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和礼部负责和亲之事,如今和亲人选换成了出身国公府的艳阳公主,此时鸿胪寺卿过来倒也合理。
有外客来访,柳兰嫣不再久留,顺势下去休息了。
进了国公府书房,鸿胪寺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此时的鸿胪寺卿也是一头雾水,从昨天陛下找淮国公谈话,到今日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淮国公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女儿,并且还要代替公主去和亲?
鸿胪寺卿不清楚这是意外,还是淮国公的计划,所以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的淮国公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看出鸿胪寺卿的疑惑,却并未做解释,只道:“计划需要调整,先给北边去信吧。”
艳阳公主既然已经被封为了公主,那便是真正的公主,只是此事关乎两国和亲,临时换人说出去不好听,朝臣们商讨过后,最终决定对外只说换了公主封号,并未宣扬改换人选之事。
艳阳公主和亲之事定下来后,朝堂上难得风平浪静了几日,直到礼部拿出此次和亲的嫁妆单子。
礼部侍郎呈上奏折后,又进行了简单的陈述:“依照陛下的意思,礼部众人商议过后,在礼单中加入了十万石粮食。”
江存度翻开手中奏折,看着列在最后的十万石粮食,他道:“不够,和户部协商一下,加到三十万石。”
“这……”礼部侍郎觉得有些夸张了,十万石已经相当不少了,和亲队伍中如果加入三十万石粮食,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还要以为是往北疆送军粮的呢。
“粮草运输不易,路途中总有损耗。”江存度却道,“且北地环境苦寒,总不能让艳阳公主去了北地饿肚子。”
礼部侍郎嘴角抽搐,心想陛下可能对粮食的多少没有概念,三十万石粮食,让艳阳公主一人吃,吃到下辈子也吃不完……
“此事就这么定了。”江存度不容置疑地说道,三十万石他还觉得少呢,如果不是怕引人怀疑,他想直接送一百万石过去。
之前因为和亲人选的事情,君臣对抗了好几日,这几日才刚缓和下来,百官也有些乏了,如今大堇的国库还算充足,陛下想多陪嫁一些粮食也不算坏事,最起码能彰显大堇的繁荣昌盛。
如此想着,百官也就默认了陛下的决定。
此事定下后,江存度不禁望向了北方,希望镇安王打劫和亲队伍的时候,对看到的粮草感到满意。
至于和亲队伍中的“艳阳公主”,公主不是重点,就希望镇安王不要太过惊喜吧……
随着嫁妆单子敲定,一份授官圣旨传到了淮国公府邸,江存度任命沈拾之为鸿胪寺少卿,让其作为和亲使者一同前往北疆。
拿到任命圣旨,沈拾之从禁足中解禁了出来。
解禁的第一时间,他便出了府。
离开国公府,沈拾之再次进了宫,这一次他是来还伞的。
有关和亲人选,江存度最终确定沈拾之,一是因为他看出江泠姝和亲是为了责任,以及不想牵连他人,并非是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二是他看出沈拾之与淮国公不同,沈拾之有一份为他人的赤诚之心,所以他让沈拾之去和亲,去北疆提前结识镇安王等,希望沈拾之能摆脱原有的死亡结局。
做出这个最终决定后,江存度便告知了江泠姝真相,即将和亲的艳阳公主不是淮国公之女,而是淮国公世子沈拾之,而去和亲是沈拾之主动要求的。
江泠姝并不知那日御书房外遇到的人就是淮国公世子,对于沈拾之主动去和亲的事情,她心中有许多疑惑,所以当她听说沈世子求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考虑到公主的身份,沈拾之并没有直接见江泠姝,他先来静怡殿拜见了长姐沈昭兮,让沈昭兮帮忙向公主转达了想要见面的想法。
江泠姝带着云藜一起来到静怡殿,先见了先皇太妃沈昭兮。
沈昭兮平日清冷惯了,只简单与江泠姝寒暄了两句,便遣退了下人,把空间留给了江泠姝和沈拾之。
当见到红衣公子出场的时候,江泠姝忍不住惊讶道:“是你……”
沈拾之躬身一揖道:“参见公主。”
“沈世子不必多礼。”江泠姝连忙回道。
沈拾之拿出那日江泠姝所赠的伞,双手奉上道:“多谢公主出手赠伞,沈某一直铭记在心,今日求见多有冒昧,还请公主见谅。”
“沈世子言重了。”江泠姝看着沈拾之手中的伞,想到沈拾之主动要求和亲的事情,她又道,“应是我感谢沈世子才对。”
沈拾之却一笑道:“我原本就想离开,去北地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逃离的机会,所以公主不必谢我,倒是公主的伞,确实为在下遮蔽了风雨。”
沈拾之神情坦荡,没有丝毫勉强之色,江泠姝相信了他的话,转头看向身边的云藜。
云藜上前,接过了沈拾之手中的伞。
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沈拾之准备告辞离开,可当他注意到云藜的时候,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
“这位姑娘,我可曾见过你?”沈拾之总觉得云藜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云藜低着头,并未看沈拾之,她只道:“沈世子应当是认错了,奴婢一直在公主身边,不曾出过宫。”
听到这个回答,沈拾之也不再纠结,伞已经归还,他便拜别了公主。
秋日总是很短暂,北边的风一来,天气很快就转为了严寒,
不知何时起,外面都开始结霜了。
天气一冷,起床困难户江存度,起床越发困难了,他无视梁太傅的激愤之词,硬生生把早朝时间往后延迟了四刻钟,也就是半个时辰。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朝中的大事,除了筹备和亲,就是江存度与梁太傅“辩迟到”了。
江存度一再迟到的行为,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了,除了梁太傅,也有不少官员日日上奏折说早朝的事情。
江存度对此的态度一贯是:你们说得都对,朕也在努力了,奈何天寒地冻,朕的头疾又严重了……
朝臣们常常对此憋闷不已,要说陛下抵死不承认错误,他们大不了可以死谏,可关键是他们每次谈及此事,陛下都会虚心地说会改、会努力,结果转天就是头疾又严重了,朕很无奈,也很无辜……
除此之外,江存度登基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开始有官员提到后宫之事。
意思无非是后宫无主,建议江存度选秀扩充后宫。
江存度每天的睡觉时间都不够用,哪有时间应付后宫之事?
也许是因为在早朝之事上吃了亏,百官在后宫之事上占住理后,开始紧抓不放,催婚程度比之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大堇海晏河清,时和岁丰,陛下又正值壮室之年,选秀纳妃,充盈后宫,正是眼下当务之急,望陛下重而视之!”礼部侍郎站出来奏道。
“臣附议!”户部尚书紧跟着站了出来,“陛下自登基以来,后宫一直空设,正所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为了稳定人心,巩固江山,陛下也应当早做打算啊!”
“臣也附议!”吏部侍郎也站了出来,“时下大堇千里同风,四海升平,陛下应广纳佳丽,延绵皇嗣,以稳社稷!”
几名官员一开口,便直接上高度,把选秀纳妃之事和江山社稷绑定在了一起。
江存度看着下方出列的官员,他难得没有反驳,而是笑吟吟地开口道:“众卿说得有理。”
得到陛下的赞许,出列的几位官员神情也难得放松。
通过之前的早朝时间,还有和亲事件,百官已经深刻意识到了,想要说服陛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朝中百官大多都支持选秀纳妃之事,此时听到陛下认同,不禁都显露了欣慰的神色。
作为天子眼前的近臣,如果不能彰显自己的职责与作用,是要被外人诟病的,眼下他们总算劝陛下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百官欣慰地同时,心里也油然而生了一种微妙的成就感。
而御台之上,江存度放松身体,向后倚靠在了龙椅上,他懒懒散散地开口道:“朕听闻,前朝的征平帝后宫有佳丽三千之数,那征平帝日日芙蓉帐暖度春宵,歇在后宫不早朝,此时听诸卿谈起后宫之事,朕甚向往之啊!”
听到这番话,百官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那征平帝是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正是因为独宠后宫美人,罢朝不理朝政,最终导致整个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以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陛下……”最先站出来的礼部侍郎忍不住开口,然而却被江存度打断了。
“程侍郎,你和赵侍郎等刚才所奏之事,朕准了。”江存度看着出列的三人,又道,“三位卿家方才也说了,我大堇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繁盛是远胜前朝的,既如此,朕的后宫佳丽,怎么也不应少于征平帝的三千之数。”
说到这里,江存度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吏部侍郎身上:“赵侍郎,从即日起,你统计一下朝中诸卿家中未婚嫁的女儿,看看可够三千之数。”
吏部侍郎:“???”
江存度略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不够的话,各地州郡县官家未婚嫁之女也统计在内,登记成册之后,给朕递交上来,三千之数,只可多,不可少。”
江存度的态度很明确,劝他充盈后宫,好啊,那他的后宫怎么也不能比前朝的末代皇帝还差吧?
吏部侍郎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如果真的按照陛下所说做了,那他,以及今日劝陛下充盈后宫的几位官员,估计都要成千古罪人了!
“陛下……”吏部侍郎听不下去了,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又被江存度打断了。
“赵侍郎无需多言,众卿的心意,朕已经明白了。”江存度慵懒地倚在龙椅上,语气颇为遗憾,“之前是朕忽略了后宫之事,日后朕定会把先前错失的部分,全部弥补回来。”
吏部侍郎:“……”
梁太傅抬眼瞥到江存度懒洋洋没正形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站了出来:“陛下,古人云,君子当立如马,坐如山,陛下何故身形不正,歪在龙椅上?”
梁太傅面色肃然,先是指出江存度的坐姿问题,随即话锋一转,开始针对后宫之事发言:“另,后宫之事不可……”
“太傅,”江存度不等梁太傅说完,便接过了话,他道,“方才赵侍郎几人所言甚得朕心,朕心欢喜,是以才忘乎所以。”
“今日难得是个好日子,太傅就不要过于拘泥礼节了。”
“至于后宫之事,太傅也常劝朕从谏如流,朕今日便听从众卿的意见,他日朕的后宫充盈,佳丽无数,都是众卿的功劳啊!”
江存度话语不停,他瞥向傻在原地的吏部侍郎,嘴角轻扬,又道:“赵侍郎,朕的三千佳丽就交于你了!”
说罢,江存度又扫向殿中同样懵掉的百官,不等百官反应过来,他直接起身,结束了今日的早朝:“无事就退朝吧。”
留下一句退朝,江存度转身便离开了勤政殿,速度快得好像生怕百官会反悔一样……
而留下的百官是彻底傻了眼,甚至有人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最开始提出选秀之事的三名官员。
眼下后宫无人,陛下的早朝,就已经一迟再迟了,等到后宫进了人,还是三千之数,陛下恐怕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吏部侍郎三人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再说了,劝陛下选秀纳妃,不是大家达成的共识吗?
怎么这会儿,只埋怨他们三个?
“这可如何是好啊!”有官员不禁哀叹了一声。
前朝灭亡不过数十年,如今他们的陛下却要步前朝君王的后尘,而他们这些臣子都是间接的怂恿者,他日被载入史书,今日在场的每一位,恐怕都要跟着遗臭万年了。
“不然再劝劝陛下?”有人想办法道。
听到这句,众人都沉默了,之前和亲人选之事,他们也劝过陛下,可结果呢,陛下让他们在御书房外办公,就是不听劝……
这一次难道要让他们集体撞柱,以示清白吗?
“不然先拖上一拖,眼下和亲日期就要到了,各部应该把重点放在和亲之事上。”户部尚书出主意道。
“我看可行,陛下又没限定日期,三千佳丽登记起来,怎么也得一年半载。”户部侍郎应和道,“赵侍郎大可以拖上数载,陛下的心思说不定就淡了……”
听到这话,吏部赵侍郎满脸愁苦:“陛下如果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就换个吏部侍郎接着拖……”刑部侍郎接了一句。
百官赞同点头,死道友不死贫道,牺牲几个吏部侍郎,能让陛下淡忘三千佳丽,也是值了。
道友·吏部侍郎:人言否?
另一边,江存度出了勤政殿,发现今日的食乐出奇安静,他瞥过去,就见食乐一脸凝重,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怎么了?”江存度开口询问。
食乐正在心中数着皇宫内的各处宫殿,听到江存度询问,他下意识说道:“陛下,不够啊!”
“什么不够?”江存度越发疑惑了。
“宫殿不够。”食乐忧心道,“三千位娘娘要是住进来,宫殿怕是不够分配……”
江存度愣了一下,不禁朗笑出声。
“陛下?”食乐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宫殿不够,陛下为什么笑了。
“宫殿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江存度脸上带着笑意,他道,“今日之后,朝中百官不会再主动提起后宫之事了。”
“啊?”食乐呆呆地望着陛下。
“朕只是不想听他们一直喋喋不休。”江存度说道。
搬出三千佳丽,可以让百官闭嘴。
只是,事情既然已经提了出来,想要轻松收场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日后,他得多催催进度,让百官体验一下被反向催婚的恐怖。
第20章
“陛下, 和亲的日子要到了。”早朝结束,回到御书房后,食乐说起了和亲之事, “宫里最近多了一些传言。”
食乐在宫中没有什么背景, 跟江存度之前,时常被人欺压,可自从来到江存度身边,一切就都变了。
一些想要打探陛下之事的人, 会给食乐塞好处,还有一些像食乐一样受人欺压的内侍宫人, 会来向食乐投诚。
食乐推己及人,对宫中那些遭人欺压的内侍宫人多行照拂, 时日久了,食乐便多了一批追随者, 这些追随者分布在宫中各处, 虽说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却是不错的消息来源。
宫内甚至宫外, 发生了什么大事小事, 都能很快传到食乐耳中。
而食乐又总会在第一时间向江存度汇报。
“什么传言?”江存度开口问道。
“传言说淮国公之女明德惟馨,为边疆安稳,甘愿远赴北地去和亲。”食乐顿了一下, 又道,“还说只有淮国公这样高风亮节的贤德之人,才能教养出如此深明大义的子女。”
和亲之事既然无法改变,那便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再博一波好名声吗?
看透传言背后的真相,江存度笑了笑, 只道:“朕知道了,淮国公确实是个人才。”
食乐总觉得陛下这句夸赞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想不通其中关键,食乐干脆放下了,反正他只需要按照陛下的吩咐办事即可,陛下总不会出错的。
眼见江存度拿起了奏折,食乐便安静地退到了外殿。
内殿只剩下江存度一人批着奏折。
近期的奏折没什么大事,除了一些有关和亲流程的事,需要他首肯以外,剩下便是劝他勤政,按时早朝的。
有关和亲的奏折,江存度仔细看过后,用朱笔批红回复了,剩下劝他按时早朝的,他拿起旁边的“阅”字印章,盖章了事。
除此之外,江存度还发现有几本奏折是劝他选秀纳妃的,应该是今天早朝之前递上来的折子。
江存度笑了,全部用朱笔批红,回复说他定会好好听取群臣的建议,让后宫充盈,不再空设。
把批复完的奏折放到一边,江存度又拿起了一本,这次他才看了一个开头,便忍不住挑眉。
这本奏折是都察院,一个名叫孟哲的小御史递交的。
这位孟御史在奏折中谈及,他对比了近期的几份奏折,发现陛下批红的“阅”字,笔迹竟然分毫不差,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因此询问陛下是否用印章代替了批红?
言语中颇有指责陛下偷懒的意思……
江存度看着手中的印章,他觉得自己这明明是提高工作效率,怎么能是偷懒呢?
江存度略思考了一下,放下手中印章,拿起了一旁的朱笔,在这位孟御史的奏折上批红道:
「孟御史的观察很仔细,但没有用在正途,与其把心思浪费在朕身上,不如多思多想,如何把自己的才能用来安邦利民。」
批复完,江存度合上奏折,随手放到了一边。
江存度又拿起新的一本,还没有翻开,食乐突然从外面进来通传道:“陛下,兵部的尚书大人求见。”
江存度手中动作一顿,放下奏折,开口道:“请进来吧。”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这次兵部尚书总算没有一进门,就哭嚎着掏手帕了。
规矩地行礼问安过后,兵部尚书神神秘秘地道:“陛下,臣有秘事要奏。”
说完,兵部尚书的眼睛瞟向了食乐。
江存度也看向食乐,他道:“食乐,你去外殿守着。”
“是。”食乐领命退下。
御书房内殿只剩下君臣二人,江存度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
“陛下,吏部侍郎等人决定阳奉阴违,拖着陛下的三千佳丽之事不办。”兵部尚书打小报告道。
江存度还以为兵部尚书有什么大事要禀告,没想到是早朝上所议的后宫之事。
对于百官的反应,江存度一点也不意外,如果他显露真实意图,明确地拒绝选秀,那么百官一定会一劝再劝,最后只会令他不堪其扰。
可如果他反其道而行,对此表现出浓烈的兴趣,甚至想要效仿前朝的亡国君时,两相对比之下,百官们便会发现,维持现状让后宫空置,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就是百官想让他开窗,他却发现了拆屋子的乐趣,百官为了保住屋子,便不敢再提开窗之事。
兵部尚书汇报完,本以为陛下会震怒,为此他提前在袖子里藏了生姜手帕,他都想好了,如果陛下动怒,他先掏出帕子催泪,然后再趁机表一波忠心,告诉陛下,他和那群阳奉阴违的官员可是不一样的!
可他等了半天,发现陛下淡定得毫无反应,他的表演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兵部尚书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只小心地试探道:“陛下,此事要如何处理?”
“齐尚书,你家中次子如今可有差事?”江存度却谈起了另外的事。
兵部尚书有些跟不上陛下的思路,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回道:“回禀陛下,还未有差事。”
之前江存度要往北疆派监军,原本指定的就是齐尚书家中的次子齐铭,可是半路被齐锐顶替了,所以齐铭至今还赋闲在家。
“既如此,让他进吏部历练吧。”江存度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兵部尚书下意识询问道。
江存度看向兵部尚书,只道:“吏部的人员该调动一下了。”
听到这句,再联系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兵部尚书首先想到的是,陛下要动吏部侍郎了。
今日早朝,三名官员陈奏后宫之事,吏部侍郎明明是最后站出来的,可陛下却偏偏指派了吏部侍郎负责三千佳丽之事,现在看来,陛下应是早有谋划。
如此也能解释,陛下得知百官阳奉阴违,为何还能如此淡定了,因为陛下根本就没想要这三千佳丽,这三千佳丽就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惩戒官员的由头……
这个差事落到谁头上,谁就要倒霉……
原本选秀之事是百官提出来的,可陛下一句话直接上升到了三千佳丽,转瞬之间反客为主,并以此事来挟制百官,如此手段让兵部尚书叹服不已。
陛下虽然年轻,可才智心计却远胜常人,某些官员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想到这里,兵部尚书又产生了新的疑惑,这吏部侍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淮国公的得力副手。
淮国公不仅是当朝国公,还身兼吏部尚书之职,除此之外,六部中的工部尚书是淮国公提拔的门生,对淮国公很是忠心,可以说吏部和工部,都在淮国公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吏部,掌管着官员的任免、考核等事,稳居六部之首,而淮国公作为吏部尚书,为人又谦和有礼,朝中有多半的官员都和淮国公私交不错。
淮国公一派在朝中可谓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淮国公本人的威望,也丝毫不弱于当朝大儒梁太傅。
之前的和亲之事,淮国公献女为陛下解忧,兵部尚书还以为淮国公也暗中投靠了陛下,他原本还有结交之意,现在看来,事实好像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兵部尚书看不清陛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站队,不管在什么时候,跟着陛下总是会有肉吃的。
就比如这次,陛下暗示他让家中次子提前进吏部历练,那么日后吏部侍郎如果下台,接替的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思及此,兵部尚书开口向陛下表忠心道:“陛下英明神武,才智无双,臣对陛下的敬仰,就如有那滔滔大河,延绵不绝啊!”
说到这里,兵部尚书的生姜手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再开口时,兵部尚书已然热泪盈眶:“大堇有陛下,是臣之幸,也是朝中百官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啊!”
江存度:“……”
江存度盯着兵部尚书手中那条散发着生姜气味的手帕,他道:“齐尚书要是没有其它事,就退下吧。”
“是,那臣就先告退了。”兵部尚书的表演可谓是收放自如,帕子一收,眼泪就止住了。
兵部尚书离开后,江存度抬手按了按眉心。
淮国公是男主镇安王的对手,他一点也不想增加自己的工作负担,可如果有碍眼的枝杈伸到他眼前,他不介意顺手修剪掉。
江存度饮了一杯茶提神,正当他准备继续批阅奏折的时候,食乐又进来通传说明空公主江泠姝求见。
江泠姝此次前来,是想求一个恩典,和亲的日子要到了,江泠姝想出宫去送行。
不管沈拾之和亲是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帮了她,所以江泠姝想要亲自去送行。
对此,江存度觉得并无不可,他让禁军统领梁青墨带着几名禁军随行保护,便准了江泠姝出宫的请求。
嘉正元年,冬月初一,宜嫁娶。
和亲队伍从大堇京城出发,行至京郊长亭整顿队伍,一辆由禁军护送的马车远远驶来,停在了和亲队伍前。
一个戴着帷帽的轻倩身影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名拿着伞的侍女,主仆二人来到和亲公主所在的车马前。
梁青墨跟在后面,拿出禁军腰牌,遣退闲杂人等后,他自己也带着手下,退到了数步之外。
车马上,红色喜轿的轿帘被掀开,里面是熟悉的红色身影,只是与前两次相见相比,今次红衣身影头上多了一块红色喜帕。
江泠姝头上戴的是白色帷帽,两人虽隔着两层相见,交谈的语气,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熟稔。
“我听说北地多风雪,这把伞赠予沈世子,望沈世子此行顺利,无风雪侵扰。”江泠姝从云藜手中接过伞,递给轿子里的红衣身影。
沈拾之伸手接过:“如此便多谢公主了。”
“沈世子不必言谢。”江泠姝望向京郊之外的荒野,她道,“沈世子令我免去流离之苦,岂是这一伞能报还的?”
沈拾之垂眸,从喜帕的缝隙看着手中的伞,他忽地开口道:“公主既挂怀,沈某有一事相求。”
江泠姝帷帽后的眼睛一亮,她道:“沈世子但说无妨。”
“沈某在京城有一故人,此次沈某离开,这位故人恐生存多艰。”沈拾之停顿了一下,又道,“公主如若得闲,不知可否帮忙照拂一二?”
短暂的休整过后,和亲队伍正式向北地出发了。
江泠姝也乘坐来时的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回京城。
这还是江泠姝第一次出宫,对于京城内的一切,她都感到很好奇。
云藜也好奇地透过马车帘子观察街道上的景致,她出言询问道:“公主,咱们直接回宫吗?”
江泠姝想到沈拾之所托,她道:“咱们先去一趟锦绣坊。”
云藜愣了一下,点头应是,随后掀开马车帘子,对着外面驾车的内侍吩咐了一句。
京城繁华,街道纵横交错,江泠姝乘坐的马车,一路穿过最繁华的闹市中心,最终停在了闹市边缘的一家铺子面前。
江泠姝从马车上下来,她抬头向上望去,一眼便望见了字迹娟秀的锦绣坊牌匾。
江泠姝驻足了片刻,这才带着云藜走进眼前的铺子。
随行的梁青墨向铺子内望了一眼,发现是一家出售成衣和首饰的铺子,他让手下等在外面,自己一人跟了进去。
锦绣坊的掌柜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见到一主二仆奇怪的三名客人,她稍愣了一下,随后行礼道:“民女琼颜拜见公主殿下。”
昳芳院已有新的花魁出现,这锦绣坊的掌柜便是已经赎身的琼颜。
江泠姝很是惊讶,她没想到眼前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琼颜姑娘不必多礼,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江泠姝好奇地询问道。
琼颜的目光扫过锦绣坊内的成衣,最后看着江泠姝身上的衣服道:“我对衣料有些了解,公主身上这身衣服的料子,不是寻常能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