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已经不算太邋遢,就是那身粗俗野蛮的气质一如既往,加上刚被人揍了一顿,所以看起来很狼狈。
校门口不少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彼时的陈默,其实就在校门口马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是杨家来接人的车。
陈默从住校开始,中间就回了一次杨家,还是杨跖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大晚上直接开回去的。如今期末结束,逼近年关,住校已经不现实,陈默很自然主动上了车。
司机原本正给还没出来的杨舒乐发消息,也被门口的动静吸引。
看了会儿,表情古怪。
回头又看了看后座波澜不惊的少年,迟疑:“默少,那人……”
“陈建立。”陈默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也没指望杨舒乐搞的这些小动作能瞒得了多久,开口说:“他很难缠,你要觉得有必要,最好上报给你的老板。”
司机一愣,却迟迟没有动作。
司机也不是傻子。
那个陈建立来了绥城的消息,杨家是一早就知道的,杨夫人甚至怕他上门找麻烦,还特地请了保镖给杨舒乐。
可如今这状况看来,陈建立找上杨舒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杨舒乐从未向杨家开过口,而且能特地避开保镖的情况下,只能说明,是杨舒乐自己不愿意让人知晓。
豪门复杂。
尤其是杨家,关系更不是一语能说得清。
这可不是他一个司机应该掺和的事。
司机看着门口,突然说:“看来用不上我了,学校领导出来了。”
陈默看出去。
果然见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出现在那儿,不知和陈建立说了什么,很快,陈建立就被请进了学校,离开了校门口这个是非之地。
陈默一点不意外。
不说陈建立真的干得出去教育局门口闹的事,杨舒乐如今人气高涨,是一中的门脸,学校轻易不会放弃他。遇到事,自然会想办法尽力往下压。
陈默收回视线,淡淡开口:“走吧,杨舒乐暂时应该不会出来了。”
司机也没迟疑,“行,那我先送默少回去。”
行到半路。
司机想起这段时间,杨家大少对这位真少爷显得很摇摆的态度,又想到另一位被亲生父亲缠上看起来麻烦不小的少爷,敏锐觉得,此刻坐在后车座的人,早已不是任何服务于杨家的佣人口中那个,任人摆弄的陈默。
他太淡然了,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可他又太无所谓,好像并不被任何外界的目光和流言困扰。
明明几个月都不怎么在杨家出现。
但他此刻仅仅坐在车上,都让人不敢忽视。
司机没话找话,“默少期末考试怎么样?”
“还行。”
“呵呵,那先生和太太肯定很高兴。”
陈默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了一眼,似笑非笑,“是吗?”
司机立马识趣闭嘴了。
谁不知道,陈默在杨家远没有杨舒乐那么受人重视。而且据说杨舒乐近来表现特别好,不仅受学校重点培养,各种兴趣比赛演出给杨家赚足了口碑,最近杨太太和人聚会,逢人就夸自己这个小儿子。
对上司机有些小心翼翼,又像是有点同情的目光,陈默挑挑眉。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个态度。
不过目前他更有兴趣知道杨舒乐在发现自己找了个蠢货同盟,反而把陈建立明目张胆招上门的后果后,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回到杨家,已经快七点。
见他一个人回来,别墅里的佣人脸色各异。
但又没人敢问。
陈默乐得清静,先上楼洗澡换了身居家睡衣。
等他再次下楼的时候,就发现杨舒乐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那里笑得很明朗。他手边挽着周窈茕的胳膊,头磕在母亲肩头,撒娇说:“妈妈,只是个优秀代表的称号而已啦。”在看见陈默的那一瞬间,又下意识添了一句,“不过学校让我下学期代表一中出席全国青少年表彰大会,我确实是有点紧张。”
周窈茕果然笑得很欣慰开心,安慰:“这是好事,有什么好紧张的,等会儿你爸和你哥回来,妈妈让他们给你奖励。”
说到杨启桉和杨跖,杨舒乐有一个很明显的僵硬动作。
眼里也透露出忐忑和紧张。
陈默看得分明,看来杨舒乐是在害怕今天学校的事情会传到这对父子的耳朵里。毕竟父子俩浸淫商场,消息可不像豪门太太周窈茕这么闭塞。
就看这父子俩是什么态度了。
周窈茕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陈默,可能心情太好,笑着招手,“小默,过来坐。”
“妈。”陈默称呼一声,在对角的沙发上坐下。
他明显疏远,并不亲近的态度让周窈茕的表情淡了淡。
但很快,她还是笑着说:“快要过年了,今年是你回来的第一个年,妈妈想着得好好庆祝。所以邀请了我和你们爸爸两边的所有亲戚一起过年,还有你们爸爸一些关系很好的合作伙伴,到时候让人上门给你们裁衣,都好好定制两套新衣。”
杨舒乐立马说:“怎么能光给我们做,大哥呢?”
“你呀你,什么时候都不忘想着你大哥。”周窈茕看似无奈宠溺,“你大哥都多大人了,我管不着他,而且他有稳定交往的女朋友,也轮不着我管他。”
杨舒乐嬉笑:“大嫂啊,那咱们可得把人招待好。”
陈默懒懒看着自己刚刚在浴缸里泡皱的指尖。
心思却有些神游天外。
上辈子的这个年,周窈茕也说是庆祝他回来的第一个大年三十,结果几乎变成他被人暗地嘲讽的批斗大会。
周家人都没来。
杨家这边的几房人,本就乐意看他们这一房笑话。
加上上辈子这个时候,陈默本就处境糟糕。先不说各种不认识的堂兄堂妹到处跟人科普他在学校独狼般的行径,将他和杨舒乐放在一起大肆比较,更别说背地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那个年陈默没过好,其他人自然也没过好。
因为陈默掀桌了。
把场面搞得格外难看。
除此之外,唯一还给他留下一点不错印象的人,反而是杨跖那个女朋友。
他女朋友姓苏,苏浅然,是杨家一早为杨跖物色好的联姻对象。
这姑娘是个特别的性子,她貌似不觉得把婚姻当作筹码有什么不对,更不期待和杨跖擦出任何爱的火花。约会、吃饭,包括后来订婚各种,都只当任务完成。
在那个大年三十,她是第一个笑着对陈默说:“刚刚掀桌的动作特别帅”的人。
后来那些年,她的确是陈默名义上的大嫂。
只不过和杨跖的感情一直很淡,她有自己的生意,在陈默下场抢夺杨家股权的争夺战中,她甚至好几次帮过自己。
一直到陈默死那年。
偶尔一次,陈默还听见她和杨跖吵架。
杨跖质问她,为什么要一次次多管闲事?!
苏浅然冷笑出声,说:“杨跖,你眼盲心瞎这么多年还不够吗?自欺欺人的滋味是不是挺好的?你虚不虚伪!”
陈默不知道两人吵起来的契机是什么,不过他觉得这大嫂不愧是性情中人,嫁给杨跖真是白瞎了。
而眼下杨舒乐说要好好招待这位大嫂,陈默就知道他要白忙活。
因为苏浅然极度不喜欢杨舒乐。
陈默以前甚至怀疑过,她几次三番帮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她讨厌杨舒乐,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总是纵容着杨舒乐的杨跖。
很快,杨启桉和杨跖下班回来了。
父子俩前后进门,脸上均看不出态度。
只不过在杨舒乐热情喊了声“爸爸”和“大哥”之后,他们的回应显得平淡了点。
而且在简单寒暄之后。
杨启桉破天荒让陈默跟着他去一趟书房。
陈默在杨舒乐咬唇嫉恨的目光中,起身掠过一身疲惫,看着自己目光复杂的杨跖,跟上了杨启桉的步伐。
杨启桉的书房很有书香气息。
别看他其实没有多少经商头脑,在杀伐果决上也不如自己的大儿子,但他年轻时却是一自诩有才的青年才俊,不然也不会让周窈茕总怀疑他外边有人。
“坐。”杨启桉进门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陈默泰然坐下。
杨启桉脱了外套,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来。
他似乎斟酌良久,才开口说:“你养父,没去学校找你麻烦吧?”
一听这话,陈默就知道他八成是知道了今天学校的事。
陈默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杨启桉点点头。
到了这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询,陈默以前的情况。
是愧疚,还是后悔。
说不清楚。
刚找到陈默的时候,杨氏紧跟着就陷入舆论漩涡。他忙着各方周旋,听妻子不停念叨从小养大的小儿子是如何病得起不了身,他听得好像也开始跟着心急如焚。不是不知道陈默过去的生活处境很糟糕,而陈建立更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从未想过认真仔细去核对,去深究。
加上陈默一回来,脾气表现得很硬。
久而久之,就让人忘了问,你这十七年过得怎么样?
认真去调查陈建立,是从那次他闹到公司门口开始的。
原本只是想给钱打发,谁知对方是块狗皮膏药。如今调查结果终于出来了,而他们也刚刚得知,陈建立近来和他自以为单纯的什么也不懂的小儿子早有牵扯。
这还不算什么。
伴随着陈建立这个人生平资料的铺开,展露在杨家父子面前的,是血淋淋的现实和真相。
是陈默从不曾被问询的十七年。
文字很简单。
陈建立育有一子,怀疑不是亲生,几次想要将其丢掉,或者制造意外死亡。
因常年虐待,父子关系不和,多次大打出手。县级以上医院就诊记录八次,县级以下资料不全,遂无法统计……
这些资料,要是放在陈默刚被找回时,杨启桉或许会因为公司一团乱麻的事情彻底忽略。
偏偏是这样的时机。
眼前的儿子根本不是印象中那个宁折不弯,眼神冰冷的少年。
他此刻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上。
手机里也不知道是谁在给他发消息,他一边关注,偶尔应付自己两句。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矜骄尊贵,像金钱堆里长起来般,身上看不出任何阴霾。
所以有些话,一旦错过时机,是真的就再也问不出口。
杨启桉等了半天,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找他来干什么,只好主动开口问一句:“给谁发消息呢?同学?”
陈默头也没抬,“嗯。”
此时他在手机界面按了几下。
回复一个叫“不知名地下组织”的群的消息,这群老苟拉的,十来个人,基本都是实验班的。
此刻群里正在说下午那事。
苟益阳:“最新线报,默默你的好大爹疯狂从学校薅了一笔。”
江序:“这是什么的新的致富之路吗?”
白呈:“重点难道不是那男的是杨舒乐他爹啊,关我们默少什么事?”
XX:“就是,跟我们默少有毛关系。”
XX:“杨舒乐不愧是天选紫微星,学校居然愿意花钱消灾,也是闻所未闻。”
苟益阳:“默默,默默,默默,你说句话?”
江序:“不会被气哭了吧?”
苟益阳:“滚!默哥铁直,流血不流泪。”
一直滚动的消息里,弹出一个新的消息。
XSY:“@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睡了?”
沉默不是金是你爷爷:“没有。”
群里安静了三秒。
开始弥漫满屏的省略号……
第41章
深夜的席家, 因为席司宴好不容易放了寒假待在屋里,母亲姜静把厨房指挥得团团转,就为了做一桌能让儿子满意的美味佳肴。
饭都摆上桌了, 正主半天不见出来。
“你去叫叫。”姜静拍了拍身边的丈夫。
席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 敷衍,“都多大人了, 饿了不会自己出来找吃的。”
“我是觉得他奇怪。”姜静凑到沙发上,小声同丈夫说:“你这儿子从小跟着老太爷长大,那心思深得我一度怀疑他压根不像个学生。可你发没发现, 这半年他变化挺大。”
“比如?”席父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过去。
姜静细数, “我之前就发现有段时间他的书页上全是补习笔记, 密密麻麻的, 他自己的课业都没这么认真过吧?还有,他突然搬去学校住校,好不容易竞赛结束一半, 元旦假期家都不回,跑去什么冰原镇跨年。重点是渐行私底下偷偷告诉我,他找了人一直关注着杨家的动静, 你说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席父终于给了正色,“杨家?”
“嗯, 这些年没少求着让你办事的那个杨家。”
姜静说着皱了皱眉。
两家多年是有些不深不浅的交情,席家年轻人不多, 儿子又压根和那些上蹿下跳的少年人完全不同, 所以她也乐得看年轻人互相往来。
可自从杨家闹出一场真假少爷的事。
她就越发觉得, 杨家行事越来越没有分寸, 所以得知儿子远离了那个杨舒乐, 她虽然嘴上劝两句,其实也算乐见其成。
现在倒好。
儿子反倒像是对杨家上心了,难道真就为了杨家重新找回来的那个儿子?
席父沉吟了两秒,再次回归老神在在的状态,颇有些“随他去”的意思,劝妻子,“那家伙有老爷子的人脉,将来继承席家也是迟早的事,要这种事他自己心里都没有权衡和分寸,你还指望他将来能干出什么大事?”
“我就是怕他干大事!”
姜静对着丈夫有些没好气,“你还记得他还是个学生吗?而且是个高中生!如此有主意你就不怕他有一天捅出大篓子?”
“什么样的篓子算大篓子?”席父一辈子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开口道:“只要他不杀人犯法,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
姜静深吸两口气,白眼,“那你就不管吧,反正你对儿子从来就没上心过。”
席父呵呵笑了两声。
恰好楼上传来动静,一直被妻子念叨的儿子从楼上下来了。
席父招招手:“阿宴,过来坐。”
“爸。”席司宴手上拿着手机,过来自然在父母对面坐下。
在长辈面前,哪怕和自己有着最亲血缘关系的父母面前,席司宴都有着一副端方君子,极有教养的模样。
因为和父母相处不多,要说互相了解,其实是有些勉强的。
可席父这人,对自己的儿子就是有种天然的相信,一副慈父模样,笑呵呵问:“一回来就在房间忙什么呢?”
席司宴转了转手上的手机,轻笑,“没忙,就简单和同学闲聊了会儿。”
“是吗?在你交友这方面,爸妈从来不怀疑以你的品行会遇到什么问题。”席父先是很有样子的夸奖一番,然后又突然问:“杨家找回来的那个孩子,人怎么样?”
席司宴手上的动作轻微顿了顿,他的目光扫向父亲,再看向母亲。
然后整个人往身后的沙发靠了靠,笑容不减,“杨家的事闹那么大,你们还来问我?”
席父:“你爸妈是那么独断的人吗?你才是真实和对方相处的人,所以你的评价明显更接近真实。”
席司宴挑眉,隔了两秒:“人不错。”
“仅仅是不错?”
“你们非要听一个答案的话。”席司宴思考了两秒,然后开口说:“出身在杨家,是他的不幸。”
席父一怔,夫妻俩对视一眼。
姜静迟疑:“儿子,你,你们……”
“嗯?”席司宴看过去。
姜静立马摇头,笑容多少有点勉强。
她那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儿子说起这个陈默的时候,完全不像在评价一个同学或者朋友。但是怎么可能呢?
姜静说:“你对他评价这么不错,他有女朋友没?你大姨在国外上高中的女儿过年听说要回来,年轻人嘛,多认识认识……”
席司宴笑出声,似乎不觉得父母支持早恋有多荒唐。
“他不喜欢女生。”
在夫妻俩同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席司宴站起来淡然说:“别这么看我,没苗头的事,也没谈。”
夫妻俩一口气还没松下去。
席司宴又说了一句:“不过我未来结婚与否,喜欢男人或者女人,我不可能给你们保证,也希望不会被横加干涉。”
席司宴淡定说完,说了句吃饭吧,抬脚先往饭厅走去。
身后姜静看了看丈夫。
“我怎么觉得这是给咱们打预防针呢?”
席父深沉地看了一眼儿子的背影,幽幽:“他还能想着打预防针也算不错了,你当年为了跟我结婚,可是连……”
“闭嘴!”姜静睨了丈夫一眼。
寒假后三天,高二上半期的期末成绩出来了。
席司宴和薛平虽然中途因为竞赛很久没有待在学校,依然包揽了年级第一和第二,这已经够让之前月考好不容易拿下第一的孙晓雅郁闷的。
更夸张的,是这次的年级第三,变成了陈默。
他终于骑到了孙晓雅的头上。
把人雅姐气得在班级群里说要和陈默一决高下。
陈默对成绩这事,一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毕竟基础是基础,他能在不如实验班的人努力的前提下,一次比一次考得好,得益于他学过的东西远超一般普通的高中生。
多少有些走了捷径的意思。
所以当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早。
陈默的另外两个叔叔,一个姑姑三家人上门,进门就围着杨舒乐大肆夸奖,说他如今是越发优秀了。不仅仅得学校重视,成绩也肯定名列前茅。
这下尴尬的何止杨父杨母,还有不少和陈默他们同龄的堂兄弟姊妹。
毕竟杨舒乐不知道是不是把重心放到了其他事情上,期末考试成绩下滑接近一百名的事情,只有一些叔伯长辈不清楚。
其中陈默的姑姑最为夸张。
她当年也是自由恋爱,可惜所托非人,这些年婚姻一地鸡毛不说,时不时就得回杨家找老爷子哭穷。而她那个穷鬼丈夫,也被安排在杨氏集团,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经理,这让这位姑姑一向比较刻薄。
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儿子女儿挤眉弄眼的样子,知道周窈茕喜欢杨舒乐,先是吹捧了一番,转头还问陈默:“小默,你说姑姑说得对不对嘛?你呀也别觉得心里不舒服,你过去那个环境,教学质量差,比不上人乐乐也算正常,再接再厉嘛。”
陈默当时还端着一杯厨房准备的牛奶。
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嗯嗯,姑姑说得有道理。”
“是吧?”姑姑还挺得意,又转头对着杨氏夫妇道:“陈默这孩子其实还是挺有礼貌的。”
周窈茕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
她从来不喜欢杨家的一些亲戚,可这次舒乐考得那么差,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只能先将人招呼进屋。
中午饭就只有杨家这边的亲戚来了,有了这位姑姑,饭桌上就没冷过场。和陈默上辈子经历过的场面有点像,又有些不一样。
毕竟陈默也没掀桌。
吃完饭他换了杯枸杞红枣,听着几位不知情的亲戚再次把话题拉回来,再次夸起杨舒乐,躺在沙发上附和:“对对,你们真有眼光。”
这位姑姑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不忘再次贬低起陈默。
说:“陈默,你看看自己坐没坐相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豪门少爷。还有你杯子里那是什么啊,姑给你们带了补脑的营养品,你得把自己以前那些毛病改改,多跟着舒乐学习,你别觉得长辈说话难听……”
陈默听得昏昏欲睡,“你们说的都是事实,我不介意的,拿着喇叭去大马路上喊都可以。”
摆长辈谱的人觉得他油盐不进。
反而是彻底听不下去的几个堂弟堂妹各自扯了自己父母,脸上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开口说:“能不能别说了,人堂哥考的年级第三,成绩特别好。”
“就是啊,反而是舒乐哥,听说排在年级一百多名。”
“默哥,你成绩怎么提得这么快的?教教我呗。”
年级小一些的孩子对陈默开始有种莫名崇拜。
毕竟他们同样是日常被家长念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的对象,但偏偏陈默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偶尔回一两句,能把家长噎得脸红脖子涨。
长辈些得知真相,悻悻住了嘴。
陈默得到清净,为了不被一群小毛孩追着屁股烦,他躲回房间看了部电影,看到一半直接睡过去了。
后来是被手机信息提示音吵醒。
发现是杨跖给他发了消息。
他说周家的亲戚来了,还有一些父亲的生意伙伴也趁此上门拜访,让他下楼打招呼。
如果不是周家有个外婆在,陈默是真的想直接无视这消息。
他一看时间,下午四点。
因为是冬天,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寒风吹起地上的枯枝,有些萧瑟感。
陈默认命从地毯上起来。
换了身衣服打开门换鞋。
刚好听见杨舒乐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和杨跖打电话。
杨舒乐:“我没找到他。顺便叫一下陈默?”他语气一下子有些抱怨,“他脾气那么大,要是在睡觉我哪敢喊?再说了,爸爸是让我来找……”
陈默起身,正准备示意自己已经看见消息了。
结果头抬到一半,就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一双鞋。
陈默以为是杨舒乐。
下一秒肩膀上就传来一股推力,他光着一只脚被人推进房间,“咔哒”一声,房门再次关上。
“你他妈……”
陈默骂人的话,在抬头看见面前的人时戛然而止。
他的房间窗帘拉了一半,所以光线有些暗,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席司宴宽阔的肩膀靠着门,一只手还揽在他腰上防止摔倒的从容模样。
陈默愣了半晌,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门。
“什么情况?”他懵逼问。
他不记得上辈子大年三十,席家有人来过。
席司宴的目光扫向底下他踩在地板上那只光着的脚,手上用力提了提,让陈默那只脚得以落在他的鞋背上。
席司宴说:“别踩地上,冷。”
第42章
陈默脚被迫离地, 两人上半身瞬间贴近,他完全不懂这操作,第一反应还挺震惊:“我好歹也有一百多斤吧, 你这么轻而易举显得我很像个弱鸡啊。”
“这是重点?”席司宴垂眸低问。
隔得近, 他说话的气息近在咫尺。
陈默终于觉察出那么点不适应, 动了动,“你先松开。”
“你鞋呢?”席司宴没松手, 替他在四周看了看。
陈默翻了个白眼,“在门外。刚刚要不是你推我一把,我至于把鞋踢出去吗?”
“抱歉啊。”席司宴胸腔震动两声, 似乎憋着笑意, “遇到个不想搭理的人, 就只好上你这儿来躲躲了。”
陈默想到刚刚杨舒乐电话里说要找的人, 大约猜到那个他不想搭理的人是谁了。
可既然不想遇见,他出现在杨家这就有悖常理了。
陈默问:“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席司宴反问,说:“你们家给我爸妈发了邀请函, 过年他们得应付家里人,来不了,就让我来了。”
听起来挺合理的。
如果不是上辈子席家压根没人来, 陈默真就相信他是为了两家交情,替父母走了这一趟。
不过陈默也没深究, 手在席司宴肩膀上撑了一下,准备要单脚跳开去换另一双鞋。
手是撑上去了, 不过没来得及跳。
门外就响起了杨舒乐的敲门声。
“陈默, 在不在?”
声音冷漠僵硬, 透露着不情不愿。
陈默要跳开的动作凝滞, 回了句, “在。”
“大哥让你快点下去。”
杨舒乐说了声就想转身离开。
就因为一个期末考,今天他在一大堆亲戚面前彻底没脸,一句话也不想和陈默说。结果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自己脚边的鞋。
只有一只,呈翻倒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些预感。
在门外站了两秒。
再次出声:“陈默。”
“有事?”
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确定陈默此刻就在门里边。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遗落一只鞋在外面,人就隔着一块门板,却一点打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杨舒乐直接问:“你有看见宴哥吗?”
这句问话从外面传来时,陈默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人,彼时席司宴已经放开在他腰上的手,靠着门,似乎在等待着他如何应付。
陈默半晌不出声,席司宴用口型提示他:说我没在。
凭什么?陈默给了他一个这样颇有些无语的眼神。
席司宴看了他两眼,突然上手迫使他侧头,然后凑他耳边低声说:“我现在要是出去,不出半小时你亲爹妈就能告诉你所有亲戚和合作者,我和杨舒乐私交甚好。”
陈默仰头躲开这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压迫感的动作,怀疑,“你来都来了,不是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有啊。”席司宴点点头,“可这个私交甚好的对象,不是你吗?”
这话直接给陈默整不会了。
他总觉得今天的席司宴有些不太一样,而且两人实在是隔得太近,陈默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失神了那么一两秒钟。
好在他很快清醒。
抬头,冷漠:“那你求我。”
“求你。”席神人设碎了一地。
陈默难以置信,“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有吗?”他淡定:“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遇到困难求助难道不是本能?”
神他妈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