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殷郊与两个月前的武王的想法高度重合,明了殷诵能提出这样的请求,已是在怀疑自己与他的真实关系。
太子殿下清楚,自己一旦回避了这个请求,殷诵就会立刻确定,自己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生母”。
殷诵甚至会反应过来,武王姬发才是他的生父。
太子殿下是一千一万个不想让殷诵知道他与武王的关系!
殷郊产生了一种错觉,总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在渗出冷汗。这让他很想抬手,抹掉这些汗水。
太子努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他的左手不禁伸到背后,紧紧握成了拳头。最后,殷郊做出了和武王一般无二的选择,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但是殷郊“做贼心虚”。他在殷诵目光炯炯的直视下,根本做不到武王那般坦然自若。
他举起右手,誓言说得磕磕绊绊:“殷郊今日起誓……我若是……是你母亲……”
殷诵立即出声“指导”殷郊,点明“誓言”用语要正式。
太子不高兴地瞪了儿子一眼,硬着头皮改口:“我若是殷诵的生母……”太子心底打突,犹豫了一下,狠狠一咬牙:“就给殷诵生五个弟弟妹妹。”
殷诵再次开口:“是同父同母的五个弟弟妹妹。”
殷郊在心里一阵叫囔晦气,这小东西真是年龄越大越难搞了!
三年前,在乾元山上,他和殷诵“父子”相认,可不用费这么多事!
为了取信这个儿子,太子忍着头皮发麻,依言补充道:“就给殷诵五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
发完誓,殷郊忍了忍,没忍住,疑问道:“诵儿很想要弟弟妹妹吗?”竟然张口就要五个之多!就是他这里没问题,武王那岁数,配合得了吗?
殷郊思绪一转,忽然想到武王他老子——文王姬昌如何在五十高龄,忽然“高歌凯进”,短短十年内猛生了二十几个子女的恐怖生育力。
殷郊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确确实实地生出了一层冷汗。
殷郊连忙止住脑中恐怖的联想。他左手抚在心口,胆战心惊地想道:本太子现在还没有成仙,立下的誓言,应该不能应验吧?TAT
“现在,你该相信为父了吧?”太子殿下磨着牙,赌气地望着儿子。他是造了什么孽,生下殷诵这个兔崽子,谁家孝顺儿子会逼着亲爹发这种誓言呀?
殷诵眸光微动,喉头被堵住。他看着表面生气,其实连和自己对视都做不到的殷郊,脑中浮现的却是武王那句“不愿意”,还有那些毫不客气驱他离开的话语。
虽然殷郊按照他的要求发了誓言,他却从殷郊的表现明确了自己的父母双亲是谁。
殷诵眼波微动,光屏在殷郊看不到的视野里静默打开。
主线任务——第一阶段(金色传说):殷诵小朋友是一个父不详母不知的可怜孤儿。但是,殷诵小朋友是命中注定成为大男主的男孩子。自古有云,男主孤儿,双亲不是双亡,就是双王。少年,去勇敢地揭开自己的身世,寻找自己的“根源”吧。
进度:100%
奖励:1600000000积分(已完成)
殷诵望着主线任务百分百的进度,百般滋味汇聚在舌尖和心头,反叫他品不出一丝味儿来。
殷诵不禁想道:原来是我误会了。
他的母亲从不曾抛弃他,一直在尽心地照料和爱护他,并且早早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不要他的,是他的父亲。
殷诵十分确定,武王起初的确不知道有他这个儿子,但是现在武王已经对这一切一清二楚!
但是他的父亲对他说了“不愿意”三个字!
喉头滚动,心脏涩然,殷诵咬住下唇瓣,强压下心头思绪。
他点点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轻信了母亲的话语一般绽出笑容:
“孩儿其实一直都相信父亲的。我只是想要堵住公子乾这等糊涂鬼的嘴巴,免得他们重回幽冥后胡说八道,污蔑了父亲的名声。”
“父亲不要生气。”殷诵讨好地看着殷郊。
殷郊轻轻地哼了一声:“为父原谅你这一回。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殷诵乖顺地点了点头,轻声呢喃道:“以后,我再不会如此了。诵儿会非常非常孝顺父亲的。”
殷郊是炼气士,殷诵细微的声音没能逃过他的耳朵。殷郊听清儿子说的是什么后,不由得两眼聚笑。他好哄得很,就殷诵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他放下心头忐忑和担忧,将刚刚被儿子逼着发誓的窘迫全都抛到脑后。
殷诵望着母亲璀璨如烈阳的笑容,受到感染,心上不由得一松,开了窍一般。
殷诵不禁想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真相,不如就此打住,见好就收吧。总不好一味任性,反而伤了眼前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
以后,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眼前这个脾气火爆,但是疼爱着他的大商太子。他亦只是父亲一人的儿子、殷商的王太孙。
殷诵自嘲道:诚如武王所言,身在其位而谋其责。虽然那天夜里在西岐王府丢了老大的面子,但他在武王这里学到了一课,亏得还不算十分厉害。
就在这时,姜王后从养鬼瓶中飘了出来。姜王后在殷诵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柔声道:“诵儿,祖母有话要单独与你父亲说。”
在养鬼瓶中休养了大半年,姜王后的魂体已经凝实了很多,能够稍微触摸到实物。
殷诵点点头,没有强要留下。他已经猜到姜王后要和殷郊说什么。无非是他的身世。
殷诵转身走出了营帐。
“母亲?”殷郊看向姜王后,完全猜不透母后有什么话需要避开殷诵,单独交代与他。
姜王后款款在榻上坐下,而后抬头看着站在面前高大而俊美的长子:“母后其实是诵儿的外祖母吧?”
殷郊脸上一红,随即一白。太子神情窘迫地低下了头。
殷郊不敢向母亲撒谎。他点了点头,不仅承认了,而且将自己如何怀上殷诵的前因如实说明。
“是孩儿太急躁,以至于走火入魔。整件事都是孩儿的错。”殷郊主动承担起那一夜荒诞的责任。
他说完,抿紧嘴唇,眼神微微闪避,不敢和母亲对上。
姜王后轻轻叹气,半是指责半是心疼:“你何苦呢?你当真以为发了那样的誓言,就能骗到诵儿?”
姜王后想想儿子刚刚拙劣的“演技”,就忍不住头疼。
殷郊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他不由得懊恼地抬脚,狠狠地踹了一脚地面:“我只想到,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一定猜到我才是他的生母!”
哎,结果他竟是白白发了一通誓言!
殷郊暗暗祈祷:希望老天爷刚刚在打瞌睡,没有听见本太子发的誓。
“我一个男子,怀孕生子,着实难以启齿。起初骗诵儿是为这一点可怜的面子,后来……我看到诵儿一直寻找‘生母’的下落,就越来越怕告诉他真相。害怕他对有我这样的母亲而失望,进而讨厌、憎恶我。”
殷郊眼神暗了暗。他想到殷诵已经知道了真相,心下一阵苦涩。殷郊根本不敢想儿子此刻,正如何评判他这个母亲。
殷郊不禁回忆方才殷诵的神情变化。他近乎求救一般看向母亲:“母后,诵儿既然知道了真相,怎么没有戳穿我?”
姜王后再次叹气。她怜悯地看着大儿子,又似透过殷郊看着殷诵:“你不肯承认是他母亲,他的生父更是不愿认他是亲生骨肉。他自幼当自己是孤儿一样长大,你要他如何想?”
姜王后感慨,这也就是这个孙儿足够坚强,才能够如此镇定自若地面对这样任性、不负责的双亲。换做性情柔弱一点的,怕是已经胡思乱想,甚至自我厌恶、破罐子破摔了。
殷郊哑然,神情愣怔。太子转身,安静地在母亲身边坐下。
良久,殷郊呐呐出声,话音中充满迷惘和彷徨:“母后,为人母实在太难了。”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扮不好这个角色。
姜王后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责备之意倏然在她眼中消失,只剩下一片慈母对爱子的怜惜。
姜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首先是殷郊的母亲,而后才是殷诵的祖母。孙儿固然可怜,他的儿子何尝不是品尽人世的磨难与艰辛?
“罢了,反正诵儿的生父不认他。看诵儿反应,以后他是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只是以后,你要多体贴诵儿一些。”
姜王后对长子说道。
殷郊连连点头,应承下母亲的嘱咐。
殷诵走出营帐,抬头往刚刚跳出地平线的旭日望了一眼,而后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将自己从情绪中摘出来。殷诵冷静地分析了一番后,不得不承认:他的母亲是真的不喜欢他的生父。
而武王那日的答案,亦是表明他的父亲没有那么喜欢他的母亲。
殷郊在武王心中的地位都不过如此,他这个“拖油瓶”不受待见,委实正常。
殷诵摇摇头:原本就不是每一篇“带球跑”都会配上“他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的文案的。
殷诵很快收拾好心情,放下“一家团圆”的心结,做下决定,日后绝不在母亲……父亲面前,提起与身世相关的话题,叫他为难。
殷诵将脑子放空,在军营中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
往回走的时候,殷诵恰好遇上姜文焕和黄天祥。殷诵从两人这里得知,半个月前昆仑山先后派出了韩毒龙、薛恶虎、黄天化三名三代弟子。
韩毒龙和薛恶虎是十二金仙,金庭山道行天尊的徒弟。东鲁这边没有打听到这两个年轻修士入了西岐后,有什么特别的作为。
黄天化则是短短几天就闯出了名头。
黄天化借助师父清虚道德真君授予的法宝——攒心钉,竟然全歼了魔家四将!这等战绩着实辉煌,让殷诵的舅姥爷止不住地夸赞黄天化“虎父无犬子”、“年轻有为”、“未来大有可期”。
黄天祥此时已经从殷诵口中得知,黄天化早被阐教安排进了封神榜。
黄天祥现在是既为长兄闯出名头高兴,又为对方以后的命途担忧不已。道德真君对他兄长的严厉,黄天祥不止一次见识过。
倘若说,在殷诵眼中,广成子、赤精子两位仙人对殷郊、殷洪还有一分真挚的师徒情。黄天祥却不敢奢想道德真君也有这份真心。
黄天祥看见殷诵,立即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脸上的郁郁之色半点不因东伯侯的夸赞而掩去。毕竟他们家,除了祖父黄滚、三哥黄天爵,其他人尽数上了封神榜,连他早死的母亲、姑姑都没有放过。
黄天祥真的很怀疑,他们黄家祖上是不是得罪过三教教主。黄家被如此安排,与斩尽杀绝有什么差别?
第085章 计划从未改变过
黄天祥现在无比庆幸,当年父亲将他送到殷诵身边。他更是感激,殷诵将他们一家子从封神榜上抹去。
殷诵哪里不知道小光头在忧虑什么?他抬手,在黄天祥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写一封信给你堂叔,让他警惕一些,多提醒一些武成王与黄天化吧。”
黄天祥苦恼道:“我正在想这封信怎么写呢。”
黄天祥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小心措辞地写信给堂叔,却不会暴露殷诵为他们做的事。
黄天祥十分清楚,殷诵抹改封神榜,肯定会妨碍仙家的大计。他半点不敢大大咧咧地将这些情况,全部如实告诉堂叔黄明。
东伯侯如今听了封神榜的事,也是颇为焦躁。他有心询问殷诵,他们究竟要忍耐到何时,才能闯过游魂关,向那纣王索命去。
只是此时他们身边来往都是士兵。人多口杂,姜文焕不敢在此时将问题抛出来。
黄天祥向殷诵讨教写家书的技巧。殷诵没有写过家书,但是在光屏的“鞭策”下,小作文写了不少,隔个五六天就要写一篇。
殷诵与黄天祥讨论了一番,回头看见舅姥爷欲言又止的模样。殷诵稍稍一想,便猜到舅姥爷这副模样为的哪般。
黄天祥还要去游魂关叫阵。很快,他同殷诵道别一声,向辕门走去。殷诵则是跟着舅姥爷回到帅帐。
姜文焕退下随从将领,迫不及待地向殷诵询问起来。
与焦急得快要暴躁起来的舅姥爷不同,殷诵先是不急不慢地倒了一杯清水,递给舅姥爷。待姜文焕饮用下清水,焦躁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才开口。
殷诵没有遮遮掩掩去挑动东伯侯那颗躁动的心。他直白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舅爷爷,稍安勿躁。游魂关破不破从来不是我们的目的。东鲁当年起兵为的是替曾外祖和祖母报仇、洗刷冤屈。”
“如今,青龙关张桂芳、佳梦关魔家四将已经尽数折在西岐。成汤布置在西路的三把尖刀已然折损其二。孙儿琢磨,闻太师对西岐已然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后快。”
“闻太师绝不会就此罢手,一定会继续派兵征讨西岐。只是,朝歌城中得用的将领早被纣王与妖后糟蹋殆尽。从朝歌到西岐,一路上各处守关的大将,也不能再做调动。”
“北域自崇侯虎父子惨死,明面上是西岐的辐射区,崇黑虎父子对朝歌完全是面和心不和,朝歌根本调用他们不得。”
“东面有我们东鲁牵制着,闻太师一样不能调动窦容这些将领。”
“如今,闻太师唯一能调度的就是南边几处关隘的将领。”
“但是,鄂顺如今只是龟缩,手上少说十万兵马。闻太师怎敢真拿他当病猫?”
“孙儿猜想,闻太师很快会亲自领兵,出征西岐。”
姜文焕一听闻太师要亲自出征,不由得啧啧出声,为西岐捏了一把冷汗。
“如此说来,西岐处境可就不妙了。”姜文焕不禁担忧道,“自纣王登基做王,闻太师一直在各处镇压反叛之军,至今未尝一败。”
殷诵想到封神榜上许多来自截教的弟子,唇角微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申公豹与他分别之时,可是复刻了一份封神榜的名单带走的。
截教弟子根脚混杂,多是不服管教之徒。用申公豹的话说,便是截教教主颁下的法旨,若是不合他们的心意,也是面服心不服,阳奉阴违者不少,甚至有在背地里对着干的。
“师叔通天教主行事多有糊涂,在上被我师伯、师尊糊弄且不说。便是在下,师叔也是时常被他的那些弟子三言两语欺瞒和挑唆。”申公豹向殷诵讲述三教如今形势时这般形容截教现状:“看似万仙来朝,鲜花团簇,不过是烈火烹油。”
殷诵当时便想到,截教若是真如申公豹所言,正是需要去粕取精的紧迫时刻。封神榜于截教未尝不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机会观览政治书,不懂得事物从来都是具备两面性。所以,如殷诵这样想的人,只怕一个都没有。
不过,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想也知道,要截教这些教徒上天庭当差,给昊天上帝做下属,整日照章程做事,他们肯定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殷诵听着申公豹的形容,就知道这些人非是什么好鸟。因此,他半点没有回头将他们名讳从封神榜上抹去的念头。
“西岐有昆仑山仙人相助,与寻常叛军不同。”殷诵同姜文焕说道,“好在闻太师出身东海蓬莱岛。想来两方能斗个旗鼓相当。”
姜文焕微微皱眉,瞧着殷诵。姜文焕神色有些阴郁地试探道:“你是要东鲁继续这般,佯攻游魂关不求寸进么?”
出乎姜文焕意料,殷诵朝他摆了摆手。
殷诵说道:“孙儿准备,在闻太师亲自出征西岐时,与父亲、叔叔一同前往西岐,投靠闻太师。”
姜文焕闻言,睁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殷诵这小子是想借助东鲁的兵马,替他父亲争夺王位。
东伯侯万没想到,殷诵根本不是这么计划的!
姜文焕郁闷道:“你是不信舅爷爷能帮衬你们父子,助登上那位置么?”
东伯侯的话语变得酸溜溜起来:“舅爷爷是你自家人,才会这般信你,帮着你们。那位老太师说到底是朝歌重臣。他见到你父亲、叔叔,难保不会先将他们拘住,送去朝歌,要他们向纣王谢罪呢!”
殷诵听出姜文焕话中的不满意与一丝酸味。他开解姜文焕道:“闻太师性情暴烈刚硬,对纣王诸多不满。他看见父亲与叔叔安然,并且回到大商的阵营,只会高兴和欣慰,竭尽全力保护他们兄弟。”
“闻太师断然不会做出伤害父亲和叔叔的事。”
殷诵话锋一转,语气沉重道:“如今,朝歌与西岐都掺合了仙家势力。阐教更是力保西岐武王成为新朝旧主。”
“舅爷爷,东鲁如何与他们相争,与仙人作对?”
“与其逆流自困,不如顺势而为。”
姜文焕不得不承认,殷诵所言无错。仙家仙术都是雷霆手段。东鲁纵有千军万马,于仙家面前算得了什么?不过是随手灰飞烟灭。
姜文焕越发痛恨起了这些肆意掺合到人间权势斗争的仙家教派。
他道:“闻太师便是护着你父亲与叔叔,又怎会容许他二人报仇,容许老夫报仇?”
殷诵安慰道:“那纣王整日与妖物为伴,如今卧床已近六个年头,只怕他的日头不多了。”
姜文焕恨恨道:“真是便宜他了!”
姜文焕恨意满满,十分可惜不能手刃暴君人头。但他知道局势不由人。东伯侯只能满心晦气地认了这个结果。
姜文焕不禁向殷诵求证道:“你可是已经确认了,那谢绛容是妖精变的。”
殷诵摇头:“还未拿到证据,但是我的判断应当不会错。即便错了,她也要与纣王一起为他们共同做下的恶赎罪!”
姜文焕立即听出了殷诵的画外音:即便谢绛容不是妖精,祸害不了纣王。殷诵也一定会以别的方式送这两个祸害去死。
姜文焕这才得到一些宽慰。只是,他们东鲁在游魂关下驻兵十三年,始终未能攻破这道关隘。姜文焕深思,现在殷诵要带着殷郊、殷洪投靠闻仲,东鲁哪里还能继续攻打游魂关?
姜文焕叹了口气,好心地出声道:“舅爷爷这就手书一封降书,与你们带去西岐,与闻仲做一个投名状。”
殷诵没有接下舅姥爷这份好意:“怎能让舅爷爷做出这般的牺牲?父亲是储君,便是投靠闻太师,也没得拿着投名状去的道理。”
“舅爷爷且放心,我必会说服闻太师,给东鲁一个大面子。舅爷爷就等着窦容亲自打开城门,迎接东鲁大军入关吧。”殷诵做出承诺道。
姜文焕听说不必写降书,还能叫窦容亲开城门,他心中的郁气总算散去了一些。但他心里依旧是不爽利居多。
姜文焕知道,殷诵这番计划已经是如今局势最好的破解之法。他还不至于为了心中的郁闷,就去为难这个懂事的外甥孙。
姜文焕伸手,在坐在自己对面的殷诵的肩膀上拍了拍。
姜文焕叮嘱道:“这件事,你还需要说服你父亲与叔叔。他们两人有多憎恨纣王,你心中清楚,不必我多言。他们多半是不乐意的。”
姜文焕这句话,殷诵是同意的。但是,他是一定要说服殷郊和殷洪,陪同他一起投靠闻太师的。
只要有闻太师作保,他的父亲殷郊就能名正言顺地回到大商,参与到王位的角逐中。
正如他刚刚与姜文焕说的那样,纣王的时日不多了。他的父亲必须在纣王死前夺回王位的继承权。
若是让别人抢先继承了王位,他们父子俩就真的只有“造反”一途了!到时候,整个大商的权贵都会与他们为敌,视他们为乱臣贼子!
这样属实麻烦了点。殷诵选择走捷径。
殷诵走出帅帐。恰在此时,殷洪一脸狡黠地从帅帐前经过。
殷洪瞧见殷诵,脚下立即调转方向,向殷诵走来。
殷洪特意来到殷诵面前,与他说道:“首相商容、亚相比干,他两位老祖宗是你放出来的么?”
殷诵点头:“昨日,曾祖他们就与父亲‘约好’,要给他‘开小课’,教导他帝王之道。”
殷诵热爱学习,深知一日之计在于晨——学习这个事情,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早上的效率更高一些。
今早他离开殷郊的营帐后,约莫半个时辰两位老祖宗就敲响了养鬼瓶,打招呼要去给殷郊上课。殷诵立刻就同意了。
殷洪嘴角微微抽搐,心道好一个“约好”!大侄子这个语言艺术,就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了的。
殷洪伸手抹下嘴角的抽搐,似笑非笑地对殷诵说道:“你爹爹现在可谓痛不欲生。他托我带话给你,既然你一心要当大王,就该同他一起学习这些。免得你日后当上大王,两眼一抹黑。”
殷诵歪了下脑袋,稍作思考后,点头同意。虽然他看过很多政治书,连《黑厚学》都翻过。但是朝堂之事,他确实从来没有接触过。日后他要成为大商的君王,理当在这方面补补课。
殷洪没想到殷诵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方才反应过来,这个侄子和他不一样,十分的爱好学习。但凡空闲的时候,殷诵的手上都会拿着一本书。
殷商好武,殷洪作为大商的二王子,对文科方面的学习向来不感冒。所以,刚刚他看到殷诵才会幸灾乐祸,以己度人以为殷诵听到要去陪殷郊上课,会十分的不乐意。
殷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装出一副正经的脸孔,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你父亲营帐吧。两位先祖正在那里给他上课。”
殷诵再次点头,向负责传话的叔叔表达了谢意。
殷洪挥挥手,让殷诵赶紧“上学”去。
殷诵按照殷洪的指路,回到殷郊的营帐。他刚刚掀开帐门,就看到殷郊趴在案上,生无可恋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商容与比干一鬼一边飘在殷郊身侧,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要好好学习。
早先就在殷郊营帐内的姜王后,一脸无奈地看着长子。
殷郊听到脚步声,立即扭头向门口看过来。
殷郊看到走进来的是宝贝儿子,两眼登时亮了起来。三十几岁的修仙人,像个孩子一样从席子上蹦起来,跑到殷诵跟前,然后绕到儿子身后,想要把自己躲藏起来。
“诵儿,你可算来了!为父的脑袋都要炸了!”殷郊苦哈哈地贴在儿子的耳边卖惨。
殷郊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惨——惨极了!
可怜他一个在昆仑山修行十几年的炼气士,一门心思都在提升修为上,早就与世俗权势斗争格格不入。现在,商容和比干强行要他上这个赛道,真真是为难死他了!
今天的殷诵,已经不是昨日的殷诵。殷诵今天早上才立下心愿,绝不再叫殷郊为难。此刻,他看着殷郊惨兮兮的模样,立即改变了主意,不再支持商容和比干教导殷郊帝王之道。
殷诵反手在可怜的父亲的头顶摸了摸,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来到两位相爷的灵魂面前。
被摸了脑袋的殷郊愣了一下,他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下。
殷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殷诵向两位相爷深深地鞠了一躬,向两位为大商鞠躬尽瘁的老者请求,让他与殷郊单独相处一小段时间。
两位老者只当殷诵要说服殷郊,便点点头同意了。
两位老祖宗与姜王后一起回到了养鬼瓶。
殷郊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他揽住儿子的肩膀,将人带到席边坐下。殷郊耷拉着眉毛,十分坦诚地苦逼道:“我实在对这些起不了兴趣。为父就不能当一个炼气士么?”
殷诵语气温和地询问父亲道:“父亲是打算,报完仇就回去山上修行吗?”
殷郊听出儿子有松口的迹象。他不禁有些惊讶地看了殷诵一眼。殷郊想起母亲的嘱咐,不禁伸手在脸颊边挠了挠:“诵儿若是不愿意,父亲也可以留在凡间。如今我于修行已经初窥门径……”
殷诵微微摇头:“再过几日,孩儿就成年了,哪里还能如此依赖父亲?”
殷郊不禁愣怔,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本就没有好好地陪伴过殷诵。若是殷诵想要依赖他这个父亲,他只会十分的高兴。
殷郊却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他颇为愧疚和丧气地低下头去:“是为父做得不好。”
殷诵眨眼,不明白殷郊为什么这么说:“父亲已经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最好。”以男子之躯生下他,又冒险下山将他送到东鲁。在殷诵眼中,殷郊的确做到了最好,尽最大的能力给与他这个不受期待的儿子最好的照顾。
殷郊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和感动:“诵儿……不怪我?”殷郊十分意外,他本以为殷诵如今知道了身世,就算不会看不起他,也会讨厌他的欺骗。
殷诵摇摇头。然后,他主动挑起话题,对殷郊说道:“既然父亲一心在仙途,无心王位,那就不学了吧。”
殷郊眨了眨眼:幸福来得太突然,太迅猛,他真怕自己一下子接不住!
殷郊蹙眉,迟疑道:“可是曾祖和叔祖那里……”
殷诵立即回答,安抚殷郊道:“我会与两位先祖说明情况的。父亲即便成仙,也是殷家的后人。两位先祖会明白,父亲成仙比成为大王对殷商更有益处的。”
殷郊眼睛亮了亮,心道正是这般道理。自己只要成仙,少说多出千年寿命。这千年里,他必会竭尽所能保护大商。
殷郊欣喜地想道:果然还是我儿最明白事理,知晓世情!
殷诵瞧着殷郊明朗起来的脸庞,他的话音微微顿了顿,然后向殷郊提出了一项请求:“那么父亲就只当一天的大王吧——孩儿会继承王位,助父亲早日摆脱。所以,请父亲为了孩儿的心愿,争夺那个位置。”
殷郊愣愣地望着儿子日渐成熟的俊秀脸庞,耳边再次响起母亲叮嘱他的那些话。他知道,殷诵已经做出了让步,替他这个不负责的父亲承担起殷商王室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