,你当如何?”
这回,周啸林能把前期苍雨和柳衔蝉年少相处时候的模样看了一遍。
给他第一个冲击是,施宇徳这时候演出来的苍雨真的和他所知晓的判若两人;他饰演的那个狐族皇子来自和尤梦梦不同的种群,相互对立,自以为是正统。他的人设也是精于算计,唯一的软肋却是他的姐姐,狐族皇女,在苍雨的暗中设计下,皇女却爱上了苍雨,可他疑心苍雨接近皇女只为求得即将传承给她的狐族大军之令,于是二人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笑脸下满是算计。
本身苍雨就是这样的人设,风度翩翩,心思慎密,善于算计,永远波澜不惊,永远掌控局势——但就在苍雨看到柳衔蝉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莫说观众,便是几个现场在看的演员,都能感受到那种感染力——以及随之而来的冲击感。苍雨本与这荒唐幻境格格不入,而现在,他像是真的被这幻境所迷惑,沉溺在自己失而复得的未婚夫的笑颜之中。但同时,施宇徳又在各种相处细节之中表现出转瞬即逝的迟疑与纠结:他知晓这不是真的、他确实是清醒的,可仍然清醒地步入这一场幻境中。
周啸林嫉妒得不行;早知道,他也该来面这种戏少的角色!毕竟是幻境的戏,余宸明台词不多,但似乎只要笑一笑,牵牵手,苍雨便立刻勾了魂似的,说不出一个“不”字。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余宸明的表演很自然;饰演母亲的女演员也是一位早年多次和苏建雄搭戏的不老红颜,而余宸明站在几个老戏骨中间,丝毫不畏场,反而十分出彩。白衣少年眼波流转,停留在年少喜欢的人身上,完完全全沉浸在角色里——就算是导演喊了“cut”,他还喊过施宇徳好几次苍雨。
工作人员们简直嗑生嗑死。就连苏建雄都啧啧说,还行,至少我这还有机会成全你俩一次。
幻境里时间流逝得极快,不久后,便是苍雨和柳衔蝉的大婚日子——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宾客如云。人人都说着恭贺祝福的吉祥话,龙椅上高坐着的龙皇与母亲也是一派喜悦宽慰的笑颜。苍雨牵着手里的红绸,与柳衔蝉拜了天地与高堂,对拜时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绸,都觉得像是一片刺眼的血。
他像是所有新郎官那样喝了个大醉,被宫女扶回了洞房,门口他挥袖撤下了众人,自己推了门走进去——他的步伐很稳,根本不像是喝醉的模样,一步一步地走向喜床上坐着的人。他停下,将手从袖中拿出、手指捻过桌边喜酒的杯口,而后缓缓俯下身,亲手揭下爱人的盖头,露出那张满怀歆慕与羞涩的脸庞。
“你真好看。”他真心实意地说。美得像是一场梦。
柳衔蝉冲他笑,而后注意到他似乎喝了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惊呼:“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苍雨没接话,而是拿了两杯喜酒在手里;喝完交杯酒,便是入洞房,而后他们便是永永远远的夫妻了。但他迟迟没有递出去酒杯......因为直到此刻,他都没有下定决心——他望着柳衔蝉,如此鲜活、温暖,他这一生里,只有这年少爱人全然不染尘埃,全心全意地爱他、为他,也是正因如此愚蠢莽撞,所以才会死在自己的大婚之夜——他在看见柳衔蝉的那一刻就把遗忘的记忆全部都想起来了!猫又的一命换一命,便是给予一次新生,他所有的伤疤甚至残疾都在那夜被治愈,因而往后得以躲过许多识破辨认。他的命是柳衔蝉给的。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迟疑犹豫至现在的理由。柳衔蝉死了,他亲手将其埋葬,只留下发间一串小铃铛;故人已成黄土一捧,而他流连幻梦,只是因为——坐在他对面的柳衔蝉轻轻眨眼,忽然从他手中拿走了自己的那杯喜酒。苍雨下意识地就要夺,但却被对方摁住了手,而后又轻轻的攥住了。他说:“时间到了。”
是啊,已是吉时,这杯酒......
“这都有些不像是你了,”柳衔蝉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贪睡又贪梦呢......苍雨呀,梦总是要醒的。”
苍雨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模糊间,似乎听到周围传来了崩裂的响声。但柳衔蝉只是勾着他的指头,依靠进他的怀里,说了说酒席上那些无聊的宾客;苍雨几乎能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说出来,因为这些人要不就是被他杀了,要不就是被他收归——然后又说了说皇宫,柳衔蝉说龙椅看着很好看,但是坐着太高了,他不喜欢。但是话峰一转,他又叹了口气,说,但你以后要去坐......你想吗?
苍雨想了想,回答:“不想。”
柳衔蝉问:“为什么?”
苍雨揽着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垂着眼,笑着说:“因为我开始偶尔会去想,如果一切真的如此......能和你长厢厮守,往后会是什么样子。”
柳衔蝉便哭了起来,用力地握紧手里的杯子,说:“那、我们来喝交杯酒吧。这样,我们就能......”
苍雨深深地望着他,而后二人手臂缠绕,喝下了杯中酒。
屋外传来醉客的喧闹,不知是哪家贵客,吵着说要来闹洞房。苍雨便说,他出去看看。柳衔蝉依靠在床头望着他,不挽留,只是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苍雨亲了他的脸颊,抹去一点湿润,而后转身离开了洞房。他踏出洞房后,一切表情从脸上尽数褪去,醉酒的宾客被侍卫阻拦,而他没去拦宾客,而是从侍卫腰上抽出剑——然后他杀了宾客,杀了侍卫。
众人骤然爆发出刺耳尖叫,他充耳不闻,转身第三个就杀了他还坐在宾客之中的母亲,然后是那些皇子,各族族长......他从血流成河的喜宴上离开,走到空旷安静的朝堂里,龙皇还在伏案批折子。他把龙皇从龙椅上扯下来,然后割开了对方的喉咙,看着男人在地上挣扎而痛苦地滚下台阶。
他坐在龙椅上,往下看着龙皇那一点儿尸体,想,确实有些高了。
幻境就此破了,一切红妆喜宴尽数消散。地上的尸体爬起来,大笑着说:“好!好!小子,你确有资质——要知道,能坐上这位置的人,都是孤独的!”
祖龙划开手指,给予他了两滴黄金血——这下,男主终于成功获得了能够战胜龙皇的能力。
唐导喊了cut,而片场又被沉重笼罩了好久。
苏建雄一边拿着毛巾擦血浆一边吐槽,真是好狠的剧情,编剧是不是跟男主有仇啊。而余宸明眼泪稀里哗啦地,哪怕自己的戏拍完了,但一看施宇徳走过来,红色的喜服上被血污弄得一大片暗色,又忍不住掉眼泪,施宇徳就过来安慰他。
工作人员之外,偷偷溜过来的周啸林看两个人说这话,嫉妒疯狂地增长,酸酸地想着:不就是卖cp......他还是不敢相信余宸明似乎真的有几分演技,反而坚定地认为,对方不过就是挑了一个好的角色,吃了角色的福利而已!如果他也能拿到这个角色,一样能做得很好——可下意识里,周啸林还是总记着余宸明的那几场表演。等回到自己的戏里,他都在有意无意地模仿着,表现得活泼、情深、亲昵,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但可惜,表演本该是为了角色服务,他这个角色接近苍雨可不是为了情情爱爱。于是,镜头下,他的接近和亲昵反而显得十分虚浮愚蠢,有时候,把一个亦敌亦友的清俊狐族皇子演得比狐族皇女还要妩媚勾人。
施宇徳刚开始还会纠正几句,但是后来看唐导都放弃了,估计打算后期剪辑删减,他便也不再说了。这种虚浮的演技倒是挺有迷惑性的,因为不看演员人设,他这种几乎是本色出演的白莲花样子非常真实,反倒获得了一些配角演员和临时工作人员的赞赏。
毕竟是受人关注的电视剧拍摄,很快就有了一些路透流出,而周啸林立刻买了好几个热搜,配上他那身精致漂亮的古装扮相,一下就把粉丝们的期待值拉满了,纷纷尖叫夸赞,还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点赞。
反观余宸明这边,似乎是又输了一点,整个都是沉默、没什么反馈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自己又不是什么主角,广告营销不需要再前期抢主演的风头,二来是因为他又开始出不了戏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施宇徳过来安慰他,也是发现了这一点。小孩共情能力强,而且还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也就是说,对戏演员发挥得好,氛围感越强,他越容易入戏。
施宇徳觉得这是非常不错的天赋,已经开始想让小孩再去试试演其他的角色,在演员这条路挖掘一下,毕竟他还小,可塑性很强。但是余宸明个人感觉却是演场戏下来伤得不行,感觉把自己的胸口都掏空了,好久都缓不过来,所以,演戏这条路他还是得再看看,再学习学习......好在他的戏份基本要结束了,之后剧组里有一场早安排好的探班直播要参加,此外,还有一些零散的镜头他还要补拍,然后就可以彻底杀青了。
余宸明身心俱疲,满脑子都在想挨过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工作,好彻底放假回去休息,以至于自己都没发觉,他这种状态其实很不对——之前连轴转,忙采访忙综艺忙舞台的时候,他也没少累过,但从未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
第二天直播,温婳坐在他旁边,第一个察觉到了小孩的状态——她还以为余宸明是之前感冒还没好,就小声问他好好吃药了吗。
余宸明摇了摇头,他感冒已经好了。
“但你脸色不好看啊,”温婳想摸摸他的额头,又看摄像机在旁边,只好又收回手,准备叫施宇德过来看看——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余宸明:“你是不是......要分化了?”
余宸明更迷茫了:“我是beta。”
温婳听了,有些惊讶。她也是个beta,可余宸明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beta——小孩摸上去体温稍稍有些高,脸色不太好看,状态有些迷迷糊糊的,如果不是发烧,她会以为是分化期快到了;看起来和她大学舍友分化的时候很像。
余宸明只好跟她解释,去年他就成年了,没有分化,所以是非常合格的一个beta。
温婳本想叫施宇德过来帮着摸摸体温,但是名字都喊了一半,她紧急刹车,转身喊了自家身为男性beta的经纪人过来:经纪人探了一下额头,感觉正常,没到发烧的地步。
嘿,不就是摸摸额头,余宸明觉得施宇徳挺好的啊,当然漂亮姐姐摸摸就更好——温婳是不是有点太谨慎了?他和施宇徳拍戏的时候就差没嘴对嘴了。
像是明白了小孩啧啧的小表情,温婳心里惊奇,觉得这小孩是不是没好好上过生理课:“宇德是alpha——拍戏是拍戏,他每次上戏前要好好用了抑制剂的。拍戏有时候情绪波动大,别说omega,有时候beta可能都会被信息素影响的。”
啊,抑制剂——余宸明这才想到,难道施宇德拍戏前每次对着自己一通乱喷的,不是防晒而是抑制剂吗!他还纳闷为啥大冬天拍室内戏,施宇德还这么注重皮肤防护......原来如此。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平时一点都感受不到信息素这种东西。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直播马上就按时开始,房间里忙忙碌碌的,几乎坐满了人;除了几个今天不在片场的年长演员,剩下的年轻演员基本都在了。
施宇德和温婳都是在对外场合比较安静话少的,好在主持人是片场的导演助理,和大家都比较熟,性格很活泼,很会调动气氛——除此以外,周啸林也表现得很积极。反倒是余宸明没怎么说话,坐在温婳旁边,让做啥做啥,偶尔和旁边的人小声讲话。
弹幕里各家粉丝在不停地刷,本身原著小说各家cp粉就很多,一进直播间又是各色古装俊男美女,在环节设计中还有基于原著剧情的各种互动,本来还是欣赏自家,不一会儿就按捺不住地开始嗑起了cp。
周啸林特地选择了施宇德旁边的位置,在介绍采访剧情的时候也强调了和男主苍雨“亦敌亦友”的关系,中间小游戏也特别主动地找施宇德组队——一下子就有很多人惊讶于两人关系“很好”,立刻在弹幕里啊啊啊啊好pay好pay地刷了起来周啸林卖cp卖得很明显,好在施宇德教养素质一向高,表情平淡,没冷落也没回应,勉强能让周啸林继续演下去——余宸明在旁边看着,迷糊的大脑猛然想起,哦,对,他好像也cp互动的任务呢。之前每个人手里都有直播的基本流程台本,确实有施宇德和温婳、以及施宇德和他的互动环节——毕竟一个是正剧官配招牌,一个白月光角色再加上话题流量。但眼看着,周啸林就又开始讲“拍摄趣事”,把温婳的发言环节拿到了自己手上。
温婳演员出身,很少上综艺,这种场合当然不如周啸林经验丰富,被抢了话还没意识到。余宸明无奈地清了清嗓子,直接截了周啸林的话,开口说:“——施哥经常指导人的,上次我还看到他在影城附近的早餐摊子里和婳婳姐对台词呢!”他一边做着吸溜粉的动作,一边念着原著里的经典男女主反目台词,“断了腿的龙,吸溜,也不过是条地上的长蛇,苍雨,吸溜,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尤梦梦当时剧情里句台词可谓是高跟鞋踩着苍雨的过往伤疤,还扭了两下那种狠——但余宸明这么一念,一下就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同时也回到了男女主的互动里。主持人反应也很快,立刻请施宇德和温婳对这块的剧情正式演绎一下,把两人的互动部分挽救了回来。
余宸明又回到了话少的状态,因为他确实越来越觉得不舒服,身体又沉又重,还有点热——马上就要到他和施宇德互动的环节,施宇德也注意到了他的状态不对,越过温婳的椅子问他怎么了,他浑浑噩噩地:“好像......真的有点烧?”
直播正开着,余宸明也不好离场,所以就施宇德给了温婳一个颜色,准备这个互动环节还是选温婳——但是周啸林忽然又插进话来:“要说虐,小安的剧情不也是!要说在苍雨心里的地位,尤梦梦应该还是比不过柳衔蝉的。”
余宸明面无表情,心里想:哈,又来了。
之前《世界角落》,这人不也当着摄像头给他难看,但综艺可以剪辑,直播就没办法了。这话一说,本来就对电视剧改编有异议的原著党不得先把编剧骂一轮,然后再说某某流量带资进组,强烈抵制。
余宸明抬了抬手,还是请温婳上去互动,同时回怼:“周老师不懂,白月光这种角色好,好就好在死得早。”接着扯了扯自己的白袖子,盖在脸上,安详地靠在椅子上蔫蔫地不动了。
弹幕里一阵哈哈哈哈nsdd飘过去,轻松地缓解了即将开始掐架的直播间气氛。周啸林脸色不好看,似乎也是看到了旁边工作人员提醒他的提示板,还有一些阴阳怪气他情商低的弹幕,后半部分就没再说话。余宸明这才能平静地挨到直播结束。
——等直播结束、众演员站起来告别的时候,他其实都已经有点头昏眼花。正要跟着大家一起离场,他忽然脚下一软,向旁边歪倒,好在身旁的演员一下把他捞起,免得他摔倒在地。但他四肢发软,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演员一惊呼,怎么了,大家就回头看,见人都站不住了,立刻围过来查看他的状况。施宇德离得近,立刻本能地抓小孩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但他的手刚抓住,余宸明就觉得烫得厉害、瞬间像是被投入火海,浑身发烫;但这还没完,各种各样的气味忽然接连涌入鼻腔,非常浓的烟味,混杂着水果香、奇怪花香以及食物香味,让他难以控制地吐了出来。
他早上不舒服,除了水什么都没吃,所以很快就只剩下了干呕,整个人被冷汗打得湿透。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到抓着他的那只滚烫的手猛地抓紧,而后又被人扯开。他听到有人喊,快拦一下!医生来了!还有温婳的声音,在喊柠柠:得通知他的家人过来.......余宸明迷迷糊糊地想:得找云颢,得跟云颢说一下......柠柠过来扶着他,有人摸着他的额头,手冰凉,似乎是医生——他也想问问医生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身体完全提不起劲儿,很快便拉扯着他的意识沉入黑暗。
他晕倒在柠柠身旁,完全不知道剧组一片混乱:那头的直播没立刻关掉,直接拍到大家混乱惊呼的一角,有人喊医生,有人喊拦住他、晕倒了之类之类的话,于是直播间一下就爆炸了,就算有人匆匆过来致歉后关闭直播间,微博上的讨论度也持续暴涨。本身剧组的alpha和omega数量就不多,参加了直播的只有一个施宇德还有一位摄像;摄像离得比较远,还是他迅速反应关掉直播的。那些喊“拦住他”里面的“他”,指的就是施宇德。
他距离余宸明太近,因而在那一刻产生了剧烈的反应——他把余宸明抓得太紧,同时又想要推开来靠近的医生,最后是两三个高大的保安把他硬生生地从余宸明身边扒开,医生回头又给了他一针抑制剂,年轻男人的情况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就算在场人大多数都是什么都闻不到的beta,可眼下的事情只要长了眼睛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会让alpha失控?omega。他们今天直播本来没有omega参加的,但显然,现在——余宸明是个omega,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分化了。
还好施宇德当时虽然有些失控,但没进一步演变成什么暴力事件,影城里驻场的公安局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就交给了医生。影城的医生们没少处理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很快就先给余宸明浑身上下喷了除味喷雾,贴了退热贴,派了其中一位医生跟着人送回酒店。医生要跟着,是因为刚分化的omega经历的情热期没有办法通过一般抑制剂进行压制缓解,因此根据法律要求,需要omega的监护人签字确认后,然后才能使用效果更强、但同时很有可能会带来强烈副作用的抑制剂;或者在监护人的同意下,由一位alpha进行临时标记。
一般omega都会在成年前分化,且分化期中的omega没有完全的判断力,所以这是一种公认的保护措施——但是,这位被派来的年轻医生在跟着他们回到酒店后没多久,就接到了同事的通知临时有事喊他走的电话,正好这位年轻明星的“私人医生”就在这附近,听闻消息后已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和他交接了一下。
这位“私人医生”就是肯。他因为匆忙赶来,额头上都是汗,没怎么和年轻医生说话,就立刻进酒店房间看了一下余宸明的状况——毫无疑问,确实是即将分化的症状,只是到来的太突然,一般omega都会有至少提早一两天出现相应的症状,所以可以早早做些准备。
小孩还在昏睡,柠柠给他卸掉了被汗水糊掉的妆,脱了外衣。之前医生处理得当,目前体温正常,但是很快就会再烧起来,分化的情热期至少要持续五天到十天左右。
肯给余宸明换了一个退热贴。他来得太急,没有带齐设备,否则他想现场给余宸明抽一管血,带回去化验一下......送肯来的John正从车上搬了几箱盐水和运动饮料进房间来,而后又用水果、半成品和速冻食品塞满了那边的冰箱。真是准备完善。肯想。他的目光又移到熟睡的余宸明脸上,着实感到几分良心的谴责。
他真没想到......不,或许他应该早就有预料,毕竟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高,而云颢又是基因评定那么高的alpha——那男人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身为医者,他却知道,这事情本身没有这么简单——将一个beta转变成omega并不是可以用理所当然来解释的过程。他捏了捏鼻梁,觉得最保险还是应该先趁情热期还没开始,把余宸明送到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喊John联系一下附近的医院,但是房间的门忽然被再次推开——云颢大步迈了进来。
男人夹着一个纸袋子,额头上带着汗,显然也是才匆匆赶来。那双浅灰色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然后就牢牢锁定了卧室里的人。
看到云颢出现的那一刻,肯就明白,他的打算已经彻底泡汤,他绝不可能把这小孩从男人的眼皮底下带出这个房间。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几近窒息的压迫感,房间里的体表温度似乎都开始升高——云颢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绷起了青筋,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甚至没有多看僵硬的肯一眼,只吐出一个字:"滚。"
第85章
John早就已经在云颢出现的那一刻逃似的离开了房间。而肯却只能苦不堪言地顶着无声的压力,咬着牙坚持:“......我得履行医生的职责。”
分化的omega要在监护人的允许下接受抑制剂或者临时标记。但肯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监护人出现,眼前这男人一定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果不其然,男人从纸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扔在他手上;是结婚登记证。
在很少数的情况下,omega会在成年之后才分化,而他们如果有伴侣,那毫无疑问会越过其他亲属成为应当征询的对象。肯早就已经猜到了云颢会搞先斩后奏这一套,这确实是个可以利用的法律漏洞,但他打开结婚登记证,看到下面的落章日期是今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会在附近呆两天,如果有什么事,电话给我。”肯把结婚证留在了桌上,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余宸明;他的脸更红了一点,看起来已经再次烧了起来。肯在心里叹气:真是可怜。
最后的人离开了房间,云颢立刻就反手就锁住了房门。然后,他脱掉大衣,抽掉领带,向卧室走去。
那股香气......还没走到房间的时候,云颢其实就在酒店大堂和走廊嗅到了那股香气,虽然寡淡得几乎马上就要消散,但却如此地难以忽视,编织成丝丝缕缕的线,引诱着他不断向前。
而现在,身处在房间里,他才第一次真正意义感受到什么叫做濒临失控。
那股香气——如沾满露水,盈盈绽放的玫瑰,甜美又潮湿.......云颢压在床沿,望着余宸明微微发红的脸;小孩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因为有些透不过气而轻微地喘息着,眉头也微微皱着,可却因为这般被折磨的难受面容而更加惹人怜爱——这都是因为云颢已经在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他的信息素;那些退热贴已经完全不起作用地滑落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