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孙大娘门前的时候,孙大娘被吓了一跳:“阿庆掉水里了?”
陈庆摇了摇头:“娘,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孙大娘赶紧跟在他们的身后,看到陈庆进房间去换衣服,他才问李欣:“发生什么事了?”
李欣:“我也不清楚,还是等阿庆一会儿说吧?”
很快陈庆就换好了衣裳,然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跟孙大娘讲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张然说的孙大娘和周远的坏话那一部分。
陈庆这会儿才有些后怕,他从来洛河村开始就一直小心谨慎,生怕给孙大娘添一点麻烦,先前有人说他闲话,那些汉子当着他的面说荤话他也能忍,但今天张然说了孙大娘和周远。
陈庆有些胆怯地看着孙大娘:“娘,不会有什么事吧?”
孙大娘笑了笑:“娘现在可管不了你了,都学会打架了。”
李欣也笑,还跟孙大娘说刚才陈庆的英勇:“婶子您是不知道,阿庆真是英勇。”
看着他们两个这么打趣自己,陈庆总算松了一口气,孙大娘才说:“那张然在村里名声不好,又出了扒灰的那种事,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不好的。”
孙大娘和李欣安慰他好一会儿,看时间不早,李欣去洗衣服,孙大娘要回家去做饭。
现在家里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家里养的家禽家畜多了起来,尤其是那猪崽,太能吃了。
“一会儿回家里来吃饭。”孙大娘临走前说。
陈庆不想让她走,一会儿租地的人就要来了,娘在这的话还能帮他说说话,他实在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但孙大娘不理他,应该是周远离开的时候叮嘱过她。
陈庆垂头丧气地看着她离开,没一会儿张旭一家就上门来了,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新村长。
张旭是个汉子,他肤色黝黑,身边跟着他的媳妇儿,他媳妇身上的衣裳虽然有补丁,但胜在干净整洁,她的手边是一对双胞胎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背后是一个哥儿和一个儿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我们听村长说了,说您家里可以把地赁给我们种。”因为家里只有陈庆一个人,所以开口说话的不是张旭,而是他的妻子。
陈庆点了点头,干巴巴地说:“是这样。”
“租金方面呢。”那女人搓着手,似乎也有些局促,还有些隐藏在局促下面的一点希望。
陈庆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跟家里人商量了,这几亩地都租给你们,每年收成的时候把我们家的赋税交上,然后再给我们地里出息的两成。”
张旭听到他的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真的吗?你们只要两成?”
陈庆往后了一点:“是的。”
张旭想起周远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他的赋税是有减免的,但减免的这一部分他们并不打算折算,这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
张旭的妻子捂着眼睛:“谢谢,谢谢你们。”
陈庆赶紧摇头:“没事,没事。这样谈好的话,过两日就去衙门里写文书吧?”
他们对着陈庆千恩万谢,他们家人口多,赋税重,没有粮食交税就只能给钱,但钱哪里是那么容易赚的,张旭到处打零工,身上已经有了旧疾。
他的妻子整日做绣活,去镇上洗衣裳,寒冬腊月手上长满了冻疮,几个孩子成天往山里跑,只为了找点蝉蜕和简单的药材换点钱。
而现在,他们能种地了,真是太好了,而且条件并不苛刻,他们甚至还能有余粮。
张旭只差给陈庆跪下了,陈庆实在不善于处理这些情况,他赶紧说:“不用谢我,好好种地。”
村长只是来见证,看他们谈妥了,边带着人起身离开。
陈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双胞胎的姐姐往陈庆的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等他们走出去之后,陈庆才看见自己的手心里,是一个野果。
陈庆把野果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很是开心。
没一会儿周远回来了,陈庆还没做饭,于是两个人去了孙大娘那里,孙大娘早就做好了两个人的饭。
吃饭的时候孙大娘跟周远说起了陈庆今天发生的事情,周远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就是跟孙大娘和李欣一样大笑起来。
“阿庆学会打架啦!”
陈庆被他们调侃了一天,仿佛打架是件很光彩的事情一样。
回去的路上周远牵着陈庆的手,陈庆还是有些担忧:“不会有什么事吧?”
周远揽过他的肩:“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再说,你肯定不是故意惹事的,一定是他做了什么。”
陈庆想了想,然后说:“他可能喜欢你。”
周远停住脚步:“我冤枉,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天地良心。”
第48章
周远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 倒是陈庆,急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起来, 嘴里就起了个燎泡。
起床洗漱的时候, 陈庆疼得龇牙咧嘴,周远这才发现, 捧着陈庆的脸看了好久。
他想起孙大娘说的, 陈庆心里有事就会吃不下睡不着,又自己憋着谁都不肯说。
他有些严肃地看着陈庆:“怎么回事?”
陈庆支支吾吾:“可能是最近水喝得少, 上火了吧。”
周远才不信他, 陈庆这个人惯会骗人的。
“是在想昨天的事情?怕他们来找麻烦?”周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有我帮你补上。”
“可是……”
周远捧着他的脑袋:“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吃饭去。”
等陈庆吃完早饭, 周远在院子里套牛车,他们今天要去衙门,赁地的契书要衙门盖印。
陈庆这段时间都没出门, 周远想带他出去转转。
只是他们刚要出门, 就被张然他相公孟兵就找上门来了。
昨天张然湿着身子跑回家,一路上被村里很多人看到了,回到家之后他发了一大通脾气, 把他丈夫孟兵骂了个狗血淋头。
孟兵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检点, 骂他不知羞耻, 张然只是换了衣裳,恶狠狠地盯着孟兵:“那你有本事把我休了!把我休了你就不用当王八了!”
孟兵看向张然:“谁推你的, 找他家要钱去,你风寒了治病要花钱!”
张然嗤笑了一声:“你去找周远吧,他家有钱,他夫郎打的我,你不去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孟兵骑虎难下,但被张然这么一激,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周家门口。
孟兵不想一开始就输了气势,他的声音很大:“就是你欺负了我夫郎是吧,他昨晚烧了一夜,你们赔钱。”
他的声音把陈庆的心都吓得颤了一下,自己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是你家啊,我没去找你们,你倒是先找到我家来了。”
他松了牵着的牛,大步走到孟兵的面前,孟兵本就比他矮了很多,这会儿周远往他面前一站,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颤。
“我家夫郎因为昨天的事情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早上起床连饭都吃不下,我抱着都瘦了好几斤,我没来问你家要粮给我夫郎补身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来问我要钱?”
孟兵又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们倒打一耙!”
正巧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李欣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进门,看到孟兵还愣了一下,随后也没管,往周远身边去:“喏,给你,爹帮你补好了。”
原来他抱着的是周远的那柄长刀,因为有几个缺口,被他送去李铁匠那边修来着,今天刚修好,就让李欣送了过来。
周远的眼睛一亮,也不管那孟兵,把到从刀鞘里抽出来,就去看他的刀。
李铁匠的打铁手艺确实是最极好的,这把刀整个焕然一新,闪过的刀光凌厉,周远这才收回目光:“帮我跟爹说声谢谢。”
“好了,我回家了,你们这是要出门吗?”李欣看着他们套好的牛车,“去镇上的话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李欣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压根没把一边的孟兵看在眼里。
周远回过头:“你还在?”
孟兵咽了咽口水:“你们要,要赔……”
周远突然甩了一下刀身,破空而来的刀锋直逼孟兵的面庞,他吓得坐在地上,在周远收刀的时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孟兵回到家里,张然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孟兵弄出动静,张然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嗤笑一声:“让人打回来了?”
孟兵踢了一脚门口的罐子,四分五裂裂了一地。
张然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难道自己的后半辈子都要搭在这个窝囊废身上?
他站起身来:“孟兵,休了我吧,我不跟你过了。”
孟兵愣了一瞬,立刻冲到张然的面前:“你敢!”
张然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个天阉之人,你就按我说的做,不然到明天,村里的狗都能知道这个消息。”
他走得决绝,孟兵傻愣在原地。
另一边,周远回头看陈庆,摸了摸他的脸:“就这样的人,还能让你急得嘴上长燎泡,你太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陈庆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我以前,小的时候家里其他的兄弟姐妹欺负我,我怕我爹难受,所以都忍着;后来来到洛河村,我跟娘,家里没个男人,我也很怕生事,所以才会这样。”
周远弯腰亲了亲他的脸颊:“以后不用想得这么多,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有人惹你生气你就骂,有人动手你就比他狠十倍,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我们阿庆以后也要有脾气才行。”
陈庆抿唇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周远把他抱上牛车,在村口看见了等在路边的张旭,今天是去签契书,他们家也要有人去。
张旭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看到周远之后有些腼腆地笑,把背篓放在他们牛车上:“这是年前捡的一些山货,送给你们。”
周远没说话,他看了一眼陈庆。
陈庆硬着头皮开口:“不用不用。”
张旭把背篓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了陈庆的背篓里:“这些都是孩子们捡的,让我务必要给你们,孩子们的请求,我也拒绝不了。”
陈庆看着背篓里有榛蘑,有山栗子,有松果,很杂很乱,但心意很足。
陈庆看向周远,周远朝他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就收下了,多谢你。”
张旭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那咱们出发吧。”
周远点头,却看见张旭埋头往前走,他叫住张旭:“上车坐啊,这么大的地方呢。”
陈庆是坐在周远的旁边的,整个牛车只放了陈庆的一个背篓,还有很宽的空间。
张旭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走着就行。”
周远的眉皱了一下:“快上来,一会儿耽误了时间。”
张旭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爬上牛车,又一个劲儿地跟周远道谢。
路上周远也跟他闲聊两句,才知道他是从接近战场那边的村庄逃难过来的。
“那时候我们隔壁村基本都被外族人屠了,我想着不行,就赶紧带着媳妇儿往南边走。”张旭挠了挠头,“一路上也算是顺利,偶尔也有好心人接济,我们才能走到这里。”
张旭又擦了擦眼睛:“能在村里定居,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又遇到你们,让我们能有地种。”
周远笑了笑:“给你们种总比荒在地里好,我不会种地,又不想夫郎和娘太辛苦。”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衙门,赁地的事情办起来并不复杂,也不用惊动县令,师爷就能做主办了,但师爷对周远还有印象,于是将这事告诉了县令。
等着衙门盖印的时候,县令大人过来了,周远带着陈庆和张旭对县令行了礼,县令又把周远叫到一边去说话。
“真不考虑在衙门里当个衙差?”县令是知道周远的本事的,当个衙差或者捕快绰绰有余。
“多谢大人抬爱了。”周远并不想入官场,即使是个衙差或者捕快,若他真有这个心思,就该留在京城肖将军府上,或者直接留在边疆。
当年离开边疆的时候,肖将军曾经说过,若是周远不愿意给他当亲卫,也能靠着自己的一点薄面,把周远安排进崔家的先锋队里的。
崔朝明将军手底下的兵,都是前途无量的。
周远不想再那样活着,所以才会选择来了洛河村,娶了夫郎之后就更不想沾染这些事情,能带着陈庆四处走走就很好了。
“你有别的志向,本官也不再劝你,听说你是想办镖局?”县令说。
周远点头,实话实说:“是有这个意思,不过都还没准。”
“先前县城的振威镖局你可知道?”
周远点头,他既然想做这个,当然是调查好了的,以他的身手,在振威镖局当个镖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周远不想这样不自由。
“本官听说振威镖局要转手了。”县令当然是对县里的事情很了解,“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本官倒是可以帮你说和一下。”
周远愣了一下,振威镖局算是县城里最大的镖局了,怎么会突然就要转手?
“具体的不便多言,只是两位东家有分歧,着急出手,若你真有想法,本官可以从中斡旋。”
周远朝县令拱手,面上全是感激:“多谢大人。”
如果真的能接手振威镖局,那真的会省去很多前期的麻烦。
“明日院试放榜,你可有相熟的人参加了?”县令又想起一件事,问到。
“倒有一个,是家中弟婿。”周远回答。
“那你们可以等上一日,明日看了榜再回去,等衙差去报喜,估计得是好几日过后了。”
周远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镖局的事,如果有情况,本官会找人通知你。”
周远又对县令千恩万谢。
说完话之后,契书也已经盖完了,张旭说自己还有点事,就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周远就带着陈庆去县城转转。
这还是陈庆第二次来县城,他上一次来还是被孙家人绑架,来县衙找县令主持公道,当时整个人都是慌乱不堪的,根本没什么要好好看看县城的想法。
县城离洛河村比镇上要多花一个时辰,周远想了想,对陈庆说:“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啊?”陈庆睁大眼睛,“这样不好吧?不回去咱们住哪里啊?”
“住客栈啊。”周远牵着他的手,“咱们好好在县城里逛逛。”
“住客栈?会很贵吧?”陈庆抬头看着周远,“要不还是回去吧?”
“得带你体验一下住客栈是什么感觉。”周远不听他的建议,“还有明天院试放榜,咱们帮戚书宁看看成绩。”
“那,那好吧。”
陈庆是真没有正经地住过客栈,他奔波流离很久,到一个地方,住的不是破庙就是在野外,要是冬日,管事的也只会跟客栈说找马厩让他们凑合。
上好的客栈他真没住过。
周远牵着他,走到县城里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中等房间,就这也要一百文。
陈庆心疼钱,扯了扯周远的袖子,周远却不理他,陈庆咬牙,又问掌柜:“还有便宜一点的房间吗?”
掌柜倒也一直笑呵呵地:“再便宜一点的就是四人间,混合的,怕是不太方便。”
陈庆就不说话了,看着周远给钱,心都在滴血。
县城的夜晚很是热闹,周远带着陈庆在夜里转了转,毕竟是县城,有县衙坐镇,还有衙差在晚间巡视,所以也离很是安全。
陈庆舍不得花钱,晚饭跟周远一起吃了一碗面,很多东西都是看了一眼就做罢,周远也顺着他,逛了一会儿之后就回了客栈里。
陈庆有些认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周远干脆不让他睡了,拉着他熬到半夜,可能是因为是不一样的环境,陈庆很敏感,又别是一番滋味。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了巳时,陈庆推了周远几下,两个人匆匆洗漱好,就往衙门放榜处。
这时放榜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四周有喜极而泣的,也有捶胸顿足的,周远护着陈庆的肩膀,把人带到最前面,然后两个人看着榜,又对视一眼。
陈庆不识字,周远勉强认识两个,但在这密密麻麻的榜上,也看不太清。
周远让他旁边的读书人帮他看。那人也是好脾气,又细心地问了他们名字。
“戚书宁。”
“戚书宁,找到了。”
周远跟陈庆两个人都支起了耳朵,认真听。
“洛河村戚书宁,院试第三名!”
戚书宁这么会读书?这下他就是秀才了?
陈庆有些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欣,但这会儿人太多了, 要挤出去实在不容易, 他个子又小,很容易被踩到。
周远干脆把陈庆抱起来, 让陈庆坐在他的肩上, 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人群里。
陈庆从来没有被人托到肩上过,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曾经背过他, 那时的感觉已经记不清了。
他坐在周远的肩上, 有些眼晕,他抱住周远的头:“放我下来吧。”
陈庆不敢去看四周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周围的人肯定在看他们。
周远这才恋恋不舍地把陈庆放下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们早起还没吃饭, 这会儿有些兴奋,又有些饿。
在路边的一个摊子上,周远给陈庆要了一碗馄饨, 自己去旁边买了五个烧饼, 陈庆胃口小,一碗馄饨吃了一半,饼也只吃了半个, 剩下的全进了周远的肚子里,吃完之后他们又去了点心铺子, 给李欣和牛牛带了点心。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 陈庆心里藏不住事情,他跟还在卸车的周远说了一声, 就跑去了李家。
李家的新房子修起来很快,过不久就要上梁盖瓦了,最近李欣都在家里陪张茵,这会儿去李家找李欣一定能找到。
他到李家的时候,李欣跟张茵在院子里边理线边说话,戚书宁在一边的地上拿了根木棍在教牛牛写字。
“阿庆怎么跑得这么急?”张茵停下绕线的动作,看着气喘吁吁的陈庆。
陈庆喘着粗气,先跟张茵打招呼,然后把点心放在他们的小桌上:“我们昨天去县城了,等到今天,看到了放榜。”
听见放榜两个字,戚书宁站起身来,他走到李欣的跟前:“好像确实这几日放榜。”
李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就你这个记性,考得上才怪了。”
戚书宁听见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挠头。
张茵给陈庆倒了杯水,这套茶具还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一直很爱惜,还像新的一样。
陈庆把水喝完,才说:“我们看到成绩了,他考了第三呢。”
李欣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置信:“你又不识字,该是看错了吧?”
而作为当事人的戚书宁,似乎只是惊讶了一小下,随后就十分淡然:“跟我预估的成绩相差无几。”
李欣:?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李欣走到他的面前揪他的耳朵。
“你不感兴趣啊。”被他拧着耳朵戚书宁也不生气,“要是我连院试都考不好,就太辜负爹娘对我的好了。”
陈庆也笑起来:“说是报喜的队伍要过两天才来呢,到时候肯定很热闹。”
陈庆说完话去看张茵,张茵的面上含着笑,很是欣慰:“阿宁很用功,能考出成绩自然是对他的回报。”
“眼下阿宁考上了秀才,你们的新房子过不久也要上梁了,都是好事。”她的眼睛弯弯的,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
陈庆有些本能地转头去看她,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但很快又被院子里的喜气冲昏了头脑。
正巧李铁匠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听见院子里欢声笑语的:“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张茵走到他的身边:“阿庆刚从县城回来,说书宁考了第三名,这会儿正高兴着呢。”
李铁匠扬了扬眉:“哦?考上秀才了?”
戚书宁点了点头:“还要多谢爹,要不是您,我哪里能有今天的成绩?”
张茵拍了拍李铁匠的肩膀:“你去屠户家买些肉回来,再打点酒,今晚咱们自家先庆祝庆祝。”
她又回头:“阿庆回家去把阿远和你娘都叫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陈庆点头:“那我先回去啦,一会儿过来帮忙。”
看着陈庆离去的背影,李欣看向张茵:“娘,有没有觉得阿庆变了很多。”
张茵点头:“阿庆命苦,有了阿远之后,也总算让他幸福一些。”
陈庆还是绕了远路回去,他选择去了孙大娘那里,孙大娘刚好在家,看到陈庆进院子,就跟他一起去喂猪。
原先还粉嫩嫩的小猪经过快半年的时间,已经比来时大了一倍了,也没了原先的可爱的样子,还变得臭烘烘的。
虽然孙大娘已经尽可能地在保持猪窝的干净,但无奈猪身上就是带着味道,陈庆的眼睛里已经有些嫌弃了。
“娘,戚书宁考上秀才了,还是第三名呢。”陈庆把猪食倒进猪槽里,跟孙大娘说话,“茵姨让咱们晚上都去吃饭呢,说要热闹一下。”
孙大娘愣了愣:“我去不合适,你们去就好。”
陈庆沉默下来:“可是茵姨特地跟我说了让您也去,您不去的话……”
孙大娘也觉得陈庆变了很多,现在已经学会装可怜了:“好好好,我去,但是去的时候还是得带上点礼。”
陈庆点了点头,社交礼仪这些事情还是孙大娘比他在行。
他像个传话的小蜜蜂,这会儿终于肯回自己的家了。
周远在扫院子,看到陈庆回来就给他倒水:“话都传到了?”
陈庆捧着杯子喝水,喝完长舒一口气:“都传完了,茵姨让晚上过去吃饭呢。”
“行。”周远放下扫帚,“咱们去打酒,今晚肯定得喝点。”
陈庆点头,揣上荷包就跟在周远的后面,村里有一户人家会酿酒,村里人喝酒都往他家去。
他们在路上碰到李铁匠,李铁匠的手上提着一扇精排,两块梅花肉,听他们说是想要去打酒,便先回了家,又对陈庆说:“一会儿来家里帮忙,李欣的厨艺实在不行。”
陈庆赶紧点头:“我们打完酒就过去。”
周远直接打了两坛子,他让陈庆给钱,陈庆掏出自己的荷包,他刚刚竟然没有发现这荷包比他之前沉了不少,他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些碎银,还有铜板。
怕人家等得久,陈庆先把钱付了,才问周远:“我的荷包里是你放的钱吗?”
周远提着酒坛子,点头:“以后你是家里的一家之主,钱当然是要你来管。”
陈庆抿着唇笑,很快就走到了李铁匠家。
李欣在屋里忙活,戚书宁在灶边烧火,张茵不放心,本来想去帮忙,被李铁匠按住不让动。
没一会儿孙大娘来了,她日子一向过得清贫,这次来捡了些鸡蛋过来。
张茵说她客气,孙大娘只是笑,就跟张茵去一边说话去了。
陈庆也钻进了灶房里,周远把灶门口的戚书宁挤走了,自己开始烧火。
李欣朝他哼哼:“你敢对戚秀才不敬。”
周远比了比自己砂锅大的拳头:“以后就算是戚状元,只要做得不好,也得挨拳头。”
陈庆埋头处理食材,不跟他们交流。
一扇精排剁成食指长的小段,用葱姜腌了,李欣赶紧说这道菜他要自己来做,他的外祖父家那边有一道特色菜,叫糖醋排骨,是牛牛的最爱。
陈庆不跟他争,又去处理别的。
李铁匠不仅买了肉,还杀了鸡,还是只母鸡,李欣看到了边说:“说要给娘炖鸡汤补身体。”
陈庆把鸡处理好,放进他家的砂锅里,加了清水先煮浮沫,开了之后再重新加水,加上姜片枸杞一起煨上,李铁匠看见了陈庆放好的汤锅,又去屋子里翻出了一根山参炖上。
做好鸡汤,李欣的排骨也下了锅,原本嫩红色的排骨经过李欣炒制的酱料一裹,变得油亮亮的,闻起来也是一股甜香,周远说难怪牛牛爱吃,小孩儿嘛,可不都喜欢吃糖。
陈庆看着李欣炒的排骨,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这块梅花肉,他让李欣重新炒了一点酱汁,又把焯好水的梅花肉块倒下去,也裹满了酱汁,周远烧的火有些大,又煸出了很多油脂,最后陈庆用了一勺高汤,慢慢地炖煮这块肉。
剩下的菜就简单了一些,炒土豆丝,醋溜白菜,过年时晒的腊肉,腊肉煮过之后再切成薄片,原先有些腻人的肥肉变得晶莹剔透,像是能透光一般。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大桌子菜也都做好了,李铁匠家的桌子大,刚好能围成一桌子。
除了牛牛和张茵,每个人的面前都倒了一杯酒,李铁匠是大家长,他先举杯:“今天是个好日子。”
李欣跟张茵都笑了出来,李铁匠也笑了,随后他看向戚书宁,这里最有文化的就是戚书宁了:“阿宁有文化,阿宁来说。”
戚书宁站起来,挠了挠头:“谢谢大家。”
这会儿整张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还是周远发话:“还是先别说了,牛牛口水都要把碗淹了。”
于是大家菜开始动筷,吃着东西之后说话就不那么拘谨了,张茵的旁边是孙大娘,她捧着一碗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看着这一大桌子的人,轻声跟孙大娘说:“我也算是圆满了。”
孙大娘的面上也带着笑:“是啊,热热闹闹的真好。”
张茵又继续说:“李欣成亲之后,我心里的事情就少了一桩,现在就是牛牛,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孙大娘夹菜的筷子顿住,心中有了点不详的预感,他看向张茵。
张茵也在看她:“嫂子,咱们两家现在结了亲,日后也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