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书宁过来的时候,陈庆看到了他脖颈上一片青青紫紫。
他也算是成亲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那是什么,他在心里悄悄给李欣竖了个大拇指,想到自己,身上有印子的从来都是自己,也怪周远皮糙肉厚,掐他他都不疼的。
陈庆坐到周远的旁边,周远握住他的手,在他手上亲了一口,陈庆赶紧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他的手短短胖胖,现在上面还有冻疮,也不知道周远是怎么亲下去的。
到了镇上他们就分开去逛去了,戚书宁要去买笔墨,周远跟陈庆去买点心果子。
陈庆说:“那咱们今年能把娘叫到家里来吃年夜饭吗?”
“当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周远说,“我也不信什么克这克那的,我把你从娘那里带走了,我自然也要跟你一起孝敬她。”
陈庆握紧了周远的手,也在他的大手上亲了亲。
周远高兴得紧,他一高兴就想给陈庆买衣裳,于是又把人带去成衣店里买衣服。
从成亲到现在,他给陈庆买了很多衣裳,他之前出一次们,就要给陈庆买点衣裳,他没忘记自己在成亲的当天,看到自己空空的柜子,第一个想法就是要给陈庆买很多很多衣裳。
买完衣裳之后,就是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都买完之后,他们在牛车边等李欣他们,周远突然想起孙大娘要的一些调料他们忘了买,于是让陈庆在这边等着,他去买回来。
陈庆坐在牛车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往街上的方向。
突然陈庆看到了一个人,是上次打算把他掳走的孙家的人,他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反正是孙大娘的一个侄子。
他神色慌张,四处张望,陈庆没反应过来,跟他的目光对上了,陈庆赶紧移开目光,好在孙伟好像是着急去做什么,没有上前来找他的麻烦。
没一会儿周远跟李欣他们一起回来了,看到陈庆面色不对,赶紧上前去仔细检查他的身上。
陈庆握着周远的手,朝他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看到一个人。”
“谁?”周远还是不放心。
“就是娘的娘家的侄子,我看他着急忙慌的。”
周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着牛车往回走。
路上陈庆就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倒是周远留了个心眼,想着有时间要去了解一下,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回到家之后,陈庆去跟孙大娘商量过年的事情,周远在家里整理他们买回来的东西。
“那怎么行,你们小两口自己过年,我跟着去算什么样子。”孙大娘听了陈庆的来意之后坚决不同意。
“要是您不来我们家里,那我们就在您这里来吃饭。”陈庆挽着孙大娘的胳膊。
孙大娘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胡闹。”
“娘,周远买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吃不完,而且我一个人做饭,您来帮我。”陈庆已经知道怎么拿捏孙大娘,软磨硬泡终于让她同意了。
冬天的夜很安静,陈庆枕在周远的肩膀上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在夜里的时候周远起过一次身。
周远在夜里比较浅眠,这是跟他在军营里的经历息息相关的,在军营里,随时都要提防敌军偷袭,所以在听见院子外面又脚步声的时候,周远就披着外衣起床了。
他没点灯,走到院墙边上,就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上午陈庆说遇到过孙伟,晚上孙伟就鬼鬼祟祟地来到他们村里了?
那孙伟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没走到孙大娘家门口,就回过头跟周远对上视线,孙伟是吃过周远的拳头的,在周远还没有动作的时候他撒腿就跑。
周远翻了个白眼,决定等天亮就把这事儿解决了。
陈庆完全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周远说今天要出门的时候愣了愣:“那你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回来贴对联。”
“中午你去娘那里吃饭,我中午可能回不来。”周远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后让陈庆歇会儿自己出去。
周远到了镇上,找到在镇上的王五,请他喝了一顿酒,打听到了孙伟的事情。
原来孙伟在被退亲之后就有些一蹶不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镇上的混混搅和在了一起,跟着那些混混去过赌坊,先前尝到了甜头,后面就开始输。
这次听说是输了二十两银子,周远心下了然,那孙伟昨晚到他们家,就是想要偷钱。
周远想起先前镖局的年终人情往来,其中就有镇上的这家赌坊的管事,周远跟王五道了谢,随后去了赌坊里。
等把这件事情解决已经快天黑了,周远赶紧往家赶,回家路上还不忘给陈庆带上最后一笼的肉包,一直放在心口。
陈庆站在院子门口等他,听见牛车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迎上去的时候害怕他又像上次一样被人打了,仔细看了看他没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
周远不想瞒他:“昨晚上你睡着了我看见孙伟在娘的家外面鬼鬼祟祟,今天去解决了一下这件事情。”
陈庆一惊:“娘没事吧?”
“没事,有我在,他没敢做什么。”周远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找了镇上赌坊的管事,请他们帮我盯着孙家的人,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陈庆看着他,想着要是没有周远,他可能会一直提心吊胆,但周远会未雨绸缪,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给我留饭了吗?有点饿。”
陈庆跟他一起把牛栓好,又给牛喂了干草,陈庆才说:“下午跟娘一起剁了肉馅,做了肉丸汤,用的是双胞胎他们晒干的蘑菇,可鲜了。”
周远从怀里掏出鲜肉包:“给你带的,就剩最后几个了,老板也要回家过年不出摊了。”
虽然周远一直放在怀里,但还是有些凉了,陈庆吃了一口,还是他记忆里的味道。
回到房间里,陈庆把温着的一碗肉丸山菌汤端给周远,还有三张饼。
周远一口饼一口肉丸吃得香,陈庆坐在他的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周远偶尔喂他一口汤。
一盏昏黄的灯,两个心有彼此的人,静谧而温馨。
杀鸡, 炖肉,上坟,年夜饭。
孙大娘没犟过陈庆, 晚上还是在陈庆的家里过年, 陈庆很开心,做饭的时候干劲都多了些。
上午他们一起去上坟, 陈庆和周远先拜祖母, 再和孙大娘一起祭拜孟家爹爹和孟涛。
回家之后陈庆和孙大娘在灶房里做饭,周远一个人挖了一堆黄土在院子里玩。
“这是黄泥吧?”陈庆看着周远一手泥, 脸上还沾了些。
“对, 我来做个小炉子。”黄泥是最适合迎来做东西的材料,周远想做一个像是在云溪镇那样的的小烤炉, 他先前就去找了李欣让他帮忙做了一张铁网。
“在云溪镇的时候,田掌柜就有一个这样的炉子,上面可以烤土豆红薯, 也能烤肉。”周远看着初具轮廓的轮子,“下面烧点木炭,就行了。”
孙大娘干脆让陈庆帮着周远做, 自己去灶房里做饭, 陈庆手巧,干活比周远细致多了。
周远先前修房子还剩着几块砖头,这会儿堆在牛棚那里, 陈庆帮他和黄泥,他就去一边洗砖头。
下午的时候这个简单的小炉子就搭好了, 周远去灶房里铲了些炭火出来, 小炉子上面搭上了铁网,上面放了点山栗子, 也是张旭家给的。
周远心血来潮,让陈庆帮他切了点梅花肉薄片,他放在自己的小炉子上烤了烤,滋滋冒油,一阵香气袭来,再撒点从云溪镇带回来的调料,陈庆跟周远差点就在这里就吃饱了。
还是孙大娘叫他们留着点肚子吃完饭,不然她觉得陈庆他们两个人能守在那里吃完半头猪。
“再烤一点给李欣他们送去吧?”陈庆擦了擦嘴角,想着李欣可能会喜欢。
“行。”
于是陈庆又去切了点肉,眼巴巴等着周远烤好,然后裹上调料,再一片片码好,装进碗里。
送去李家的时候李家也正在准备年夜饭,张茵下厨,李欣打下手,戚书宁烧火,也是其乐融融。
周远他们没多打扰,只是约好明天一早去庙会。
回到家里,孙大娘也已经准备好了一桌菜,清炖猪蹄汤,红烧丸子,腊肉腊肠一碟,一道土豆烧排骨,三碗精米饭,已经是很丰盛了。
这一年过得太快了,去年过年还没跟周远光明正大,今年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周远买了酒,这样的日子适合小酌一杯,还是去年一样的桂花酒。
陈庆今天没拘着自己,喝了个开心,只是他酒量不好,没一会儿就晕了,孙大娘和周远一起收拾了桌子,孙大娘提醒周远不要忘了时间,在子时的时候要放鞭炮。
周远应了,把孙大娘送回了家里,他才回到家里,陈庆趴在床边醒酒。
他喝多了脸很红,眼睛水汪汪,看到周远回来就朝他伸手要他抱。
陈庆平常都不喝酒,上次喝一点酒还是在成亲的时候,喝完了就说要回家,今天喝完酒到是不说要回家了,只是想个孩子一样伸手要他抱。
周远把他用抱孩子的姿势抱起来,陈庆抱着他的脖子:“周远……”
周远看他:“怎么了?”
“喜欢你。”陈庆说。
陈庆平时是个很内敛的人,他几乎没有在周远的面前说过喜欢之言,但周远从不怀疑陈庆的感情。
他的感情细化在每一个方面,含情的眼眸,无微不至的的关心,还有很多很多,周远身在其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里,太多爱意需要宣泄,周远几乎是有些粗暴地脱了陈庆的衣裳。
而喝醉的陈庆给了周远更大的惊喜,平日里他太害羞,周远想让他说的话他不说,想让他做的动作他不做,但今天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周远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好在他没忘记孙大娘的叮嘱,在子时的时候起床去放了鞭炮,回来再重新抱着陈庆睡下。
陈庆喝了酒不记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觉得腰有点酸。
周远煮了几个鸡蛋当早饭,在家里等着李欣他们来,他们打算今天去庙里烧香,尤其是今年周远开始往外跑,受上次他受伤的影响,陈庆也想信一下神佛。
陈庆他们都收拾好了之后李欣才姗姗来迟,陈庆敏锐地看到李欣走路的姿势有一点别扭,而戚书宁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
陈庆打心眼里为李欣高兴,所以在收拾牛车的时候,在板车上垫了块垫子,陈庆知道李欣好面子,所以也给自己垫了一块。
一路上戚书宁都在傻笑,周远简直觉得没眼看,李欣恼羞成怒,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还是怀远寺,这次戚书宁不拜文殊,他要去拜月老。
从怀远寺回来,他们又约好正月十五去县城看灯会,去年陈庆没看成,今年一定要去看看。
初二,陈庆跟周远去孙大娘家里吃饭,没想到那王婶子竟然又上门来了,还是为了孟中,也就是前村长的生辰来的。
陈庆没想到他们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去年他们就算计周远,他家的夫郎张然还找陈庆的麻烦,今年竟然还敢上门来,恬不知耻地还想收礼。
孙大娘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功夫:“初五那天有事,就不去了。”从前嫌弃他们孤儿寡母,这会儿又眼巴巴地凑上来。
周远直接黑着脸,王婶子看着胆颤,但没办法,家里实在是太艰难了,只能寄希望于村里人的孝敬,但他们好像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没了村长这个身份,谁还想对他们点头哈腰。
她走在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路上的周远,一时间也是后悔,早知道不招惹他就好了,现在村长的位置没了,一大家子也分家了,大儿子二儿子都不想再与孟中来往,张然那个蹄子也跑了,一家人在村里声名狼藉。
王婶子还回娘家去找王山算账,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王山,却发现王山已经嫁了人,是他们村里的一个猎户,听他娘家嫂子说,王山跟了那猎户,连彩礼都没给家里。
又说那猎户一张黑脸,长得虎背熊腰,常年在山里住着,又好像很是喜欢王山,上山打猎都把王山带着,连王婶子娘家嫂子都不敢上门去找他们,更何况是她了。
心里有苦说不出,她今天去了村里很多家人,好一点的就是像孙大娘这样婉拒的,更多的都是冷嘲热讽,说什么的都有,更难听的就拿扒灰说事,王婶子面上火辣辣地疼。
王婶子回到家里,看着已经有些破洞的窗户,只觉得余生无望,而屋里的孟中还躺着,听她回来的动静,破口大骂她怎么不早点回来煮饭。
小儿子孟兵坐在他家门口,目光呆滞,嘴里念着张然的名字。
王婶子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念着造孽造孽。
另一边,周远看着陈庆:“我记得你是会打架的,怎么不把她打出去。”
陈庆踢了他一脚:“她都多大岁数了,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初五他们一家去了李欣他们家里吃饭,先前因为张茵的病,他们的新房落成都没多大的喜悦,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再没去过,所以初五的时候打算去李欣的房子里聚聚,当做是迟来的暖房。
初四的时候他们去镇上买了些东西,总不能双手空空地就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牛牛在院子里的一块沙地上写字,李铁匠在跟李欣说打铁的事情,戚书宁在灶房里烧火,张茵在张罗吃的。
李欣看到陈庆来了,也不听李铁匠絮叨了,他跑到他们的面前:“我也要一个你们那样的小炉子,烤肉吃可太好吃了。”
拗不过李欣,陈庆跟周远又去挖了黄土,跟陈庆在院子里做炉子,牛牛也不写字了,也在一边捏黄泥玩,起初他们只觉得牛牛是瞎玩,没想到等陈庆的小炉子做出来之后,一看牛牛,牛牛竟然捏出了个瓷瓶的形状。
李欣一看:“这瓶子,是外祖父家多宝阁上那个?”
牛牛点头:“哥哥,我做得像吗?”
“很像啊,做得真好。”
得到了夸奖的牛牛用一双泥手摸了摸鼻子,笑得很开心,李铁匠看着牛牛,若有所思。
新做的小炉子果然被李欣拿来烤肉,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出门买的都是梅花肉,还有李铁匠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的一块羊肉,也都被切好,放在铁网上。
不仅有肉,还有菜,李欣恨不得把所有菜都用来烤。
周远笑他:“请人上门来吃饭,结果还要客人自己带锅灶是吧?”
李欣才不管他,他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不过这样吃饭也是新奇,牛牛兴奋得不行,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又止不住地一直吃。
最后李欣准备的吃的全都吃完,他又给大家都泡了茶,戚书宁年后还是要回书院去读书,他已经耽搁了一年了,今年九月一定要去参加秋闱。
“秋闱在哪里考啊?”周远问。
“秋闱设两个考点,一个在原仓府,一个在临北府。”戚书宁回答,“咱们属于南布政司管辖范围,所以在原仓府参考。”
“那得提前去,不然住宿都是问题。”周远说。
“知道。”戚书宁点头,“我会提前一个月过去。”
“你呢,今年是不是也要出门很久?”李欣问他。
周远看了一眼陈庆:“我打算带阿庆回一趟他的老家,毕竟岳父岳母还葬在那边,我想我们既然在这里定居了,总得把亲人都接过来。”
李欣点头,有些气呼呼地说:“最好再教训一下阿庆那些亲戚,一个个的什么东西,欺负这么一个小哥儿。”
陈庆拉了拉李欣的胳膊:“我没事的,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嘛。”
周远却说:“现在的好也不能掩盖从前吃过的苦,回去走一趟,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放下了。”
他摸了摸陈庆的脑袋:“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就回去。”
陈庆点头:“那还要回你的家里吗?”
周远摇头:“我已经把我家里的事情都处理解决完了。”他在决定要移居的时候,就提着刀去找了小叔一家,他们这些年克扣的自己寄给祖母的钱,都让他们还了回来。
二叔骂他不孝,会天打雷劈,会断子绝孙,周远丝毫不在意,只有坏事做尽的人才会断子绝孙。
陈庆握住了周远的手:“但我想去看看,虽然咱们给祖母重新立了墓,但我还是想把我以前匆匆挖的坟,重新加固一下。”
“那好,反正都是顺路,去一趟也没事。”
周远看着陈庆,不管去哪,只要陈庆在他的身边就好。
正月十五, 陈庆第一次看到了县城的花灯。
年前他在县城里镖局的后院住过一段时间,这次为了不想花多余的钱,又住回了镖局的后院。
到了夜里, 县城里很是热闹, 周远紧紧地牵着陈庆的手,害怕人群把他们冲散。
每一处花灯都各有各的精致, 陈庆的个子不高, 没有挤到前就基本看不见,周远干脆就像以前一样, 把他抱起来, 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李欣比陈庆高一些,在后面也看不见,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比自己还瘦弱的戚书宁,白了他一眼之后自己拼命往前拱,没嫁个高大的男人, 就只能自己努力,谁叫都是自己选的呢。
花灯做工精巧,一层一层让人应接不暇, 每一层似乎都是一个不普通的故事, 陈庆每一个都看得如痴如醉。
灯会上也有猜灯谜的,但他们都不识字,所以并没有去擦灯谜, 这下可轮到戚书宁大展身手了。
李欣其实对灯谜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戚书宁牵着他的手, 给了钱去猜, 只要猜对了所有的灯谜,就能拿到头奖, 是一个岫玉的发簪,上面雕的是凌霄花。
戚书宁觉得那发簪与李欣很配,于是把所有的灯谜都猜完了。
拿到岫玉发簪的时候,戚书宁接过来,随后小心翼翼地给李欣插在发髻上,哥儿的发髻很简单,只一枚玉簪就能做全部的装饰。
李欣嘴上嗔怪:“我又不喜欢。”但面颊又红得厉害。
戚书宁笑着说:“我虽然不如大哥健壮,但我比大哥会读书,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能靠文采给你。”
周远听完了他的话黑着脸,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谁没文化呢!”
他们在灯会的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也许是因为这个玉簪,这一晚上李欣都挺温柔的,这还让戚书宁有点不适应,他说出来之后李欣直接黑了脸,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十五过了,年也就过完了,镖局也要开工了,周远现在就像是一个甩手掌柜,一切的事情都有专门的人来谈,孟启和孟栓子在十六的时候,就被安排去了临县,送一趟镖。
十六的时候就有人来找周远,跟他说起了孙伟的事情。
在先前周远的示意之下,赌坊的人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那孙伟还欠着赌坊的钱,又死性不改总觉得自己下一把就能回本翻身,所以欠赌坊的钱越来越多,而这件事,孙家的人都不知道,他先前的独资都是从家里偷来的,先前有些走投无路,所以才把主意打到孙大娘的头上,无奈遇到周远,只能做罢。
在过年的时候,赌坊的生意更好,孙伟再一次输光身上的钱之后,赌坊的打手打折了他的腿,又抬着人上了孙家的门,孙老太太一看自家的大孙儿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顺的孩子会去赌坊,但画押的手印也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孙康气得上蹿下跳,孙家老二的媳妇儿闹起了分家,孙老太太当即就被气得倒在地上,家里乱成一团,寒冬腊月地她倒在地上,也没一个人扶她,生生地把人冻瘫了。
孙康的夫郎心疼儿子,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去交给赌坊的人,但还是不够,赌坊的人也知道不把人逼到绝路,只说以后每个月都会来收钱。
而瘫了的孙老太太,两家都不想养,往常是家里的主心骨,一倒下就万人嫌,最后还是在村长的主持下,说一家养一个月,谁也逃不了。
周远知道了之后点了点头,对来人表示了谢意。
陈庆听完之后皱起眉头:“可是他们会不会去找娘的麻烦?”
周远摇头:“放心吧,有我在。”
果然他们都猜到了孙家人的无耻。
一个已经瘫了的老太太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还是他们的负担,从孙伟的事情一出来之后,一直在吵架的三兄弟终于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老太太的事情,三兄弟齐心协力,把孙老太太的屋子翻了个遍,除了几个老旧的银镯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几个人又相互不相信,都认为是老太太偏心,早就把钱给了其他人。
找不到值钱的东西,他们就更生气,觉得孙老太太是拖累。
他们没有那个胆量一包药药死老太太,但又真的不想养着这个累赘,于是想到了已经出嫁的孙大娘。
三个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用一张毯子裹着孙大娘,抬着她就往洛河村去,都是子女,凭什么老太太只要他们养?
周远和陈庆回家的时候,就听见孙大娘家的院子闹哄哄的,陈庆赶紧往家里跑,跑到了就发现孙康三兄弟拦着孙大娘,院子里还摆着瘫了的孙老太太。
孙大娘面红耳赤,嘴上一刻不停地骂着那两兄弟。
“从小娘就偏心你们,现在娘瘫了,你们想起我了?”
“你们记不记得,当年我向你们借钱,你们说的,要断绝关系,怎么?说话当放屁吗?”
孙康一张老脸已经完全不在乎:“娘对你有养育之恩,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躲不掉的。”
“我呸!”孙大娘指着孙康,“我出嫁你昧了我的彩礼,我想医孟涛你说不是一家人,你还上我家的门打伤我家阿庆,牢里还没把你关老实,让你又来我家撒野!”
陈庆挤到孙大娘的面前,抓住她的手,随后陈庆又看了一眼进门就躺在地上的孙老太太,她身上穿得单薄,只有一张毯子裹着。
他想了想,还是去屋里拿了一条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要是在这个院子里冻死了,那才真是晦气。
孙老太太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陈庆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别的想法,她迫害娘那么惨,还想卖掉自己,如果不是周远,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卖掉之后是什么光景,陈庆对她生不起同情心。
周远在陈庆的身后,陈庆过来的时候他先回了一趟家,随后站在了孙大娘的身边。
他目光锐利,像是鹰隼一样看着孙家的三兄弟:“带上你们的人,从我娘家里滚出去。”
孙康一直很怵周远这个人,这会儿听他管孙大娘叫娘,又看他护着陈庆和孙翠,终于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孙康的心里在打鼓。
一时间院子里对峙起来,周围也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都伸着脖子来看,但碍于周远,不敢有人说三道四。
“滚不滚!”
“凭什么!几家一起赡养,孙翠她也跑不了!”孙老三梗着脖子。
“咳,咳,翠,翠。”孙老太太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
孙大娘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凑近了孙老太太的面前:“当年是您说的,老死不相往来,是您说的,以后断绝关系,我现在不养你,我有错吗?”
“嗬嗬嗬,翠,翠。”她已经动不了了,整个人都扭曲着,孙翠想了想,还是抓住了她的手。
“我是个寡妇,阿庆也嫁人了,我养不起你,跟着你的儿子回去吧。”孙大娘想挣开她的手。
但孙老太太抓着她的手抓得死紧,似乎还想把孙大娘的手拉进被子里,只是她的动作太艰难,所以费了很久的力气。
孙大娘感觉到她的手上被孙老太太塞了什么东西,孙老太太用尽最后的力气,小声说:“别,别,说。”
她的声音就如蚊呐:“错,错了。”
孙大娘收回手:“我不会把你留下的。”
“孙翠!”孙康指着孙大娘,“今天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孙大娘跟孙康对上,没再注意地上的孙老太太。
周远闻言,直接把刀插在地上,刀鞘和地面接触,发出噌的一声响:“是吗?”
眼看着就要动武,孙老太太嚎哭了一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的孙老太太突然呼吸急促,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一生就要体面的孙老太太,就这么死在了地上。
一生要强,晚年凄凉,临终悔悟,于事无补,这就是孙老太太的一生。
这下孙家的三兄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要离开,连孙老太太的尸首都不想收敛,周远就把人拦住:“这样就想走?”
孙康梗着脖子:“人都死了,反正孙翠有办丧事的经验,再办一次怎么了?办丧事还能收钱呢。”
这简直就是往孙大娘的心口上插刀子,谁都知道孙大娘早年给公婆办了丧事,没过多久又给自己的丈夫办,前些日子,又是自己的儿子。
一向都愿意躲在周远身后的陈庆听到他的这些话,气得手都在抖,他走到孙康的身前,一拳打在孙康的脸上。
陈庆的力气不小,又是出其不意,一拳下去,孙康的门牙摇摇欲坠,等孙家兄弟反应过来要对陈庆动手的时候,周远的刀已经出鞘了。
他的面上都是戾气,一把长刀闪着寒光:“我说了,带着你们的人,赶紧滚。”
周远是有战功在身上的,即使他杀了人,也不需要偿命,这是朝廷对他的嘉奖。
孙家两兄弟爬起来把孙老太太抬了起来,刚刚孙康的话提醒了他们,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再养着一个瘫了的老太太,办了丧事还能收礼钱。
像是生怕孙大娘后悔,他们抬着尸体就跑了,一路上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看着一切闹剧结束,孙大娘才看到孙老太太当时强行塞到她手里的纸,那竟然是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孙大娘只觉得讽刺无比,以前上门借钱的时候不给,说女儿哥儿生来就是要为了兄弟奉献的,可死到临头了又把钱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