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了外裳,剩下的就是些贴身小衣, 这会儿周远正要伸手去拿。
陈庆的脸一红, 他走到周远的身边,按住他拿着自己衣裳的手:“我自己来吧。”
周远便放下, 但没离开,而是守在他的身边:“我看你之前衣裳都是放在床头的。”
陈庆红着脸把小衣囫囵地放进柜子里,才说:“是因为先前那个柜子很小,放不下。”原先他住的是孟涛的屋子,里面放了很多孟涛从前的东西,他没好意思把自己的东西挤进去,于是就都放在床头。
收拾完小衣,剩下的就是陈庆平日里的日常用品,针线包,几张没有绣完的帕子,还有几个荷包,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周远对这些似乎很感兴趣,一样一样地问他,蹲在地上太不方便,周远便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放在了床上。
厚厚的被褥下面是铺得满满的红枣花生,陈庆晚上都是虚虚地坐着,不敢压实,周远似乎也发现了床下的红枣花生,干脆掀起来,把那些东西都拂到床的最里面。
做完这些之后,周远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在床上,想了想又弯下腰去帮他把鞋脱了。
他把陈庆的脚握在手里,才发现陈庆的脚也小巧,因为常年不见光,他的脚白得透光。
陈庆想把脚收回来,但周远握得很紧。
“你,你别这样,脏。”陈庆收不回来脚,声音都在抖。
周远托着他的脚让他坐上床,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缠在一起。
陈庆往床里面坐了一点,看着摆了一床的他的小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刚刚看到的那些,还有很多碎布,有一些还是先前给周远做衣裳的时候剩下的。
一样一样地数过来,还有周远买给他的很多东西,发带,手串,这些他都没舍得用过,最后在床上的是几个荷包。
陈庆自己用的荷包原先是一个绣着大鹅图案的,因为上次孙家人来,那个荷包被孙老二拿过,陈庆就把那个荷包剪了,现在用的荷包很素淡,上面只有一株兰草。
“这些都是我做的,本来要给李欣的,但是他嫌颜色太暗了,就留了下来。”陈庆捡起两个靛蓝色的荷包,而周远的目光,却落在了另外一边,差点被被褥压住的一个荷包。
他虽然不懂女红,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些荷包跟另外那一个的绣法不太一样。
陈庆也看到他在看那个荷包,于是说:“我之前跟你说过吗,我在来洛河村之前,曾经被一个老人家带回去过。”
周远捡起那个荷包,越看越觉得熟悉。
陈庆也凑过去:“这是她当时定下我的时候,给我的见面礼,后来我打理了一下她的后事,这个荷包我就留了下来,当做一个纪念。”
说完之后他看向周远,周远却似乎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陈庆眨了眨眼睛:“周远?”
他以为是周远介意,心悬了起来,这样算起来,他都已经是第三嫁了……
周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快速地走到刚刚合上的衣柜里,翻出了他从自己家乡带来的东西,祖母的衣裳他都放进给祖母的那个衣冠冢里,只留了一件当做个念想。
陈庆跟在他的后面:“怎么了吗?”
他翻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一堆东西里面,找到一个荷包,陈庆愣在原地。
这两个荷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周远:“这……”
周远把两个荷包放在一起,随后紧紧地抱住陈庆:“是你?”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村里人说祖母去世了,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坟包,说是他祖母准备给他买的夫郎给祖母下的葬。
回到快要倒了的屋子的时候,蛛丝已经结满了整个大门,推门进去的时候,是一股灰尘的味道。
他的家乡不像洛河村有山有水,刮大风的时候风几乎是要把整个房子都掀翻。
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周远走到祖母的屋子里,打开了柜子。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祖母的衣裳。
后来他准备离开家乡的时候,带上了祖母的这几件衣裳,在整理的时候,发现了其中一件衣裳里裹着的这个荷包,当时也并没有在意,并且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却没有想到,这荷包竟然跟陈庆手中的荷包是一对。
他抱陈庆抱得很紧,陈庆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但他没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周远的背。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的时候,就听见别人说祖母去世了。”陈庆回抱住他,“因为祖母给了定金,所以我跟管事的说,想为祖母做点什么。”
“但我能做的太少了。”陈庆有些哽咽,“我那个时候没有钱,所以只能匆匆地挖了个坑,也只放了一挂鞭炮。”
周远慢慢地松开他,一双大手捧着他的脸,周远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的声音很哑,又在陈庆的眉心上亲了亲:“原来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如果不是祖母意外去世,那陈庆就会在他的家里等着他回来。
兜兜转转,是他的就应该是他的。
陈庆揉了揉眼睛,感叹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圈子,他们绕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绕到了一块儿去了。
周远又拉着他的手回到床边,这会儿他们也都没有心情再收拾陈庆的东西,周远又一股脑地装回了那个箱子里,随后把陈庆按在床上。
陈庆刚刚流过眼泪,这会儿眼尾是红的,他还是有些害羞,不敢跟周远对视。
周远这会儿心里有这太多的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他看着陈庆,慢慢地俯身。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周远比第一次亲吻的时候要急切很多,陈庆有些喘不过气,一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扯他的头发。
周远的动作稍微慢下来一点,情绪上涌,酒劲似乎也跟着回来了,他的亲吻一个个地落在陈庆的额头眼睛耳朵上,一遍遍地说着:“我的,是我的。”
他们的洞房是李欣布置的,床上的红纱帐是李欣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除去一开始的一点小意外,陈庆的新婚夜也能说得上一声圆满。
陈庆只觉得眼前的纱帐在一刻不停地晃动,晃得他眼睛都聚不了焦,他想伸手去抓,只是有些费劲,他似乎是挣脱了,红纱帐离他越来越近。
刚刚要碰到,他却又被一道大力抓住了脚,在眼前的纱帐又离他很远很远。
“周,周远。”陈庆的声如蚊呐。
“嗯?”
“不,不行了。”
“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轻飘飘的纱帐救不了陈庆,他目光涣散,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屋里的一对龙凤烛在天色将明之时才燃尽,屋里的动静却一直到天明才停下。
周远草草地穿上衣裳去灶房烧了热水,端来给陈庆擦了擦身上,做完这些之后又重新爬上床,把陈庆搂进怀里,只是陈庆睡不安稳,偶尔有一两声低泣。
陈庆又是一个翻身,似乎是扯到了哪里,周远干脆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继续睡。
寻常人家成亲,是需要早起给公婆请安的,但周远没有爹娘,这一步骤自然是省略了的。
陈庆迷迷糊糊地醒来,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嘤咛了一声,周远便按着他的腰,说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周远的话音一落,陈庆便又陷入了沉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他是被饿醒的。
“周远?”陈庆的声音也嘶哑得厉害,嗓子里像是被灌了开水,难受得厉害。
周远本来在堂屋里,听见他的动静,赶紧进屋里:“你醒了?”
陈庆的下半身还是没什么知觉,一动就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样。
“饿了吗?我煮了吃的。”周远看着他有些肿的眼皮和嘴唇,脖颈上都是青紫的吻痕,周远的喉结滚了滚。
“什么时辰了?”陈庆问。
“巳时中。”周远端来一碗白米粥,扶起他,慢慢地喂给他。
“都巳时了?”陈庆咽下一口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晚起床过。
“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再睡一会儿也行,明天才回门呢。”周远说,“吃完再休息一会儿。”
陈庆有些疑惑:“明天回门?回门不是三天后吗?”
周远笑着说:“今天是四月十七。”
“啊?”
陈庆不可置信,想坐起来腰却酸得根本直不起来:“我睡了一整天?”
周远挠了挠头:“你太累了,多休息会儿。”
周远实在是憋得太久了,又因为陈庆一开始有些不知死活地笑出了声,所以后面的事情失去了控制。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那会儿笑出声的?”
陈庆这才想起来,晚上好像确实有那么一遭,他看到周远面上的震惊,懊恼,一向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陈庆在一瞬间破了功,他笑了出来。
原本的旖旎的氛围被陈庆的这一笑弄得当然无存,随后的周远便开始了这一夜的挞伐,陈庆被囚困在小小的一张床里,床边的纱帐是他怎么也够不到的救命绳。
陈庆垂下眼睛,沉默,又有点害羞,面颊耳根通红,好一会儿才消散。
他吃完一碗粥,又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周远不想看他。
周远又说:“昨天李欣来找你来着。”
陈庆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这下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第46章
四月十八, 周远带着陈庆回门,虽然两家隔的距离很近,平日里相处就像家人一般, 但该有的礼数周远一点也没有省。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陈庆看着周远手上的大包小包。
“准备成亲的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周远扶着他, “你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陈庆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没理他, 径直往前走, 周远跟在他身后,笑着跟上他的脚步。
“不要生气了, 我昨晚上不是就很听你的话了。”毕竟是刚开荤, 周远到了晚上就目光沉沉地盯着陈庆。
新婚之夜的那天晚上给陈庆的阴影有些大,一到夜里陈庆就很警惕地看着他, 周远自然也没到要罔顾陈庆意愿的程度,只是觉得逗他很好玩,把人逗得面红耳赤之后, 才熄了灯抱着人睡下。
陈庆走得更快了一点,孙大娘早就等在门边,院子也是一早就扫过,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地过来, 也笑起来:“回来就回来,还拿什么东西。”
周远把东西放下,才说:“娘, 礼数还是要有的。”
他这一声娘把孙大娘喊得一愣,好半天才回神:“好好, 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周远也不跟她客气:“炖个鸡汤吧?给阿庆补补。”
陈庆眼睛都瞪大了, 没想到周远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要喝鸡汤这种话,还拿他打掩护。
孙大娘看着陈庆确实很虚的样子, 成亲的第二日她就没看到陈庆出门,又看着周远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知道陈庆为什么虚了。
她二话不说就去了鸡棚里抓出一只鸡,陈庆赶紧过去说不用杀鸡,他刚刚看周远是拿了一块肉过来的。
孙大娘却不听:“你是该好好补补。”
于是整个院子里都弥漫出了鸡汤的香味,陈庆羞愧得都想要钻进地缝里。
周远帮着孙大娘烧火,边烧火边说:“娘,我也想买鸡崽子养着,但是我那边没有地方能喂鸡了,不如喂在娘您这边。”
“养在我这儿?”孙大娘看着他,又想起什么,“你们那只小猪还在我这儿呢,鸡也要养在我这里?”
周远便说:“以后孩子也要养在您这里的。”
陈庆刚好从外面走进来,听见周远说孩子,又想落荒而逃,被孙大娘眼尖看到:“阿庆,你们两个也别在灶房里待着了,去屋子里坐坐,也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没收拾到的东西。”
陈庆便把周远带到自己的屋子里,看着自己以前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并没有消失,陈庆的心里定了一些。
周远这是第二次光明正大地进陈庆的房间里,上一次是从这里带走陈庆。
他坐在床边,看着陈庆整理已经快要空了的柜子,没一会儿他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周远:“这些东西就留在这边吧?”
周远朝他挑眉:“我惹你生气你就回娘家?”
“不是。”陈庆很认真地说,“我不想娘太孤单了,我的东西还在这里,也算是陪着她。”
周远把他拉过来:“留在这吧。”他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是不让你回来了,白天你也可以回这边来跟娘作伴啊,要是我出门去的话,你晚上也可以回这边来睡的。”
陈庆抬眼:“你还要出门?”
周远点头:“总不能在家里坐吃山空,你说对吧,等一切安走上正轨,我也想带你出去走走。”
陈庆的脑子空了一瞬,他看向周远,有些不解。
“我想着你流浪的那几年,一定是没有好好看过身边的风景,整日都在担惊受怕的,所以想让你再跟我一起走一走,你想回你的家乡去看看吗?”
陈庆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的事,从他把自己卖了之后就没有想过还能再回去。
“你难道不想把你的爹爹和小爹爹带到这里来吗?就像我把祖母带回来一样。”
陈庆抬眼看他:“可是我怕……”
“有我在,不用怕。”周远很坚定地告诉他。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为时太早,毕竟周远的镖局现在还只有一个雏形,要等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他才能带陈庆回去。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孙大娘在外面喊他们吃饭,周远才扶着陈庆出去,空气里都是鸡汤的醇香味道。
孙大娘给陈庆盛了一碗,上面撒了点葱花和芫荽,还放了一只鸡腿在他碗里。
陈庆有些不好意思,孙大娘便说:“别操心,过几天我去村里抱点小鸡回来,一起养着,想吃了随时回来杀。”
他看了一眼周远,就知道这是周远的主意,他也不是不领情的人,于是捧着碗喝起鸡汤来。
孙大娘的手艺很好,只是平时陈庆不想她太累,所以他都主动请缨做饭。
“什么时候去李家?”孙大娘问。
“想着明天去。”周远说,“过些日子就是放榜的日子,若是书宁考上了,还得摆酒呢。”
他们都不懂科考的事情,也只是听了一耳朵。
等他们的亲成完,小麦已经收完,玉米也已经全都种了下去,陈庆还是第一次这么悠闲地度过了这段时间,但他还是闲不住,偶尔也会去地里看看。
这次帮他们干活的一户人家是比周远早一年搬来洛河村的,因为是逃难来的,在洛河村也没分到地,家里的生计就靠家里的男人出去干点零活,勉强混个温饱。
这次因为成亲,周远托村长找的人帮忙收粮食,他虽然没在现场盯着,但也知道找的人干活又快又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庆坐在床上擦脚,周远去倒洗脚水,倒完回来之后把陈庆搂在怀里,灯熄了之后外面有月光,一层霜洒进屋子里。
他一凑过来陈庆就本能地觉得腰酸,想躲又被按住:“跟你说点事儿。”
陈庆就不动了,任他抱着自己:“什么事?”
“这次不是请了村里的人家帮忙收麦,我看那家人也算勤勉,所以干脆把我的那些地赁给他们种。”
陈庆嗯了一声,有点神游天外。
“我要出门,你跟娘两个人种这么多地太辛苦。”周远一只手放在他的发梢,“我去看过他们干活,也算是勤勉,人也都本分。”
“好。”陈庆看向他,“你决定就好。”
周远却皱了皱眉头,他坐起身,又把陈庆抱到自己的面前:“什么叫我决定就好呢?这不是你的家吗?这些事也是你的家事。”
陈庆挠了挠头,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我,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远不理他,只是沉沉地看着他。
他知道周远是在生气他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没有必要把什么都分得那么清楚,但他真的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孟家生活的头一年,吃口饭都是要先看孙大娘脸色的。
也是后来几年,他才慢慢地把孟家当他自己的家的,现在又换了地方,一时间转换不过来,也算是情有可原吧,这么一想,陈庆又有点委屈。
“你别生气。”陈庆有些笨拙地朝他身边凑了点,然后忍着害羞,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做错事,当然得有惩罚。”周远不为所动,“一个亲亲解决不了问题。”
陈庆垂头丧气,喃喃自语:“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吧?”
周远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这都多长时间了,从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到现在成亲都三天了,你都还没习惯吗?”说着他竟然还比陈庆更委屈了一点。
陈庆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得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对吧?”
陈庆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烫,他的脑子里无端地想起了跟李欣一起看的那些小册子,真要让他像小册子上那样做的话,他真的不要见人了。
“我……”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周远说:“我明天要去镇上一趟,但是我先前跟张旭家里说让他们来家里商量一下这个赁地的事情。”
张旭就是这一次帮他们收小麦的那家人。
“我明天没有时间,只能你去跟他们说一下了。”
陈庆有些没明白他说的话:“啊?”
随后他才明白自己是想歪了,周远说的弥补,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些有的没的,陈庆整个人都快红得滴血了。
周远看看床边的纱帐,没注意到陈庆的脸色,他把陈庆拉过来:“租金咱们也不要太多,土地里的出息给咱们交了赋税,再收两成就行了,不用太多,都是苦命人。”
“可,可是……”陈庆还想说什么,“我不行。”
“你都还没做,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周远抓着他的手亲了亲,“只是把咱们的要求告知他们就行,要是他们有什么异议,你也可以不用答应,等我回来咱们再商量。”
陈庆一想到要跟陌生人来谈论这些事情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哦,那我试试吧。”
毕竟是睡一张床的,陈庆一动眼珠子他就知道陈庆在想什么:“别想着让娘帮你,我会跟娘说这事儿的。”
陈庆的算盘打了个空响,他从周远的怀里出来,睡到床的角落里,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周远看。
周远凑过去,借着月色只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垂,他都不知道陈庆怎么突然又红了,回想了一下两个人刚刚的对话,稍微一下就明白了一切。
他笑了笑,熄了灯之后就整个人都贴在陈庆身上,陈庆想挣扎,周远的声音就沉了下来:“你刚刚在想什么?”
陈庆不理他,周远就贴上去,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炙热的呼吸落在陈庆的脖颈上,陈庆已经逃到角落里了,但还是被周远捉了回来。
好在周远有分寸,没再像新婚夜那天一样让陈庆晕过去,他打了水给陈庆擦了身上之后抱紧陈庆,陈庆的手摸到了他胸膛和后背上的那些已经是陈年旧伤的淤痕。
陈庆抬起头,趴在他身上看,周远的身上有很多这样的痕迹,陈庆只觉得每一道都惊心动魄。
周远握着他的手:“别乱摸了。”
陈庆就问:“当时会疼吗?”
“我都忘了。”周远又亲了亲他的手,“还不想睡的话就再来一次?”
陈庆立刻停下来,他其实还是不太适应有人跟自己睡一张床,先前跟李欣一起睡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很浅,还有就是因为李欣的睡相不太好。
而现在跟周远一起睡,周远的个子很高大,快要占据整张床,陈庆有意识的这几个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几乎都是整个人趴在周远身上睡的。
“不动你,快睡吧。”周远的一双大手轻轻地拍着陈庆的背,陈庆很快就意识模糊,等他完全睡熟之后,周远就把人团进自己的怀里。
陈庆个子小,怎么摆弄都能填满他身边的位置。
很快便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 周远就赶着牛车去镇上了,走之前还给陈庆留了早饭。
陈庆躺在床上,看着床头上周远熬的粥和蒸的鸡蛋羹, 他觉得自己这些天好像有些太放肆了。
他赶紧爬起来, 穿好衣裳,洗漱好之后才把周远给他留的早饭吃了。
吃完之后他扫了院子, 整理了一下屋子, 又看到换下来的衣裳需要洗了,收拾了一下, 准备去河边洗衣裳, 周远说张家的人会在巳时末来,这会儿去洗衣裳应该也能来得及。
经过孙大娘家的时候, 陈庆进去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人,于是陈庆就自己去了河边。
往常他洗衣裳的时候总是要挑午时这种河边没人的时候, 今天因为中午有事,只能早一点去,陈庆在路上的时候期待河边没人。
但不巧的是, 这会儿河边刚好有一个人在洗衣裳, 陈庆虽然来村里五年了,但说实在的,很多人他都认不全, 但今天在河边的人,他认识。
是前村长的小儿子的夫郎, 好像是叫张然的, 先前他也问过周远关于原来村长家的事情的,周远也只是说了是王婶子想把自家的侄儿介绍给周远。
因为张然给他下药这事太过腌臜, 周远便没细说。
陈庆没往他身边去,自己重新找了个地方蹲下,他的盆里是他跟周远两个人的衣裳,陈庆想赶紧洗完赶紧了事。
只是陈庆刚刚把衣裳浸湿,张然就站在他的面前。陈庆吓了一跳,之后才稳住心神,朝张然点了点头。
自从先前的事情一出,村里人都是躲着张然走的,大家都在议论都这样了,为什么孟兵还不休弃他,两个人还像从前一样过日子,按照别人说的,可能有骨气的早就把张然给沉塘了。
张然居高临下,看着陈庆。
陈庆面色红润,能看见他的脖颈上还有好几个印子,新新旧旧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日子过得有多滋润,那周远精壮,看着也不像是绣花枕头。
张然恨恨地看着陈庆,明明是个寡夫郎,平日里装着个安分守己的样子,私下里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人的。
长得不怎么样,又瘦又小,有什么值得人看上的。
陈庆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还不走,毕竟他们两个人也不熟,没有什么寒暄的理由。
就在陈庆想自己是不是占了他的地方打算挪开,就听见张然说:“他床上功夫不错吧?”
陈庆瞪大了眼睛,甚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陈庆不想跟他纠缠,收起盆里的衣裳想换个地方洗,但被张然拦住。
他上下打量陈庆:“你有什么好的?干巴巴的身子,干巴巴的长相。”
陈庆皱起眉头,心里把能骂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他站起身看着张然:“你有病啊?”
张然是知道陈庆的性格的,他不明白这样一个闷葫芦,周远究竟看上他什么了,连生气也都只是一句软趴趴的你有病啊。
也许周远只是喜欢他寡夫郎这个身份?那自己也可以啊。
他又拽住陈庆的手,陈庆不想跟他纠缠,但张然的手劲儿很大,陈庆挣扎间手里的盆翻了,一件周远的衣裳从盆里掉出来,顺着水流飘走了。
陈庆挣开张然的手,想去把衣裳捡回来,但张然顺手一推,陈庆直接被他推下了水。
洛河水不深,只到人小腿肚,陈庆没有站稳,整个人都倒进河里,全身湿透。
他喘着粗气,先把周远的衣裳捡了回来,随后看向张然。
只见张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对自己推他下水这件事情心中一丝波澜也没有。
陈庆气急了,他从水里出来,浑身滴着水走到张然的身边,张然并不害怕,只说:“让我想想啊,你是不是跟你那个寡妇娘一起,一起伺候他啊?”
张然话没说完,陈庆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猝不及防,陈庆直接压着他,把他头按进水里。
张然整个人都懵了,他没想到一向看起来老实本分像是能被所有人欺负的陈庆,竟然敢还手!
陈庆虽然个子小,但他毕竟也是是实实在在地干了五年的农活的,力气也不小,他气极了,不论他怎么嘲讽自己都没事,但他现在竟然言语侮辱他的娘亲和周远!
他把张然的头按在水里三四个回合,然后两个人厮打在一起,陈庆一开始的出其不意,让他占了上风,他骑在张然的身上拽着他的头发。
等李欣到的时候,陈庆再一次把张然按进水里,李欣过来加入战局,他不管到底谁对谁错,只帮陈庆。
张然打不过他们两个,跑了。留下陈庆跟李欣两个人坐在河边喘气。
李欣喘匀气后笑了起来,先是看着陈庆弯唇,随后就开始哈哈大笑:“阿庆!你会打架了啊?”
陈庆这会儿脑子还是懵的,这会儿停下来只觉得畅快淋漓,他也跟李欣一起笑起来。
“你怎么会过来?”陈庆问。
“我来洗衣服啊。”李欣往那边看,他的衣裳盆子还扔在路边上,“看到你在打架,我就赶紧过来了,怎么回事啊?”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陈庆重新皱起眉头:“他刚刚跟我说什了些什么有的没的,然后拉着我不让我走,衣裳掉进河里,我本来想去捡,他把我推水里了。”
“不是,他有病啊?”李欣无语,“村里人看不惯他,他干什么找你的麻烦?”
陈庆看向李欣:“我觉得他看上周远了。”
他这才想起去年收税的时候,那个跟着来的夫郎就是张然,在周远帮他们搬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周远的身上,今天又说些有的没的……
“啊?不能吧?”李欣睁大眼睛,“他是成了亲的啊。”
陈庆叹气,这时有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他全身都湿了,李欣也发现了,他赶紧去拿回自己的盆里,盆里有他的脏衣服,他把脏衣裳披在陈庆的身上,随后才一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