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真少爷开始养生以后by听原
听原  发于:2024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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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
陈默这样问自己。
最终他给自己的结论是,他对某班长的信任,超出自己的预料范围。
至少在他下意识当中,他觉得这个人是安全的,可靠的,比杨家人来得安全,比上辈子做了多年朋友的老苟,更愿意让他在这种时候选择停靠。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对多年来,靠着直觉做出过不少选择的陈默来说,这不是个好现象。
依赖任何一样东西,就意味着软弱。
过去的陈默没有资格,如今的陈默,骨子里依旧保持着这种观念。
“好看吗?”席司宴问。
他甚至没有回头,就知道陈默一直盯着他。
陈默倒是不虚伪:“好看。”
“有多好看?”这次席司宴回头了。
陈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眼神描摹过席司宴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开口说:“好看到这是公认的事实。”
席司宴手撑在沙发上,靠近几寸,直视回来,压低的声音像是蛊惑,“既然好看,你怎么不愿意一直看着?”
“这位班长。”陈默扫过他的唇:“你是能毕业了,有考虑过勾引对象还是个在校未成年没?”
席司宴的目光掠过陈默因为侧躺露出的锁骨,被他揭开毯子后看起来薄韧的腰线,长腿,最终回到他脸上。
“到底谁勾引谁?”他问。
陈默突然伸手勾住席司宴的脖子,借着这点力起身。
等自己在沙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好后,陈默才学着之前席司宴碾他耳珠的动作,拂了拂对方的耳垂,笑着靠近:“宴哥,人在深夜总是容易犯错的,而且今夜你喝了酒,之前的话我不会当真。但是……”陈默说到这里刻意停顿,整个人圈住席司宴的肩膀,靠上去,开口道:“感觉到了吗?我能不介意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同性恋,自然不会介意靠近自己有感觉的人,但我不会谈恋爱的。不是之前说过的不会早恋,是我压根没打算跟任何人谈。”
陈默说完,就很快退开。
仿佛刚刚露出心底深处最真实想法的那个陈默从未出现。
那一刻的陈默并不像个少年,他残忍,清醒,冷静。如同酒吧里那些总是寻求一夜情刺激的渣男,第二天提上裤子就不会承认。
可惜陈默到底看低了席司宴。
他预想中的质问和退避全都没有出现。
席司宴只是淡定将勺子塞进他手里:“我也没让你跟我谈。”
陈默跟不上这套路,“那你什么意思?”
席司宴扬眉:“我说喜欢你就非得有个结果?老死不相来或者在一起?”
陈默问:“那咱们现在算怎么回事?”
席司宴说:“看你自己怎么定义。”
陈默:“未来有可能发展成炮友的暧昧对象?”
席司宴闭了闭眼,明显忍耐。
“别惹我。”他警告。
陈默:“这算哪门子惹了你?”
席司宴那从上到下的目光近乎将陈默的衣服剐干净,他沉道:“炮友的前提条件是性吸引,你玩儿得起?”
陈默话说得绝,也没达到让席司宴知难而退的目的,可真要论起实战经验,陈默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实战经验。
两辈子了,他不恋爱,不419,更没什么长期炮友。
而这一生,清心寡欲,也没什么需要宣泄的情绪和压力。是到了眼下,他才第一次察觉,这么久了,他竟然连右手都没使用过,而且从没想起过这事儿。
他下意识往自己腿间看了看。
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席司宴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沉声:“看什么?”
“我在看自己是不是清火茶喝过了头。”陈默口无遮拦再次上线,“毕竟我就算想玩儿,也得在确认自己健全的前提下才能进行。”
席司宴:“……”
吃完饭,席司宴提出要走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而陈默一看时间,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
就开口道:“今晚住这儿吧,沙发这么大,又不是不能睡。”
在他们讨论完一系列奇怪的问题之后,这个挽留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而席司宴只是看了他一眼,直接应了,这让陈默松口气。
他还以为今晚算是彻底聊崩,以后搞不好还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事实证明,不止陈默这个“成年人”会习惯性粉饰太平,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席司宴,也没任何举动,散了酒,仿佛昨夜的那个他不复存在,丁点没提起彼此都说了什么。
“早。”席司宴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和正要进去的陈默打了声招呼。
陈默睡眼惺忪,“早。”
一切相安无事。
只不过早上八点,齐临和老苟就一路摸了过来。
也给陈默带来了事情的最新进展。
齐临:“听说杨家一直忙着公关呢,估计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好像说是要重新提起诉讼,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老苟:“学校我已经替你请好假了,你就安心听宴哥安排吧,别担心。”
陈默一边刷牙,一边嘱咐老苟:“我网购了一笔记本,你回头记得替我签收一下。”
“行。”老苟靠门上看他。
好奇问:“我还以为你会彻夜难眠,担心了你一晚上,可我看你这脸色红光满面的,怎么像是有喜事?”
“喜事?”陈默下意识摸摸脸,又往下看了看。
他终于再次关心起自己的欲望,算喜事吗?
陈默回头看。
正好看见席司宴坐在电脑前,而齐临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对话,席司宴抬头看了一眼。
陈默自然收回对视,回复老苟:“喜事没有,你被人揭了老底你能开心得出来?”
陈默这会儿手上正拿着刚开机的手机。
各种消息足足让他的手机震了好久才停下来。
杨家人基本都在问他在哪儿?
还有学校的同学,以前认识的一些人,邻居。
连陈默初二刷过盘子的那家餐馆的老板都给他发了消息,说:“陈默,对不起啊,我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之前没曝光是杨家人为了保护你吧,我真的很抱歉。”
陈默讽刺笑了笑。
保护?他回复:“别担心,没事。”
再往下翻,竟然还有杨舒乐的消息。
竟然还是语音。
陈默把手机放在了洗漱台上,点开,边看着镜子里刷牙的自己,边听他说什么。
杨舒乐:“陈默,你到底在哪?爸妈找你找疯了你知道吗?”
自动播放的第二条:“我一直知道你不满当初家里为了我,为了公司撤销起诉的事情。你就算心有抱怨,也该和家里商量商量处理办法,如今你就这么贸然公开,有没有想过会给家里带来多少麻烦?”
第三条,“尽快回消息吧,都在等你。”
老苟气得,上前就要拿手机骂人。
陈默先一步拿起来,点开语音键,还没两秒,就被人取走。
是不知何时过来的席司宴。
他回了两句话,
“你联系记者的证据已经发给你养父母和你大哥。”
“再发消息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陈默接过席司宴递回来的手机时, 有些意外:“你说的他联系记者是怎么回事?”
老苟:“对啊,一些跟风的报道里也没少贬损杨舒乐吧,说他心安理得接受杨家的偏心, 还搞什么校园之星称号, 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意思?”
这时候齐临端着笔记本过来。
“你们看看这个。”
陈默和老苟同时看过去。
是今天一大早, 记者紧急发出的最新报道。
摇晃的镜头里,赫然是杨家大门前。
现场看起来有些混乱, 记者,警车,杨家除了陈默以外的所有人挤做一团
被扭着胳膊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赫然就是陈建立, 他挣扎大喊:“我找我自己儿子要钱天经地义!我告诉你们, 偷孩子的是李芸茹那个婆娘, 你们杨家尽管告她好了!凭什么抓我?!”
镜头一转, 就变成了低着头的杨舒乐。
记者问:“杨舒乐同学,你被自己亲生父亲长期勒索,金额高达五万之多, 这对你一个学生来说压力应该不小。为什么不寻求家里或者外界的帮助呢?”
杨舒乐终于抬头,他看起来脸色极差,还没开口眼睛就已经红了。
却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艰难道:“我……不想给家里人添麻烦,杨家爸爸妈妈一直待我如亲子, 为此还让陈默受了许多委屈,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不知道陈建立为人, 一开始他只是跟我说, 他一个人在绥城打工不容易, 我就想着多少给他一点, 谁知道他胃口越来越大, 还威胁我说不准告诉任何人,我……”
说到这里,他一副再也说不下去的样子。
记者心善,安慰了他两句。
底下的评论也有倒戈之势。
【我觉得这杨舒乐也挺可怜的,不能因为他被养在杨家就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吧。】
【确实,杨家人自己偏心,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能决定什么?】
也有人反对的。
【你们上帝视角说得倒是轻巧,要我看这个杨舒乐有点东西,既要又要,便宜全让他占了,好话也全让他说了,不会有人不记得这事儿本质上的受害人只有一个吧?】
【茶茶的,真少爷失去的不过就是十七年的人生而已,我失去的可是整整五万块钱啊。】
【我倒要看看杨家这次打算怎么处理。】
齐临盖下笔记本。
开口说:“这事儿一开始原本确实是记者主动去挖的,不过杨舒乐见事情有了曝光的趋势,早早联系了记者。挺聪明,这样不仅维护了自己在外界的形象,还能借此让杨家陷入舆论被迫帮他摆脱掉陈建立这个麻烦。如果不是老席昨晚就得到消息,杨家估计到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被背刺得这么惨。”
老苟目瞪口呆。
“你们豪门真的这么复杂吗?我感觉我要是陷在其中,活不过半年。”
陈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杨舒乐之前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则深陷泥淖,他有这个脑子从中跳出来陈默并不觉得奇怪,可踩着自己往外蹦,多少是有点恶心到他了。
陈默转身吐掉口里的水,开口:“我回一趟杨家。”
“你疯了?”老苟阻拦,“这种时候回去不是明摆着给媒体加料,那么多人正愁找不到你呢。”
陈默洗了洗手,“总得出面,做个了结。”
席司宴这时候再次开了口。
“回肯定是要回的,但不是现在。”
到了这天下午,陈默就知道席司宴让他等待的是什么了。
陈杨两家的换子风波,有一个重要人物终于出现了。
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芸茹。
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花色衬衣,三角头巾,过分沧桑的脸以及丝丝白发,让她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了。
她接受了访问。
坐在一间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出租屋里。
微微低着头,缓缓开口:“那是个下雨天,我打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人送进医院……我没钱啊,陈建立那畜生不找我拿钱就是好的了。医生人好,垫了医药费,同一天生产的隔壁床的女人看起来特别有钱,也难产,她叫得撕心裂肺的,一直喊着不生了,又问她丈夫还有好久来。最先来的是她的大儿子,六七岁的样子吧……后来生了,可我孩子身体不好,要进监护室,我一听要一大笔钱就慌了,刚好我隔壁产床的孩子因为早产也要进去,那几年医院管理没那么严格,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趁隔壁产妇昏睡,护士也不注意就偷偷换了俩孩子的手环……我带着那孩子逃出医院的,好几天东躲西藏就怕被发现,小孩儿的脸好长时间都是青紫的,我以为他活不下来了……”
“都是我的报应,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陈建立那个畜生非说杨家有钱,要来绥城,我拦不住他。两个月前他还给我打电话炫耀,说他现在有钱了,说儿子认他了,主动给他钱。”
“我也是前两天听陈建立打电话才知道,那孩子聪明,知道金额越大,构成犯罪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他要让陈建立坐牢被陈建立提前知道了,他这才闹到杨家门口的。”
“我没想过让他认我,我这样的妈,认了又能如何。”
“至于陈默那孩子……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接受一切法律结果。”
女人的唇上没有多少颜色。
干裂,苍白。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说杨舒乐,说自己每一次在杨家门口偷偷看他时候的心情,说知道他过得好的时候的高兴,说能见他这么多回就已经满足了。
像个一心为了自己孩子的好母亲。
李芸茹没文化,性格里又有极其懦弱自私的一面,不然也不会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要是她知道她说的这些东西,足以让外界看清他亲儿子是个极擅长伪装,又有心机的人,更是把他背刺杨家的事捅了个干净,亲手把他儿子计划好的一切毁得彻彻底底,可能平日里那些用来诅咒陈建立的恶毒语言,已经攻击到了特地找上她的人。
果然,采访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牛逼,不知道该说这对极品夫妻牛逼,还是说他们强大的基因牛逼。】
【强盗逻辑满分,装什么慈母啊,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杨舒乐也挺搞笑的,要不是他亲妈跳出来,我还真信了他是个被赌鬼爹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可怜呢,演戏一把好手。】
【我只能说,豪门大戏真精彩啊,没有一个傻子。】
【全员恶人罢了。哦,除了陈默,没见着人暂时不予评价。】
【话说陈默人呢?事儿闹这么大,杨家每个人都被跟踪了吧,记者愣是完全找不到陈默人?搞笑呢。】
【找陈默干什么,我建议先把这什么杨舒乐处理了吧,他的照片现在还挂教育局官网上呢,恶心,误导未成年,举报了。】
【清清白白杨少爷,不愧是明日之星啊,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杨舒乐在网上被声讨,登高跌重。
而杨家不知道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飓风。
酒店里,席司宴伸手替陈默关掉了采访界面,开口说:“你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她当年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就该受到惩罚,只是在她坐牢前利用她澄清事实,这已经是对她宽宏大量了。”
“谁说我有心里负担了。”陈默笑,“我还真不是什么有道德标准的人。”
别说这么一个采访。
上辈子他站在了李芸茹临死的病床前,都不曾有过任何后悔情绪。
论冷心冷清,陈默一直觉得自己修炼得挺到位。
但是席司宴并未附和,反而摇头说:“很多事上你极有原则,自己都没发现?”
“比如?”
“自己想。”
陈默怀疑:“你不会是恋爱脑吧?”
席司宴冷静:“我不记得我们有恋爱。”
“当然没有。”陈默道:“我是说你这种嘴上刚说喜欢一个人,看人就带十八层滤镜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个恋爱脑。当心被人骗呐,宴哥。”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席司宴把陈默的手机递给他。
是班主任向生泷的来电。
老向难得这么轻声细语的,开口:“陈默,在哪儿呢?”
“酒店。”陈默说。
老向:“好的,挺好。那什么,是这样的,学校的全体老师和同学都很理解你最近心情不好。你旁边有人吧?安不安全呢?要不要老师叫几个同学去陪你?”
“老向。”陈默说:“赖主任在你边上吧?你告诉他,别操心了,挺好,吃得下睡得着,不会耽误下周上课……还有,更不会想不开自杀。别再打来了啊,这都多少个电话了。”
陈默撂了电话,看旁边站着的席司宴。
开口:“干嘛不能说你就在这儿?”
“你想说?”席司宴扬眉。
陈默莫名,“有什么不能说的?”
席司宴捏了捏眉心,笑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陈默。
昨天晚上,酒吧通道出口。
一张模糊的看起来像是拥抱的照片在学校各大群里肆虐,传播速度之快,到了今天下午,已经渐成沸腾之势。
照片只拍到了席司宴的侧脸,而陈默那会刚好转头,只有个模糊背影,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只不过提前毕业的一中大神,刚保送离校就疑似恋爱的话题,已经足够轰动了。
相比起陈杨两家这种社会新闻,学生之间,这种八卦更让人兴奋。
陈默原本正疑惑他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手机里就收到中午离开的老苟发来的校园群截图。
先是几张聊天截图。
“尼玛,我梦碎了啊,那他妈是席司宴啊。”
“别干嚎了,男神之所以是神,正是因为他的远不可及。”
“你们会不会太夸张了?那张照片里什么也没有啊。”
“你瞎啊?”
“昏暗的通道,席神低头时专注的眉眼,两人还挨得那么近,你要说什么也没有,我倒立吃屎!”
“太狠了姐妹儿。”
“所以,能不能有个人出来说说,那个妖精到底是谁?”
老苟圈出照片里那团影子一样的剪影。
直说:“哥们儿,虽然你正在经历人生大事,但我还是想问问,这次这妖精也是你吧?”

陈默:“是不是不重要,这些猜测都是胡说八道。”
老苟立马回:“好了,不用说了, 我就知道是你!”
都不用陈默继续说什么。
老苟就先劈里啪啦一通输出。
“作为你兄弟我真是操碎了心了我。你昨晚太伤心, 宴哥安慰你来着是吧?我说有些人也是闲得蛋疼, 没事儿拍什么拍,还胡乱造谣。”
老苟自认找到了再合理不过的理由。
陈默没好意思说, 昨晚他俩还嘴对嘴亲了一口,他怕说出来把老苟吓死。
老苟虽然常年奔走在吃瓜第一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肠子。
陈默当着他面说过席司宴不喜欢男的, 他只怕会比自己更加信以为真, 不然之前在冰原镇, 也不会把他挤去和席司宴一起住。
陈默回复:“小事, 你别去群里胡说八道啊。”添一句:“匿名的小号也不行。”
“我才不会干这种事。”老苟给他发了个白眼,“你和班长要是真有一腿,我还能暗搓搓上去爆点料, 看人抓心挠肝想吃瓜的快乐你不懂。可你俩这不是没啥吗?我难道上去见人就说,昨晚拍到的人我认识!是我兄弟哦,而且还他妈是个男的!好笑吗?造谣班长搞基, 我害怕他弄死我。”
陈默哭笑不得。
都不知道该说老苟这家伙敏锐,还是说他迟钝。
愣是丁点没觉得不对劲。
陈默结束和老苟闲扯。
拿上自己的银行卡, 房卡,还有钱包等物品, 起身对着席司宴说:“现在没有别的事了吧, 让林叔送我一趟。”
“走吧。”席司宴看了他一眼, 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那个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
这一整天日头高照, 地表温度高达四十多度, 这个点太阳西斜明显,但是温度也仅仅往下降了少许,路上都看不见多少行人。
不过车内冷气很足,温度刚好,不至于让人觉得冷。
林叔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
陈默看了看坐在旁边跟来的某人,他翘着腿,膝盖上的笔记本界面是国外一所名校的官网界面。
陈默简单扫了一眼,问:“学校定好了?”
“没有。”席司宴看着电脑并未抬头,挑了下眉简单解释:“小叔发来的让看看,他最近刚好在国外,说是必要时他要提前准备推荐信。”
陈默实话道:“机会不错。”
这时候席司宴才看向他,“你觉得机会不错?”
“是啊。”陈默点头。
席司宴又问:“想过出国吗?”
“我啊?”陈默愣了下,笑了,“没这打算。”
前边的林叔咳了声,接话道:“默少爷,其实去国外上学也挺好的,国内不是早就流行什么镀金了吗?就连我自己那俩孩子,要不是成绩稀烂,早年间就沾老太爷的光送外面去了。可惜了。”
陈默看出来林叔是真觉得可惜。
他笑笑:“林叔,别这么叫我,以后都不用这样叫我了。”
林叔顿了下,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席司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应了声。
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了杨家大门前。
隔了老远,就看见门外站了不少扛着摄影机的记者。
席司宴看着外面说:“林叔,找人把这些人弄走。”
“好。” 林叔道。
林叔只是打了几个电话,杨家的门外的记者在十分钟内就撤了个干净。
“你自己没问题吧?”席司宴问他。
陈默往杨家的别墅看了一眼,开口:“嗯,我很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上辈子的这天,推迟到了多年以后。
那时候多年矛盾激化到了顶点,所有情绪都已经消磨干净。他和杨家的每个人彼此憎恶,用最阴暗的想法猜测对方。甚至超过了陈建立和李芸茹。
彻底决裂那天,闹得相当难看。
股份,金钱,权柄,谁稳操胜券就像是能握住对方的命,丑恶得陈默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也格外的面目可憎。
这一次,陈默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用再平和不过的心态回到这里。
这时候,他也才十七岁,回到杨家不过一年时间。
不过一年已经足够了。
亲眼看着这池水变得混沌不堪,他对过去的自己也有了交代。
他问上辈子的自己,这次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汲汲营营一生不断去追问的真相和本质。丝毫不值得你为此耗费多年。
在他的身后。
林叔问后座的人:“让他自己进去确定没问题?杨家这会儿估计正乱呢。”
“乱有乱的好。”席司宴收回目光,“杨家就是安稳得太久,忘了初心。”
林叔叹了口气。
“可惜了陈默这孩子,方方面面都好,就是运气差。”林叔说到这里,回身,“阿宴,你不打算告诉他,老爷子非让你出国的事?”
“没确定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席司宴声音浅淡两分。
林叔似是苦笑,“席家年轻一代要是多有几个孩子,也不至于一切都压在你头上。可惜你爸妈没这心思,你二叔更是个不靠谱的,这次说是去国外替老爷子盯着生意,可他压根没接触过这块,少不了吃亏上当的。”
席司宴关上笔记本,再次将目光看向窗外。
林叔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以前给老太爷开车,印象中的阿宴一直还是个孩子。两年前,他被老太爷指派给他,那时他就知道,席家未来的继承人不会再是别的任何人。
可只有这一刻。
林叔才觉得自己印象中的孩子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或许他早已有了能反对忤逆老太爷的能力。
但他到底在想什么,却不再轻易能被人猜透了。
此时的杨家别墅里面,气氛凝滞。
因为一大早外面就堆满了记者,杨家启动紧急公关,面向媒体做出解释和声明。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方向发展,就因为下午的一个李芸茹的采访,让一切功亏一篑。
杨舒乐已经歇斯底里发过一场脾气了。
砸了客厅里无数杯盘碗盏,一片狼藉。
但是占据了小半个墙壁的屏幕上,还一直循环播放着女人的声音:“那是个下雨天,我打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人送进医院……我带着那孩子逃出医院的,好几天东躲西藏就怕被发现,小孩儿的脸好长时间都是青紫的,我以为他活不下来了……”
“关掉!能不能关掉!!!”
杨舒乐对着佣人大声指责。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听他的。
杨启桉还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疲惫:“对,是我们做大人的昏了头……起诉已经进入流程了,会发公告。要告,不止是勒索,还有虐待儿童罪……”
平日里要是杨舒乐发这么大脾气,早就顺着哄着他的周窈茕,这会儿怔怔地看着屏幕,神情恍惚。电视里那个脸色憔悴的女人的话,彻底打破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她想起自己生产那天的痛。
她满心期待着自己的丈夫能早点来,最后醒来的第一眼却是大儿子握着自己的手,兴奋说:“妈妈,是个弟弟。”
听见孩子身体不好,她下意识就落了泪,自己都不曾发觉。
这些年来,因为这个儿子,缓和了他们夫妻关系是事实。她一边倾尽全力培养他,一边愧疚于没有给他一个好身体,把所有在丈夫身上缺失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孩子身上。
所以得知儿子不是亲生的,她潜意识里一直无法接受。就算是事实,她养了十多年,不是亲生的也早变成亲生的了。
尤其是发现陈默和她理想中的样子相去甚远的时候,逃避,敷衍,视而不见。
可惜,这种自我欺骗终有破碎的一天。
这天来得猝不及防。
尤其是在听见李芸茹说,她把一个早产的孩子偷出医院,辗转躲藏。
她才恍然想起,她拼尽力气生下来的那个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差点再也见不着的事实。她想起陈默不太好的胃,伤病的腿,去了学校很久都不再回来一次的本质原因。
她抬头问旁边的大儿子,“陈默人呢?还没找到?”
杨跖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因为连带着他都因为一个报道,想起母亲还怀孕的时候。那时候父母关系不好,他也真心渴望过一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作伴,他对这个弟弟,是期待过的。不含任何目的,不掺杂任何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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