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三分毒,你就不能不喝那药吗,或者少喝点,我总觉得……”
咚咚,有人敲门,传来阿香的声音:“先生,药热好了,再不喝又凉了。”
两人匆忙整理衣衫,唐琛喊了声进来,阿香推开门,手上端着托盘,为了不弄错,草药盛在两个不同的碗里,唐琛是羊脂白玉的,西元是靛蓝青花的。
唐琛歪在宫廷椅上,一条薄毯盖住了身,西元坐在书桌旁,也不起身接药,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阿香将托盘放在西元的手边,又将唐琛的药亲自侍奉过去,唐琛喝了一口,立即皱了皱眉:“什么味?”
西元已经端起自己那碗仰脖喝了,也皱起眉头,看了眼碗底,余香未尽。
阿香被獒犬的事吓得不轻,心有余悸地问唐琛:“先生,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你出去吧。”唐琛只想打发她快走,一口喝尽药,挥了挥手。
阿香收好药碗,匆匆退了出去。
西元砸吧砸吧嘴,眉头皱的更紧了,看向唐琛:“今天的药怎么这么香?”
唐琛没吱声,一个劲盯着西元看,西元愣了半晌,忽然琢磨过味来,坏了,喝错药了!
卧室的暖榻旁总是放着一只泥制的小盖碗,平日里唐琛多用来热茶烫酒,偶尔也温药,西元再三确认,泥碗明明安安静静地置于榻上,但为什么总能听到沸腾的声音?像沸水滚过了几回,热气冲着碗盖,哨音不断叫嚣,愈演愈烈,西元好似被蒸腾的水气熏着,从里到外也翻滚起来,盖子再也盖不住了,青筋暴起的手掌下意识地去按那只碗,脚底却打着乱,泥碗终于支持不住,随着四处逃窜的慾念一并跌落迸裂。
西元听见有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来自九霄云外,虚无缥缈:“唐琛,好热……”
唐琛的低沉的嗓音却近在咫尺震动着耳膜:“西元没事的,还有我。”
“唐琛……”西元循声望去,雾蒙蒙地凝视着眼前那张光洁如玉的脸,笑意浅淡,冷峭的滣一张一翕,西元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只将这最勾魂的一抹红解了恨地噙住:“祸乱天下的——尤物!”
眉宇间闪过一丝薄寒,唐琛反手将滚烫的西元圧进枕头里,钳住下巴,使劲晃了晃,试图让男人清醒一点:“你给老子听清楚,以后不许再提尤物两个字,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唐先生。”
唐琛啪地一下关了灯。
西元又打开:“我想看清楚你所有的样子。”
灯光忽明忽暗,金丝灯绳不断被拉扯,终于断了,坐在上边的人将手里的灯绳奋力一抛,乘胜追击又气宇轩昂,甚至低笑了几声,更显乱世之魅惑。
月亮躲进云层,一片素黑,一波未停一波又起,西元早已不止身在何处,只觉得满屋子都是唐琛的药香味和他越来越放枞的舛息声。
午后的阳光刺得人头晕目眩,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吴妈煮好了细面,唐琛亲自端上来,面上的荷包蛋也明晃晃的,却勾不起丝毫的食欲,手里的筷子还是没握稳,轻轻落在餐盘上,西元想推开,可连这点力气都懒得使,重新靠向床头,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只是勉力撑住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罢了,帝阳春果然威猛,一夜之间就可以将人拆皮剔骨,全部掏空,连筋都是软的。
唐琛长裤薄衫,悠然地坐在窗前,一边品着杨启年花重金寻来的顶级香茗,一边翻看手中的账簿,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昨夜的飓风席卷的不止一个人,西元根本停不下来,唐琛只好从小木盒里取出一粒帝阳春,这才同着西元一起疯到了黎明破晓。
床上统统换了层新,唐琛悄悄自己动手换的,实在不好叫阿香看见,虽说和西元这点不清不楚公馆里的几个人早就学会了装聋作哑,到底都是男人的东西,湿得不成样子,两人的颜面还是要的。
“多少吃点。”唐琛合上账簿走过来,端起鲜榨的橙汁送到西元的唇边。
西元懒懒地推开,唐琛却执意要喂他喝,西元拗不过,喝了几口,焦干的唇顿时获得了滋润,索性接过来咕咚咕咚全喝光,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唐琛这人不仅肤白,还亮,眼眉又深,就像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美玉,隐隐散发着华彩,质地坚硬却又说不出的温润细腻。
那句到了嘴边的尤物终于憋了回去,西元再失控也记得唐琛昨晚说过的话,以后不许再提这两个字,他不喜欢。
“这药当真厉害。”西元哑着嗓子,没话找话地说,也是实情,一碗帝阳春唐琛隔三差五的喝也不打紧,自己却像见了红的公牛,横冲直撞,不死不休。
唐琛似笑非笑地贴过来,双唇抵在西元的耳畔,像猫爪子挠心:“那也没顾先生厉害。”
西元举起手中的空杯作势要丢,唐琛一把接住:“再睡会吧,今天你哪里都不用去。”
西元一抬眼皮:“那你呢?”
唐琛起身走向衣帽间,不紧不慢地说:“去趟格雷姆农场。”
好似被人抽了一鞭子,西元顿了顿,又问:“去那里做什么?”
“你说呢?”唐琛处处透着漫不经心,却又字字机锋。
望着他的晃动的身影,西元没吱声。
唐琛敞着怀,拎着几件衣服回来,丢在床上,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语气:“许澜清不能白死。”随手挑了一袭浅色轻装,果然不像是应酬,更方便于行动。
太阳西移,屋里的光线终于暗淡下来,西元睁着两眼直视唐琛,唐琛也直视着他。
终于,西元沉声重复着唐琛的话语:“许澜清不会白死的。”
一张折皱的名单终于落在了唐琛的手里,所有买家名字的后边都附着一个地址,其中一行划了条粗线,只有地址,没有名字。
唐琛看着那个地址,又抬眼看西元,黝黑的眼眸闪着耐人寻味的光。
西元的声音听上去含混无力:“还没打探清楚,门口没有挂牌,防守的很严。”
唐琛深深看了眼西元,将名单折了几下,又还给他,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说了句:“很好。”
一夜的放枞使人打不起精神来,可最疲累的终究不是身体,而是揣度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他的头脑觉不逊于他的美貌,西元一声不吭地望着唐琛,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打算怎么做?”西元硬着头皮问。
唐琛又习惯性地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不知道。”西元的脸色也随着暗淡的光线阴沉不定,唐琛故作高深的语气令人既不爽也不安。
唐琛将身缓缓地圧过来,衣扣还没系好,半温半凉的匈膛堅实饱满,西元没有动,相互抵着,在唐琛渐渐失温的目光里一点一点窒息。
唐琛的吻轻轻落下,咬了咬西元沉默不语的嘴唇,手也放在了下面,语气里带出他特有的邪恶:“它只有在草我的时候最真实可信。”
西元任凭他摸着,声音空灵仿佛来自幽谷:“可我每时每刻都想你!”
唐琛笑了,十分凉薄,似乎放弃了什么,随即转开身,声音清晰有力:“行了顾先生,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反正我是一定要去那里看看的。”
“唐琛,别去。”
唐琛微转过头,只露着半张侧颜,优美的下颌线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尤为立体性感。
西元移开视线,只怕多看一秒心就会动摇:“我不认为那里会和许澜清的死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唐琛低沉的嗓音犹如乌云滚动:“许澜清是替我死的,有没有关系只有查过才知道,该查的我都查过了,只有那里还是空白,我必须去。”
屋里安静极了,静得连呼吸声都令人莫名的震动。
唐琛不说话,似乎是在等,等了片刻,才听到西元终于开口:“好,要去一起去。”
浓长的睫毛不为人知地抖了抖,唐琛优雅地系好最后一粒扣子:“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唐琛背上枪套,又将一把短刀藏于小腿。
西元默默地看着他,沉声道:“不知道。”
落日余晖,屋里的光线终于隐没,月亮升起来了,唐琛走到西元面前,平静而又深邃:“顾同学,你有几分把握能进去?”
西元勉强笑了笑:“唐同学,既然决定去了,不如听我的安排如何?”
唐琛高挑眉梢:“是吗,那咱们就试试看。”
第83章 不打自招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敲门声,还有阿香惊恐的声音:“唐先生,唐先生,快出来啊,狗死了!”
唐琛和西元赶到院中时,训狗师和一众兄弟正站在草坪上,人人面有惊惶,一只獒犬横倒在草坪上,两眼紧闭,嘴边都是吐出的血沫,另一只獒犬站在它的尸体旁,神情呆滞,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张粉红色的玻璃糖纸哆哆嗦嗦地伸到唐琛面前。
训狗师欲哭无泪:“唐…唐先生,是糖,獒犬白天在这里训练,肯定是误食了昨晚掉在这里的糖,唐先生,是真的,你看这糖纸,是被犬牙撕开的,这糖果里有毒啊。”
西元呆立无言,脑中所有的齿轮似乎同时停止了转动,只剩下几声艰涩的咔吧咔吧响,糖果里有毒……他给唐琛买的吉利糖果居然毒死了一只獒犬!
唐琛面无表情地接过训狗师手里的糖纸,搓了搓,又抬起头来看向西元。
西元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几声轻响,所有的枪都上了膛,对准了西元。
晚风清凉,庭院里一派肃静,花草树木仿佛也都屏住了呼吸,唐琛低眉浅问,目光向西元荡去:“顾西元,你会杀我吗?”
西元傲然挺立:“不会,唐先生。”
唐琛眼波流转望向四周:“干什么,都把枪收起来,手里的枪不是用来对着自家兄弟的。”
众人这才纷纷收起了枪,唐琛踱了几步,停在西元的面前,口吻波澜不惊:“吉利糖果店……是哪个伙计?”
西元蠕动着唇,那个“阿”字还没出口,唐琛已经扭脸对阿江道:“去把那个叫阿鸢的伙计带回来。”又望了望地上的死狗:“阿山,到后山找个干净地埋了吧。”
众人清理的清理,抬狗的抬狗,片刻散去,唯独西元还直直地戳在原地,望着被獒犬压塌的一片草痕,说不出的悲凉。
唐琛的声音又淡淡地飘来:“西元,换件衣服,我们还有事做。”
西元抬眸而望,唐琛容颜冰冷,一缕黑发垂在额前,衬得脸色越发的苍冷如玉。
“我在车里等你。”话音刚落,西元猛然间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唐琛站着没动,西元也没有说话,只是死命地抱着,生生地勒得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花香草木间才传来唐琛低低的声音:“死不了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唐琛,跟我走吧,离开唐人街,离开藩市,离开这个国家。”
“哦,去哪里?”
“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越远越好,人也越少越好,凭我们两个人的本事,去哪里都饿不死。”
“哦,越远越好,以我的公馆为轴心,一直往南是原始森林,往西是大沙漠,往北是冰川积雪,往东是汪洋大海……”
“唐琛!”西元一把扳过唐琛,抓着他的肩头与他面对面,眼里有些冒火,火苗簇簇的深处也燃烧着说不清的苦楚。
一根冰玉般的手指顺着西元棱角分明的脸庞缓慢滑落:“无论走到哪里,这个世界的法则永远都不会变,弱肉强食,西元,你可以用艺术家的眼光去欣赏这个世界,但千万别用艺术家的理想去美化它,你会失望的。”
“唐琛,我只想你活着。”
夜幕降临,唐琛的脸也渐渐模糊,西元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却听唐琛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不去我就自己去。”
唐琛开着那辆不起眼的白色小车还没开出东藩区,西元便叫他停车,唐琛瞥了一眼,脚下的油门踩得稳稳的:“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西元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你这是要去哪?”
“格雷姆农场。”
西元顿了下:“我们不是要去……”
唐琛淡淡道:“那地方一般人进不去,我得搭个顺风车。”
西元瞬间明白了:“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去格雷姆农场是为了搭他们的送货车进去?”
唐琛却道:“错,今天有车来农场取货,顾同学,你这个功课是怎么做的?如果是格雷姆亲自送货基本都是在白天,那地方偶尔也会派人来农场运些蔬菜粮油什么的,却是在天黑之后,从农场摸进他们的车里会更容易些。”
西元一时没吱声,看来唐琛掌握的远比自己认为的要多的多。
“你已经找过格雷姆了?”
唐琛的回答有点出人意料:“没有,我和你一样,只是查了下他所有的买家,发现了那个不该发现的地方。”唐琛不明所以地一笑,又迅速隐没,眼中一抹肃杀:“我还不想打草惊蛇。”
西元眼中的光芒微微聚拢,唐琛派自己去做事,可他也同时在查,即便西元最后一刻没有交出名单,或者将那个地址从名单里删除,唐琛依然了如指掌,这算什么?来自枕边人的试探和考验吗?他们的?軆可以彻夜疯狂,却谁都没有将心里的天窗彻底的打开,居然还要一起行动?!
深吸一口气,西元索性先打开自己的那半扇窗:“不用去农场搭顺风车,容易被发现不说还很危险,基地对进出的车辆盘查的很严,不仅是对外来的车,自己人的车也一样查得很严,除非你是隐形人。”
“基地——”
唐琛轻扯唇角,一打方向盘,将车靠路边停稳,摇下茶色车窗,点了支烟,慢悠悠地吸着:“什么基地?”
“特训基地,军方的。”西元的声音沉闷晦涩,似乎这一刻,已经在唐琛面前剥去了所有的外壳,无所遁从。
静了几秒,唐琛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沉寂的时间更长,唐琛熄了发动机,两边的田野没有半点灯光,四下里暗沉无声,只有唐琛唇上的烟一点星红明明灭灭。
“我在那里生活过一年。”
“哦,还有吗?”
“考警失败后,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但很快就有人找上我,问我愿不愿意入伍,为这个国家去完成更艰巨但也更有意义的事情,我背着家里人说是去欧洲学艺术,其实是在这里接受军事特训,然后又去了欧洲军事学院,没想到后来发生那样的事,但上面显然不肯放弃我这样的东方面孔,他们对唐人街很早就有了计划,西人渗透不进去,只好用和他们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的自己人打进去。”
“目的呢?”
“铲除鸿联社,夺回唐人街。”
唐琛一声轻笑,在黑暗中听上去格外的刺耳。
“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唐琛,我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不止我一个。”
“为了这个国家去完成更有意义的事情……”唐琛重复着西元的话,又笑了下:“顾同学,你都做了哪些更有意义的事呢?”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唐琛的烟也抽到了尽头,黑暗吞没了所有。
西元艰难地开口:“接近你,打入鸿联社……提供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情报。”
“所以你把窃听器安在我的办公桌下和公馆的座机里?”
唐琛问的轻描淡写,在西元迅速投来的惊诧目光里,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没两天又偷偷地拆掉了?”
“既然都知道,那还问什么!”
“包括和我上床吗?”
唐琛的声音听起来冰凉丝滑,犹如柔软的绸裹着坚冰,温柔里的尖锐,字字锥心。
西元抿着唇,胸膛起伏着,彻底陷入沉默。
唐琛猛然揪住了他的头发,向后一扯:“回答我!”
月光轻泻,朦胧浅淡,喉结在修长的鹅颈中急速地上下滚动。
“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任何人算计你,但我就是他妈的想睡妳,怎么样!!!”
西元住了声,那些类似“喜欢、Love”的模糊字眼梗在喉中终究说不出口,却又从眼底泄露的明明白白。
“草!”
一声低骂后,深入发丝里的手缓缓松开,唐琛若无其事地坐正身姿,重新发动汽车,嘴角上扬的一刹那,西元愤愤抚平凌乱的短发:“混蛋!”
灰色碉楼坐落在西番郊野丘陵一带,像孤立的城堡,背靠一座废弃的矿山,几百米外围着密织的铁网,只有一条主路可以通行,大门外一小队荷枪实弹的士兵24小时轮班值岗。
将车停在附近的树林,从这里大致能看到碉楼的样子,再往前开也不可能了,四周都是乱石杂草,没有其它遮挡物,即便在夜晚,碉楼上的探灯扫来扫去,所到之处如同白昼。
一路上两人都没睬对方,旋开顶上的一盏小灯,唐琛扭过脸来,只见西元正望着那片灰色建筑兀自出神。灯光虽弱,仍觉得刺眼,西元也转过来,彼此对望了片刻,唐琛又将目光轻轻移开:“顾同学,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两只船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是浮是沉,都是命。
“有条秘密通道,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原先是一个废弃矿道的出入口,很多年前就被封了,之前地震坍塌过,连带着地下仓库也被堵了,上边派我们清理仓库,后来我和几个同学闲来没事偷偷跑进矿道里玩,发现了矿道尽头是个封口,趁没人的时候就用自制的工具打通了它,其实也没想怎么样,我们几个就是贪玩,周末晚上偶尔就从那个封口偷偷溜到外面喝酒找乐子,天亮之前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宿舍,一直没被发现过。”
唐琛的眉毛刚一上扬,西元马上道:“我只是喝酒,别的什么都没做。”
唐琛淡淡地白了他一眼:“我也没想问,顾先生第一次什么德行,我记忆犹新。”唐琛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头,不无揶揄地笑道:“你从来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乖孩子。”
“还有件事或许唐先生不知道。”
“哦?说来听听。”
唐琛的头发忽然也被揪住,同样的向后一扯,西元的唇骤然而至,伴随着一记狼吻还有一句极其下流的话,不堪入耳却又听得人脸热心跳。
唐琛刚一挣蹦,西元就甩开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唐琛咧咧嘴,抬手狠狠捻了下唇上的湿渍:“妈的,世风日下!”
唐琛又戴上了那张树皮似的面具,在暗色中看去更加的阴森诡异,西元的脸也蒙了同样的一张面具,是唐琛特意为他准备的。
“你的眼睛很特别,又黑又亮,太东方了,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记住的不光是眼睛,还有眼神,都大帅这点倒是没说错,上次在别墅救清岫,我认为他对你应该有所怀疑,这次还是小心为妙。”
西元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唐琛的前半句就像上了弦的钟表,滴答滴答在心里走个不停。
巨大的探灯几分钟就巡过一遍,照到哪里,哪里就亮堂堂一片,借着夜幕的掩护,两人顺着草径来到了一座山包下,这里离碉楼不远,却相当的偏僻,西元熟门熟路,没多久便来到一个坍塌的山洞外,洞口被一片乱石荒草完全遮住,仔细看的话,隐约可见曾经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西元拨开杂草:“就是这里了,但愿通往基地的封口还能进去。”
两人头上都绑着小探灯,唐琛往洞内看了看,率先走了进去,西元呼了口气,那些陈年过往并没有因为时事变迁而变得云淡风轻,反而在心里渐变成石愈发的沉重。
矿道幽深,一股子难闻气味,越往里走越低矮,两个人的个子又高,最后不得不弯腰前行,两边凸出的石块毫无分布规律,唐琛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一不小心就会磕头绊脚的。
西元说:“应该让我走前边的。”
唐琛却说:“这里的石头不稳固,随时都会再塌方,你们为了玩胆子也真够大的,要真是塌了,别管在前在后,一个都跑不了。”
“关在基地里整天就是训练考核、考核训练,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怎么关得住。”
“你确定这个封口只有你们几个知道吗?”
“应该是。”
“也是,但凡你们当中有人出卖,也不会一直安然无事。”
西元心中一动:“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一次在外边跟人喝酒打架,引来了警察,我们赶紧跑了,扫了兴致又怕被发现,有个叫杰夫的同学,他被一个当警察的表哥认出来,虽然放了我们一马,但大家还是担心这件事被上面知道,就说堵上封口以后不再出去了,有人同意有人反对,杰夫胆子比较小,说要是有人还敢出去玩,他没准会先去告发,他马上要分到海军了,这身军装说什么也得保住,他这么一说大家觉得很没意思,最后也就不欢而散了,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出去玩,后来没多久我们这批特训结束,大家各奔东西,这件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唐琛站了站,扭脸问道:“所以说,封口有可能已经被堵上了?”
西元拍了拍身上的工具袋:“怕什么,堵上了我们再凿开。”
唐琛砸吧了下嘴:“老子什么都干过,就是没干过矿工。”
“嘘!”西元倏地一下停住了,在唐琛低沉的话音里还夹杂着一声细小的异响,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唐琛虽然什么都没听到,看西元的神情,顿时也警觉起来。
西元指了指后边,两人都向身后的矿道望了望,头上的灯只能照到近前两三米,再远就是一片幽邃漆黑了。
屏气凝神等了片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西元神情微缓,唐琛这才问:“听到什么了?”
西元将声音压得极低:“是石头子的声音,好像从后边传来的。”
唐琛眯着眼又向身后一团漆黑看去,什么都没有,矿道里除了他和西元微微起伏的呼吸,一切都死一般的沉寂。
“也许是我听错了,有些碎石受到震动也会掉下来,继续走吧,没多远了。”
唐琛拂了拂落在西元头上的一些灰尘:“走吧。”
进入地下仓库的封口果然被一些碎石堵住了,又从缝隙的泥土里长出杂草来,堵的严严实实,若不是西元还有记忆,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个洞口。至于是不是胆小的杰夫带人把这里堵上的已无从追究,随身携带的开凿工具虽不大倒也趁手,两人抓紧时间干,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周边的动静,对面就是地下仓库,深处基地腹地,夜深人静的,即便声音再轻,叮叮当当的也有随时被发现的可能。
大汗淋漓时,紧密的碎石终于有了些松动,唐琛拦住还在敲凿的西元:“让开。”
西元闪到一边,唐琛照着石堆猛地踹了一脚,石块滚落,深陷出一个坑,唐琛又用力踹了几下,哗啦一声,露出一个窄小的洞口来,两人相视一笑。
扒开洞口钻进去,前面是条曲折的通道,沿着通道拐了几个弯,空间陡然变大,一间泛着阴凉和尘土气味的地下仓库出现在眼前,码放着规格不一的箱子,箱子上都有编号,随便打开一个,里边都是枪,又打开其它,枪支弹药、最新型的手雷……应有尽有,唐琛眼里泛着光,东摸摸西摸摸,西元拍了拍他:“诶诶,我说你,怎么一看见这些就跟猫见了鱼似的,你别又动歪脑筋,这可都是军事物资。”
唐琛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话,又走向角落里的一堆铁皮箱,撬开一看,居然是炮弹,旁边还有散装的火药,唐琛抓起一把放到鼻下嗅了嗅,又借着灯光细捻那些粉末,西元看了眼表,已经深夜2点多了,提醒着唐琛:“走吧,别在这耽误时间,我们得去楼上的档案室,不管什么任务计划,杰克上校最后都会将行动报告归档封存。”
唐琛微微一笑:“杰克上校?”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西元嗯了一声:“他是我上司。”
“顾同学什么级别?”
西元运了运气:“中尉。”
唐琛扬扬眉:“低了,你在我鸿联社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西爷!”
在唐琛十分不屑的一瞥里,西元嘴上那句“妈的”有型无声。
唐琛将手里的黑色粉末送到西元面前:“这些火药和炸死许澜清的是同一种。”
西元眸色一深:“什么?”
唐琛掸净手,冷笑道:“我在欧洲找过一名制弹专家,对火药很是精通,给他看过我车里剩下的火药残渣,他说这是专门制造炮弹用的军事用药,和民间用药有很大区别,而且欧洲的火药和这里的也有所不同,这种火药威力很大,一小撮就能把人……”
想起许澜清死时的惨状,西元也默然不语,唐琛顿了顿才又说:“总之,炸我车的绝对不是帮派的人干的,我们私下里虽然搞搞軍火,但通常都是枪支榴弹类的,方便携带,又不是要跟谁打仗,像这种专门用来填充炮弹的军事火药很难搞到,也没那个必要。”
西元的呼吸渐渐凝滞,不是帮派间的斗争还能会是什么?目光不禁向上望去,唐琛也抬起头来,灰扑扑的屋顶泛着冰冷的光,可唐琛的目光更加锋利如刀,似乎刺穿这层层的钢筋水泥,就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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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弹药学方面知识,大家看看就好,不必与三次元对接。
“办公区常来不少高级军官,很多任务保密级别很高,所以……”
“懂了,秘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把双刃剑,防外人也防自己人。”
“唐先生聪明!”
“顾先生威武!”
基地分为两个区域,矮房一带是生活区,办公和教学都在操场正中的主楼,学员受训多在楼下两层,楼上是办公区,档案室和杰克上校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西元说爆炸事件时隔没多久,死的是许澜清,整件事还没完,报告可能没有最后归档封存,不如先去杰克上校的办公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