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伏羲所言,二代女娲即便陨落数万年,依旧为她庇护的人族留下逃脱天运困厄的一线生机。
黄帝不禁问殷诵道:“小孩儿,你父母亲是哪两个?”
殷诵连忙回答:“我父亲是殷商太子殷郊。母亲是谁,却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他。”说罢,殷诵希冀地望向三位大佬,希望他们能给他答案。
第079章 他对四舅的记忆力很有信心
殷诵将人皇的话理解了个七七八八。他现在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殷诵猜想当年父亲走火入魔时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从前设想的出入极大。
殷诵心里琢磨,如果他的理解没错,实情是父亲走火入魔时,母亲人不在昆仑山,而是在西蛮。母亲巧合触动了五彩神石变幻成的阵法,被传送到了九仙山,刚好送到走火入魔的父亲面前……
殷诵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发展哪里怪怪的。他不禁将全部精神集中到三位圣人老爷脸上。少年的眼里充满了期望。
黄帝回头,向人皇看去:“老爷可知道,这孩儿的母亲是谁?”
出乎众人意料,伏羲老爷子微微摇头:“我只能推算到,这小孩儿的出生,与我阿妹留下的五彩神石有关。更具体的,似有高人遮掩天机。我已是卜算不能。”
炎、黄二帝闻言,神情一震。两位老爷清楚得很,当今世上,有能力在伏羲老爷面前遮掩天机,除了上天,便只有那位下落不明的女娲族初代族长,世上第一位被天地承认的人皇了。
轩辕黄帝与神农炎帝神情讳莫如深,两位圣人不约而同跳过了这个话题。
人皇笑着对殷诵说道:“我看你不是愚闷之人,不妨前往西蛮,顺藤摸瓜寻找身世真相。你是因那块五彩神石而出生,你到了西蛮就能够感应到它的所在。”
殷诵掩去眼底的失望,点了点头。其实不用人皇老爷点明,他也会去西蛮寻找母亲的线索的。
炎帝瞧着殷诵失落的模样委实可怜,十分亲切地问他这趟寻来芙蓉山,是为了什么。
殷诵连忙将自己不满诸多亲友的名讳,出现在封神榜上这件事和盘托出。殷诵直言希望黄帝老爷能帮帮忙。
轩辕帝没有立刻答复殷诵,而是拈着棋子沉思。
对面盘腿坐着的神农氏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缓缓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你我出身人族,如今生机已显,怎可轻易放过?”
黄帝从善如流,微微一笑:“大哥说的是。”
黄帝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精石,丢入殷诵怀中。殷诵忙不迭地将精石接住。
黄帝笑着对殷诵介绍这块圆柱形的淡黄色透明精石:“这是孤在人间为帝时,用来涂抹错字的一块雌黄。你且拿去用吧。”
殷诵当即明白了黄帝的用意,连忙就要下拜感激这位老祖宗。没想到,老爷子又从腰间摸出一块金牌,再次往殷诵这边丢过来,却不是落进他的怀里,而是直接系在了他的腰间玉带上。
殷诵不由得朝着这块金牌看去。
炎帝笑道:“你先祖怕你回去,那监守官不肯再让你进封神台呢。这块腰牌是你家老爷当年领兵打仗时传令用的腰牌。你戴着它,柏鉴不敢为难你。”
殷诵闻言,直接跪到地上,朝着老祖宗拜了拜。炎帝这番话分明是在告诉他,凡是黄帝旧日部将,看到这块牌子,都不会与他为难。
说不得,他还能拿这块腰牌做背靠,让这些部将替自己做事。
黄帝见殷诵没有提出完事后将这两样东西送回来,不禁满意地颔首。老爷子他啊,就喜欢有野心有抱负的人。
殷诵拜完礼后,抱着忐忑的心,大着胆子向先祖请求道:“将我父祖姓名从封神榜上抹除,也只是保得小子这些亲人。但是天庭一旦成立,只怕人族头上无端多出一重‘天’来压迫。”
上首三位圣人齐齐转头,将目光落在殷诵的脸上。
神农欣然笑着对黄帝说道:“这小子当真有我们当年的风范。”
黄帝笑容满面,对殷诵越发的满意。他半点没有谦虚地接受了结拜大哥赞美的话。
黄帝和颜悦色地对殷诵说道:“你且先去将亲人的名讳抹除。至于天庭之事,还不是现在的你能涉入的。”
殷诵心中也明白,这件事不是自己,至少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动心思的。他说出这番话,主意是试探三位圣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今试探一回,结果让他安心了一分。三位圣人虽然没有拿出对付天庭的办法,但是从三人的神态与言语可以判断,他们依旧是站在人族一方的。
来此的目的超额达成,殷诵本应该立刻离开。但是他犹豫着,往炎帝那边多看了两眼。
神农氏立即明了,这小孩儿这一趟不止是找自家义弟。
炎帝颇具趣味地询问起了殷诵,是不是也有事找他。
殷诵微微点头,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直听别人说,老爷是中医药鼻祖,著有《神农本草经》。我想抄录一份,在人间推广。”
“如今大商各处战事不断,百姓劳苦困厄,偏偏医者缺乏,百姓一旦生病,根本找不到巫医为他们治病。”
“倘若能将《神农本草经》推广,百姓认得出药草,知道药效,他们生了小毛病就能自己采药治病。如此可以减少很多人小病拖成大病,久病不愈,白白没了性命。”
炎、黄两帝听闻殷诵的解释,相视一笑。
神农笑着回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已能看见平民百姓的困苦。何须你在此抄录?这卷书直接交给你就是。原本就应该给你一样见面礼的。”
神农话音刚刚落下,殷诵的眼前已经凭空出现一大卷白绸做成的书。整卷书落在地上,横在殷诵面前,竟达到了他的腰部那般高度。
殷诵连忙将这卷《神农本草经》收进储物袋。
人皇伏羲刚刚好编织完藤篮,干脆将它抛给了殷诵:“这篮儿送你,权做我的见面礼吧。”
殷诵再次感谢。他将几样礼物收好,没有继续赖在火云宫。在黄帝一句“你且做自己事去吧”后,殷诵恭敬地行礼,退出了洞府。
殷诵离开火云宫,在洞口遇见了先前引他进去的童子。
那童子看见殷诵,尤其是看到殷诵腰间系着的金色令牌,脸上的笑意更胜方才。
童子走到殷诵面前,准备亲自送殷诵到山下。显然,殷诵上山的过程都被这名童儿看在了眼里。
殷诵摆摆手,先行谢过童子的好意:“你将我带到崖边就好,我有办法自己下山。”先前上山,要表示诚意,他才会一步一步靠着两条腿爬上芙蓉峰。如今下山,他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
童子眼中流露出好奇,没有固执地要亲自送殷诵下山。
童子依言,将殷诵带到崖边,免了他又落进迷阵的尴尬。
到了紫芝崖崖边,殷诵转身,向童儿道别,然后张开背后的钢铁翅膀,一跃飞出了紫芝崖。
童子看到殷诵背后忽然长出“翅膀”,眼睛亮了亮。
童子常年跟在三位圣人老爷身边,眼界不同寻常。他一眼看出殷诵这对翅膀,不是什么先天、后天的法宝,只能算是凡间铸造之物。
正是因为这对翅膀,不是法宝,却能让人如鸟儿一般翱翔天际,自由行动,才叫童子惊奇。
童子站在崖边左顾右望,见四周没人,竟然欢快地就地蹦了两下。
殷诵乘着风,不过会儿功夫,已从峰顶落到山脚下。
申公豹看到殷诵安然回来,暗中松了口气。殷诵此行,并非没有危险。芙蓉峰上的猛兽就够殷诵这样的肉体凡胎喝一壶的了。
殷诵看到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申公豹身旁,立即走上去询问两鬼,有没有把他的话带给他的父亲和东海龙太子。
两鬼连忙点头,给了殷诵肯定的回答。千里眼说道:“是太子殿下命我兄弟两人前来服侍殿下的。”
殷诵明了,心中涌起一抹暖流。殷诵越发下定决心,前往西蛮,找出母亲的下落。他要给父亲一个惊喜!
申公豹听说黄帝老爷竟然将生前的传军令牌交给了殷诵。身背宝剑,头戴青巾的道长不禁抚掌大笑起来。
申公豹告诉殷诵道:“老爷当年与蚩尤大战,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主动投靠。如今,这些异士尚有不少活在人间。便是阐教与截教内就有许多。待封神台事了,贫道就去与殿下将这些人慢慢寻来。”
殷诵回道:“不急着让他们来见我。只透露些消息给他们就好。”
申公豹闻言,立即领悟殷诵还要蛰伏一段时间。道人笑着点头,称一切都听殷诵的安排。
白额虎背着申公豹和殷诵,回到岐山封神台。
不用殷诵吩咐,千里眼和顺风耳已经飞到封神台顶上,一阵大呼小叫,把柏鉴叫了出来。
监守官一脸晦气地伸出脑袋,想要将这两个烦鬼的昔日同僚赶走。
但是在千里眼、顺风耳朝着下面的殷诵比划了几下后,柏鉴改变初衷,客气地将这两只鬼带进了封神台。
很快,柏鉴亲自打开底层的大门,将殷诵迎接到封神台内。
殷诵一回生,两回熟。这次不用柏鉴领路,他已经熟门熟路地顺着台阶上去,径直走上祭台。
百灵幡察觉到异样,再次放出红光,扫向殷诵。
殷诵半点不在乎,上去就将封神榜打开,摸出圆柱形的雌黄精石,将榜上殷郊和殷洪的姓名迅速抹去。
这块雌黄不愧是圣人用物,不与寻常雌黄相同!抹在榜卷上,根本不是将上面的字迹掩盖,而是直接擦去了,而且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殷诵看着空出来的位置,心头忽然一动,生出了一点新想法。
他转头看向正在施法将百灵幡安定下来的柏鉴:“我将已死的人的姓名从封神榜上抹除,百灵幡是不是就不能拘住他们的魂魄了?”
柏鉴这才留意到殷诵刚刚干了什么。他面容扭曲了一下,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当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没看到。
人高马大的监守官妥协道:“正如殿下所言。”
殷诵对这个答复十分满意。他正要将祖母姜王后和曾祖比干的姓名涂去,忽然觉得这样过于独断,自己还是应该问一问这些先人本人的意愿的。
殷诵指向百灵幡,再次询问柏鉴:“可有办法让百灵幡拘住的魂魄,暂时脱离出来?”
柏鉴深知,自己刚刚拜的师父姜子牙,顶头上的也不过是元始天尊,根本不能跟殷诵背后的黄帝老爷掰手腕。此时,他与殷诵作对,于他和他的师父都不是好事。
这位监守官直接摆烂道:“师父授我百灵幡时,给了口诀,可以将里面的魂魄暂时放出来。”
殷诵眼睛亮了亮:“好好好,请将军将我几位亲人放出来,我对他们甚是想念。”
柏鉴十分干脆地念口诀,念手诀,将比干等人的魂魄放了出来。
就看到百灵幡红光大炽。比干、商容等人的魂魄影影绰绰地从幡旗中飘了出来。
殷诵看到比干出现在眼前,心头一阵激动。少年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想要扑进曾祖的怀里。奈何人鬼有别,殷诵未能如愿。
殷诵扑出去的身形,踉跄了一下,险险地稳住了。他回头,看到的就是比干老爷左胸上空洞洞的血窟窿。
殷诵当场红了眼睛,掉下眼泪:“曾祖何苦听那暴君的话?你是他王叔,他岂能强逼曾祖掏出玲珑心与那妖孽食用?”
比干叹气道:“终究是我们无能。倘若当初强硬些,将帝王每一出荒谬的举措都阻拦住,哪里会落到这般地步?大商若亡,错在君王,亦在我等不中用的臣子身上。”
首相商容上前,声音冷硬地反驳比干,恨铁不成钢道:“我等已经死了,还要忏悔这些做什?他是君,我等是臣;他青壮,我等年迈。我等制得他一时,制不住他一世!”
“暴君无德,安知我等生时限制住了他。等我等死后,暴君不会刨坟鞭尸,泄愤报复?”
“我是他祖宗,不受他这口瘟气!”
比干摇摇头,面对商容的反驳,无话可说。商容是他的堂叔,确实称得上一句纣王的老祖宗。
殷诵有些惊讶于商容的冷言冷语。这位老爷子与他记忆中,太庙里的和蔼老头,差距颇大。殷诵心里不禁嘀咕,不知道商容这些年都遇上了什么,性情变化竟能这般大。
殷诵立即安慰两位长辈,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见过圣人黄帝。殷诵拍着胸脯,向两位先祖保证绝对不会让大商亡在纣王手里。
首相、亚相两位老爷听到这些话,不管信不信,总之是为殷诵的志气欣慰不已。
殷诵左顾右盼,不解地问道:“我祖母怎么不在?”他还没有见过祖母姜王后呢。
商容冷硬的脸上,软和下来,流露出怜悯之色,渐渐与殷诵记忆中的慈祥长者重合。
商容说道:“你祖母怕她现在的模样吓到你,没肯出来。”
殷诵愣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人用巨木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生疼得很。
他抬手掩去眼底湿意。
殷诵抹去眼泪,转头,看向孤零零站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公子乾的魂魄。
殷诵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问号:柏鉴这家伙把姓姬的放出来干什么?
殷诵可记着公子乾呢。两年前,他好心去祭拜这个死鬼,结果这厮竟然找他的麻烦,把他弄倒不说,还跑进他的梦里,让他带话给武王姬发。
殷诵心头一动,对公子乾说道:“你要我带给武王的话,我已经告诉他了。他说他不怪你。”你可以安心上天,做神官去了。
公子乾微微一愣。他脸上一窘,随即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尴尬地说道:“那件事是叔叔对不住你。”
殷诵敏感得很,他连忙抬手,打住公子乾的话头。
公子乾眨巴眼睛,困惑地看向自家侄子。
殷诵神情异常认真地纠正公子乾:“虽然你年长我许多,但我是你父亲的学生,与你是同辈。你还是唤我学弟,较为稳妥。”殷诵向来注重“辈分”。当年他拜文王做老师的时候就暗暗发誓,谁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占他的便宜!
公子乾再次一愣,整个鬼恍惚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闹明白殷诵话里话外的意思。
公子乾连忙摆手,着急地向殷诵解释:“不是不是,我感觉得到,你是我姬家的血脉,我应该是你的叔叔!”
殷诵脑袋中的问号变得更大了。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商容与比干两位老者已经齐齐怒目瞪向公子乾。
商容老爷子很不客气地骂了出来:“小子不要胡说八道!王孙分明是我大商太子的儿子,怎会是你侄子?”
公子乾一愣。他在百灵幡中见过姜王后,殷诵的相貌确实像极了这位苦命的娘娘。
公子乾用双手扶住脑袋,免得它掉下来。他缓缓低下头,冥思苦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半晌,就在殷诵转过头去,不打算搭理公子乾这个“糊涂鬼”的时候,这位西岐的公子忽然想通了。
公子乾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不是王孙的叔叔,那就是王孙的舅舅啦!”四哥说得对,只要他肯耐心动脑筋,很多事情都能想通的!
殷诵双脚顿住。他皱皱眉头,然后回头认真地看向公子乾。
公子乾兀自为自己想通了这件复杂的事情欢喜不已。他指着殷诵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与我四哥一模一样。父王说过,四哥的眼睛与年轻时的祖母十分相像。”
殷诵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睛,他倒没觉得自己这双招子和西岐四公子相像。
殷诵心思微动,想到自己母亲就是在西蛮那边被五彩神石传送到九仙山的。西岐早就开始了对西蛮荒地的开拓,说不得他的母亲真是姬氏女子。
殷诵顿时激动得不行,连忙向公子乾求问道:“十八年前,你哪个姐妹身在西蛮?”
公子乾闻言摇摇头:“太久远,我不记得了。”
殷诵暗骂一声,没有追问。公子乾记不得也没关系,反正他会去西蛮寻找答案。实在不行,他去敲晕眼睛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姬旦,把人拖走。
殷诵对这位西岐四公子的记忆力很有信心。公子乾记不得十八年前哪位姐妹去过西蛮,公子旦肯定记得!
至于直接去找姬氏一族现任族长,也就是武王姬发,核对这件事……咳,实话实说,殷诵其实不大敢和这位正面交锋。
殷诵想了想,将公子乾一起招呼到祭台。
殷诵指着封神榜,将这卷榜的用处告诉了在场的亲人。然后,他看向比干,询问他们是要顺应天意,上天做神官,还是让他把他们的名讳从榜单上抹去。
商容冷眼盯了两眼“纣王”、“费仲”这些人的名字,想都不想说道:“老夫这一世里,遇上这些人已是几辈子不积德!殿下速速将老臣名讳抹去,老臣好投胎去,摆脱了这一世!”
比干也道,要和费仲、尤浑之流为伍,委实让他作呕。
公子乾想了想,决定跟着商容、比干这两位深受他的父亲姬昌推崇的相爷走。他不仅要把自己的名字抹掉,还指出同样在封神榜上的几个亲兄弟的名字,希望殷诵一并抹除。
殷诵问他道:“确定吗?万一你的兄弟希望上天做神官呢?”
公子乾眨了下眼,犹豫一番后还是点了头:“没关系吧,他们又不知道。”
殷诵被这答案噎了一下。然后他听到公子乾很是认真地说道:“别人不知道,大哥肯定不愿意和费仲这样的人为伍的。”
殷诵点头认同。伯邑考品性高洁,确实不会乐意和费仲、尤浑这样的垃圾打交道的。
殷诵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答应了公子乾。
随着殷诵将几人姓名从封神榜上抹除,商容、比干等人浑身一松,再感觉不到百灵幡对他们的拘束。
当殷诵将祖母的名讳抹去时,百灵幡忽然闪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姜王后掩着面目,从百灵幡中飘落了下来。
殷诵连忙跑下祭台,向姜王后跑去,口中急切地呼唤“祖母”,就怕姜王后从他眼前隐去身形。
殷诵跑近姜王后身前,近亲情怯,缓缓放慢了脚步。他仰头向祖母脸上看去,就见姜王后右手攥住袖口,极力遮住自己右边的半张脸。
“祖母,你且看看孙儿呀。孙儿是不是长得很像祖母?”殷诵轻轻出声,双眼通红地看着遮住面容,不肯看向自己的姜王后。
姜王后听着孙儿呼唤的声音,哪里忍受得了?她终于露出完好的一只眼睛,看向自己孙儿。
姜王后婉转回应孙儿:“像!诵儿像极了祖母年少时。”
殷诵没有贸然继续上前,而是止步在姜王后面前五步处。殷诵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将喉间的干涩感强行咽了下去。
他转换语气,拍了拍腰间的养鬼瓶,故意用欢快的语调和姜王后说道:“父亲与叔叔都十分想念祖母。祖母能否委屈一下,留在孙儿的养鬼瓶中,随孙儿回去东鲁,见一见父亲和叔叔?”
姜王后听到两个儿子正在东鲁,不由得“呜呜”哭泣了起来:“诵儿便是不带祖母走,祖母也是要回去东鲁,看他们一眼的。”
殷诵瞧着姜王后哭泣,自己也忍不住,再一次掉下眼泪。
姜王后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她止住眼泪,却是依旧不肯将遮在右眼上的手放下。
姜王后左手在眼睛下面抹了抹。她对殷诵说道:“黄贵妃、杨贵妃是祖母在宫中的姐妹,是你庶祖母。”
“她们一个暴烈,一个柔弱,那封神榜上神位于她们非是好事。你将她们姓名一起抹除吧。”
祖母的要求,殷诵岂会反对?他和众人确认过后,转身回到祭台上。
殷诵拿出那方雌黄,将亲友的姓名一一擦除。黄贵妃、杨贵妃等人的魂魄陆续被百灵幡“吐”了出来。
做完这一套,殷诵盯着空出许多人名的封神榜,稍作思索,做下了决定。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笔墨,然后仿造三教教主随便一人的笔迹,尝试将认识的一个地痞姓名填写上去。
但是,殷诵立刻就发现这样不行。许是他手中的笔墨太寻常,或是本身实力不够,他根本不能在封神榜上留下墨迹。
殷诵蹙眉,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就在他准备收笔时,被他悬挂在脖子上的金色琥珀忽然滚烫如同水沸。
这件琥珀是两年前,伯邑考送给殷诵的谢礼。殷诵喜爱伯邑考,爱屋及乌也极为喜欢这块琥珀,于是将它做成了吊坠。
这枚金色的琥珀吊坠就一直挂在殷诵的脖子上。
殷诵连忙将琥珀从衣领里掏了出来。就见金色的琥珀中,一直眯着眼睛仿佛困倦睡熟的细长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睁开了眼睛。
此刻,这尾细瘦的小东西正在琥珀中翻滚嬉戏。
殷诵惊讶,暗道:这条金龙竟是个活物不成?却不知道怎么就把它弄醒了!
殷诵正在疑惑,这条金色的眯眯眼细龙忽然仰头,顶住琥珀。须臾它就钻了出来。
龙首从琥珀中探出,发出璀璨的光芒,亮如明星。盯着它瞧的殷诵不由得眯住了眼睛,才没让双眼被这道金光灼伤。
眯眯眼小金龙很快整个儿爬出琥珀。然后,它顺着细细的红绳爬到殷诵脖子上,再经由殷诵的肩膀、胳膊游弋到殷诵右手手中的毛笔上。
金色光芒大炽,将整只毛笔连带殷诵握笔的手都包裹住。转瞬间,金光消逝。殷诵悄悄睁开眼,就看到金龙已经与他手里这只普普通通的毛笔合二为一。
殷诵心有所动,重新蘸墨书写人名。这一次,墨迹清晰地落在了封神榜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殷诵大喜,点点头,十分满意。他回头询问商容与比干,有没有人选可做推荐。他实在不好意思给正待筹建的天庭塞太多地痞流氓做人才。
商容与比干认识的人可比殷诵多太多了,且都是能在大商担任官职的“高级人才”,绝不会比费仲、尤浑之流“差”上几许。将这些人名安排在封神榜上,可比殷诵方才添上去的地皮流氓合适多了。
殷诵向两位先祖确认过这些人名的字,很快将它们一个一个地添加了上去。
一些已经过世的人,随着殷诵将他们的名讳落在封神榜上,他们的魂魄“嗖”地一声,被百灵幡从幽冥地界搜了出来,拘入幡旗中。
封神台监守官柏鉴眼睁睁地瞅着殷商王室一干人等在封神榜上胡作非为。高壮的汉子眼角、嘴角一起抽搐起来。
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悻悻地跑去外廊上,不忍看下去。
殷诵将所有空出的位置都填满。他停笔后,金龙原路返回,回到琥珀中继续闭眼休眠。
封神榜被殷诵交给两位先祖查看。
待商容和比干确认没问题后,殷诵将封神榜收好,放回原位。
首相商容原本想回去幽冥,静静等着投胎。但是他看完殷诵“张冠李戴”的操作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为大商操劳大半辈子的首相老爷,终究是不甘心的。老丞相决定,最后为大商的未来搏一把,再给太子做一回后盾。
于是,商容不容分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把擒住侄子比干的胳膊,将人拖进了养鬼瓶。
殷诵见此,下意识拨开瓶塞,让两位老爷子顺利进入。
好在先前苏妲己给力,将养鬼瓶升到了三级。如今养鬼瓶没可以同时存在七只鬼。
让殷诵觉得古怪的是,商容、比干进入的时候,养鬼瓶里竟然冒出了一声惊叫声,而且还是女子的声音。
这“女声”只出了一声,之后养鬼瓶就寂寂沉默了。
殷诵有些疑惑。他很清楚,自苏妲己离开后,这只养鬼瓶就一直空着。光屏没有向他索回,他自然“装死”,当忘了这回事。
殷诵不禁举起养鬼瓶,向瓶中的两位先祖询问内中的情况。商容回复了一句“一切皆好,不必担心”。
殷诵皱了皱眉,暂且在心中将这一点奇怪压下。
殷诵转身,期盼地看向祖母姜王后。
姜王后却是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有些踌躇。
黄贵妃正站在姜王后身边。她看到姜王后犹豫,立即上前,劝说道:“娘娘在迟疑什么?你生前被害的模样,那两个冤家都是见过的,你还害怕吓到他们不成?”
“难得你们母子还能续上这份缘分,如何忍心辜负了王孙这场奔波?”
馨庆宫杨贵妃也在一旁劝说了几句。
姜王后始终遮挡着自己的右眼,没有立刻回答。她回头看向身边两位姐妹,询问她们以后的打算。
杨贵妃轻轻叹气,声音婉转:“妹妹想去幽冥,等着转世。只期盼来世,再不入宫门了。”
姜王后点点头。她死后不久就看到杨贵妃跟着死了。姜王后当时大吃一惊,询问后,才知道是杨贵妃惶恐纣王薄幸、妲己凶狠,自己取了白绫吊死在了宫门口。
杨贵妃来自北方小诸侯,与家中没有什么牵挂,自然不愿意继续为阳间的人与事烦恼。
姜王后又去看黄贵妃。黄贵妃在一旁已经思索了半晌。
皇贵妃叹气道:“我还是随娘娘在这阳间待一段时间吧。”
姜王后明白,这是黄贵妃不放心她的父兄子侄。
姜王后和黄贵妃叮嘱了杨贵妃几句,要杨贵妃进入幽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日后她们心愿了了,自会去幽冥。说不得,三姐妹还有重聚的时候。
待封神台上众多鬼魂或是飘入幽冥,或是进入养鬼瓶。最后只剩下公子乾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祭台下面。
殷诵走下祭台。公子乾连忙将脑袋装回颈子上,可怜巴巴地望向“大外甥”。
殷诵看着个头颇高的公子乾站起身。他开口问及乾道:“你想起我母亲是谁了吗?”
公子乾双手捧住脑袋,小心翼翼地摇摇头。
公子乾苦兮兮道:“你出生时,我的长姐与次姐已经远嫁亳州与豫州多年。最年长的妹妹,只比你大九岁,哪能是你母亲?我想得都糊涂了。”